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進沉香院大門的時候,高希年深吸一口氣,鎮定神色。尚太醫回頭看了他一眼,高希年低下頭,不敢和尚太醫對視。
尚太醫小心提點了一句,“無需如此緊張。”頓了頓,又道:“以後我多帶你出來幾次,習慣後就沒事了。”
“多謝先生。”高希年誠心說道。
尚太醫微微點點頭,他很看好高希年,高希年有學醫的天分,又捨得下苦工,更難得的是性子不驕不躁,這對學醫的來說尤爲重要。尚太醫是看着高希年長大的,因爲門派緣故,高家本身也是醫藥世家,尚太醫不能明着收高希年爲徒,但是他很樂意在醫藥方面給高希年指點。也一直盼望着高希年能夠下定決心進太醫院。原本尚太醫以爲高希年還要等過個四五年後纔會答應進太醫院,卻沒想到兩個月前竟然突然說要進太醫院學習。這可將尚太醫高興壞了。次次出診尚太醫都帶着高希年在身邊,將他當做關門弟子一般的對待。因爲沒有正式拜師,尚太醫自然不肯讓高希年稱呼他爲師父,稱呼尚太醫他也不願意。最後選了個折中的辦法,就讓高希年稱呼他爲先生。
進了沉香院,高希年屏住呼吸。見到荔枝從屋裡出來迎接,高希年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麼話都沒說。沉默的跟着尚太醫進了裡屋。
陸瑾娘坐在了起來,相比於昨天陸瑾娘已經好了許多。畢竟年紀小,身體底子還不錯。只要不故意糟蹋自己的身體,這個年紀的人生病一般好的很快。尚太醫給陸瑾娘檢查一番,心道恢復的倒是不錯。
“才人身體底子好,我這再開一個調養的方子,才人合着之前的藥方子一起喝喝看,興許要不了多久就能好。”尚太醫喜歡這種好的快的病人,因此語氣也變得溫和了一點。
陸瑾娘微微笑了笑,“多謝尚太醫。尚太醫,我心裡頭有些疑慮,想要請教尚太醫。”
“請教不敢當,才人請講。”
陸瑾娘看了眼高希年,高希年若有所覺,擡頭正好和陸瑾孃的目光對上。陸瑾孃的目光坦蕩清澈,不復上次見面的躲閃和欲言又止。不知爲何,對上這樣的目光,高希年心中只覺有點難受,有點不知所措,似乎他褻瀆了對方一般。
陸瑾娘只是微微的笑了笑,並不說話。
尚太醫來往於皇家權貴之間,能混到今天地位,絕對不僅僅是靠醫術好。尚太醫輕咳一聲,“希年,你出去幫着我找找昨兒開的藥方子,準備好文房四寶,一會要用。”
高希年點頭,然後站起來。
荔枝也跟着說道:“高公子請這邊走。”
等屋裡就剩下尚太醫陸瑾娘還有伺候在一旁的櫻桃的時候,陸瑾娘這纔開口說道:“尚太醫的醫術了得,我這才喝了兩天的藥,就已經覺着好了不少。”
“是才人身體底子好,老夫不過是盡到本分職責而已。”尚太醫客氣的說了一句。明裡暗裡都在提醒陸瑾娘,有什麼私密話趕緊說吧,老夫明白。這種事情見的多了。
陸瑾娘笑了笑,微微低着頭,“尚太醫,不瞞你說,這些日子我覺着很辛苦,感覺累了許久。但是王府規矩大,許多事情都身不由己。我就想找個機會好生歇息一陣,讓自己輕鬆一點。尚太醫可明白我的意思?”陸瑾娘望着尚太醫,想來將話說到這個程度,像尚太醫這樣的老太醫自然是明白的。
尚太醫微微點點頭,“陸才人,之前老夫診脈還有些疑問。請才人伸出手來,老夫再給才人看看,或許有疏漏的地方。”
陸瑾娘笑了起來,果然是人老成精的尚太醫。陸瑾娘伸出手給尚太醫診脈,這一回尚太醫不說陸瑾娘身體底子好,很快就能好起來的話。而是改口說陸瑾娘這次傷風傷了身體,需要好生調養,少則十天半月,多則一個月兩個月也是有的。端看陸瑾娘個人的需要。
陸瑾娘滿意的點點頭,“多謝尚太醫,尚太醫醫術精湛,我自然是相信尚太醫的。”
高希年猛地掀開門簾子,正好看到陸瑾娘那張露出滿意神色的笑臉。陸瑾娘擡頭去看高希年,目光第一次變得那麼犀利,那麼警惕。似乎是在告訴高希年,沒錯,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主意。
高希年張開嘴,他很想質問陸瑾娘爲何要派荔枝對他做出那些要求,避孕的藥物豈是能隨便吃的,那是會傷身子的。陸瑾娘想毀了她自己嗎?要是吃壞了身子,她將來無法再懷孕,等年歲大了,她該如何在王府過下去?
