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福奉上茶水,小聲說道:“娘娘這番舉動,會不會太着急了點。”
“着急嗎?”陸瑾娘似笑非笑的,“想要立於不敗之地,那就必須早做準備。早做總比晚做要好。可能你不知道吧。”
鄧福疑惑,不明白陸瑾娘指的是什麼,“還請娘娘示下。”
“前兒晚上皇上來本宮這裡過夜,同本宮說了會話,雖然皇上什麼都沒說,但是還是讓本宮看出了一點痕跡,皇上如今正在位銀子發愁啊。”說到這裡,陸瑾娘譏諷一笑,“先帝文成武功,自然是一代明君。只不過也忒能花了。據本宮所知,仁宗在位的時候,可是給先帝留下了不下五千萬兩的的銀子。但是先帝在位不過三十二年,早些年國庫就空了。本宮還記得,當年九王爺早已成年,卻遲遲沒舉行大婚,也沒有開府建衙,原本本宮還以爲是因爲先帝同慈安太后不捨得九王爺,後來纔想明白,不是捨不得,而是因爲戶部沒錢啦。這裡扣一點,那裡找一點,好歹有點錢了,這纔給九王爺舉行大婚,又是開府建衙。後來打仗,也是靠着這筆銀錢支撐下來的。”
說到這裡,陸瑾娘長嘆一聲,“雖然先帝最後幾年,查抄了不少人家,國庫也充盈了許多,不過總是比不上花銷的速度。這不,又沒錢了。皇上如今正爲這事情發愁了。說不定年底的時候,皇上就要動用內帑來補貼戶部。只是內帑也是有限的,尤其是先帝留下的爛攤子,不少勳貴可是找內務府借貸了不少銀錢,就是國庫那裡,也有不少欠條。等着吧,皇上沒錢用了,總是要讓那些欠錢的人家吐出來的。只不過這點錢也是杯水車薪。關鍵的還是要開源。以前皇上置辦下來的產業自然就該交到內務府去。若是我那二叔貪財,還妄想着將這些生意牢牢的掌控在自己手上,他賺大頭,皇上賺點零花錢,那就大錯特錯了。皇上不是不知道民生的人,二叔妄想欺瞞,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的。”
鄧福有些不解,“娘娘,既然皇上明知道下面的人有欺瞞,還爲何皇上以前從來不追究。”
“那是因爲皇上以前沒必要追究。每年交上來的銀錢足夠花用了,再一個,皇上那時候只是王爺,他需要銀錢來籠絡人心。但是現在不同了,他不需要對一個商人客氣,更不需要用自己的錢去籠絡人心。故此皇上遲早會清算的。本宮讓我那二叔早點交出來產業來,也是爲他着想。免得等到皇上秋後算賬,結果人頭落地。”
“還是娘娘想的周到,奴才遠遠不如。”鄧福真心實意的說着。
陸瑾娘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就少拍本宮的馬匹吧,本宮有幾斤幾兩,本宮清楚的很。總歸皇帝手上沒錢了,做爲後宮嬪妃,有能力的時候自然要爲皇上分憂,你說是不是?”
“皇上若是知道娘娘的一番心意,心裡頭定是高興的。”
“高興就好。此事你先別聲張出去,等有了消息後,本宮親自同皇上說。”
“奴才遵命。”
秦氏回去後,憂心了一整夜,一晚上都沒睡好。第二日一早,趁着鄧福來沒來,秦氏將陸可昱還有廖氏就叫了過來。將陸瑾孃的決定同他們兩人說了,當然只說了有關於對陸長春的處置,別的沒說。
秦氏眼睛裡都是血絲,“你們都說說吧,娘娘吩咐下來的事情,我是不得不辦。若是你們有什麼想法,等會鄧公公來了,你們趁機同鄧公公說說。說不定就幫你們給解決了。”
廖氏沒什麼主意,只是看着陸可昱,指望着陸可昱拿個主意出來。
陸可昱板着一張臉,多年從軍,讓他顯得極爲威嚴,渾身都帶着肅殺之氣。陸可昱沉吟片刻,這才說道:“娘娘說的極是,早該如此做了。伯母不用擔心,侄兒是絕對贊成的。”
秦氏奇怪的看了眼陸可昱,又看了眼廖氏,“那弟妹你的意思呢?”
