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希年進了沉香院大門,神情有點怔愣,接着恍然,面色平靜的走了進去。陸瑾娘得知高希年到了,猛地站起來,想要出去迎接。走了兩步,又退回去坐好。這麼多人看着,她若是眼巴巴的去迎接,真怕不夠人說的。
高希年被請進了書房,陸瑾娘含笑望着他。高希年猛然間愣神,很快反應過來,很是不好意思,耳朵都紅了。
“高公子請坐,奴婢去給你倒茶。”荔枝悄悄退出,奉茶過後,便守在門口,免得有人來張望偷窺。
陸瑾娘一顆心提着,壓抑着內心的焦急,“高公子,咱們許久不見,你如今可好?”
“很好,在太醫院做的還不錯。”高希年喝了口茶,脣齒留香,心裡頭有點難過。
陸瑾娘看出高希年情緒不太對,卻不知究竟是何緣故,也沒想着去問,“今日就高公子過來,怎麼沒見到尚太醫?”
“先生他如今都住在宮裡頭,沒空出來,便派了我過來。你不會嫌棄我醫術不好吧?”高希年說完,自嘲的笑了笑。
陸瑾娘急忙搖頭,“怎麼會,別人不知道,我卻是知道的。高公子醫術十分了得,豈是一般人能夠比的。”
“你太看的起我了。”高希年望着陸瑾娘,“你這會叫我來王府,怕是不光是請平安脈吧?”
陸瑾娘苦笑點頭,“是的,那不過是個藉口。對不起!”陸瑾娘鄭重道歉。
高希年急忙起身讓開,“你如今是五品美人,我不過八品,哪敢受你的禮。”
“話不能這麼說。我不過是一內宅婦人,如何能和你相提並論。你救人無數,而我能力有限,只求身邊的人平安順遂。單是這一點,我就遠遠比不上你。這次又因爲我的事情要爲難你,我心裡過意不去。給你行禮,那是應當,你沒必要避開。”陸瑾娘苦笑,心裡頭有點不是滋味。高希年的疏遠,那麼明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陸瑾娘心中惆悵,接着又覺着自己矯情。她和高希年之間本來就沒什麼交情,也就談不上親近或者是疏遠。陸瑾娘覺着自己實在是糊塗了。
高希年神色證愣,望着陸瑾娘,過了好一會才重新坐下,“你說的對,是我迂腐了。”擔心的看着陸瑾娘,“五王爺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別太過焦急。五王爺好歹也是皇上的親子,不會有事的。”
“謝你吉言。”陸瑾娘神色黯然,五王爺就是她的最大靠山,若是五王爺不在,她這個小小的美人,又能做什麼事情了。
陸瑾娘鼓足了勇氣,厚着臉皮問道:“高公子,五王爺出事已經好幾天了,我整日裡待在王府內院,半點辦法也無。我想着你在太醫院,跟着尚太醫應該經常能夠進宮。這才請了你過來,想要打聽點王爺的消息。”
高希年苦笑,他就知道會是這樣。很快神色恢復平靜,“我並不是經常進宮。自從東宮出了事情後,我再也沒進過宮。”
陸瑾娘一臉失望,覺着自己真是愚蠢。高希年資歷有限,若非是跟在尚太醫身邊,又有什麼資格出入豪門大戶,更別提皇宮了。“麻煩你了。”陸瑾娘臉上好不掩飾自己的失望之色。
高希年苦笑,“你太客氣了。我雖然沒進宮,但是宮裡頭的消息並非一無所知。”
陸瑾娘眼睛登時亮了,“那你知道什麼?可以告訴我嗎?”顯得太過急切,過後陸瑾娘又有點羞愧外加不好意思。
高希年笑了笑,“當然可以。太子病情已經穩定,沒有大礙。至於五王爺,據說並不在宮中,而是去了宗人府。”