高希年真想衝上去搖醒陸瑾娘這個糊塗的人,她怎麼這麼糊塗。王府的確很艱難,可是也沒艱難到要吃避孕藥的地步。宮裡頭,各家王府裡頭的女人哪個不是想着怎麼才能懷孕,陸瑾娘倒是好,不僅不去想,竟然還要避開。高希年無法理解陸瑾孃的想法,要不是尚太醫在這裡,高希年真的想狠狠打醒陸瑾娘,做人不能這麼糊塗自大。
陸瑾娘神色平靜,眼神同樣平靜的看着高希年。對於高希年的態度,她心裡頭其實有那麼點高興的。至少在此刻有那麼一個人在關心自己,關心自己的將來。
面對陸瑾孃的平靜,高希年只覺着自己的憤怒就是一場笑話。他嚴肅着一張臉,扭過頭去不再看着陸瑾娘。
尚太醫全當什麼都沒發生,他看到高希年進來,就說道:“希年,陸才人這裡已經沒事了。剩下的就是將之前的方子改一改,讓陸才人好生養病。”
尚太醫起身要出去,正好荔枝從外面進來,陸瑾娘就吩咐荔枝,“荔枝,請尚太醫開方子。”
“是,才人。”荔枝心憂不已的看着高希年,確定他沒亂說話,一顆提着的心纔算放下來。荔枝有點難受,可是她拗不過陸瑾娘,只能聽從陸瑾孃的吩咐。只盼望,盼望那種藥對身體的傷害不要太重,將來調養回來後,還能順利有孕。
高希年在出門的時候深深的看了眼陸瑾娘,張嘴說話,卻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然後甩手出去。
陸瑾娘苦澀一笑,她看清楚了高希年的話,他在對她說:“好自爲之!”
陸瑾娘雙手蒙面,心中又是安心又是難過。讓人一眼看去,顯得那麼的脆弱和無助。
等到尚太醫重新開了方子,荔枝將人送走之後,這才進了裡屋伺候陸瑾娘。陸瑾孃的臉色有點難看,“人都送走了嗎?”
荔枝點頭,“都走了。”看了眼櫻桃,櫻桃衝荔枝搖頭,表示她也不知道爲何陸瑾孃的情緒一下子變得這麼差。
荔枝對櫻桃擺擺手,示意櫻桃先出去。荔枝在牀頭坐下,“姑娘,高公子走的時候讓奴婢告訴姑娘,姑娘的請託他會做到的。等下次來給姑娘複診的時候,他就會將藥帶來。不過奴婢看的出來,高公子很擔心姑娘。”
陸瑾娘面無表情,“真是難爲他了,下次見面,我定要親自謝謝他。”
“姑娘?”荔枝不贊同的看着陸瑾娘,“高公子說了那些藥都是傷身的,就是藥效最輕的對身體也不好。最好還是別用。”
陸瑾娘抿着脣,一臉倔強。“我知道對身體不好。可是比起丟命,吃藥也算是更好的選擇。”
“哪有到那個地步,姑娘千萬莫要自己嚇自己。”荔枝焦心不已,從一開始她就不贊同陸瑾孃的決定。直到現在她一直試圖說服陸瑾娘改變主意。
陸瑾娘搖頭,卻說起另外的事情。“荔枝,你覺着柳美人的事情會是誰做的?”
