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場雪落下,時間已經進入寒冬。過了臘八,王府就真的忙了起來。最忙的人自然屬齊氏。雖然五王爺讓齊氏最好不要出門應酬,但是臨近年底,送禮走親戚卻是不可避免的。每天齊氏都忙在擬定禮單,派人送禮。某些人家,還需要親自走一趟,否則顯不出誠意來。還有送給宮裡頭的禮物,更是要用心準備。另外王府各地產業的管事們也都紛紛上京交賬。這裡面自然也包括溫家和陸瑾孃的二叔陸長春。
溫家三番兩次的挑戰王府的底線,五王爺作爲天潢貴胄,豈能讓一個商賈騎在頭上。這半年來着實將溫家收拾了一通。若非暫時沒有能夠替代溫家的人,依着五王爺的性子,就該將溫家棄了,將溫姨娘送回溫家去。就是這樣,溫家這半年的日子着實很不好過,連帶着溫姨娘在王府的處境也越發的艱難。
溫姨娘平日裡嘴巴臭,得罪的人不少。如今遭了難,自然沒人會巴巴的幫她說話。溫姨娘只能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好在她手上銀子不少,物質上頭並沒有受什麼委屈。
臘月二十,陸長春終於到了京城。跟着進京的還有陸長春的妻子廖氏和嫡子陸二郎陸可昱。
陸長春進了陸府,先去拜見了陸老太太,接着又拜見了大嫂秦氏。將準備的各色禮物都送上,特別照顧了一下陸可信還有秦六郎,送的都是上等的筆墨紙硯,價值不菲。陸長春考慮的也簡單,就是想着將來陸可信和秦六郎中了進士做了官,能夠對他多番照顧。如此,陸家的家業才能長長久久。
陸可信和秦六郎都是識貨的人,見禮物貴重,自然是推拒。陸長春很是乾脆,“兩位賢侄可別推辭,你們就當是我做長輩的給你們過年的年禮,行了,別在推辭。若是推辭,我就就要生氣了。”
陸可信苦笑,和秦六郎對視一樣,苦笑道:“多謝二叔,侄兒就卻之不恭了。”
“如此甚好。”陸長春捋着鬍鬚,欣慰一笑。接着又少不了囑咐一番兩人,讓兩人多加用功,爭取一舉得中,光宗耀祖。兩人自然是連連稱是。
陸長春一走,陸瓊娘就悄悄的跑到書房去了,躲在門口偷偷的看。陸可信好笑,招手將陸瓊娘叫進屋裡。“怎麼來了?”
陸瓊娘此刻完全沒有平日裡的爽朗大方,顯得很羞澀,攥着衣襬,低着頭,耳朵都紅了。“大哥,我聽二叔給你還有秦六哥送了文房四寶,很是貴重,就想來長長見識。”
陸可信笑了起來,摸摸陸瓊孃的頭。陸瓊娘這回可就不答應了,撇過頭,躲開陸可信的手,“大哥,妹妹都長大了,你可別再對小孩子一樣的對我。”
“你本來就是小孩子。”陸可信笑了起來,秦六郎也跟着笑了起來。
陸瓊娘覺着丟臉丟慘了,跺腳,着急,不安,“大哥,你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
“好了,好了,大哥以後不再這樣就行。”陸可信眼中都是笑意,看了眼秦六郎又看看陸瓊娘。
秦六郎摸摸鼻子,輕咳一聲,“大表哥,瓊表妹,你們聊,我還有事先出去。”說罷,不等兩人說話就出去了。
陸瓊娘瞬間變了臉,“大哥,都怪你。秦六哥都不高興了。”
“四妹妹你怎麼只關心秦六郎高興不高興,怎麼不關心一下你大哥高興不高興了?”陸可信好笑。