“既然娘娘發了話,自然是照着娘娘吩咐的去做。只是我擔心,將生意都交出去後,我家老爺不會也跟着到京城來住吧。”廖氏一臉擔心,“老爺來京城,我自然是歡迎的。只是那些個女人,我一個都不待見。要是他全都帶來京城,哼,不鬧得雞飛狗跳,不算完。”
“孃親放心吧,若是老爺敢帶了那些女人來,兒子將她們全都趕出去。”陸可昱一臉殺氣的說道。
秦氏趕緊說道:“此事萬萬不可,給二叔叔的去信,提點他一下,別不管不顧的就將女人都帶來,那多難看,沒得丟了陸家的臉面。就連二郎的名聲都有損。”
“大嫂說的是,他來京城,自然是歡迎的,但是那些女人是絕對不行。”廖氏附和說道。
陸可昱想了想又道,“我們在這裡擔心也沒有用,不過依我看,老爺是不會甘心放下生意的。即便迫於壓力,將生意都交出來,他一定會想辦法,從娘娘那裡拿到皇商的資格。大伯母,等會鄧公公來的時候,可不可以跟鄧公公說說,暫且別給他皇商的身份。反正有娘娘的名頭,有咱們陸家罩着,在江南想必沒有不長眼的敢給他使壞。不管有沒有皇商的身份,生意也足夠做了。”
廖氏有些不同意見,“二郎,這可不一樣。皇商的身份可是能代代傳下去的。”
陸可昱笑笑,“孃親糊塗,莫非你還想讓兒子去繼承那個皇商的身份嗎?”
廖氏頓時語塞,是啊,她唯一的兒子如今已經是官身,有了陸瑾孃的照顧,前途看好。她的孫子,將來長大了,也不可能去經商。那麼若是陸長春真的拿到那個皇商的身份,豈不是要留給那些庶子。一想到這裡,廖氏生出一口惡氣,絕對不行,絕對不能讓那些女人還有那些庶子得了便宜。“大嫂,二郎說的沒錯,的確不能給我家老爺弄到皇商的身份,否則那些庶子豈不是要翻天了。”
秦氏蹙眉,“行,此事定會告訴鄧公公,讓鄧公公轉告娘娘。娘娘知道你們的意思後,定會爲你們考慮的。”
鄧福來後,秦氏就將此事同鄧福說了。鄧福想着,陸瑾娘這些年對陸長春很是不滿,加上此事又是陸可昱和廖氏要求的,爲了打壓陸長春,讓陸長春知道一點好歹,陸瑾娘定會答應下來。故此,鄧福很是爽快的應下。在給陸長春的信件上,對皇商的事情提也沒提。反正有陸瑾娘給的壓力,不怕陸長春敢陽奉陰違。
信件當天就發了出去,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各自的手上。陸長春這裡,看了信件後,如喪考妣,跟死了親老孃一樣。不過瞬間又跳了起來,之前一點動靜都沒有,陸瑾娘怎麼會突然來這麼一封信。是不是宮裡面有什麼動靜。
陸長春自然不甘心就將生意交出去,叫來心腹,讓心腹趕緊去打聽一下溫家的動靜。說起來,溫家手裡面掌握的皇上的產業更多,沒道理先拿小的開刀,放着大的不管吧。但是陸瑾娘身爲貴妃,無比尊榮,陸長春還真沒膽子不聽陸瑾孃的話。他今日的一切,都來自於陸瑾娘,若是惹了陸瑾娘不快,只需在皇上跟前進讒言,那他現在的一切都成了鏡花水月。
一想到這裡,陸長春就肉痛的很。反抗又反抗不了,全部交出去又不甘心,陸長春只覺着煎熬。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斃,他好歹是陸瑾孃的親叔叔,陸瑾娘絕對不會要了他的命。或許是這幾年一些事情讓陸瑾娘心生不滿,他可以改啊。他決定了,他要做兩手準備,他要進京,他要求陸瑾娘網開一面,好歹給他留點活路。