荔枝搖頭,很坦白的說她想不出來。
陸瑾娘不在乎,“你覺着王妃有沒有可能知道誰是幕後黑手?”
“姑娘,奴婢不知。這事姑娘還是別說了。奴婢心裡頭有點怕。”
陸瑾娘笑了笑,“不用怕,我們不過是隨便說說而已。”陸瑾娘深吸一口氣,靠在枕頭上,心裡頭很難受。柳美人的事情給她敲了個警鐘,想在王府生下王爺的孩子,這件事情真的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羅側妃和劉庶妃都能生下她們自己的孩子,真的是幸運的不得了。陸瑾娘摸摸自己的肚子,有一天她是否也會有一個孩子,一個健康的,能夠得到孩子父親重視的孩子?即便不受重視也不要緊,只盼望,只盼望着孩子能夠平安的長大。
“姑娘你怎麼了?”荔枝有點擔心的看着陸瑾娘。
陸瑾娘對荔枝笑了笑,“沒什麼,我就在想將來的事情。”
“將來的事情無論怎麼樣,如今姑娘要緊的是養好自己的身子。”給陸瑾娘壓了下輩子,荔枝又道:“姑娘,奴婢算是看出來了,如今王爺對姑娘倒是惦記着,姑娘這一病可別病的太久。雖然王妃那裡有點麻煩,可是姑娘病的太久了,奴婢擔心王府到時候又有了新人進來,擔心王爺那裡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到時候姑娘可就真的艱難了。”
陸瑾娘奇怪的看着荔枝,“你可是聽到什麼風聲?”
荔枝猶豫了片刻,在陸瑾孃的逼視下,還是誠實的說道:“奴婢聽說,王府屬官家眷中,有好幾家都在請託關係,想將家中姑娘送到王府來。還聽說外面不少人家也在找關係,想要送個閨女進王府。”接着又是鄙夷道:“也不知那些人家怎麼想的,一家子都上趕着送女兒進王府。如今咱們衛王府可成了香餑餑了。姑娘,此事咱們也不得不防,姑娘心裡頭可一定要有主意啊!等那些新人進了王府,萬一其中有那絕色的,姑娘又該如何是好?”
陸瑾娘聽罷,立時笑了起來,好似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一般。“我的好荔枝,放心吧,這事不會成的。”
“可是姑娘,這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真的有新人進了王府呢?”荔枝反問道。
陸瑾孃的神色依舊很輕鬆,她問荔枝,“荔枝,你覺着王府的歌姬如何?”如今的大戶人家都時興自家養一羣伶人,或是養個戲班子。王府自然也不例外。王府養的歌姬自然不是一般人家的可比,單是那些歌姬的姿色,就將許多人甩出幾條街去。
“自然是極好的。”荔枝想起她見過幾面的歌姬,個個貌美如花,有好幾個就是和羅側妃比美貌都是毫不遜色,甚至還略勝一籌。
“這便是了。如果王爺身邊需要一個美人來伺候的話,王府有大把的,根本不用從外面找人。荔枝你聽我說,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沒錯,歌姬畢竟是歌姬,身份低下,根本上不得檯面。但是當年柳美人李夫人還有溫姨娘先後進王府,直到兩年多後的今年我才進府。這期間王府一直不曾有新人進府,你道是爲何?”陸瑾孃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
荔枝皺眉暗想,搖頭,她想不明白。
陸瑾娘暗歎一聲,“按照規矩,王府側妃至少要有兩位,最多四位。庶妃同樣。至於庶妃以下的,則是隨意,人數上面沒有嚴格的限制。咱們王爺又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也深的皇上的看重,但是王府來來去去的就那麼幾個人,荔枝你道是爲何?”