陸瓊娘跺腳,“大哥我跟你說了,秦六哥定是不高興了。大哥,你說秦六哥是不是生了我的氣,看不起我,覺着我沒規矩。”
陸可信搖頭苦笑,“四妹妹,你這還沒嫁到秦家,就開始關心你那秦六哥。也難怪有人說女生外嚮,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大哥,我不和你說了。你欺負我。”陸瓊娘滿臉羞澀,整張臉都紅了。
陸可信笑了笑,“好,大哥以後不欺負你就是了。”
秦氏有意將陸瓊娘和秦六郎做成一堆,近一年的時間考察,秦氏對秦六郎是越來越滿意。上進,孝順,聰明,長相也不錯,家世是知根知底的,年齡也相稱,簡直是再好不過了。秦氏已經含蓄的問過秦六郎個人的意思,秦六郎並沒有拒絕,只說一切憑父母做主。於是秦氏趁熱打鐵,寫了信給自己的大哥大嫂,就是爲了促成這樁婚事。只要秦家那邊答應,寫下婚事,此事就算是定了。
這事不知怎麼被陸瓊娘得知了,雖然還沒定親,但是陸瓊娘是越來越羞澀。每次見到秦六郎就忍不住臉紅,偏偏又愛找藉口來見秦六郎。如今還沒定親,自然關係不大。等定了親,可就不能這麼隨便見面了。也許是因爲這個緣故,陸瓊娘纔會如此吧。
陸瓊孃的心思,陸家有眼睛的人都看出來了。自然就免不了時不時的打趣她兩句。每每陸瓊娘都很不好意思。倒是秦六郎總是笑笑的,見陸瓊娘面皮薄,就會及時的離開。
陸瓊娘患得患失的,臉上都是憂色,“大哥,秦六哥是不是討厭我了?”
“怎麼會。”陸可信忍不住又去摸了摸陸瓊孃的頭。
這一回陸瓊娘倒是沒什麼反應,“可是爲何每次我來,秦六哥就走開。以前都不這樣的。”
“這也平常。畢竟若無意外,你們就要定親了。定親的男女,照着規矩是不能見面的。”
“可是這不是還沒定親嘛。”陸瓊娘苦惱的很,心裡頭很是難受。
陸可信搖頭笑笑,小女兒的心思很難猜啊。“四妹妹,你大嫂這會該有空,不如你去找你大嫂。她該是明白的。”
“真的嗎?”陸瓊娘睜大了眼睛。
陸可信點頭,“自然是真的。”
陸瓊娘笑了起來,“那好,我聽大哥的。”陸瓊娘心想大哥自從成親後,倒是愛笑了許多。不像以前,一點表情都沒有。
送走了陸瓊娘,陸可信繼續看書。秦六郎似乎是算好了時間,陸瓊娘沒走多久,秦六郎就回來了。陸可信放下書,“六表弟,你可回來了。四妹妹因爲你離開,可傷心的很。”
秦六郎沒想到陸可信竟然會打趣他,摸摸鼻子,有點不好意思,“大表哥說笑了,我與四妹妹男女有別,自然該有所避諱。”
陸可信目光很直接的看着秦六郎,“六表弟,我母親的意思你該是明白的。這裡沒有別人,今日你同我說句實話,你對我四妹妹到底有沒有意思?若是沒有,我定不會讓你爲難,我會出面說服母親放棄這門婚事。”
秦六郎低着頭,苦笑一聲,“信表哥還是這麼犀利。”擡起頭來,一臉坦蕩,“不瞞信表哥,四妹妹的性子我很欣賞,足夠爽朗,品貌也足夠出衆。娶妻娶賢,能夠娶到四妹妹是我的福氣。至於信表哥說的什麼喜歡,恕弟弟不明白。弟弟不曾有過那樣的感情,就覺着和四妹妹組成一個家庭,也挺不錯的。所以當初姑姑問起來,我纔沒有拒絕。”
陸可信嘆氣,秦六郎說話還真是夠直接,夠犀利。這讓陸可信都不知怎麼接話纔好。“既然如此,六表弟,既然你不反對這門婚事,將來你娶了四妹妹,你一定要對她好,不要讓她傷心難過。女兒家的心經不起一而再的傷害。六表弟你能做到嗎?”