宗人府?皇帝這是要將五王爺當罪犯對待嗎?想起昨日竇猛說的話,太子身體好與不好,最終取決於事情的進展,還要看皇帝的心意。那皇帝究竟是何意思,難不成要打算犧牲五王爺,成全了太子?這未免太過偏心了點。
“你不必憂心。”高希年見陸瑾娘愁眉不展,急忙安慰道。“你要相信五王爺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不要太過憂思。再說此事有王妃還有王府屬官們奔波,你大可不必如此。”
陸瑾娘搖頭,“不,你不明白我的心情。”
“不管心情如何,你也該保重自己。”高希年嘆息一聲,“我來給你請脈吧,看你的樣子似乎清減了不少。”
“多謝。”陸瑾娘伸出手來,荔枝急忙進來將手帕搭在陸瑾孃的手腕上。
高希年一臉認真的給陸瑾娘請脈,微蹙眉頭,放開陸瑾孃的手,說道:“你憂思過甚,長此以往,與身體有礙。你還需放寬心,我給你開一副養身的方子,你慢慢吃着,將身體調養好了,以後做什麼都行。”
陸瑾娘笑了笑,說了聲感謝。時辰不早了,高希年不能在沉香院久待,於是起身告辭。見陸瑾娘愁眉不展的,心一軟,“你別太過擔心了。宮裡頭若是有消息,我設法給你送來。另外陸兄也很擔心你,他得知我今日會來王府,事先還找我說話,讓我幫他好生看看你,可別王爺沒回來,你就先將自己的身體折騰垮了。”
“我大哥可還好?”陸瑾娘笑了笑,笑容沒達眼底。陸可信在今年的秋闈中一舉得中,名次還不錯,進了前十。如今陸可信已經是舉人老爺,算是年輕有爲。
高希年點頭,“你大哥很好,你大嫂也很能幹。陸家人都很平安,明哥兒也長大了不少。”
明哥兒,陸瑾娘笑了起來,她那個同胞弟弟,到如今也沒機會見上一面。但是心裡頭卻滿滿的溫柔。還有胡氏,如今已經做了她的大嫂。只可惜,陸可信成親的時候,陸瑾娘沒辦法回陸府觀禮。
“多謝高公子。不知該如何謝你纔好。”陸瑾娘盈盈拜下,不等高希年緊張侷促要推辭的時候,陸瑾娘便站了起來。
高希年看着陸瑾娘,“你不必如此。只要你平安,我……大家心裡頭就放心了。你好生保重。”
陸瑾娘鄭重點頭,“放心,我會的。”
真的會嗎?高希年心中不安,擔心陸瑾孃的前程。“你也別太擔心外面的事情,五王爺會平安回來的。”有了五王爺,陸瑾娘纔有前程。高希年不想承認這一點,但是事實就是如此。高希年心中苦澀,爲自己,也是爲陸瑾娘。大家都是身不由己的人。
送走了高希年,陸瑾娘渾身無力。埋頭,心裡難受的不行。人人都說五王爺沒事,讓她放寬心。可是陸瑾娘擔心,擔心五王爺性命無礙,但是人卻不能自由。
“姑娘,你別難過了。王爺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荔枝擔心的看着陸瑾娘。
陸瑾娘擡起頭,問荔枝,“你說那些事情真的會是王爺做的嗎?”
荔枝一臉忐忑不安,不知該搖頭還是該點頭,“奴婢不知。”
陸瑾娘苦笑,“我覺着王爺是被冤枉的。”
“那皇上爲何不讓王爺回府了?”若是真被冤枉,身爲王爺,難道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嗎?荔枝覺着自己的想法有點大逆不道,那些話是一句都不敢說的。
“你不懂。”其實她自己也不懂。陸瑾娘慘笑,朝堂政治她一個深閨女子如何懂?就是陸長中都沒那份見識,她陸瑾娘又不是天生奇才,又如何看得清事情背後的真相。
安樂堂內,羅側妃焦急的走來走去,臉上神色猶豫糾結。羅側妃問身邊的陪嫁嬤嬤,“嬤嬤,你說我要不要回一趟孃家?”
