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紅的喜字貼在木質窗棱,紅綾四處高掛。
屋外嘈雜之聲不絕於耳,笑聲伏伏。
今日的蘇府,賓客甚多。熱鬧之景空前盛況。
雖說今日出嫁之人僅是蘇府之中不得愛的庶出小姐,但因是皇帝下詔,蘇府也不敢有所怠慢。
蘇家後院的一間閨房裡,蘇陌一襲大紅的嫁衣加身,面上依舊是濃妝豔抹,頭戴鳳冠,雖說喜慶,但卻俗氣。
站於一旁的粉衣念瑤,不住的朝蘇陌翻着白眼,最後忍不住嘆氣攆走在屋中伺候着的蘇府侍女們,並一屁股坐在蘇陌身旁:“小姐這身衣服本就好看,可你臉上施這麼濃的妝,就變難看了。”
在她眼裡,自家小姐就該一身輕飄白衣,青絲飄垂,容顏上不施朱粉,額頭淡淡的蓮花胎記美豔卓絕,這樣纔是名動天下的第一美人。
蘇陌微微一笑,隨意瞧着銅鏡裡的容顏,她眸色微微一深,大紅的脣瓣勾着一抹完美的弧度:“你也多次見我濃妝豔抹了,難道還未習慣?”
念瑤朝蘇陌瞥來,瞧着蘇陌裝扮,不由再度鄙夷了一回:“豈能習慣!小姐這般,明顯是在糟蹋自己。若是讓外人知曉流月宮的宮主月傾如今是這副模樣,不知要傷多少愛慕者的心。”
一聞這話,蘇陌嗤笑一聲,道:“原來這等裝扮當真這般不入眼。那念尺長久這般裝扮,呆在這蘇府替我掩人耳目,倒是辛苦她了。方纔我吩咐她速回流月宮,她如今可是走了?”
“她早就溜了。還說這蘇府她早就呆不下去了。”念瑤道。
蘇陌再度一笑,不置可否。
想來,憑念尺那冷美人性子,平日濃妝豔抹已是委屈,尋常還要被蘇青故意找茬,她未在蘇府鬧事,也未出手傷人,已是奇蹟了。
一朝嫁娶,冷暖自知。
周圍鑼鼓昇天,鞭炮宛若雷鳴。
待蘇陌被人扶出蘇府,在與蘇家之人拜別時,卻是破天荒的聞了幾句自家爹爹的關切之語。
大紅的蓋頭,遮住了她濃妝豔抹的臉,她深邃的眸光落於腳下,盈出的,卻是一方無底的冷意與嗤笑。
如今她出嫁,倒是聞得自家爹爹的關切之語了,當真是啼笑皆非。
想來她這
十八年來,從未與蘇家任何人親近過,只因她孃親是蘇府下人,且生她時就命落黃泉,她這蘇家的庶出小姐,卻被丟在後院自身自滅,不被待見,若非偶然得師父相救,她怕是早已追隨孃親見了閻王。
只不過,她冷了十八年的心,豈能被他這三言兩語的關切所捂熱?若非不想惹事,加之師父有言不得濫殺無辜,她怕是早將這蘇府夷爲平地,以解心頭怒氣。
呵,想來,自家這爹爹怕是不知,他一向忽略着的庶出女兒,如今已是橫行天下的流月宮宮主,是名動家國的月傾。她手上已然沾了不少血,只不過最後,會不會一個沒忍住,就沾上她這爹爹的?