荔枝搖頭,她是真不明白。
陸瑾娘笑了笑,“王府後院最要緊的是平衡,只有各方尋求到一個平衡點,王府後院才能保持基本的平靜。我進了王府,看似王府平衡被打破,卻不然。因爲王妃有需要,她需要一個比溫姨娘更合適的人,而我恰逢其會的進了王府,因此大家對於我進王府這事表現出接納的態度。”
荔枝暗自撇嘴,若是之前的發生的那些事情叫做接納的話,那這世上就沒反對了。
陸瑾娘繼續說道:“若是此時王府再進人,荔枝你說這人該跟着誰,或者說選擇誰做靠山?”
啊——荔枝一臉糊塗,接着恍然,她似乎明白了一點。
“無論新來的人選擇誰做靠山,都表明原本的平衡被打破了,王府後院勢必要重新調理一番。這期間自然有人憂有人喜,但是無論如何其實大家都比較滿意如今的狀況,所以大家都不願意打破如今的情形。在這種情況下,荔枝你覺着咱們王府真的還能進人嗎?”陸瑾娘說完後,又小聲的嘀咕了一句除非一次進三個人,否則誰也不會同意。
荔枝已經徹底明白陸瑾孃的意思,但是她還有擔心,“可是姑娘,萬一了?”
“沒有萬一!”陸瑾娘斬金截鐵的說道。“除非,除非新進王府的人背景了不得,王妃不得不鬆口,而且那人進了王府就能自成一派,否則咱們王府這內院情形,至少數年內都會保持這個樣子。”陸瑾娘沒想到今日這話,在後來竟然成了現實。陸瑾娘暗歎一聲,望着窗戶那頭,等到大家年紀大了,自然需要新鮮靚麗年輕的女人進王府伺候王爺。到那時候一次性只怕要進來好些個人。接着陸瑾娘自嘲一笑,到那時候自己究竟會是個什麼身份的地位,陸瑾娘真的有那麼一點好奇。
過了數天,陸瑾娘依舊‘病’的起不了牀。時間也到了複診的時候。
一大早荔枝就在門口守着,陸瑾娘將人叫了進來,“荔枝,別做的太過了。免得有人起疑。”
荔枝訕訕然,“奴婢擔心。”
“沒什麼好擔心的。”陸瑾娘神色平靜的很。這麼多天過去,想必高希年已經準備好她需要的東西了。
半上午的時候,太醫終於來了。不過這次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來的人是高希年,並且僅僅只有高希年一個人。
陸瑾娘躺在貴妃榻上,眼神愣愣的看着高希年。高希年站在門口,不曾進也不曾退。兩人隔空相望,眼神裡的意思,彼此都看的十分明白。
最終還是陸瑾娘先頂不住,收回目光,小聲問道:“今日怎麼就高公子一人?尚太醫怎麼沒來?”
高希年面無表情的走進裡屋,面無表情的說道:“出太醫院的時候,宮裡有人召喚,先生他奉召進宮了。先生便派了我來給陸才人看診,還請陸才人見諒。若是陸才人覺着下官的醫術不行,不能爲陸才人看診,陸才人大可說出來,我沒關係。”
“我也沒關係。”陸瑾娘着急的說出口,接着臉色一愣,然後扭過頭,有點尷尬的說道:“高公子太過客氣了。一口一個才人的稱呼,不知道的還以爲這是我和高公子第一次見面。”
高希年愣住,然後低下頭,道:“陸才人說笑了。”
“請叫我陸姑娘,就像以前那樣。”陸瑾娘狠狠的瞪着高希年。
高希年不爲所動,表情嚴肅,“陸才人請別爲難下官,下官官小位卑,不敢放肆。”
高希年一板一眼,陸瑾娘只覺着渾身難受,“高公子,你是在責怪我嗎?”
