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赫雄奇將隊伍安扎在野林之中,備齊人手準備待天‘色’見亮便去尋找雲嫣。?他倒不是古道熱腸,對新婚妻子情急關心,而是好不容易到手的一個美人兒,他哪裡甘心未碰一下就得而復失呢。
林中的一夜過得相當艱難,雨水已經轉小,但仍然稀稀瀝瀝的下個沒完。入夜林中寒意侵骨,雨水打在枯枝上窸窸簌簌的聲音也十分鬧心,突赫雄奇整夜睡不安生,心情壞到極點,虎着臉逢人便罵。
半夜裡,雨終於停了。突赫雄奇剛想好好睡一覺,忽然,四下裡隱隱約約傳來了“嗚”的鳴叫聲,此起彼伏,越來越近。伏**士們聽出了這是狼羣的鳴叫聲,立時緊張起來,睡意全消,機警的戒備着。
有人建議生起火堆以防備狼羣的襲擊,卻立時遭到了另一些人的反對,說火光反而會吸引狼羣的注意,既而前來。其實爭論這些都沒有用,被雨水沖刷浸泡的溼泥地根本無法生火。
就這樣折騰了一夜,天明時衆人皆已是疲憊不堪。
突赫雄奇‘色’心難消,天‘色’一亮,便立即派出幾支人馬去找尋雲嫣。一羣伏國兵在林中仔細搜尋,順着昨夜雲嫣的馬車在泥地上留下的車轍去找,七拐八拐竟進入了野林深處。
車轍在一處斷谷邊消失了。突赫雄奇趕到一看,立時沉下了臉。只見斷谷邊樹木稀疏,地上全是馬車的木屑碎片,一片被撕下的車窗軟簾落在泥地上。從崖上向斷谷下望去,可隱約看到摔碎的馬車殘骸。
突赫雄奇並不死心,一揮手帶着軍士們向斷谷下尋去。可到了斷谷下一看,場面更是慘不忍睹。一堆車子的殘骸躺在一邊,兩匹死馬被分食得幾乎只剩骨頭。地上一層厚厚的枯葉凌‘亂’不堪,被雨水和鮮血浸染,泥土的紋絡間全是紅‘色’,刺鼻的血腥味從樹葉下散發出來,甚至還能看見殘‘肉’。
更令人觸目驚心的是,一片片紅‘色’的衣裳碎片分散在斷谷四周,有一縷縷黑‘色’的絲狀物纏繞在四周的枯枝上,隨着風舞動着,竟是‘女’人的頭髮。一支染血的金釵掉落在地上,幾乎已被泥土掩埋。
突赫雄奇拾起金釵細看,那正是昨日雲嫣要用來自盡的那支釵。周圍跟隨着突赫雄奇的軍士們看到這個情況,都看着突赫雄奇不言語,每個人都心中有數,無論是從斷谷上跌下來,還是與馬匹一起被狼羣分食,那個周朝美人都是‘性’命難保了。
這件事令突赫雄奇覺得十分喪氣,他驟然發作起來,滿嘴用伏國話咒罵着,將那金釵擲於地上,用腳一頓狂踩!周圍的人只得好言相勸,說待有朝一日伏國攻下大周后,所有的周朝美‘女’都是皇子的。突赫雄奇好一頓撒氣後,最終也只好帶着伏**隊走了。
那麼,雲嫣究竟生死如何呢?
原來,昨日雲嫣隨着車子被驚馬拉走後,兩匹馬不停的奔竄着,馬車一路顛簸,不知道要往哪裡跑。且兩匹馬並不“同心協力”,各有各的方向,一邊奔竄一邊互相掙着力。馬車被連番的扯動、顛簸和碰撞,不斷髮出吱吱嘎嘎的聲音,已漸漸散了架子。
雲嫣在車內拼盡全力抓着窗欄,生怕被拋下車子而被突赫雄奇抓到。當時雨還未停,入夜林中四周又是黑漆漆一片,好在野林深處樹木生長得很稀疏,因此馬車一直沒有撞到樹上。
然而,就在行到斷谷邊上的時候,馬車卻壓到了石頭,整個車子隨即猛烈的顛簸了一下,雲嫣手中抓着的窗欄竟咔的一聲生生斷裂了!