“側妃回去作甚?如今事情撲朔迷離,就是國公府都沒辦法,定江伯府又能做什麼?”陪嫁嬤嬤不贊同,“再說了,伯爺的性子,側妃也是知道的。向來都是不參與朝爭,伯爺怕是不會理會這件事情。”
陪嫁嬤嬤口中的伯爺,便是如今的定江伯,羅側妃的親大哥。羅側妃的父親在三年前讓爵,將爵位讓給了嫡長子,自個卸了職,如今安心養老。羅側妃心裡發苦,“但是咱們不能這麼眼睜睜的看着,總要想點辦法才行。我回去也沒指望大哥幫忙。就想着大哥能不能幫我走一趟鎮國公府,通過鎮國公府能不能和太子妃搭上話。”羅側妃煩悶的不行,五王爺出事的時候,羅側妃就有了行動。想讓人給宮裡頭的太子妃裴氏捎話。可惜太子妃裴氏根本不搭理她。
“側妃糊塗了。太子妃是側妃的表姐,可那更是太子的髮妻。此時此刻,太子妃心裡頭最要緊的是太子,至於側妃這裡,太子妃不追究就已經算是看在大家親戚情面上。側妃可千萬別做糊塗事情,將那點情分都弄沒了。”這陪嫁嬤嬤見識很是不錯,算的上是羅側妃的軍師了。
羅側妃滿臉鬱悶,擺手,“我再想想,嬤嬤你不用勸我,這會我不會糊塗行事的。”羅側妃心裡頭很失望,若是她能夠將五王爺救出來,那豈不是大功一件。但是這件事情顯然只是個天方夜談。
齊氏同樣煩悶不已,她還在等魯國公府的消息。
柯媽媽一邊伺候着齊氏,一邊同齊氏說話,“王妃,實在不行的話,要不讓羅側妃去鎮國公府跑一趟?”
“不行。”齊氏想都沒想直接就拒絕。除非到了生死關頭,齊氏是絕對不會讓羅側妃出頭的。要是這次的事情是靠羅側妃幫忙才得以解決,那她作爲王妃,在府中哪還有說話的分量。
“可是王爺已經去了這麼多天。王妃,這個時候可不是置氣的時候。”柯媽媽好言好語的勸着。
齊氏擺手,冷笑,“媽媽不用再勸。此事絕無可能。不是我心胸狹窄,而是此事就是讓羅氏出面也是無濟於事。太子妃裴氏雖然和羅氏是表姐妹,哼,估計這會太子妃巴不得咱們衛王府倒黴,又怎麼可能出面幫忙。讓羅側妃出面,不過是給機會讓人奚落而已。”
柯媽媽一聽,也知道自己之前是想當然了。暗自嘆息一聲,“王妃,既然王爺無性命之憂,王妃還需放寬心。咱們王府可是少不了王妃坐鎮。”
齊氏疲憊異常,“這道理我如何不知,若不是一大家子的重擔都壓在本王妃肩上,本王妃也想像別人一樣痛哭一場。”
“王妃,你可要保重身子啊!”柯媽媽老眼一紅,落下淚來。
“哭什麼哭,天塌不下來。”齊氏一臉堅定。
魯國公那邊已經接到宮裡的旨意,要他儘快離京。魯國公知道,皇上這是在保護他,擔心他在京城裡久了,將自己給賠進去。想到女兒女婿,魯國公也是一臉嘆息。硬着頭皮走了一趟宗人府。去宮裡頭謝恩的同時,見了皇上,便將齊氏打算送點吃的用的穿的進去的意思說了。皇上勉強答應,一再提醒魯國公不準攙和進來。朝政就是朝政,武將做好武將該做的事情就行,別一天到晚瞎攙和。
魯國公被敲打一番,汗溼衣衫,心中發慌。別的也不管了,只讓心腹人到衛王府通知齊氏,讓齊氏準備好東西,明日給五王爺送去就行。並且還隱晦的提醒齊氏,作爲父親,他只能幫到這裡,剩下的也是愛莫能助。
齊氏得知能去見五王爺的消息,喜極而泣。雖然後續的魯國公府沒辦法再給幫忙,但是此刻齊氏已經滿足。即刻讓人收拾了五王爺常穿的衣服,用慣的被褥還有銀票,以及一些其他的用具,裝了滿滿兩大馬車,第二日一早就朝着宗人府趕去。
