朝聖宮,御書房外——
楚月牙和秦疏風正悄無聲息的等候着,領他們來的李公公和御書房門口守着的太監交談之後,便說皇上正和大臣們在御書房中議事,暫時不能打擾,不過皇上說了,若是秦疏風和楚月牙來了,便讓他們在門口候着。
不多一會,從御書房中魚貫而出一羣人,都是當朝官員,一邊議論着,一邊走出來,看到了楚月牙兩人站在這裡,倒是愣了愣,多看了他們好幾眼,心中均是暗想着這兩人是誰。
“這不是疏風嗎?”其中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一身朝服,很是嚴肅,不過落在秦疏風臉上的目光倒是柔和的,“怎麼在這裡?”
“參見杜大人。”秦疏風很有禮貌的彎腰行禮,接着道,“是皇上要召見疏風,所以在這裡等候。”
杜大人?楚月牙心中一動,和杜辰逸一個姓也,說不定就是杜辰逸她老爹,話說她和杜辰逸都這麼熟了,還真沒有機會見一次杜辰逸她爹杜文慧長什麼樣子,難道前這個就是。
看眉眼,還真有幾分相似,這杜大人都四十來歲對了,不過卻有一種中年帥哥的風範,笑容也和柔和,越看越覺得和杜辰逸神似,說不定還真是杜辰逸的爹,等會問問秦疏風,好似他和這杜大人很熟。
“皇上召見你這黃口小兒?”這時候,這位杜大人身邊的一個五十多歲,看上起脾氣就不是很好的男子走了上來,“還有這個黃『毛』丫頭?”
“徐大人,這個公子可是琴太傅的嫡長子。”杜大人笑着道,似乎對於這徐大人的說話態度已經很是習慣了,不過,他的目光落在了秦疏風身邊的楚月牙身上,“這位小姐是……”
“參見杜大人,徐大人。”楚月牙很禮貌的道,自報家門,“小女楚月牙,楚相的四女兒。”
“哈哈哈,楚月牙!”那徐姓大人笑了,目光饒有興味的看着楚月牙,接着才道,“我女兒說你慷慨大方,當初我還不允她入翰墨詩社,她愣是朝着一定入了,現在看來倒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翰墨詩社,以詩會友,是陶冶學子們情『操』的好地方。”楚月牙笑眯眯的道,“徐小姐喜歡就好,我和秦公子,一定會將翰墨詩社好好發揚的。”
楚月牙覺得自己的記憶力還是很好的,這徐姓的大人一下就讓她想起了那日攔住她想她討要百花『性』的徐小姐,而後更是爲了百花香便成爲了第一批加入翰墨詩社的成員之一。
言官徐大人,怪不得說話這麼直爽,看着一點兒也不像是文官,若不是他身上的朝服上的補子是文官特有的話。
“楚小姐?”杜大人也開口說話了,看向楚月牙的目光中,有一絲絲的閃爍,不過表情總體還是和睦的,倒也沒有說別的什麼,再次轉向了秦疏風,“那麼既然皇上召見你們,該是爲了翰墨詩社的事情了?”
“疏風不知。”秦疏風還是很有禮貌的答道。
“疏風,好好珍惜機會。”杜大人也沒有在多問什麼了,只輕描淡寫的說了這麼一句,就和徐大人一同離開了。
等着這些大臣都散得差不多了,那李公公便說進去通報皇上,楚月牙和秦疏風再等等。
“秦公子,剛剛那個……杜大人,就是杜博士的爹嗎?”李公公前腳一走,楚月牙立刻就出聲問道,“看起來很杜博士倒是有幾分相似。”
“他就是杜文慧大人。”秦疏風應道,過了三秒,突然側過頭來,看向楚月牙,臉上帶着一絲無奈的笑容,“你把我扯入了我最不想捲入的事情中來,你知道嗎?”
楚月牙愣了愣,隨即明白了秦疏風在說什麼了,原來他也是不想捲入這些權力紛爭中來的,嘆口氣:“我一開始也不知道,會發展到今天這一步。其實方曉是說得對的,我就是爲了出一口氣,並非什麼愛詩之類的。”
“你倒是坦誠。”秦疏風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是啊,我有時候是有那麼一點爭強好勝的,不過,我從來沒想過,會發展到這一步……”楚月牙也笑了笑,“被皇上重視的一步,今日……特地讓我們早來,讓那些大臣們看到皇上要他要召見我們,便是爲了告訴衆位大臣,翰墨詩社的事情,他要介入了。”
“是,所以,我也避不開了。”秦疏風緩緩的吐出了幾個字,“當初爲什麼我要答應高燁霜和你們吃飯見面呢?”