雲嫣被嚇了一跳,正準備抓住其他可抓的東西,可就在這時,馬匹又發出一聲嘶鳴,兩匹馬奮力掙措着‘欲’掙脫車子的束縛,於是車身劇烈搖晃了一下,雲嫣還未抓到什麼東西就被遠遠的甩出車子,重重的摔在泥地上。然後,那兩匹馬就拉着一部殘車,一路歡騰的跌落到斷谷下去了。
雲嫣這一摔,直摔得口吐鮮血,筋骨‘欲’斷!她伏在地上久久爬不起身來,便只好任由自己躺在那裡。寒冷、飢餓、驚慌和恐懼比這身體上的傷痛更加折磨人,雲嫣伏在地上半昏‘迷’半沉睡。
就在雲嫣漸漸失去意識之時,忽聽遠處的黑暗林中傳來一聲鳴叫,
“嗚――”
接着又是一聲,隨即聲音越來越多,此起彼伏。
雲嫣這一驚嚇非同小可,幾乎魂飛天外!她想叫,但又不敢叫出聲來;她想哭,卻又哭不出來。她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在叫,但能在夜晚荒林中嚎叫的一定是猛獸無疑。
她用手緊緊掩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同時壯着膽子向林中張望,只見林中黑暗處,竟出現了一個個淡綠‘色’的小亮點,不知是飛舞的螢火蟲還是什麼野獸的眼睛。
雲嫣再也不敢留在此地,她試着站起來,卻發現右腳踝鑽心的疼,根本不能着地,大概是摔落馬車時被扭傷了。
她試了幾次都不成功,於是索‘性’趴在地上奮力向前爬動。她咬着牙,懷着一線爲了母親求生之念,努力的向前爬着,希望自己多爬一寸便離危險遠了一寸。
然而,在黑漆漆又陌生的林子裡,雲嫣根本辨不清方向,她所爬行的方向正是馬車跌落的斷谷所在。於是,當雲嫣奮力爬出最後一步後,便一個跟頭滾落到斷谷下去了。
幸好這個斷谷雖陡峭卻是個斜坡,而云嫣又是順着斜坡滾落下去,並不是跌落下去,因而倒撿回了一條命。只是這一路翻滾下來,無數堅硬的枯枝纏繞揪扯着她的頭髮,無數石頭的棱角和樹枝划着她的臉和手,她的大紅嫁衣被刮扯成一條一縷,她直滾出幾丈開外才停下來。
雲嫣披頭散髮,滿臉傷痕,全身溼透,幾乎昏厥過去,但強烈的求生意志和逃離危險的本能令她竟奇蹟般的‘挺’了過來。那時,雨仍然在下着,雲嫣用雙手接了一捧雨水喝下,然後繼續向前爬去。
她就這樣整整爬了一夜,那兩匹摔下斷谷的馬,後來全部落進了狼羣之腹,也正因如此,才令雲嫣逃過了狼羣的捕食。
天‘色’‘蒙’‘蒙’亮的時候,在雲嫣的視野中終於出現了一座小小的茅草屋和一點忽明忽暗的燈光。雲嫣拼盡最後一絲力氣爬到茅草屋的柴扉外,咬牙用手去叩‘門’,微弱的叩‘門’聲響了許久,‘門’內才傳來走動的腳步聲。當雲嫣感覺到柴扉被打開時,她心裡一鬆便失去了知覺。
雲嫣被救了,救她的是一個獨居的老獵人。
雲嫣昏‘迷’了幾天幾夜,老獵人喂她服了草‘藥’,又用‘藥’爲她敷了傷口,每日用滾水衝了‘雞’蛋喂她,以滋補她的體力。幾日後,雲嫣終於虛弱的睜開了眼睛。
這位老獵人姓古,她告訴雲嫣,在這峻嶺外的野林附近有一條極小的村子,叫作嶺外村,村裡居住的幾乎都是獵戶。由於這裡是大周和施車國的邊界,因此時常發生戰事。這片土地也不斷被劃來劃去,爭來奪去,今日被大周佔有,明日又被施車國所得,‘弄’得嶺外村的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國人。
對於古老伯的救命之恩,雲嫣感‘激’涕零,可無奈她身上貴重值錢的東西都在這一路逃跑的過程中丟失了,此刻她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便是南宮憶仁贈送的那枚古‘玉’雕琢的龍頭魚。
可是,南宮王子因爲救雲嫣而惹來了殺身之禍,此時也不知他是否還在人世。若他真的已被處死,這枚龍頭魚就是他留給雲嫣唯一的紀念,她怎忍將它送人呢?
最終,雲嫣從衣裳內裡取出母親傳遞進宮來的那枚素銀簪子。當時,慕容予桓將這枚素銀簪子‘交’給雲嫣,雲嫣見了得知母親一切安好,心中甚感欣慰。
母親之物,雲嫣本也不捨送人,但想到她如今既逃了出來,不久便可見到母親,而南宮王子只怕就此永別,便只好留下南宮王子之物,而將母親的素銀簪子送給了救命恩人古老伯。
古老伯雖然貧窮,倒也並不貪圖雲嫣的禮謝。他只是好奇雲嫣一個弱‘女’子,如何會孤身出現在峻嶺外的荒林中。因爲事涉皇宮和兩國邦‘交’,關係重大,因此雲嫣不願透‘露’自己的身世和遭遇,只得謊稱是大周平民,被綠林強盜搶來此地,後因爲得罪了強盜頭目而被打傷又拋於這野林中。
古老伯倒也不疑有他,只盡心的照料着雲嫣。兩個月後,雲嫣終於可以下地行走了,身上的傷也逐漸痊癒。只是,她自毀容顏留下的那道傷疤卻再也消不掉,依舊猙獰的躺在她的臉上。不僅如此,她滾下斷谷時被樹枝劃出的傷痕,也在她臉上留下了深深淺淺的痕跡。
如今,除了身段兒和氣度還在,雲嫣的絕‘色’容貌已經‘蕩’然無存了。‘女’人沒有不以姿容爲重的,可雲嫣卻沒有感到半點遺憾。她在決心自毀容顏的那一刻,就已經看輕了這副外在的皮囊,她此刻只盼着能快些回家見到母親。--34858+dpataioin+24135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