“沒有,陸才人多想了。只是咱們身份有別,還是照着身份規矩來的好。”高希年望着陸瑾娘。陸瑾孃的臉色有點蒼白,神色有點落寞,望着窗外,眼神幽深,似乎在深思什麼。
高希年有那麼一瞬間,被這個樣子的陸瑾娘吸引住了,差點就心軟下來。好在高希年自制力很好,板着臉,控制着表情,一本正經的說道:“請陸才人伸出手,下官爲陸才人看診。”
陸瑾娘回頭看了眼高希年,配合的伸出手,櫻桃咬着脣不滿的看了眼高希年,然後將手帕放在陸瑾孃的手腕上。
高希年閉目診脈,陸瑾娘則是直直的盯着高希年。
高希年表面平靜,內心卻難免會有起伏。尤其是被陸瑾孃的目光盯着,那目光如有實質一般。高希年渾身都有點不對勁,好不容易診脈完畢,高希年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陸瑾娘。
“高公子,我的身體如何?”陸瑾娘淡淡的問道。
高希年低着頭,語氣同樣淡淡的,“才人身體不錯。多出去走走就沒事了。”
陸瑾娘聽罷笑了笑,“你來的時候,尚太醫沒告訴你,我需要在牀上多躺一段時間嗎?”
高希年點頭,“先生他說了。不過爲你身體好,還是多走動比較好。”
“多謝高公子關心。高公子開藥方子吧。”陸瑾娘語氣很冷淡。
高希年皺了皺眉頭,“不用,照着上次的方子繼續吃就好了。”
“那高公子就給我開兩個養身的方子吧,天氣漸漸冷了,一到冬天我就渾身難受的很。”陸瑾娘說着說着,語氣倒是變得輕快起來。
高希年擡頭,正好看到陸瑾娘嘴角那一抹笑,心頭微動,語氣不由的也軟和下來,“好,我一會就給你開兩個保養的方子。堅持用着,以後就不用擔心畏寒了。”
“多謝高公子。”
“陸……才人不用謝。”
陸瑾娘找了個藉口將櫻桃打發了出去,留荔枝一個人伺候就夠了。荔枝走到門口守着,免得有人偷聽了去。
陸瑾娘摩挲着手中團扇,“這把高麗美人臥榻團扇,是前兩天王爺賞賜下來的。據說很是難得,外面賣的很貴。我讓丫頭做了個扇墜,這樣掛着,高公子覺着如何,可好看?”
高希年一臉糊塗,不知道爲何陸瑾娘竟然說起扇子來。
陸瑾娘並不在乎高希年的反應,繼續說下去,“高公子,我進王府已經大半年的時間了,說不上多受寵愛,但是也不至於失寵。王爺對待自己的女人,出手也是一向大方。因此說起來我在王府的日子還算好過。王妃也算照顧我,沒讓人隨便欺負我。只是,只是這裡畢竟是王府,是王府內院。有許多不得已,有許多身不由己,明知有害的事情,有時候就不得不去做。不做就有有可能連命都丟了。高公子,你能明白嗎?”
高希年愣神片刻,問道:“你是因爲柳美人的事情,所以害怕了嗎?”
陸瑾娘笑了下,誰說高希年不知變通的,這不是挺明白的嘛。陸瑾娘點點頭,又搖搖頭,“算是有一部分吧。”
高希年皺眉,“王府真的這麼艱難嗎?”
“還算好,不算太難。不過有些事情總是該早點預備纔好。”陸瑾娘安慰的笑了笑,只是那個笑容卻顯得有點苦澀。
高希年見了眉頭皺的更緊,都能夾死蚊子了。“可是你又何必用這種方式?很傷身體的,若是用久了,將來只怕子女艱難。”
“多謝高公子關心。我要那些藥也是以防萬一,並非時常要用的。畢竟王爺也不會天天來我這裡。”
高希年依舊皺着眉頭,“沒有別的辦法嗎?”
“能有什麼辦法?高公子是太醫,高太太於婦科上頭十分精到,若是高公子都無法,我一個內宅小女人又有什麼辦法?”陸瑾娘自嘲一笑。
高希年一臉難爲的樣子,張了張嘴,話沒出口,臉色倒是紅了。陸瑾娘見了十分好笑。
高希年紅着臉,道:“我問你幾個問題,或許有點唐突,希望你別介意。”
“高公子你是大夫,你問我的問題想必和治病有關,我自然不會介意。”
高希年的臉色總算是好了點,於是他問道:“不知你的月事可準時,每月何時來,可提前或是推後?”