皇城西北邊上,有數座小宅院,這裡俱都是宗人府的地方。關在裡面的也都是犯了事的宗室或者是皇室成員。齊氏的馬車在其中一座兩進小院門口停了小來,門口有軍士把守。見了馬車停下,當即就有人上前驅趕。
安長史表明身份,說是衛王府的人來給五王爺送東西。那軍士依舊是半點面子不給。
安長史爲難,回頭看着馬車裡的齊氏。這是什麼事情啊,莫非事先沒安排好。
齊氏沉吟片刻,讓柯媽媽下車。柯媽媽手裡拿着銀票,好說歹說,將軍士上頭的人搬了出來,又將銀票送了出去,軍士們這才允許齊氏的馬車靠近。但是軍士們也說了,送東西可以,但是上頭的命令是,不準任何人私下見五王爺。
齊氏扶着丫頭的手下來,“這位軍士,我是衛王府王妃。既然上頭有命令,我自然也不能讓你們爲難。只是府中人俱都擔心王爺的安危,能否通融一二,讓裡面伺候的奴才出了一個,本王妃定有重謝。”
話音一落,柯媽媽幾張銀票就送了出去。
守門軍士拿着銀票,面無表情,“等着,卑職先去問問。”
那小兵很快回來,“行了,等着吧。”
齊氏衆人站在寒風中,焦急的等待。安長史不放心,“王妃要不去馬車上等着,這裡有屬下看着。”
“不用。”齊氏看了眼安長史,這段時間王府屬官們的日子同樣不好過,大家是想盡了辦法,四處奔波。尤其是很多時候齊氏作爲女眷不能出面的場合,俱都由這些屬官們出面奔波。而其中又以安長史爲最。
“安長史這段時間辛苦了。等回去後,安長史好生歇息兩天。咱們王府可離不開安長史。”
“多謝王妃,下官還能撐得住。”
“雖說撐得住,不過也不能不將身體當回事。好了,此事就這麼決定了。安長史莫要推辭。”齊氏主意很正,安長史推辭不得,只能答應下來。
小宅院大門打開,顧忠從裡頭出來。“奴才給王妃請安。”顧忠老臉憔悴,眼淚忍不住就落了下來。
齊氏的眼淚也沒忍住,“快起來。”
齊氏對那軍士說道:“這位軍士,你看咱們這麼多人,外面風大,能否讓咱們進門房說話?”說着又是一張銀票遞出去。
軍士不能拿主意,去了隔壁宅子請示上峰。很快回來,擺擺手,讓她們都進門房去。但是絕對不能跨過門房進小院。
齊氏看了眼隔壁宅子,看守這裡的人魯國公早就幫她打聽過了,是禁衛營的一個副統領。不過和衛王府並無來往,如今她到了這裡,那副統領竟然連面也不露。罷了,如今衛王府不比從前,自然沒人願意上前來巴結。
進了門房,好歹是將寒風擋在了外面,大家都好過了許多。
“顧忠,王爺如何了?”齊氏顧不得其他,唯一想知道的就是五王爺的狀況。
顧忠搖頭,“王妃,王爺不太好。”
“怎麼個不好法?”齊氏頓時慌了。
“王爺進來後,這裡條件太差,加上前幾天下了雨,王爺得了風寒,吃了藥卻一直沒好。奴才都快愁死了。幸好王妃今日來了,不然奴才真是沒法子可想了。”顧忠一臉痛苦無奈。
“怎麼會這樣?”齊氏不敢相信,五王爺那麼金尊玉貴的人,怎麼受得住這裡的條件。“這麼冷的天難道沒有火盆,被褥了,難道也沒有?太醫了,太醫可有來給王爺看病?”
“王妃彆着急,聽顧公公慢慢說來。”柯媽媽趕緊扶着齊氏坐下。
顧忠老實的說道:“回稟王妃,火盆是有的,只是木炭太少,每日到了半夜那火盆就熄了。要到第二天天亮,纔有新的木炭送來。另外被褥也有,只是被褥受潮,一股子黴味,王爺哪裡受過這樣的苦,一時沒習慣,掀了被褥,加上屋裡冷,便得了風寒。”
齊氏臉色很不好看,“那三餐了?可準時?”