“信表哥放心,既然我娶了四妹妹,定然會好好對她,不會讓她傷心難過。”
陸可信重重的拍了下秦六郎的肩膀,“你的話我記住了,你也要記住你今日說過的話。若是你對四妹妹不好,將來我定會爲她出頭,你可要有心理準備。”
秦六郎坦蕩一笑,“信表哥放心,我會盡我所能對四妹妹好的。”
陸可信勉強放心了。
因爲年底,陸長中衙門事情多,到了晚上纔回來。回來後就和陸長春鑽到了書房去商量事情了。
陸長春親自給陸長中奉茶,“大哥喝茶。今日進京時辰早,弟弟去外面逛了一圈。早前就得知五王爺解除了囚禁,此事可喜可賀。不過聽說這段時間五王爺很是低調,極少出門應酬。若是有人上門,也以身體不適推拒了。大哥,此事可有內情,還望大哥對弟弟明言。”
陸長中一臉沉重,“不瞞二弟,五王爺的心思豈是我等能夠猜測的。不過想來無非就是五王爺想要韜光養晦,好在皇上面前落個好印象。畢竟解除了囚禁只是第一步,五王爺的差事並沒有恢復。原本罰五王爺兩年爵祿,此事也依舊執行。二弟,五王爺如此做,本是應當。”
陸長春點點頭,“聽大哥一說,弟弟心裡頭也算是有了點成算。大哥,不知五王爺是就此沉淪,還是有東山再起的一天?”陸家如今算是上了五王爺的船,自然是希望五王爺地位穩固,權勢不減。但是瞧着五王爺如今的情形,陸長春心裡擔心。甚至隱隱的有點後悔,當初上船上的太乾脆了,也沒給自己留個後路。如今想要下船都沒可能,若是強行下船,結果就如如今的溫家一般,在油鍋中煎熬。
陸長中其實並沒有什麼大智慧,更談不上什麼政治謀算。更多時候他只能人云亦云。畢竟身在衙門,總能得知一些別人不知道的消息,聽到一些有見地的見解。陸長中沉吟片刻,說道:“皇上的心思咱們都不知道。不過瞧着如今的情形,只要五王爺不再犯錯,恢復差事不過是遲早的事情。但是太子那裡,因爲那事,五王爺和太子算是真的對立上了。怕就怕太子從中作梗,五王爺難以心願得償。”
這話跟沒說有區別嗎?陸長春心裡煩悶,心道還不如去問陸可信。別看陸可信還只是個舉子,但是對朝政的見解可比陸長中更有見地。不過還是要捧一下陸長中的,“大哥說的是。大哥如此說來,弟弟心裡也放心了。今次進京,將賬目都帶來了,準備明日就投拜帖到王府。若是有機會,說不定還能見見三姑娘。對了,聽說瑾娘那丫頭已經有了身孕,這可是可喜可賀的事情。這次弟弟上京,帶了不少好東西,準備找機會送給瑾娘那丫頭。”
“二弟有心了。”陸長中捋着鬍鬚,心中有幾分得意。陸瑾娘有孕,若是能平安生下哥兒,連帶着他這個做父親的還有陸府都要雞犬升天。此事如何讓人不喜。“瑾娘這丫頭也算是有福氣的。當初她跟着進了宗人府,我這心裡頭也是擔心的不行。好在如今一切雨過天晴,否極泰來。等生下哥兒後,瑾娘有了靠山,咱們陸府也能跟着鬆口氣。”
“大哥說的沒錯。弟弟也是這麼想的。瑾娘在王府諸事不易,多要靠咱們這些做長輩的幫襯。若是有可能,大哥何不找人活動一下,動一動位置了。”陸長春試探的問道。京官清貴,但是除了部堂高官,一般小官根本就沒什麼油水。若是動一動,到地方上做個地方官,別的不敢說,油水肯定是足足的。倒時候陸長春也能借着陸長中的勢,做點生意,大賺一筆。
