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得禪堂,蘇陌意料之中收得慕容清幾記刀眼,待慕容清啓脣欲言之際,蘇陌立即自身上掏出一本禪經扔在他身上,在他的錯愕間,朝他低聲道:“偷的。”
慕容清面色頓時沉了下來,恰巧此際那坐於最前面的方丈道了句:“禮禪完畢。衆弟子散去吧。”,慕容清眉宇一蹙,當即將那本禪經藏在了袖子裡,並隨着那些和尚一道起身,轉身便往門口走去。
然而,待慕容清剛踏出那道古樸的大門時,他袖中的禪經卻是突然滑落出來,啪啦一聲掉在了地上,惹得他身後的一羣和尚紛紛詫異的瞪眼觀看。
蘇陌淡笑不語,隻身走至慕容清身邊,濃妝豔抹的臉上帶着幾抹諷刺。慕容清冷盯她一眼,她笑笑,壓着嗓音正欲調侃幾句,哪知那方丈倒是出來了,他瞅了瞅地上的禪經,最後朝慕容清道:“沒想到,侯爺竟喜歡禪經,老衲甚感欣慰。如此一來,侯爺夜裡便也來隨我們一道禮佛吧。”
慕容清臉色微微冷了一分,卻未言。
蘇陌朝他望了一眼,而後笑意盈然的朝方丈淡道:“侯爺身子未大好,夜裡禮佛一事,還是過幾日再說吧。”
方丈也覺在理,便點點頭,不再爲難,僅是吩咐衆弟子全數散去。
回廂房的路上,慕容清冷沉着臉走在最前,蘇陌隨意如風的跟在他身後。瞧着他捏着禪經的那隻手甚爲用力,骨節都隱隱森白,蘇陌眸色微微一動,心生嗤笑。
不得不說,慕容清雖冷冽威勢,裘正不阿,但他這等易怒的性子,的確對他不利。但凡聰明之人,皆懂得韜光養晦,收斂脾性,而他,卻是不行。
“侯爺易怒這性子,可得改改。”蘇陌隨口一提,嗓音輕緩。
慕容清當即駐足,轉身冷如冰霜的望她,嗓音低沉,帶着十成的威脅:“你這是在教訓本侯?”
蘇陌笑笑,腳步不停,走過他身邊:“非也,僅是你我也相識一場,想對侯爺一句叮囑罷了。”說着,見慕容清面色更冷,她又道:“侯爺可知,在爾虞我詐的朝廷之中,韜光掩護、收斂脾性這兩點必不可缺,而侯爺,卻是這二者都不具備。侯爺,但凡聰明之人,皆不會隨意將自己的喜怒表現於臉上。”
慕容清冷哼一聲:“韜光養晦,收斂脾性,那是小人之爲,豈能光明磊落。”
光明磊落?
蘇陌不置可否,輕笑一聲:“即便侯爺認爲這是小人之爲,但只要能達到目的,又有何不可。”
慕容清眸色微微一深,望向蘇陌,沉默了下來。
蘇陌回望他一眼,而後繼續往前,又意味深長的道:“今日天色甚好,正適合練琴。”
日上三竿,空中紅雲輕浮。
淺風微動,涼意適中,依舊拂落了那梧桐樹上的枯葉。
護國寺後院的廂房外,那碩大的梧桐樹下,擺有一桌一琴。蘇陌與慕容軒皆坐在琴桌前,二人貼得甚近,彼此能感覺到對方身上的溫熱。
“嫂嫂,彈琴講究指法,你這手指不可這般僵硬的放在琴絃上。”溫朗如皎月的嗓音,帶着幾分悠然無奈的低笑。一身藍衣的慕容軒細細的給蘇陌傳言,俊美的面上盈出幾分迷人的微笑。
蘇陌依照他的話放鬆手指,腦中卻不由浮現出當日疏影教她彈奏的場景。還記得,當時疏影一身女裝,妖嬈萬千,她手把手的教她彈奏,一曲鳳求凰深入心脈,震撼之中,也讓她記住了當時彈奏鳳求凰的指法。
循着記憶,手指在琴絃上跳動,琴音婉轉而出,宛如雲端上的清風,帶了幾分飄渺。她學什麼都快,無論是武功還是字畫,如今這琴技,雖僅讓疏影手把手的教了幾遍,但她如今單獨彈奏,卻能將那曲《鳳求凰》彈出個八成。
嫋嫋音色夾雜着寺內瀰漫的檀香婉轉開來,宛若暗香浮動,令人驚歎沉醉。
待一曲完畢,蘇陌手指一頓,那最後一縷音色蔓延開去,最後散失在了微風梧桐裡。剎那,周圍一陣靜默。
良久,她轉眸朝慕容軒望去,卻見他神色波動,一張俊臉上帶着幾分說不出的表情,似在糾結,又似在擔心,似在下定決心,又似在徒然無奈的笑。
察覺到她的目光,慕容軒轉眸迎視上她的目光,有些尷尬的道:“沒想到,嫂嫂琴技,也快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了。”
蘇陌垂眸下來,隨手撫摸了那一根根琴絃,不置可否的淡道:“三公子過讚了。其實,我僅會彈這一曲罷了。”那疏影,也只教了她這一曲。
慕容軒愣了愣,沉默半晌,像似試探般的道:“軒雖會琴,但技藝不高,也僅懂些簡單的指法罷了。嫂嫂方纔一曲鳳求凰,倒是令軒震撼,故而想學,不知嫂嫂閒暇之餘,可否教軒奏那鳳求凰?”