蘇陌並未給自家爹爹面子,僅是嗤笑一聲,回道:“今兒爹爹的一番關切之語,女兒就全當笑話聽了。如今女兒出嫁,身份乃侯爺夫人,爹爹僅是一個小小的侍郎,日後見了女兒,還是行些禮數爲好。”
此話一出,周圍之人似乎怔愣了,就連吹着嗩吶敲着鑼鼓之人,都驚訝得忘了手中動作。
蘇陌卻是不以爲意,也知曉想必此時,自家爹爹的面色已然氣得青紅交加了吧。
“念瑤,扶我上轎。”她並未理會,僅是溫婉推開扶着自己的喜婆,緩道。
念瑤面帶笑意,心底似乎順暢不少。如今,她也是見自家小姐第一次出言氣蘇家之人,但不得不說,今兒小姐這出,連她自己都覺得暢快。
她拂開擋着自己的喜婆,扶住蘇陌的手,笑道:“小姐,走,小心點腳下。”
蘇陌不置可否,喜帕下濃妝豔抹的臉上,盈着微微的淡笑。
待入得喜轎,轎身微微擡高,逐漸顛簸起來。
一路嗩吶,一路鑼鼓,一路鞭炮。
轎外的喧囂,使得蘇陌微微蹙眉,片刻,她緩緩掀開喜帕,朝行在轎旁的念瑤內力傳聲:“可看見慕容清了?”
方纔自她走出蘇府大門,直到上了這花嬌,她自始自終都未聞到慕容清的聲音。剎那間,蘇陌心生一抹嘲諷,深黑的眸光,也隱隱泛着圈圈漣漪。
“未看見。坐在那匹喜馬背上的男人,好像是慕侯爺的三弟。以前他隨慕候爺來蘇府找蘇青,我見過他。”轎外傳來念瑤詫異的內力聲。
一聞
這話,蘇陌眼睛一眯,濃妝豔抹的臉上,也蔓延出了幾抹玩味。
“他竟然未來,竟讓他弟弟來迎親,小姐,慕容清太過囂張,這親,還成不成?要不然我現在就去將他小子揪出來吊在城門上,供來往之人觀賞?”念瑤後知後覺,頓時怒了。
蘇陌淺笑一聲,額頭那抹被劉海遮住的蓮花印微微有些發熱。
她伸手探了探額頭,指尖滑過蓮花印,若有無意的內力傳聲:“念瑤,不可妄動。”
如今,她的確不想惹事。
只不過這親,成得的確是笑話。新郎慕容清未親自來迎親,她蘇陌此番雖說是順着聖旨出嫁,但那慕容清,似乎也不曾在意。
待花轎終於行至侯爺府邸前,蘇陌依舊是被念瑤攙扶着下轎。
喜婆也欲來扶,卻被念瑤拂開,面色隱隱有些不佳。
喜婆此番怎麼都未料到,這蘇家庶出小姐的脾氣,倒是大,而她侍女的脾氣,更大!另外,如今慕侯爺並未親自迎親,想必也不待見這位庶出小姐,喜婆一來二想間,也對蘇陌稍稍有些不屑。
隨意刻板的唸了些吉利的話,然喜婆說這話的語氣,卻是隨意無力,不太上心,面上也無喜色,更無恭敬。
一旁念瑤臉色一沉,手中一根銀針猝然襲去,使得老闆娘頓時腿疼摔地,好不狼狽,也驚了一路的迎親之人。
蘇陌雖蓋有喜帕,目不能視,但也知曉念瑤對喜婆動了手腳,她不置可否,安然站於轎邊,這時,一根紅綾卻遞了過來,垂眸望去,她甚至能瞧見握在紅綾上的一隻手,骨節分明,修長細緻,甚爲好看。
“嫂嫂,今日家兄隱疾突犯,今日就由軒代勞迎娶嫂嫂,良辰吉時快到,嫂嫂快隨我進去。”朗然的嗓音,溫和的語調,蘇陌卻聽得陌生。
喜帕下,她大紅的薄脣一勾,額頭的蓮花印更是灼熱了幾分。她眸光一斂,淡道:“軒?”
如此開來,想必並非慕容清的隱疾突發,而是他故意爲難羞辱她吧。
但她蘇陌又何其無辜,他自己捉不住心愛之人,封不住蘇青飛上枝頭的決心,又怎配來羞辱她蘇陌?
“慕容軒,我的名諱。”朗然的嗓音不深不淺的再度響起,溫和有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