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蓉繡被加封爲皇貴妃,這還是太后對慕容予桓讓步的結果,若依太后的意思,應該立刻恢復石蓉繡的後位纔是。
從石蓉繡的毓慶宮出來,太后藉口要慕容予桓送自己回慈安宮,然後在慈安宮中就如何賞賜石蓉繡,與慕容予桓進行了一番商議。
石蓉繡佔了雲嫣的孩子爲己有,太后對此當作全然不知,極力催促着慕容予桓重重封賞石蓉繡,太后有條有理的道,“貴妃的父親有輔政匡國之功,而貴妃又誕下了皇帝的第一個皇子,於情於理都應該重賞,再說蓉兒她如今連性子也變了,溫淑賢德,寬容敦厚,將後宮也打理得井井有條,這樣的蓉兒已經堪當後位了。”
太后的話固然不錯,若是沒有秋芙宮中摔下宮階的那件事,興許慕容予桓會立即答應下來。可是現在,慕容予桓顯然對石蓉繡產生了疑惑,他沉思着竟沒有答應太后的提議。
石蓉繡失憶後,確實像是變了個人,但那時慕容予桓只是慶幸,並沒有任何異樣的感覺。然而此刻,慕容予桓覺得石蓉繡是那樣的陌生,他似乎不認識石蓉繡了。
曾經的石蓉繡刁蠻任性、無理取鬧,也有些窮奢極欲,但卻也心無城府,她的喜怒哀樂全掛在臉上,讓人一眼便可以看出來。
她失憶後先是一下子變得天真可愛、溫柔隨和,打理後宮後又添了幾分端莊大氣、沉着幹練,令人刮目相看。
雖然一開始宮中有許多人懷疑她失憶的真假,就連秦公公也多次明裡暗裡的提醒過慕容予桓,可那時他認爲石蓉繡的變化畢竟是好的變化,既然是好的,也就不必細究她是真是假了。特別是她又幫慕容予桓私藏了雲嫣,還解決了孩子的名分問題,慕容予桓就更懶得去深究了。
然而,就是因爲秋芙宮中發生的事,讓慕容予桓忽然猛醒過來,他開始重新審視石蓉繡的變化,也忽然發覺了這個女人的真正變化。
方纔在毓慶宮中,石蓉繡和喜蘭主僕一唱一和,話裡話外在暗示是樑文燕索要協理後宮之權不得,心懷怨恨纔將石蓉繡推下宮階,同時也在暗示着樑文燕嫉恨石蓉繡懷上了龍胎。
樑文燕頗受聖寵,胞兄又有軍功,在外人看來如此受寵的嬪妃,恃寵而驕、得寸進尺,開始癡心妄想覬覦協理後宮之權也是大有可能的。可慕容予桓心裡卻清楚,樑文燕別有鍾情,她連皇上的恩寵都不在乎,又怎會在意誰懷了龍胎,誰打理後宮呢?
退一步來說,就算樑文燕不在乎恩寵卻在意權勢,那麼,既然慕容予桓如此愛重她,她想要協理後宮之權,完全可以直接跟皇上說,又怎會偏偏要等到榮貴妃偶然去看她時,纔跟榮貴妃提起呢?
至於皇嗣龍胎之說,就更不可能了。樑文燕如果在意龍胎,那皇上隨時都可以給她機會懷上龍胎,可如今她卻依然是姑娘之身,又怎會在意別人懷上龍胎呢?
根據這種種的推斷,即便沒有看到當時的真實情況,慕容予桓也可以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石蓉繡在說謊,她是存心用自己的假身孕來陷害樑文燕!
石蓉繡既然敢這樣做,她必然有成功的把握。她身孕是假,動了胎氣是假,可一跌之後要生下的孩子卻必須是真的,否則她的戲該如何收場呢?然而,又恰好在這個時候,雲嫣就生了。
事情怎麼會這樣巧合呢?若沒有秋芙宮中的事,也許慕容予桓還真就信了這個“巧合”,可如此一來,他完全可以猜到,雲嫣的臨產只怕也是石蓉繡的傑作。
以前的石蓉繡便常會因妒生恨而戕害宮妃,但那時她的心思能被人看出來,可如今她仍然做着謀害宮妃的事,但卻披上了一層溫柔賢淑的外衣,令人完全看不出她的險惡用心。
這纔是她真正的變化!
莫非她的失憶也是假的?是裝出來的?莫非這失憶便是那件溫柔賢淑的外衣,以此來掩飾她謀害宮妃的狠毒心腸?若果真如此,那這個女人就太可怕了!