陸長中一臉煩惱,“此事還需從長再議。”誰不想動一動,到地方上去做地方父母官。可是也要有機會有關係有人脈纔有可能去到富庶的地方。
“大哥說的是。只是大哥可有想過通過瑾娘,讓五王爺從中活動活動。”
“此事萬萬不可。”陸長中想都沒想就拒絕了。“瑾娘在王府不過是個美人,能有多大的面子。若是別的事情還罷了,這樣的事情萬萬不能輕易請五王爺出面。再說了,如今五王爺並不過問朝堂上的事情,時機也不合適。二弟,這事大哥心裡有成算,你就不用操心了。”
陸長春難掩失望,“大哥說的是,是弟弟激進了。看來還需等瑾娘生了孩子後再說此事。”
即便等陸瑾娘生了孩子,陸長中也沒打算要去走五王爺的門路。若是那樣,豈不是成了五王爺的門下客了。陸長中還是有點讀書人的風骨,或者說讀書人的迂腐的。不像陸長春身爲商人,面子什麼的,在利益面前統統可以丟棄在地上。
因着陸長春要去王府交賬,秦氏就想讓龔嬤嬤跟着一起,去給陸瑾娘送年禮,看看陸瑾娘如今過的可好,胎兒養的怎麼樣。秦氏將事情給陸長中說了,陸長中搖頭,“太太,此事不妥當。龔嬤嬤那裡還是另外遞帖子的好。”
秦氏不解,“老爺,這是爲何。”
“公是公,私是私。二弟去王府是爲了公事,龔嬤嬤去見瑾娘爲了私事。太太切莫將公私混淆。”陸長中特別的鄭重其事,生怕秦氏不清楚其中的厲害。
秦氏想了想,覺着陸長中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公私混淆什麼的,的確不合適。於是也放棄了之前的那個打算。“老爺,那不如讓二叔順便將年禮給三丫頭送去,你看可合適?”
陸長中權衡一番,覺着這樣也行,於是答應下來,“行,爲夫晚點就和二弟說一聲。”
第二日,陸長春去了衛王府,遞上帖子,又塞了紅包,門房自然沒有爲難,很爽快的就給陸長春通報了。小廝將陸長春帶到王府一進院落的一個小花廳,先來見陸長春的是勞總管。勞總管對陸長春是看不上不的,即便他是陸瑾孃的親二叔。因此對陸長春的態度也是疏離淡漠的很,喝了一杯茶,說了幾句閒話,然後勞總管就走了。
陸長春一頭霧水,搞不明白這勞總管是來做什麼的。陸長春卻不知道,以前王府的賬本都是交給齊氏,包括溫家的,還有陸長春的。只是如今王爺身上沒差事,心裡又有了許多盤算,用銀子的地方不少,就打算今年親自看賬本。齊氏那邊自然沒意見,齊氏如今要緊的是養好身子,早點懷孕。加上到了年底,事情多的讓人有點應付不過來。既然五王爺願意將事情接過去,齊氏自然樂意。
而勞總管算起來是齊氏的人,勞總管來見陸長春,不過是替齊氏看一眼而已,並無別的意思。見了人,勞總管自然不會多留。
陸長春在小花廳內乾坐着,坐了小半個時辰也沒見人過來。陸長春心裡頭有點忐忑,猜測五王爺是不是有對他不滿的地方,想要趁此機會敲打他。可是仔細想了想,這兩年來並沒有做下什麼犯忌的事情,五王爺何必如此?還是說着是上位者慣用的伎倆?