“是啊,你爲什麼要答應?”楚月牙笑眯眯的看向秦疏風,眼中閃過一抹狡黠,“準時好奇,好奇楚月牙究竟是個怎樣的人,爲什麼做了這麼多怪異張狂的事情,是不是?”
秦疏風笑了笑,不置可否。
“秦公子,你不要不用後悔當初被我們拉入了翰墨詩社。”楚月牙可不打算什麼屎盆子都扣在自己的頭上,正『色』道,“你是秦太傅的長子,自古子承父業,你作爲嫡長子,你就是想避也避不了,就算避得了一時,也避不了一世,你覺得呢?”
“說不過你。”秦疏風沒有做任何爭辯,“你的伶牙俐齒早就出名了,誰和你鬥嘴,誰沒事兒找事兒,很難想象,你和簡小姐『性』格詫異這麼大的爲何會成爲那樣的好姐妹,她細心溫婉,和你簡直就是一個天下一個地下。”
“秦公子,我發現你最近經常提起我們家水柔呢?”楚月牙笑得像只狐狸,“是不是和她共事得久了,所以……有那麼一點兒情難自禁呢?”
翰墨詩社的事情,多是簡水柔在打理,高燁霜和秦疏落的『性』子都不該適合處理內務,出去拓展業務,搞搞活動還成,可日常事務還是得簡水柔處理,秦疏風作爲詩社的社長,自然簡水柔就有許多事情跟他彙報商議的,接觸機會確實是很多。
“我也發現了一點,爲什麼會有不少優秀的男子爲了你前仆後繼。”秦疏風道,同樣瞅着楚月牙的痛楚而去,“比如泰王殿下,這隻衆所周知的,再比如……杜博士,別人不知,我卻知。”
楚月牙臉上的笑容頓時就沒有了,杜辰逸那麼隱蔽的感情也能被秦疏風給看出來,無奈的搖着頭:“秦公子,以後我不惹你成不成?免得被你洗刷得連本兒都撈不回來。”
兩人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李公公走了出來,看着楚月牙:“楚小姐,皇上讓你先進去,秦公子跟雜家先去一個地方。”
還分別審問?楚月牙和秦疏風對視一眼,然後便按照吩咐行事。
這是楚月牙第一次進入御書房,心怦怦的跳得厲害,怎麼說也是個鄭國最大的大佬“會晤”,又在這麼正式的場合,她神經再大條,也曉得緊張這兩個字是怎麼寫的。
一進門,便能聞到一股沁人心扉的香味,不悶不重,又很提神,聞着便覺得渾身舒服,連帶身上的緊張感也消除了不少。皇上一襲明黃『色』的金繡龍袍子,坐在書桌前面,桌上堆滿了摺子,好像是等待批閱的作業一般。
“民女楚月牙叩見皇上。”楚月牙行禮,叩首,“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皇上從一份摺子上擡起了頭來,放下了手中的東西,看着楚月牙,“坐。”
“謝皇上。”楚月牙起來了,半個屁股坐在了旁邊的小麂子上,閉上了嘴巴,等着皇上先開口。
“傳謠言,做得不錯。”皇上點頭誇讚道,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絲的笑容,“若不是有你的謠言在先,放兒就不可能這麼容易擠垮將孟顯庭拿下了,至少那些餘孽要難以處置得多。”
“爲皇上做事,是我身爲一個鄭國人義不容辭的責任和義務。”楚月牙一臉愛國的表情,很自豪的道,反正說好話準沒錯,而且皇上對她的防備不就是因爲她有樑國人的血統嗎?
現在她就直接說自己是鄭國人好了。
“好好,說得好。”皇上似乎心情很不錯的樣子,“你那日說若是做得好,想要什麼來着?”
“女官。”楚月牙激動得聲音都有些顫抖的道,皇上這麼快就要給她女官嗎?楚月牙簡直不能相信幸福來得這麼快,有點兒讓她措手不及,她都還沒厚着臉皮大着膽子討要呢。
“鄭國還沒有任何女孩在十二歲之前能拿到女官的封號呢。”皇上笑着道,眼中頗有深意,“你還有多久才十二歲?”