“三餐都是準時的,只是送來的時候全都冷了。咱們這院裡雖然有廚房,但是卻不準開火。王妃,再這麼下去可怎麼得了。還請王妃想辦法,讓王爺出去。即便出不去,也請王妃和上面說說,給王爺改善一下條件。”顧忠抹着眼淚,心裡難過的很,同樣也氣憤的很。那些人慣會捧高踩低,看着五王爺失勢了,便各種方式作踐。
“放肆,他們怎麼敢,他們哪裡來的膽子竟然敢如此作踐王爺。”齊氏心疼。
安長史急忙勸解,“王妃,如今要緊的是將東西給王爺送進去。至於這裡的事情,還需王妃進宮和宮裡的人說一說,也好改善一下王爺的處境。”
“安長史說的是,是我糊塗了,竟然忘了這茬。”齊氏抹乾眼淚,“顧忠,你好生伺候王爺,不可怠慢了。今日本王妃帶了兩車東西來,被褥吃食用具都有,你收到後,好生給王爺改善一下。另外這裡還有點銀錢,你收起來,需要用的時候可別吝嗇了。”齊氏從柯媽媽手裡接過一個木匣子,然後放到顧忠手裡,“放心的用,若是不夠,下次我再給你帶來。”
顧忠紅着眼睛,“王妃放心,奴才定會將王爺照顧好的。”
齊氏心裡難受的很,“王爺除了身體不好外,可還有別的?”
“王妃放心,王爺精神還算好。擔心着王府的事情。”
“你和王爺說,王府有本王妃坐鎮,出不了事情。你讓王爺安心養身體,外面我會想辦法的。”齊氏心裡愁的很,如今她真不知道找誰幫忙纔好。
“奴才明白了。”顧忠給齊氏磕頭。
齊氏虛扶了一下,“起來吧,王爺得知我來,可有什麼交代?”
顧忠嘴脣哆嗦了兩下,低着頭,說道:“王爺說,讓王妃看好王府就行,外面的事情尤其是宮裡頭,王妃就不要操心了。”
齊氏頓時紅了眼睛,“王爺真的這麼說?”
顧忠艱難的點頭,“王爺說那些事情不是王妃能夠攙和的,如今要緊的是保全了王府。讓王妃安心在王府等着,王爺遲早會出去的。還說別去宮裡頭求人,沒用的。”
齊氏捂住嘴,若非人多,齊氏真想放聲大哭。難受了一會,好不容易平復了情緒,齊氏對顧忠說道:“你同王爺說,他的吩咐我都記住了。我不會攙和的,會安心在王府等他回來。”
顧忠紅着眼點頭,“王妃的話,奴才一定帶到。”
軍士在外面催促,說是時間夠了,趕緊出來。齊氏無法,交代了顧忠幾句,然後就讓人將馬車上的東西搬進去。期間免不了又是各種打點。這一趟,光是打點門口的軍士,齊氏就花費了上千兩。這些當兵的還真是吃人喝血面不改色。
齊氏站在門外,愣愣的看着緊閉的房門。軍士們在門口站的筆直,目不斜視,根本不搭理齊氏。柯媽媽在旁邊勸解,“王妃,咱們回去吧。”
齊氏點點頭,“咱們走。”
走出沒多遠,一輛馬車迎面而來,剛來就擋住了齊氏他們的去路。柯媽媽掀開車門簾子看了看,急忙同齊氏說道:“王妃,是九王爺。”
九王爺跳下馬車,急忙喊道:“天冷,五嫂就別下來了。”九王爺站在馬車門口,柯媽媽掀開簾子。齊氏愣了下神,看着九王爺,這個太子的同胞弟弟,皇后的小兒子。
齊氏怔愣片刻,回過神來,問道:“九弟怎麼來了?”