顧忠在門口守着,五王爺正在寫新年摺子,這是要在春節前送到宮裡頭去。雖然皇上不一定會看,但是五王爺卻不敢馬虎。一筆一劃都極爲用心,除了伺候筆墨的小廝外,就是顧忠都不準在屋裡礙眼。
手一抖,墨汁滴落在題本上。這個新年請安摺子算是廢了。五王爺皺眉,心中煩悶不已。不知爲何,今日總是不順。這已經是廢掉的第二本了。
顧忠自然瞧見了,衝屋裡伺候筆墨的小廝揮揮手,小廝們急忙退下收拾筆墨。
顧忠小心上前,“王爺,不如今兒暫且到此爲止,明兒再寫。離着過年還有好些天,王爺多準備一下總是沒錯的。”
五王爺嘆氣,“罷了,今日到此爲止。”
五王爺端起茶杯喝茶,隨意翻了下桌上的書本。顧忠小心伺候,“王爺,陸掌櫃來了。帶了賬本來交賬,王爺可要見?”
“陸掌櫃?”五王爺愣了下神,才知道顧忠說的是誰。“本王就不見了,你代本王去見見。仔細查查,看看賬本對不對,銀錢數目不要出問題。”
“是,奴才遵命。”顧忠猶豫了一下,覺着還是多問一句來的好,“王爺,那陸掌櫃是陸美人的親叔叔,若是提出要見陸美人,奴才該不該答應下來?”
是了,那人事陸瑾孃的親叔叔。五王爺差點都忘了這一點。並沒有多做考慮,五王爺點頭答應,“行,你自去安排。”
“奴才聽王爺的。”
顧忠退了出來,就去了前面見陸長春。陸長春等的焦急不已,一直在反省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纔會被人晾着。等見了顧忠,陸長春心中一驚,怎麼是顧公公來了。“小的見過顧公公,怎麼敢勞煩顧公公親自走一趟,實在是當不起。”
“陸掌櫃不用客氣。咱家今日來見陸掌櫃也是奉了王爺的命令。”顧忠坐上主位,陸長春自然是坐在下首。
顧忠掃了眼陸長春,陸長春頓時就緊張起來。即便是見慣了世面,但是對上王府大總管,陸長春那點見識就有點不夠看了。坐直了身體,不敢被人瞧輕了去。
顧忠點點頭,勉強滿意,“陸掌櫃,王爺對南邊的事情很重視,這一點你可明白?”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南方那是金銀堆積之地,五王爺要用錢,能不重視嘛。陸長春自認爲猜中了真相。
顧忠繼續說道:“這兩年太子的人和四王爺的人在南邊做的很大,這些你可有關注?”
“小的有關注。公公若是要了解南邊的事情,大可問小的。小的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陸長春望着顧忠,就想着自己也能起點作用。
顧忠板着臉,“這些事情晚點再說不遲。陸掌櫃在京城還需耽誤不少時間吧。”
“顧公公說的是,小的打算過完正月再回南邊。公公放心,南邊的事情小的已經安排好了,誤不了事情的。”
“那就好。既然陸掌櫃要待到正月後,那咱們有的是時間聊聊南邊的事情。今日還是做正事吧。”
“聽顧公公的。”陸長春將貼身放置的賬本拿出來,雙手奉上,“顧公公,這是今年的賬本,請顧公公過目。”
小太監從陸長春手中接過賬本,然後交到顧忠手中。顧忠並沒有細看,只是看了看總賬,看了眼那個數字,顧忠眼睛一眯。掃了眼陸長春,心道看來還算是個本分的,知道好歹的人。合上賬本,顧忠總算是笑了,“這一年陸掌櫃辛苦了。這樣吧,今兒時間還長,陸掌櫃隨咱家去一趟賬房,咱們今日就將賬目交接了,你看如何?”