陸長春是個行動派,既然打算進京,他當即就吩咐管事整理賬本,盤點庫存。這邊有條不紊的繼續着,可是陸長春的內院卻亂了起來。
陸長春的內院,如今有不下於二十個的姨娘小妾,這些人有生了兒子女兒的,有年輕貌美十分得意的。一得知陸長春要進京,並且還要將江南的產業賣出去,頓時都急了。陸長春這是擺明了要到京城定居,投靠陸二郎啊。姨娘們慌了,跑到陸長春面前哭訴,無論如何不能賣了產業啊,即便真的賣了產業,也不能讓陸長春一個人進京,好歹要將她們這些女人兒子女兒都帶上吧。
陸長春一個頭兩個大,心裡頭煩悶的不行。信裡面說了,他要是敢將這些亂七八糟的人到到京城,敗壞陸家的名聲的話,陸瑾娘定不會輕饒了他。陸長春狠狠的拍着桌子,將鬧事的人統統都罵了一頓,又保證不是買產業,只是要進京交賬罷了。一個個聽風就是雨的,沒個省心的。
亂了好些天,陸長春總算動身啓程回京,一路上走的忐忑不安。卻不知到了京城後,還有更多的刺激等着他。
陸長中這裡,接到陸瑾孃的信,一開始也同陸長春一樣,十分憤怒。他不過五十來歲,正是做官的黃金年齡,仗着是陸貴妃的親爹的名頭,在官場上的路自然是一帆風順。正在他得意之時,陸瑾娘這封信無疑於是當頭一盆冷水潑下,心哇涼哇涼的。別家的女兒要是進了宮做了皇帝的妃子,哪個不是使勁的幫襯着孃家父兄,也就只有陸瑾娘纔會反其道而行之。
陸長中憂心,莫非是宮裡面出了事情?可是信裡面寫的很清楚,宮裡面一切很好。陸長中技靜下心來,小心的揣摩這裡面的意思。越揣摩,他對陸瑾孃的心思也越發的清楚,到最後長嘆一聲,他算是徹底明白了陸瑾孃的用意。罷了,既然是爲子孫後代鋪路,他這個做老子的,自然要主動讓路。
遠在成都府的陸可信,放下書信,揉揉眉心。胡氏端着補湯進來,“大爺先喝了這湯,補身的。等用過湯水後,再辦公不遲。”
陸可信沒吭聲,不過還是接過湯碗,一口一口的喝了起來。
“大爺,京城裡來信,可是又有什麼事情發生?”
陸可信猶豫了一下,對胡氏說道:“信在這裡,你也看看。”
胡氏拿起信件看起來,看過後,一臉憂心。“大爺,娘娘讓老爺主動致仕,這會不會太嚴重了點。”
“娘娘這麼做,也是爲我讓路。娘娘想的太過深遠,我很擔心,她是不是打算讓周王爭位。”陸可信擔心的說道。
胡氏唬了一跳,急忙到門口看了眼,好在沒人在周圍。關好門窗後,胡氏返身回到陸可信的身邊,“大爺怎麼會做此猜測?”
陸可信苦笑一聲,“若說是爲了我讓路,實在是沒必要讓老爺這個時候致仕,等我回到京城後也不遲。可是娘娘進宮不過三兩個月,就開始做此安排,不光是老爺那裡,二叔那裡也是讓二叔將產業都交出來。若非有更大的圖謀,娘娘何必做到這一步。要知道娘娘在宮裡面的花費,加上週王的開銷,比在王府的時候多出數倍來。沒有二叔的財力支持,娘娘哪裡有足夠的銀錢給周王花用。”
胡氏小聲的說道:“妾身記得娘娘以前在王府的時候,就置辦下不少產業,難道這些還不夠用嗎?”