慕容予桓想着,不禁感到背後一陣陣寒意。
因爲裡面牽涉着慕容予桓私藏雲嫣入宮和皇子李代桃僵的事情,因此,他自是不能把這一切想法說給太后聽,可面對太后極力要他給石蓉繡復後的提議,慕容予桓卻斷難從命,於是只好委婉的向太后解釋,“復立皇后是件大事,此刻邊境戰事剛剛穩定,接下來還要促成和談,朝中正是用人之際,此時不宜有大變動。後宮與前朝息息相關,牽一髮而動全身,若勢力平衡周全不善,難免會造成朝廷人心浮動,因此復後之事不宜操之過急。”
此言有理,太后只好不再勉強,最終母子二人商定先加封石蓉繡爲皇貴妃。
二人正商議間,便有內務府的內侍前來回話,說小皇子的慶生宴已備好了,宮內衆人及文武百官已邀請到列,稍後請太后和皇上駕臨宏寬殿主持宴席。
慕容予桓聽了,便起身跪辭了太后先去宏寬殿了。
慕容予桓一走,太后的臉色便頓時沉了下來。陶安人見狀,小心翼翼的勸道,“太后請息怒,其實皇上說的也在理。如今後宮中多有武將府上出身的嬪妃,就說那文嬪娘娘,聽說此次大周與伏國和施車國的交鋒就多虧了文嬪胞兄樑文成出謀劃策。奴婢知道太后疼愛榮貴妃,可復後是件大事,必會引起人心波動,確實不宜操之過急。”
太后依舊沉着臉不語,半晌方恨恨的道,“哀家不是生皇帝的氣,哀家是生蓉兒的氣!她這一步步走過來,每一步都是哀家耳提面命指教的,眼看着還有幾日便熬出頭了,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誰叫她自作主張去算計文嬪的?這下好了,她弄巧成拙令皇帝生了疑,一切都功虧一簣了!還指望着母憑子貴而復立爲後呢,如今能封個皇貴妃已是不錯了!”
陶安人聽了也深有同感,點點頭道,“榮貴妃這一步走得確實是太冒撞了!”
隨後,又向太后道,“不過,此事也不能全怪榮貴妃,文嬪娘娘寵冠後宮,甚至在榮貴妃和慶嬪接連有孕之時,也不能分去文嬪娘娘半點恩寵,簡直有專房之寵的勢頭了,又怎能不讓榮貴妃惱恨呢?奴婢敢說,不止榮貴妃,只怕後宮中每位娘娘的心裡都不是滋味兒。”
太后煩惱的嘆了口氣,道,“這後宮裡的都是皇帝的女人,看着皇帝寵愛別人,心裡自然不是滋味兒。可不能光由着性子去吃味兒,還要用腦子去想一想纔是!皇帝寵愛文嬪不假,可是,你可聽說過文嬪派人請皇帝去宮裡用膳?你可聽說過文嬪去龍安殿給皇帝請安?你可見到過文嬪在皇帝面前打扮得花枝招展?你可見到過文嬪陪着皇帝看戲聽曲逛園子?”
經太后一問,陶安人回想了半晌,恍然大悟的道,“太后若不提,奴婢倒真沒有留意,果然是沒有聽過見過這些,文嬪似乎並不刻意邀寵呢。”
太后皺眉道,“文嬪不刻意邀寵,可皇帝仍然寵愛她,連哀家這個整日窩在宮裡足不出戶的老太婆都能看出他二人的關係非同尋常,那榮貴妃年輕輕兒的怎麼就不用腦子去想一想?尚且摸不透皇帝對文嬪的態度,就冒然的去算計文嬪,榮貴妃還有沒有點兒腦子?”
陶安人這才知太后這氣果然生的有道理,石蓉繡本應順順利利復立爲後的,如今卻被她自己弄巧成拙而功虧一簣了。
陶安人問太后道,“事到如今,依太后看來,這事情該如何彌補呢?”
太后冷笑一聲道,“彌補?皇帝如今顯然對她生了疑心,要彌補談何容易?難不成她還要再‘失憶’一次嗎?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誰叫她腦子不靈光還敢自作主張!”
太后責備完後,半晌又憤憤的說了句,“哀家哪裡是疼愛她,若不是一來看着她父親護國輔政有功,二來要對付私藏在宮裡的那個野女人,身邊又無人可用,哀家才懶得理她!”
不說太后在慈安宮中生氣,卻說石蓉繡不得復立爲後,只得了個皇貴妃,她固然也頗爲失落,可眼下她也顧不得這失落了,因爲毓慶宮中已是鬧得人仰馬翻了。
當太后、皇上和各宮嬪妃們離開毓慶宮後,石蓉繡立即派丹桂去後殿察看雲嫣的情況。丹桂來到後殿時,見安姑姑累得伏在牀沿邊睡着了,而云嫣躺在牀上氣息奄奄,似乎有出氣而沒了進氣,隨時都有斷氣的可能。
丹桂不知那是七星海棠的藥效所致,以爲雲嫣果真如劉太醫所說的熬不過去了,便歡歡喜喜的跑回來稟告石蓉繡。石蓉繡一聽也自是十分稱心稱意,但想着皇上畢竟與雲嫣恩愛一場,想必是要最後看一看她的屍首才肯作罷,因此倒也不急着處理雲嫣,且讓她在後殿陣屍也罷。
這固然是石蓉繡暫時未處理雲嫣的一個原因,但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不但令石蓉繡一時顧不上雲嫣,還將整個毓慶宮鬧得人仰馬翻。
這個原因便是小皇子慕容爾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