陸瑾娘連帶守在門口的荔枝都驚了一跳,要不是信得過高希年的人品,只怕一巴掌就扇過去了。陸瑾娘一臉不好意思,示意荔枝上前爲高希年解惑。
荔枝也是一臉尷尬的樣子,走上前,小聲的對高希年說了陸瑾孃的月事情況。
高希年點點頭,表示記住了。然後對陸瑾娘道:“你的月事很準時,這樣很好。另外我這裡有個方子,你看了後就燒了吧。”
陸瑾娘疑惑的從高希年手中接過方子,展開來看。那上面告訴了陸瑾娘如何通過人力來避孕的知識。第一點就是告訴陸瑾娘,一個女人通常什麼時候是極易受孕期。而別的時候則是不易受孕期,或者說根本不會受孕。
陸瑾娘兩輩子頭一次見到這東西,驚訝的有點不知所措。“高公子,這?”
“陸才人,這上面的你記住了就燒了它。這也是家母私下裡的一點研究,你放心,在很多人身上論證過,不會有問題。”高希年又道:“我剛纔爲你算了算,每個月的……”高希年幫着陸瑾娘算清楚了她易受孕的日子,一再囑咐,“你可記住了?”
陸瑾娘有點發懵,荔枝在旁點頭,“高公子,奴婢記住了。高公子,是不是避開那些日子,咱們姑娘就可以不用吃藥了?”
高希年不好意思的輕咳一聲,“爲了以防萬一,那幾天還是需要吃藥的。當然若是那些天沒有,嗯,就是王爺那些天沒來的話,自然不用。”高希年從懷裡拿出兩個小瓷瓶,交到荔枝手中,“這是我家做的藥丸,事後吃上一粒。另外這是保養的方子,照着方子上說的去做,可以保養好身體,不用擔心將來子女艱難。”
高希年說完這些,長出一口氣,似乎終於卸下了某種重擔。
陸瑾娘示意荔枝將東西收起來,誠懇的對高希年說道:“多謝高公子。若不是你肯幫忙,我真不知道該找誰纔好。”
“陸,陸才人不必如此,既然我能幫上忙,自然會幫。以後若是有什麼需要,你讓人和我說一聲便是。”
“會的,我不會客氣的。”陸瑾娘笑了起來,高希年也跟着笑了起來。
“高公子,咱們還是像以前那樣可好?”陸瑾娘眼中是期盼。
高希年避開陸瑾孃的視線,“你如今身份不同,如何還能像以前那樣。”
陸瑾娘神色黯然,“你說的對,是我糊塗了。”陸瑾娘自嘲一笑,也不爲難高希年。
高希年提出告辭,陸瑾娘也沒挽留,只讓荔枝出門去送送。
荔枝送走了高希年後就回來,陸瑾娘看着窗戶外面,神情淡淡的,“人走了?”