陸可信搖頭,“那點產業,一年的收益也就是兩三萬兩。放在任何一個家庭,都是一筆很可觀的收入。但是放在宮裡面,這點銀錢哪裡就夠用。至於皇上賞賜的,都是大內製造,換不了銀錢。而二叔那裡若是將生意繼續做下去,每年好歹也能給娘娘好幾萬的花用。這些道理,娘娘不可能不知道。明知道如此,還這麼做,那隻能說有更重要的事情,比銀錢這些小道重要百倍。除了周王的前程外,我實在是想不出還有什麼值得娘娘如此做。”
胡氏心裡頭膽戰心驚,“大爺,這,不要緊嗎?這,周王那麼小,哪裡就到了爭位的時候。大爺會不會是杞人憂天。”
陸可信苦笑一聲,“皇子爭位,於年齡無關。皇上還在潛邸時,一直不肯請立世子,這也爲如今宮裡面的形勢埋下了隱患。若是當初立世子,如今再冊封太子,那就是名正言順。只可惜,沒有世子,那麼所有皇子都有可能坐上那個位置。”
胡氏問道:“四皇子是嫡出,立嫡立長,那四皇子自然是太子人選。”
陸可信搖頭,“長就不說了,二皇子只被封爲郡王,就可以看出在皇上的心目中,對二皇子沒有半點那個意思。至於四皇子,據說聰慧非常,又十分用功。只不過身體不好,年年都要犯病,若是他能徹底養好身子骨,皇上也沒道理不立他爲太子。但是萬一,他的身體一直養不好,這其中的變數就大了。”
說到這裡,陸可信長嘆一聲,“娘娘如今看着尊貴,其實在宮裡面的處境十分兇險。早年娘娘就說過,太后極爲喜歡皇后,加上皇后又爲皇上生養嫡子,嫡子才智出衆,這麼一來娘娘若是想要爭位,其中困難可想而知。偏偏她還不放棄,非要去爭,我真不知該說她說什麼纔好。”
“大爺就是想說,也沒地方說去。娘娘又不是糊塗的人,她這麼做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既然娘娘打定了主意,那咱們一家人只能按照娘娘的吩咐去做。大爺還需放寬心。離着皇子們成年還有好些年,趁着這幾年,大爺正正經經的做點實事,也不枉費讀了這麼多年的書。”胡氏小聲的勸解着。
陸可信露出一個笑容來,“你說的對,我現在擔心這些,純粹是自尋煩惱。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只要做好我的本分就行。”
胡氏心中盼着,只願陸可信一直外放,等京城下一次塵埃落定的之後再回晉城不遲。不過她也知道這是癡心妄想。作爲陸貴妃的大哥,皇帝必然不會讓人長久在外面,遲早是要被召回京城的。既然如此,那就趁着回京之前的有限時間,好好享受生活吧。
林慧妃放下藥碗,心裡長出一口氣。她喝的藥是滋補身體的。還在王府的時候她就開始喝了起來,不過那時候並沒有如今這麼重視。自從進宮封妃後,她對這些養身的更加重視。皇帝如今壯年,她要趁着這個機會,再一次懷上身孕。在宮裡面,沒有生養的人,連說話的底氣都沒有。當然像是羅嬪那樣的就另當別論了。再有一個,明年是乾德元年,屆時勢必要選秀。這對林慧妃來說,這纔是真正的威脅。她打定了主意,要趁着選秀之前,爭取懷上。
心腹嬤嬤從外面進來,林慧妃眼前一亮,急忙問道:“如何?今兒皇上可翻了牌子?”
嬤嬤點頭,“啓稟娘娘,皇上已經翻了牌子。”
“誰?翻了誰的牌子?”
嬤嬤不忍說,怕打擊到林慧妃。可是林慧妃一定要問個究竟,“快說,究竟是誰?”