“還有三個月。”楚月立刻答道,看樣子,皇上現在就已經準備好了給她的十二歲的大禮了,雖然不能立刻到手,可是有皇上的承諾,那也不錯。
“過來,拿着這個。”皇上從桌上的一堆摺子下面拿出了一封信,顯然是早就準備好的,“若是你做得好,十二歲之後,便可以憑這封信去吏部,不過在十二歲之前可不能拆開,否則……”
“月牙豈敢爲逆皇上的旨意。”楚月牙起身,走過去接過了皇上手中的那密封好的信封,再一次跪下來,“多謝皇上聖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皇上笑着道,“先坐下,朕的話還沒有問完呢。”
“是。”楚月牙再次很彆扭的落座在那椅子上,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早就知道皇上不可能專門給她賞賜這麼簡單,現在提前給出賞賜,無非是對她的利益誘『惑』,想必等會的問題會讓她很難回答吧。
“聽說,放兒歸來那一晚,放兒來找你了?”皇上不疾不徐的開口問道,“然後帶你一起去了禁軍軍營,是嗎?”
“是。”楚月牙點點頭,心開始很有力的一下一下的跳動着,不知韓放和皇上談論了多少,皇上知道多少,若是問她她該怎麼回答纔是。
“他是一個人回來的嗎?”
“不是,還有另外兩人,在雲羅閣門口等着他。”楚月牙道,“因爲月牙很想知道孟顯庭到底如何,所以就跟着去了。”
“那些圍住禁軍千人精銳隊伍,是誰的?”第三個問題,便是尖銳到楚月牙不知道該不該回答,“跟着他在雲羅閣門口的人又是誰?”
“月牙不知。”
“那麼,他有沒有告訴你,他是怎麼回來的?在誰的幫助下?”第四個問題幾乎是有些殺氣了,皇上容不得有事情是他不知道的,顯然韓放沒有將一切告訴皇上,所以皇上纔來問她了,“在樑國內易容成他的人,又是誰找來的。”
“月牙不知。”
“放兒和誰聯合在了一起?又允諾了對方什麼?”
“哼,那麼,你可知他將禁軍的兵符放到哪兒去了?有人說他持着兵符安排了各位將軍的職位。”皇上冷哼一聲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楚月牙,你想清楚,你到底知還是不知?”
楚月牙垂着眼,站了起來,接着跪在了皇上面前,聲音平穩,但是很堅定的道:“月牙不知。”
“你怎會不知?”皇上赫然站起,右手“碰”的一聲捶在桌子上,“你說,還是不說?”
“皇上,請聽月牙解釋。”楚月牙看着地面,心中狂跳着,但是她卻知道她一個字都不能說,說了,且不說皇上會怎麼對待韓放,單是她知道得太多,就是一個該死的罪名了。
“說。朕給你解釋的機會。”皇上的聲音中帶着怒。
“那晚,我和泰王殿下一同看到了那一幕,然後回到城中,我原本想問許多問題,可是……可是卻發生了一件事情,讓我無法……再面對泰王殿下。”楚月牙像是很爲難的說出了這件事情,“他……強吻了我……”
皇上愣了半晌,怎麼也沒想到楚月牙說出來的竟然是這件事情。
“皇上,我記得您敲打過我,讓我遠離泰王殿下,我那晚因爲對孟顯庭的事情實在好奇——因爲我也攙了一腳——所以就跟着去了,這原本就是違背了皇上的意思。”楚月牙道,一副將皇上的話奉爲行爲規範的語氣,“後來,我想問,卻又覺得不該我來問,更覺得很泰王殿下手拉手在城中走着,是對皇上的背叛……”
“你對朕還當真是忠心。”皇上半真半假的說了這麼一句。
“正當我猶豫的時候,泰王殿下便強吻了我,我又羞又急,便跑掉了,什麼也沒能問。”楚月牙的話同樣的半真半假,雖然和荒唐,可是卻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皇上,我原本不該說的,可是泰王殿下對我有心,皇上知道的。而我……很明白皇上和皇后娘娘對我的警告,不該和泰王殿下過分接觸的,我很難過,心中不知怎麼辦……”
皇上沒有說話,看着楚月牙,似乎在判斷她的話的可信度。
“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去問杜博士。”楚月牙道,皇上好歹是信任杜辰逸的道,甚至主動交代,“昨日,泰王殿下也來楚府門外等我,扯着我不妨,還是我姐姐楚月離將我帶回府中的。”
“月牙,你倒是把朕的兒子說得更登徒子似地。”皇上的語氣緩了緩,似乎有些相信楚月牙的話了。
“月牙該死。”楚月牙道,俯身在地上,聲音中更是帶着絲絲痛苦,“月牙……不知道怎麼辦呢?月牙只是個女孩子而已,實在是無法……”
“好了,起來吧。”皇上道,自己也坐回了他的龍椅上,慢悠悠的說了一句,“若是這樣的話,不然朕做主給賜婚,放兒也不會對你糾纏不清了。”
賜婚?賜你妹的婚!楚月牙咆哮了一聲,花了三秒來安撫心中的野獸,才又道:“月牙年紀還小,大姐、二姐、三姐都還沒有訂婚,月牙不急,皇上不必爲月牙『操』心。”
“你覺得,杜辰逸和楚月離很般配?”既然說到這裡了,皇上也就開口問了,眉『毛』挑起,“好似上次那一處楚月離當衆對杜辰逸表白心跡的主意,便是你出的?爲了堵住朕的賜婚?”