“我是來看望五哥的。聽說五嫂今日過來,就想着在路上和五嫂碰個面。五嫂,你可見到了五哥?”九王爺言笑晏晏,似乎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那笑容多刺眼啊,齊氏閉上眼睛,調整了一下情緒這才睜開。“並沒有見到,只是將東西送了進去。”
九王爺皺眉,接着說道:“爲難五嫂了。”
齊氏嘴脣動了動,沒忍住,還是問了出來,“太子可好?”
九王爺點頭,“五嫂放心,宮裡頭都很好。我只是擔心五哥這裡,還有二哥那裡。五哥性子好,二哥性子暴躁,之前就將父皇氣的不行。如今關在宗人府,不知會是個什麼情況。”
什麼情況,當然是受罪的情況。齊氏猛地想起六王爺來,“九弟,你六哥如今怎麼了?前幾天聽說他進了宮,一直沒消息。”
九王爺笑了笑,“五嫂放心,六哥今日已經出宮回府。”
六王爺的運氣怎麼就那麼好,爲何五王爺就被關着。齊氏勉強笑了笑,“那就好。九弟你去吧,我們就先回去了。”
九王爺望着齊氏,“五嫂放心,我不會讓五哥委屈着。”
齊氏不自然的笑了笑,九王爺能做什麼?他是皇后的兒子,太子的胞弟,有事情的時候自然是站在太子那邊。不過面子情還是要維持的,齊氏感激一笑,“多謝九弟,若是爲難,你就放手吧。我不想因爲你五哥的事情,將你牽連進去。”
九王爺點點頭,“五嫂放心,我有分寸。”並沒有一個肯定的承諾,這讓齊氏忍不住失望。罷了,何必強求。本來大家就是不同立場,自然有各自需要維護的利益。
馬車走了,九王爺站在原地,風吹在臉上,痛的很。等到身邊的太監提醒了,九王爺這才上了馬車繼續往宗人府去。
齊氏直接回了王府,回到王府後,就讓安長史跑一趟六王府。一來是關心六王爺的處境,另外一方面也是想到六王爺那裡尋求助力。不過對第二點,齊氏並不抱有希望。
雖然口上說不抱希望,但是心裡頭還是希望有轉機發生。果然轉機幾天後來了。安長史急忙進了內院找齊氏稟報最新消息。
齊氏得知安長史來了,心知肯定是有事情發生,急忙讓人將安長史請進來,也不讓安長史行禮,“行了,如今要緊的是王爺的事情,別的就暫時不用講究了。安長史,可是有什麼消息?”
安長史高興的點頭,“回稟王妃,正是。”
“可是王爺要出來了?”
安長史搖頭,齊氏頓時滿心失望,“那究竟是何事。”
“啓稟王妃,下官得知,王爺的處境不知被誰傳到了宮裡頭。皇上親自發了話,如今宗人府那邊已經着手給王爺改善了條件。”
齊氏有點遺憾,有點小小的失望,不過這個情況也算是很好了。“此事確定了,你可知是誰幫的忙?可是六王爺?”
安長史斟酌的說道:“應該不是六王爺,六王爺不曾去看望過咱們王爺,又如何知道王爺如今的處境。下官心想或許是九王爺。”
九王爺?齊氏第一反應就是不太相信。九王爺是太子胞弟,又怎麼會巴巴的去幫五王爺。
安長史也覺着有點詭異,不過還是持重的說道:“九王爺和咱們王爺關係一向都很好,想來九王爺也是得知了咱們王爺如今的處境,這才着手幫了一把。”
“你說的是。”齊氏沉吟片刻,“改日進宮,我當親自謝謝他。”
安長史又說道:“回稟王妃,除了這個意外,宮裡還額外開恩,允許王府派人去宗人府照顧王爺。”
“竟然有此事?”齊氏意外的很,一聽到這個消息,齊氏腦子裡就轉動起來。她倒是想進去照顧五王爺,趁機加深兩人的夫妻感情。但是這麼一大家子,可是離不開她。就是不爲自己想,也要爲孩子着想。
“此事本王妃知道了,這事本王妃會好生考慮,等有了結果,到時候安長史你再辛苦走一趟。”
“是,若是王妃沒吩咐,下官先告退了。”
“嗯!”齊氏揉眉頭。
柯媽媽上前,給齊氏按摩。齊氏問道:“柯媽媽你說我該派誰去照顧王爺?”