“小的聽顧公公的。”陸長春擦了下額頭,緊張死他了。生怕交上去的賬目不合對方心意,對方有意刁難。好在一切還算順利。
陸長春跟着顧忠去了賬房交接賬目。賬房先生們個個拿起算盤開始算賬。顧忠就陪着陸長春在隔壁屋裡坐着等,聊些南邊的風物,打聽一下南邊的行情。不過一個時辰,幾個人合力將賬目算清楚。賬目沒問題,接着就是銀子入庫。不過陸長春爲了方便,帶來的都是銀票。用了一個檀木盒子裝着,讓人小心的擡進來,這裡面可都是錢啊,能不小心嘛。
覈對賬目,清點銀票,銀錢和賬目對的上,賬房簽收,陸長春簽字畫押,此事就算是料理清楚了。
顧忠一改之前面無表情的樣子,暢快的笑了起來,“陸掌櫃辛苦了,走,咱家已經命人準備了酒菜,陸掌櫃賞臉喝幾杯。”
“小的不敢。顧公公有差遣,儘管說一聲。只要小的能夠做的,一定幫公公將事情辦妥當了。”賬目交出去,陸長春也輕鬆下來。
顧忠笑了笑,心道陸長春不愧是做生意的,十分有眼色。如此甚好。相比溫家,就太不會做人了。連點眼色都沒有,就不怪王爺要打壓溫家了。
陸長春陪着顧忠在花廳用了酒菜,兩人你來我往,倒是熟悉了不少。至少用完酒菜後,陸長春在顧忠面前說話已經隨意了許多,沒有一開始那麼緊張。陸長春喝了幾杯,他酒量不錯,因此那幾杯酒沒什麼影響。顧忠因爲還要當差,不敢多喝,也就只喝了幾杯而已。兩人也算是有節制。喝過了酒,陸長春就趁機提出,“顧公公,今日過府,還順便給陸美人帶了份年禮。還請顧公公通融,讓小的見陸美人一面,將心意送上。顧公公,你看此事?”
“陸掌櫃客氣了,此事事先王爺已經有交代。陸掌櫃好歹也是陸美人的親叔叔,去見一面陸美人也並無不可。不過這畢竟是王府,王府有王府的規矩,陸掌櫃可明白?”
“小的明白,明白。小的就和陸美人說幾句話,看看陸美人可好,很快就出來。”陸長春也知道自己作爲叔叔去見侄女,並不是很合適。王府能開恩,已經是給面子了。不敢再要求更多。
顧忠叫來小順子,讓小順子帶陸長春去沉香院,並且暗示小順子盯着陸長春,可別做出什麼丟臉的事情,將陸瑾孃的名聲都害了。小順子點頭,表示明白,一定會將陸長春牢牢的盯住。陸長春並不知道這些,讓人擡着禮物,跟着小順子去往沉香院。
陸瑾娘事先並沒有得到陸長春會來的消息,等到陸長春到了門口,陸瑾娘才得知消息,那一刻真的是嚇了一跳。實在是太過意外了。
陸長春來見陸瑾娘,雖然是親叔叔和親侄女的關係,但是不能進書房,更不能進臥房。陸瑾娘只要到客廳見陸長春。原本桂嬤嬤還要求放一個屏風,陸瑾娘直說不用。桂嬤嬤見小順子也在旁邊守着,就沒多嘴。
桂嬤嬤養了將近一個月,總算是好徹底了。身體一好,就急忙回來當差。陸瑾娘勸都勸不住。不過想到年底事情多,屋裡的東西都要收拾一番,因此也沒拒絕。這不,桂嬤嬤一回來,就精力十足的管起了沉香院的大小事情。小丫頭們都老實了許多。有感於芙蓉這丫頭的所作所爲,桂嬤嬤反省,覺着自己對於小丫頭們的調教太過失敗,於是對於小丫頭們格外嚴厲。
陸瑾娘也覺着有了桂嬤嬤後,沉香院的秩序都井然許多。因此對於桂嬤嬤的一些作爲,陸瑾娘並不反對。不過必要的時候,陸瑾娘還是會堅持。比如拒絕擺放屏風。
這麼多人看着,陸長春恪守規矩,先是給陸瑾娘行禮。人家陸瑾娘好歹是六品,陸長春不過是白身,行禮也是應當。
只是陸瑾娘怎麼敢受陸長春的禮,“二叔折殺侄女了。二叔萬萬不可如此。”陸瑾娘身子笨重,只能小心避開,總歸不能受了那禮。
陸長春擡起頭來,進來後這纔有機會打量陸瑾娘。胖了點,肚子碩大,看着就驚人。氣色還算好,不過瞧着神情有點疲憊。如今的陸瑾娘徹底長大了,不再是當初的小姑娘了。陸長存心中感慨不已,“三丫頭長大了,二叔都有點不敢認了。”
陸瑾娘同樣唏噓不已,“許多年不曾見二叔,二叔和二嬸可好?”