“皇上,月牙有罪。”楚月牙又想要跪下來,丫的,拿了那張女官保薦信,接下來就要面對這種非人的折磨嗎?動不動就要跪着謝罪,算了,不跪了,這事兒皇上不是罰過了麼,讓她和杜辰逸寸步不離,“月牙只想着姐姐嫁給不愛的人,不會幸福,所以才……還望皇上恕罪。”
“細數起來,你的罪過還真是不少。”皇上只是一笑而過,又很鋒利的道,“月牙你這般罪孽深重,還讓朕最重視的兩個人都傾心於你,當真是不簡單呢?不過才十二歲,若是再長大一些,豈不是紅顏禍水?”
楚月牙不語,她看不懂皇上的意思,真的看不懂,他到底是要將她收爲己用,還是利用過孟顯庭的事情之後就要除掉她?今日這番談話,到底是問韓放的情況,還是說他根本問的全部是自己的情況?
“不必害怕,只要你真如你說的那般忠心,朕不會對你如何的。”皇上突然又說了這麼一句,像是能徹底看穿楚月牙所有的心理活動一般,“翰墨詩社,好好發展着,不過,你得記住,你是副社長,正社長是秦疏風。”
“是,月牙謹記。”楚月牙應道,始終皇上是不會信任她的,這話便是讓她少『插』手翰墨詩社的事情了,她是不是該把副社長的位置讓給簡水柔或者高燁霜中的一個呢?
“不知朕要剝你的權,而是朕另外有事情要交給你做。”皇上又道,他的話當真是一層套着一層,“看看你是否對得起朕給你的女官這個位置。”
“皇上吩咐?”楚月牙都懶得看皇上的臉了,好似這個人不講她壓榨乾淨,就絕不罷休似地,利用她將蕭良材和孟顯庭都搞定了,現在便讓她交出詩社,接着還要讓她幹什麼?
“聽說,千金樓的九娘對你倒是很刮目相看,你便多去千金樓走動。”皇上慢悠悠的道,“替朕看着點千金樓的所有動作。”
不爽,楚月牙很不爽,極度不爽,什麼時候她變成了皇上的這種工具了?好似她越聽話,皇上就越樂意支使她一般,咬咬牙,楚月牙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在謀點兒好處,一個女官就將她大發了嗎?
“皇上,千金樓乃是銷金窟,入場則是百兩銀子,競賣的東西都是千兩以上。”楚月牙擺出一副苦瓜臉,“我只怕,我出入不了幾次,就連肚兜都沒得穿了,全部賠在千金樓裡頭了。”
“噗哈哈哈哈——”皇上突然笑了,也許是被楚月牙跳脫的言辭逗樂的,也許是因爲她這般大膽的問他要銀子而樂的,笑着直襬頭。
楚月牙從來不知道皇上的笑點這麼低來的,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笑個『毛』啊,今天一大早就給她來了這麼個心理三級跳的考驗,不斷的從各個方面攻擊,現在因爲一句話笑得找不到北似地,有這麼誇張嗎?
“小李子?”皇上大聲喚了一聲,門口李公公立刻應聲,“去支一萬兩銀子,給楚月牙,以朕需要的名義便是。”
“是。”
“一萬兩,夠麼?”皇上笑着看着楚月牙,“隨便你花,只要你替朕監視着千金樓便是了。”
“是。”楚月牙點頭,她又拒絕的權力嗎?
“好了,你下去吧。”皇上揮了揮手,臉上的笑容不見了,“放兒的事情,若你能問出來,要告訴朕。”
“是。”楚月牙道,轉身準備離去,不過有轉會了身,“皇上,泰王殿下不會做對不起您的事情,也不會背叛您的,他是您的兒子,您最瞭解他。如若他有讓您生氣的地方,也不過是一時『迷』失了方向,你是皇帝,也是他的父親,請您將他帶回來。”
皇上沒有說話,深深的看了楚月牙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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