柯媽媽猶豫着說道:“若是王妃不放心的話,要不就派幾個粗使丫頭給王爺使喚。”
“那怎麼行。”齊氏皺眉,“皇上下了這麼個命令,顯然王爺一時半會是出不來的。王爺如今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關在裡面又沒個消遣的,總不能讓王爺一直憋着。”說道此處,齊氏煩的不行。
“莫非王妃想從那幾個人裡面選一個?”頓了頓,柯媽媽擔心的說道:“王妃,這選人可要仔細了。王妃也說,王爺在裡面一時半會出不來,萬一去的人藉着這個機會有了身孕,那可就麻煩了。”
“有什麼好麻煩的。柯媽媽莫非以爲裡面條件很好,人人都會爭着去不成?你若是不信,改日咱們就看看,究竟有誰會主動提出去宗人府伺候王爺。”齊氏冷笑,宗人府那地方,豈是那些享受慣的女人能夠忍受的。雖然因爲五王爺出事,五王府的人都夾着尾巴做人。但是大家的供奉和日子過的和以前並無半點差別。五王爺雖然被停了親王爵祿,但是王府產業衆多,錢財上面一點都不缺。皇宮裡頭也沒說不準五王爺經營產業。也因此五王爺雖然進去了,王府衆人的生活水準並沒有半點下降。
這一日,衆人一大早就來給齊氏請安,據說齊氏有重要的事情要宣佈。就連大肚子即將臨盆的劉庶妃都趕來了。衆人請安過來,紛紛坐下,心裡急切的不行,不知道是不是五王爺有了消息。
齊氏掃視衆人,目光落在陸瑾娘身上的時候,稍微停頓了一下,又移開了。陸瑾娘心中不安。
“今日叫大家過來,是有件事情要和你們商量。”齊氏開門見山,也沒和大家廢話。“王爺如今正在宗人府,那地方前些天本王妃去過一趟,就是個兩進小院,門口有軍士把守。條件,哼,自然不能和王府比。王爺進去後沒兩天就得了風寒。好在太醫開了藥,王爺身體底子好,這兩天慢慢好起來了。如今宮裡頭開恩,准許咱們派人進去伺候王爺。今日本王妃叫你們那的目的,就是商量此事。你們可有願意去照顧王爺起居的?”
齊氏說完,掃視衆人,大家都沉默的很,沒人開口。好,好的很。齊氏冷笑,她就知道這些女人沒一個靠的住的。
齊氏端起茶杯,目光凌厲的看了眼端坐的衆人,“若非王府還需本王妃坐鎮,本王妃早就去了宗人府,陪在王爺身邊伺候王爺。”
大家都沒想到最先開口的竟然會是溫姨娘。
溫姨娘尷尬的笑道:“王妃,王爺有難,咱們都是願意去照顧王爺的。像妾,妾也是想去的。就是妾地位卑微,又不會說話,老是得罪人。妾就擔心去了幫不上王爺的忙,還給王爺惹來麻煩,讓王爺嫌棄。”
齊氏冷笑。
接着就是劉庶妃,“王妃,你看妾挺着個大肚子,眼看着就要臨盆,妾是有心無力。諸位姐姐妹妹,王爺有難,這會正是咱們出力的時候。你們可別縮在後面啊!”