嬤嬤硬着頭皮說道:“啓稟娘娘,皇上今兒翻了陸貴妃的牌子。”
“又是陸貴妃?”林慧妃咬牙切齒,過了熱孝,後宮開始伺候,皇上忙於政事,來後宮的時候並不多。結果從開始到現在,每次翻的都是陸貴妃的牌子,別的人那裡,皇帝連看一眼都不肯。這讓一直滋補身體,想要懷上身孕的林慧妃如何不恨。皇帝不來她這裡,她就是將身體養成一頭牛,也別想懷孕。真真可恨。林慧妃心裡頭詛咒着。
嬤嬤擔心的看着林慧妃,“娘娘也別太着急了,或許時間一長,皇上就厭棄去瑤華宮。”
林慧妃眼神不善的看着嬤嬤,“你覺着可能嗎?”
嬤嬤一臉心虛,她也覺着不太可能。陸貴妃在王府的時候就受寵,這都多少年了,也沒見皇上心生厭棄,也不知那陸貴妃耍了什麼手段,讓皇帝對她念念不忘。真正是氣人。
林慧妃一臉不忿,“皇帝不是陸貴妃一個人的,她霸佔着皇帝,她想要幹嘛?不行,此事絕對不能就這麼完,本宮要去找皇后,找太后,讓太后和皇后出面,本宮就不相信,她陸貴妃還能獨寵。”
嬤嬤心驚,急忙勸道,“娘娘,這可使不得。陸貴妃如今在宮裡面勢大,就是皇后也要讓她三分。娘娘若是去太后那裡,萬一被陸貴妃知道了,娘娘這裡可就不好過了。屆時即便陸貴妃受了斥責,但是得了好處的人說不定就換了別人。還請娘娘三思。”
林慧妃咬牙,這樣不行,那樣不行,難道要坐視陸貴妃堵死她所有的機會嗎?她不甘心,她絕對不甘心就這麼認輸。“那你說怎麼辦?”
嬤嬤想了好一會,心中猶豫的說道:“娘娘,實在不行,要不讓別人去?”
“誰?誰有資格到太后還有皇后那裡去告陸貴妃一狀?”林慧妃心裡頭煩躁的很,恨不得將面前的一切都扔掉。
嬤嬤指了指西邊,“娘娘,華清宮的那位如何?”
“你是說讓劉德妃出面?”林慧妃先是猶豫,接着眼前一亮,“你說的對,本宮沒兒沒女的,又不受太后所喜,實在是沒什麼底氣。不過劉德妃卻不一樣,她有兒子,又是老人,她出面可比本宮出面合適多了。再說了,本宮就不相信,她對陸貴妃不記恨。只是,嬤嬤,本宮心裡頭有些疑惑。這陸貴妃獨寵,爲何皇后那裡一點動靜都沒有,難道皇后真的不在乎嗎?”
嬤嬤也是不知。林慧妃失望的很。不過還是打定了主意,明日一早,她就去華清宮找劉德妃說話去。好歹兩人在這件事情上也算是有共同的利益訴求。
皇上一臉疲憊的來到瑤華宮,別人都以爲皇帝翻了陸瑾孃的牌子,又在這裡過夜,定是顛鸞倒鳳,其實卻不然。乾德帝來瑤華宮,多半時候都是同陸瑾娘談心,然後蓋着棉被純聊天。登基還沒有半年,當初又經歷了大亂,乾德帝每天忙的跟狗一樣,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個時辰。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每次遇到煩心的事情,心裡頭特別不痛快,或者被大臣們氣狠了的時候,乾德帝就翻牌子,無一例外都是來陸瑾娘這裡,爲的無非就是散心,讓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
陸瑾娘也是用心伺候,對於朝政,她無話可說,即便有什麼見解,也不可能說。大臣們最忌諱內宮干政,陸瑾娘絕對不會做出這種自損名聲的事情。
今日一見乾德帝一臉疲憊的樣子,陸瑾娘就清楚定是遇到了什麼難事。陸瑾娘溫柔小意的伺候着,陪着乾德帝說說風花雪月,說說曾經,如此乾德帝的心情總算稍微好了點。乾德帝看着陸瑾娘,“還是瑾娘懂朕的心意,每每來瑾娘這裡,朕的心情也跟着平靜下來。”