“好,好,都很好。你別擔心家裡,大家都好。倒是你,如今是雙身子,懷的又是雙胎,可還受得住?”
“二叔不用擔心我,我很好。孩子也很好,身體也受得住。”
“如此就好。”陸長春鬆了口氣,生怕陸瑾孃的孩子出問題。要知道這孩子不僅僅是陸瑾孃的靠山,更是陸家的希望和靠山。陸長春就盼着陸瑾娘一胎能夠一舉得男,如此陸瑾娘在王府的地位也算是穩固了。
想着時間不多,陸長春不敢耽誤,將年禮的禮單拿出來,“三丫頭,這是你父親和母親給你準備的年禮,你好生收着。這一份是二叔給侄女的一點心意,你可不能推辭。”
陸瑾娘笑笑,翻開禮單看了眼,秦氏準備的都是些平常的物事,和往年差不多。倒是陸長春的禮單將陸瑾娘嚇了一跳,實在是太過貴重了。貴重到陸瑾娘拿走手裡都有點顫。“二叔,您的心意侄女心領了。只是這禮物太過貴重,侄女萬萬不能要。”
“怎麼不能要,這是我做叔叔的一點心意,三侄女你可不能推辭,知道嗎?你放心,家裡人都有一份,人人都沒落下。”見陸瑾娘還要推辭,陸長春故意板着臉,“三丫頭,所謂長者賜不敢辭,你可不能再推拒了。不然二叔可要不高興了。”
陸瑾娘苦笑,“好吧,那侄女就卻之不恭了。”
時間有限,旁邊又有人盯着,陸長春也不敢多聊。就關心了一下陸瑾孃的情況,旁敲側擊的問了下五王爺對陸瑾孃的態度。陸瑾娘自然是打太極,許多事情都不可能明言。陸長春見問不出什麼來,心裡頭跟貓抓似得,難受的很。
陸長春是做生意太久了,還真是個商人性子,什麼都想計算一下。陸瑾娘淡漠一笑,“二叔,龔嬤嬤許久不曾來了。不知陸府如今可好?老太太身子骨可健朗?”
“都好都好,老太太還硬朗的很。明哥兒也見了,長得很好。你母親有很用心的照顧。”陸長春心思不在這裡,說起話來也是帶了點敷衍的問道。
陸瑾娘笑了笑,“明哥兒都是快兩歲的孩子了,到如今還沒見過長什麼樣子。不知何時有機會能見上一面。”
“肯定有機會的,侄女可別操心這些。你如今要緊的是養好身子,平安生下孩子,別的放在一邊就行了。”陸長春這話倒是真心實意,生怕陸瑾娘爲別的事情操心,對胎兒不好。要知道這孩子不僅是陸瑾孃的靠山,更是陸家的希望。陸長春比誰都要緊張。
陸瑾娘摸摸肚子,“二叔放心吧。今日能夠見到二叔,我心裡頭很是高興。二叔,我這裡給老太太,老爺太太還有二叔二嬸都準備了一份年禮,就當是我做晚輩的孝敬長輩。還請二叔幫我帶回去,代我給老太太拜年,給老爺太太請安。麻煩二叔了。”
“不麻煩,不麻煩,侄女有心了。”
陸瑾娘笑笑,讓荔枝將禮單奉上。陸長春隨意看了眼,心中也是吃驚。別看王府遭難,陸瑾娘出手可不小氣。不僅不小氣還挺大方的。陸長春沒拒絕,“侄女的心意,二叔一定幫你帶到。你好生養身子,二叔不多留了,就先告辭。”
“恭送二叔。荔枝櫻桃你們代我送送二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