“誰縮在後面了。”羅側妃不屑的瞥了眼劉庶妃,“王妃,此事是好事。王爺在裡面,有個人進去陪着,王爺也不至於過於孤單。我倒是想去,只是我去了,兩個孩子可沒人照顧。這樣吧,李夫人,柳美人,還有陸美人,你們整日裡在王府也沒什麼事情,要不就從你們三人中挑選一個。”
齊氏笑了笑,看着陸瑾娘三人。
陸瑾娘緩緩擡起頭來,在柳美人和李夫人還沒表態之前,緩緩的說道:“回稟王妃,妾願意去照顧王爺。王爺出事之後,妾一直寢食難安。若是能夠在王爺身邊伺候,妾心中也能放下擔心。雖然都說宗人府條件差,不過妾並不在意。妾長大這麼多年,也並非自小都是富貴。早年在老家的時候,也是幫着家中長輩做過活的。想來等妾去了宗人府,也能幫着乾點事情,將王爺照顧的更好。”
陸瑾娘這番話,當真是情真意切。
陸瑾娘還當真識趣。齊氏原本屬意的就是派陸瑾娘去照顧五王爺。就像那幾個說的那般,齊氏不可能派溫姨娘去討嫌,劉庶妃大肚子那更不可能。而羅側妃,齊氏用腳趾頭都能想到羅側妃不可能去吃那個苦。剩下的幾人中,柳美人是羅側妃的人,齊氏自然不會選。李夫人是個莽撞的,並非合適的人選。剩下的陸瑾娘,雖然齊氏很防備陸瑾娘做大,有一天養虎爲患。但是不得不說陸瑾娘這兩年的表現很好,並沒有因爲得寵,品級升高而張狂起來。和當初初進王府的時候差不多,依舊是低調本分。單從這一點來看,就讓齊氏的天平傾向於陸瑾娘。
再一個,齊氏選陸瑾娘,也是認定了陸瑾娘不敢拒絕。卻沒想到陸瑾娘如此識趣,竟然主動站出來。倒是讓齊氏省了一番口舌。
陸瑾娘心中平靜,無絲毫波瀾,任由所有人打量。柳美人有點羞愧,李夫人表情變幻着,心裡又是矛盾又是慶幸。
“派陸氏去照顧王爺,你們覺着合適嗎?”齊氏並沒有立馬答應陸瑾娘,並且示意陸瑾娘坐下說話。
沉默,屋裡衆人俱都沉默。
“怎麼,沒人說話?之前不是挺有想法的嗎?按說本王妃應該親自點名,可是這樣一來,你們心裡頭說不定就生了怨氣。如今有陸美人主動站起來,莫非你們還有啥呢麼想法不成?”
啪——齊氏狠狠的拍着桌子,“你們想幹什麼?如今王爺深陷囫圇,你們不思王爺安危,只知道爲自己着想。枉費王爺當初那麼看重你們。真是氣死本王妃了。算了,此事就此決定。本王爺也不問你們的意見。陸美人,你回去好生收拾一下,明兒一早本王妃就派人送你過去。”
陸瑾娘面色平靜,“妾聽王妃的安排。”頓了頓,又道:“王妃,妾有點想法不知當說不當說。”
“你說。”齊氏警告陸瑾娘,可別給她使幺蛾子。
陸瑾娘仔細斟酌了一番,“王妃,宗人府那地方條件有限,王爺困在那般小的地方,定然十分憋悶。妾就想着該想到法子給王爺消遣,以排遣王爺心中鬱氣。思來想去,也就只有書本之類的最爲合適。”陸瑾娘擡頭看了眼齊氏,見齊氏並無不悅,於是繼續說道:“書本的話妾想着還是多多益善。另外那地方畢竟是宗人府,雖然有銀錢開道,但是畢竟沒有自己的東西用起來方便。因此妾以爲文房四寶也需多多準備。王爺若是能寄情於書畫之中,說不定時間會好過許多。”
想的好生周到,齊氏暗自點頭,“陸美人你說的沒錯。柯媽媽你都記下來,照着陸美人的話準備。無論是書本還是文房四寶都多多益善。”
“是,奴婢記下了。”
齊氏掃視一眼衆人,心裡頭膩歪的很。“行了,都散了吧。此事就這麼決定了。”
縱使羅側妃等人心中有想法,此時也不方便說出來。好歹陸瑾娘也算是解了大家的困局。宗人府那地方,一聽就知道不是什麼好地方。既然陸瑾娘主動,大家何必拆臺了。至於陸瑾娘有沒有可能借着這個機會得了王爺愛惜,那又如何。生不出兒子來,一切都是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