陸瑾娘溫柔一笑,“那以後皇上心裡煩悶的時候,就來臣妾這裡吧。臣妾隨時都恭候着。”
乾德帝點頭,“自然。瑾娘這一手茶藝功夫,當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陸瑾娘輕聲一笑,“皇上請喝茶。”
乾德帝抿了一口,一臉舒服的模樣,“不錯。”
“皇上喜歡就好。”陸瑾娘一邊忙着,一邊同乾德帝說話,“皇上也別太辛苦了。事情是做不完的,朝中那麼多人,皇上多讓朝臣們辛苦一下,如此一來,皇上也能輕鬆一點。瞧着這些日子,皇上都瘦了不少。皇上也該保重身體纔是。”
乾德帝點點頭,“放心,朕身體好的很。”
陸瑾娘笑笑,“皇上每日裡都這麼操勞,臣妾如何放心得下來。皇上也別太煩心了,事情晚做幾天,也沒有什麼關係。”
乾德帝感慨一聲,“以前父皇還在的時候,許多事情朕並不理解。等朕也坐上這個位置,朕每日裡都是如履薄冰,生怕事情沒辦好,卻讓老百姓們來承擔後果。到如今,朕多少也明白了父皇當年的一些想法。父皇寵愛廢太子,不是沒有道理的。論文治武功,朕是真的比不上廢太子。但是朕夠努力,朕相信,這個國家在朕的手裡,一定會比父皇在的時候更加的繁榮。”
“臣妾從來都堅信皇上做的比任何人都好。但是皇上也不能爲了政事,就不顧身體。顧忠也不知道提醒一下皇上。”
顧忠趕緊請罪,他哪裡沒有提醒,只是也要乾德帝聽的進去啊。
乾德帝揮揮手,“不怪顧忠,朕雖非天縱之才,但是朕能勤能補拙,朝中有忠臣良將,等到明年,事情上了軌道後,屆時朕也能輕鬆輕鬆。”
“皇上太操心了。”陸瑾娘一臉佩服又是不忍,“皇上,臣妾有點小事情還要稟報皇上知道。皇上聽了後,可不能責怪臣妾。”
“你說,朕不責罰你就是。”
陸瑾娘笑了起來,“是這樣的,當年皇上交了些產業到陸掌櫃手上,這麼多年下來,也做出了不小的規模。臣妾就想着,既然有內務府,再讓陸掌櫃打理這些產業,可就不太合適了。故此臣妾已經去信給陸掌櫃,讓他帶着賬本進京,將手中產業俱都交到內務府,屆時讓內務府派出合適的人員去接收。”
乾德帝愣住,他是有心要將過去的產業整頓一番,好給內帑多添點銀錢。只是政事繁忙,乾德帝一直沒騰出手來做這件事情。沒想到陸瑾娘倒是爲他考慮到了,果真是賢內助。乾德高興起來,握着陸瑾孃的手,“愛妃有心了,嗯,等陸掌櫃進京後,顧忠,此事你最熟悉,你去安排人經手。雖然這些產業都要重新整合,不過也不能太過虧待了下面的人。好歹也爲朕辛苦了這麼多年。”
“奴才遵命。”顧忠偷偷的給陸瑾娘使了個眼色,陸瑾娘這一手玩的漂亮。果真受寵不是無緣無故的。若是其他嬪妃也如此用心,皇帝自然不吝嗇他的寵愛。
陸瑾娘笑道:“之前臣妾心裡頭都還忐忑着,就擔心皇上會怪責臣妾自作主張。不過這會臣妾安心下來了。只要能幫上皇上,臣妾做什麼都可以。”
“愛妃有心了,愛妃的心意,朕都記着。愛妃若是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朕一定答應你。”