蘇陌擡眸朝他望來,細細將他面色打量一番,淡笑道:“你若想學,我教你便是。”
慕容軒似是鬆了口氣,面上蔓延出幾抹釋然,他朝蘇陌笑着,溫和道:“謝過嫂嫂了。”說
着,他嗓音一頓,躊躇片刻,又道:“若能在嫂嫂面前奏一曲完整且讓嫂嫂滿意的鳳求凰,軒對自己的琴技,也滿意了。”
只不過,一曲鳳求凰,可否婉轉傳思?
其實,你,本該是我的妻。即便心底說服着自己放下,但那一腔蔓延了幾年的傾慕,又怎能說放便放得下!
隨後,慕容軒倒是壓制心底感情,溫和且興致盈然的教蘇陌彈奏一支賀曲。
琴音不似方纔的輾轉綿長,倒是帶了幾分幽密與淡淡的喜氣。蘇陌僅是讓慕容軒教了兩遍,自己便已然會彈,在慕容軒誇讚她之際,她凝眸於琴絃上,淡聲道:“太后壽宴,若僅是一支賀曲,未免太過簡單。”
慕容軒一怔,“難道除了彈琴,嫂嫂還想在太后壽宴上獻些其它的?”
“既是太后壽辰,本侯便與你一道奏那支賀曲,這樣總不單調簡單了!”這時,不遠處卻飄來一道冷漠如風的嗓音,隱隱帶着幾分不容人拒絕的強勢。
蘇陌與慕容軒皆是一怔,擡眸循聲而望,卻見那慕容清廂房的窗戶早已被推開,一身墨蘭衣袍的他正站於窗邊朝他們望來。
慕容軒眸色一深,身子不由往旁邊挪了少許,拉開了他與蘇陌之間的距離。
蘇陌瞥他一眼,而後轉眸再度朝那窗邊的慕容清打量而去,神色一動,意味深長的笑了:“若是侯爺與我一道奏琴恭賀太后壽辰大吉,自然甚好。”
獻藝之事,便這般定了下來,只不過,蘇陌本以爲慕容清也要與她一同彈奏古琴,哪知慕容清卻道他並非彈琴,而是吹簫。
蘇陌心底嗤笑。琴簫合鳴,本是知己或是舉案齊眉的夫妻。而她與慕容清之間的關係,倒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夜裡,古樸幽深的護國寺卻被薄霧籠罩,幾許薄涼。
蘇陌的廂房,一燈如豆,昏黃的燭火搖曳,氣氛沉然。此際,她毫無睡意,反而是一身輕散白衣,面上並未施任何朱粉,一頭青絲隨意披散在腰際,乍然一瞧,清雅不凡,傾城絕色。
一片沉默與死寂裡,一道人影自那微微斜了條縫的窗戶竄了進來,他手中那把明光晃晃的長劍卻橫在了蘇陌脖子上。
蘇陌隨手放下手中的杯盞,不怒自爲威:“你的劍若是再靠近一許,你今日所求之事,休想我答應。”
那道人影身形一顫,急忙將架在蘇陌脖子上的長劍移開了少許,略帶威脅的道:“起來,跟我走,否則要了你的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