“嗯,走了。”荔枝見外面起了風,將窗戶關小了一點,“姑娘,高公子走的時候和奴婢說,他說爭取下次也一個人來王府給姑娘看病。囑咐奴婢好生照看姑娘,讓姑娘別心思太重,許多事情沒必要放在心上。”
陸瑾娘揉揉眉心,“高公子是個端方的人。”
“高公子就是個坦蕩蕩的君子。”荔枝接着又有點遺憾好好奇的說道:“也不知將來誰有福氣能夠嫁給高公子。”望着陸瑾娘,卻失望的看到陸瑾娘一臉面無表情。
陸瑾娘神色淡然,她想起上輩子,直到她過世,高希年都不曾娶妻。不知這一世,高希年是不是還會如此。“高公子自有他的緣分,以後別在背後議論這些事情了。”頓了頓,卻又說起另外的事情來,“這些天府中鬧哄哄的,究竟什麼事情。”
“姑娘就別管外面了,安心養病纔是。”
陸瑾娘笑了笑,神情放鬆,“我雖然在養病,可是也不能兩耳不聞窗外事,好歹也該知道點王府的事情。荔枝你可別藏着了,我身體好的很,就連高公子也說了的。”
荔枝笑了起來,“姑娘教訓的是,那我就給姑娘說說。昨兒二爺和三爺在學堂鬧了一架,兩人打了起來。羅側妃和劉庶妃就因爲這是鬧了一回嘴。”
唐方繼和唐方綸兩個小孩子,雖然不過四五歲的年紀,卻已經開始啓蒙。不過沒去宮裡頭讀書,而是先在王府自家的學堂內啓蒙。兩個孩子相差不大,加上羅側妃和劉庶妃兩人惡劣的關係,搞得兩個孩子也成了鬥雞眼,每次見面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總歸沒安靜的時候。這不昨天唐方綸被唐方繼打的狠了,劉庶妃那人豈能善罷甘休,當時就鬧到王妃那裡去了,後來還驚動了王爺。只因王妃不想出面解決兩個小孩子的事情,便推到了王爺身上。
王爺對兩個小孩子實行各打五十板子的政策,全都去抄書,什麼時候抄完,什麼時候完事。有王爺出面,劉庶妃和羅側妃暫時熄火。
不過事情總有意外的時候,這才消停了沒到一天,今兒一早兩邊又鬧了起來。起因是柳美人身邊的丫頭去廚房要雞湯,那原本是昨天就吩咐了廚房的事情,結果劉庶妃那裡也要雞湯。廚房的人想要討好劉庶妃,就將給柳美人準備的分了一半給劉庶妃。哪想到素問去廚房的時候,正好遇上了劉庶妃身邊的大丫頭石榴。兩個大丫頭都帶着小丫頭,兩幫人當時就鬧了起來。
石榴在劉庶妃身邊伺候,自個也養成了喜歡欺負人的性子。當時也不知怎麼回事,就打了素問一巴掌。
陸瑾娘聽到這裡,抽抽嘴角,“你說劉庶妃身邊的石榴打了柳美人身邊的素問?”
荔枝點頭,“此事千真萬確,那時候正趕上廚房忙的時候,好多人去廚房都看到了。”
“那後來了?後來這事怎麼了結的?”陸瑾娘有點好奇。
荔枝撇嘴,“這事還沒了結了。素問好歹也是柳美人身邊一等一的丫頭,上面還有個羅側妃。當時素問哭着跑了,石榴還在背後說風涼話。羅側妃得知事情前因後果,先去看望了柳美人,說是會爲她做主。然後就帶着人去了劉庶妃的平樂堂。進去後不管不顧,讓婆子抓住石榴後,乾脆利落的給了石榴十個耳刮子。聽說石榴的臉當時就腫了,還出了血。若是不好生養着,怕是要破相。”
陸瑾娘有點驚住了,“你說羅側妃去了平了樂堂,沒知會劉庶妃一聲,逮着人就打?”
荔枝點頭,表示此事千真萬確,許多人都看到了。
陸瑾娘嘴角抽抽,羅測妃究竟有多霸道啊!“那劉庶妃呢?劉庶妃就沒說話?”
“姑娘說笑了,劉庶妃怎麼可能不說話。當時劉庶妃就鬧了起來,後來鬧到了王妃那裡。這會估摸着還在鬧了,還沒鬧出個結果來。”荔枝一臉看好戲的樣子。
陸瑾娘搖頭笑了笑,這兩個冤家,一天不鬧事就渾身不舒坦。“此事有了結果,你和我說一聲。”陸瑾娘心裡頭卻在想,怕是王妃要和稀泥。昨兒兩個小的打架,大的鬧嘴。此事剛剛壓下去,接着又鬧了起來。齊氏管着這麼個鬧騰的王府,陸瑾娘都替她覺着辛苦。
就如陸瑾娘所預料的那樣,此事最後也是不了了之,齊氏和了一把稀泥,各自賠付了一筆銀子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