陸瑾娘嬌俏一笑,以她這個年齡,雖然比不上二八年華的小姑娘們粉嫩,卻另外一番誘人的風情。“臣妾別無所請,唯獨擔心的就是緒哥兒那裡。緒哥兒不在臣妾的眼前,臣妾就覺着好似少了什麼一樣,總是擔心緒哥兒有沒有吃好,睡好,會不會有什麼危險。皇上若是真要賞賜臣妾,不如給緒哥兒安排幾個忠心又有本事的侍衛。有可靠的人在緒哥兒身邊護衛,臣妾也能放下心來。”
“瑾娘真正是一片慈母心腸。此事朕允了。還有別的嗎?剛纔這事不算,緒哥兒也是朕的皇子。愛妃再想想,究竟有什麼想要的。”
陸瑾娘搖頭,笑着說道:“皇上,臣妾覺着現在很好,比任何時候都好。臣妾不要賞賜,只要皇上能常來瑤華宮坐坐,臣妾就心滿意足了。”
乾德帝神情微動,他是知道陸瑾孃的性子的。但是他以爲進了宮,又給陸瑾娘如此殊榮,陸瑾孃的心定然也會跟着膨脹起來。他都打算好了,等陸瑾娘膨脹到一定程度後,他就要對她敲打一番,也好讓她收斂一下。可是萬萬沒想到,陸瑾娘還是跟在王府的時候一樣,對於身外之物,並不看重。乾德心中欣喜,緊緊的握住陸瑾孃的手,“這份賞賜,朕幫瑾娘記下。等到將來瑾娘有想要的東西,朕一定會滿足你的要求的。”
陸瑾娘微微低頭,“好,臣妾聽皇上的。”
“如此甚好。另外朕有件事情要同瑾娘說一聲。”
“皇上請講。”陸瑾娘正了神色,用心聽起來。
乾德帝沉吟片刻,“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過年了,朕有意讓你來主持大典。”
陸瑾娘一驚,接着又慌了起來,當場就給乾德給跪了下來,“皇上,此事萬萬不可。後宮有太后,有皇后,哪裡輪得到臣妾來主持大典。若是真讓臣妾來主持,朝臣們會作何猜測,皇上此舉又將皇后置於何地?皇上,這是要將臣妾放在火上烤啊!”
“哪裡就有你說的那麼嚴重,有朕給你撐腰,別人說就讓她說去,朕心裡明白就行了。”
陸瑾娘絕對不敢接受,即便皇帝真心爲她好,但是在朝臣眼裡,她就是妖妃,是蠱惑皇帝敗壞規矩的妖人,定會被朝臣們攻殲,屆時連着緒哥兒也要深受影響。陸瑾娘堅決說道:“皇上,臣妾一無資歷,二無身份,三不能服衆,四不能堵住悠悠衆口,還請皇上收回成命,臣妾實在是不敢領旨。”
“你,難道你還怕皇后不成?”乾德帝不滿的看着陸瑾娘。
陸瑾娘哭笑,“臣妾不是怕,而是這樣做不合規矩。宮裡面既然有皇后,這些事情就該由皇后來做。皇上仔細想想,朝臣們最講規矩,嫡庶尊卑,不容有一絲錯誤。本該是皇后主持的大典,卻讓臣妾來做,朝臣們會怎麼議論。臣妾不怕被人攻殲,臣妾是怕連累到緒哥兒。還請皇上能夠體諒臣妾一片慈母之心。此舉萬萬不可啊。”
乾德蹙眉,陸瑾娘說的的確有理,但是他還是生氣。皇后太讓他失望,他連見都不想見皇后一面。一想到皇后那癲狂冷酷的模樣,乾德帝就心生厭惡。讓陸瑾娘主持大典的念頭,雖然明知不合規矩,可是乾德帝任性的就想不給皇后一點面子。不過這個念頭出於對皇后的厭惡,陸瑾娘這番說辭也提醒了他,若是他真的這麼做了,不用說,接下來就要面對朝臣們的口水。一想到文官們彪悍的戰鬥力,尤其是在對皇帝挑刺的時候,乾德帝就頭皮發麻。罷了,此事暫且就依陸瑾孃的。不過將來未必就不行。
乾德帝將陸瑾娘扶起來,“跪下做什麼。你說的也有道理,之前是朕思慮不周,你倒是提醒了朕。此事就此作罷,只當朕沒說過就行了。”
“多謝皇上,臣妾感激不盡。”陸瑾娘神情激動,她是真激動,總算打消了皇帝糊塗的念頭,免了一場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