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沂國宮裡頭誰人不知道那位富得流油的瑾公子與他身邊那個從來不苟言笑的僕人,乃是一對兒龍陽之好,這不知讓青沂國多少閨中女兒傷透了心和肺。
偶爾傳出兩人一些鬧彆扭的事兒,在一衆人眼中看來,也是甜蜜加分的小情緒。
如今,莫百衍如此認真嚴肅的“質問”陛下,更添了幾分曖昧顏色,紛紛覺得這實在是個好情郎,可惜喜歡男人……
再加上蕭天離這人賤人很合時宜很不好意思的臉色略帶羞色,更是讓這股子曖昧急劇升溫。想必今日過後,大家又可以添油加醋地說上好幾個版本了,比如衝冠一怒爲藍顏,比如爲主人何惜一死,劍指天子……
墨七突然想起來,她有一次問過齊傾墨“那個瑾君是不是喜歡你?”現在她更想掐自己幾下,扇自己幾耳光,她得是有多瞎,纔會問齊傾墨這樣的問題?
但這並不能讓莫百衍臉上的冷色減掉幾分,一來,他真的是蕭天離的下人,昨晚那事兒一個處理不慎,兩主僕的命就得丟在這兒,他死了沒事,蕭天離絕不能死。二來,殷笑聞今日召集了這麼多人過來,無非是想用皇權強壓下此事,讓齊傾墨與蕭天離兩人都不再過問,看他對那個李才人的態度就知道,可是莫百衍卻不能讓此事就此沉寂下去。
大家辛苦佈置了這麼久,怎麼可能就因爲殷笑聞一句話,將一切都抹除掉?
莫百衍感受到了許久不曾感受到的激情,當初在臨瀾國的時候,他跟着蕭天離和齊傾墨兩人大殺四方,縱橫開闔時,曾有過這份情懷。如今這情懷,好不容易回來了一些,他當然要激盪八方!
殷笑聞負手而立,看中場中站着的二人,他很清楚,這兩人只是代言人而已,在他們身後的齊傾墨和瑾君纔是真正令他棘手的。
“哦,你們是在逼朕?”殷笑聞不急不慢問道。
“不敢,只是請陛下查出罪魁禍首。”墨七說。
殷笑聞英挺的眉毛一擡,看向齊傾墨,他很清楚這是齊傾墨的主意,他不可能將墨七像剛纔的李才人一樣草草拖下去封口,看來以強制強對付齊傾墨果然不太好用,這女人似乎從來沒有服過軟。
“墨七,回來。”齊傾墨很合時機地叫回墨七,站起身來對殷笑聞一拜:“墨七無禮,請陛下恕罪。”
“無妨,其護主心切之心朕能理解。”殷笑聞打量着齊傾墨,深知她不是如此好說話之人,以她睚眥必報的性子,只怕不會就此放手。但同樣的,別人也看不出他心裡在想什麼。
君心難測,身爲一國之君的殷笑聞,其心深不可測,又豈會這麼快敗陣?
齊傾墨笑了笑,與瑾君對視一眼,說道:“民女命賤死不足惜,只不過瑾公子貴爲宣搖國皇商,若在青沂國出了什麼事兒,只怕陛下也不好對宣搖國主交代。”
殷笑聞慢聲說道:“那依聖女所言,朕該如何是好呢?”
“何不問問瑾公子?”
皮球踢到蕭天離腳下,蕭天離不得不彎身撿起,撫了下手掌萬分無奈道:“在下只是覺得,自打來了這青沂,在下一直恪守本分,未曾得罪過什麼人。實在想不出這宮裡誰對在下和塵非姑娘有這麼大的深仇大恨,非得殺了我們不可,比如剛纔李才人說的唐嬪娘娘。”
“莫非瑾公子也是如此膚淺之人?覺得唐嬪有罪?”殷笑聞一反常態,今日對唐嬪的保護有些令人訝異。
“在下只是覺得,爲了讓唐嬪娘娘洗脫嫌疑,查一查倒也無妨。”蕭天離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說。
便在此時有人忍不住插話,卻是馮才人,只見她柔柔弱弱地說道:“陛下,唐嬪姐姐向來心地善良,此事與她定無關係,爲了讓瑾公子和聖女安心,倒不如查上一查,也好還姐姐一個清白。”
殷笑聞眯起眼睛看着馮才人,看得她心裡直發毛,良久之後才冷笑一聲,坐回他那把高高在上的龍椅之上,沉聲說道:“來人啊,將昨日那些人的屍首擡上來,驗屍!”
齊傾墨與瑾君兩人再對視一眼,兩人眼中同時漫上一些喻義不明的冷酷。
時間倒退幾個時辰,退到齊傾墨剛從唐嬪的生辰宴上回來。
墨七總是嘰嘰喳喳說不個不停,齊傾墨揉着腦袋嫌她話多,說道:“你去瑾君那裡幫我問點茶葉來。”
墨七沒好氣地白了齊傾墨一眼,想支走自己就直說,找的藉口未免也太爛了些。氣歸氣,但還是往瑾君的住處走了去。
對於瑾君的這屋子,墨七有一種莫明我抗拒感,第一次夜訪瑾君,就被莫百衍吊起來一頓胖揍不說,還被逼着學了許多潛伏反潛伏,保護和刺殺之類的法子,以方便以後更好的保護齊傾墨。
可以說墨七長這麼大最丟人的一次便是在這裡了,所以她對這裡總是有些反感的。
瑾君打開門迎了墨七進來,聽她說齊傾墨要茶,便真的拿了把茶葉給她,卻不放她走,說時機未到。
墨七不樂意了,拿個茶葉還分什麼時機不時機?便怒道:“瑾公子莫不是又要教我一些莫明其妙的東西吧?”
蕭天離一樂:“我倒是想教你,可你也未必學得會。”
墨七一惱,就要大打出手,蕭天離輕鬆架住她的手臂,另一隻手比了個食指在嘴邊示意她噤聲,然後對着莫百衍點了下頭,莫百衍心領神會,出手熄滅了屋裡的蠟燭。墨七心中卻震驚着這個平時不顯山不露水只知道炫富的皇商公子,竟有着這般深厚的內力。
“怎麼了?”墨七再衝動也發現了此時的不對勁。
“好戲開鑼。”蕭天離退後幾步與莫百衍站在一起。
莫百衍有些緊張地聲音問道:“在青沂國皇宮裡這麼做,真的可以嗎?”
“有什麼不可以,這天下還沒有我不可以的事!”蕭天離冷笑一聲,猖狂至極。從懷間摸出柄小巧,樣式別緻的飛刀在黑暗中聽了會聲音,認準了一個方向飛刀猝然出手,破穿而出射入了一個方向,只聽得那裡有人慘叫一聲,然後有重物跌入地面的聲音。
“你一個人可以嗎?”蕭天離轉頭問莫百衍。
“他們在明我在暗,沒問題。”莫百衍點頭,金風樓那麼多年的廝殺生活要可不是白過的,藏在暗夜裡的狼一旦伸出利爪,便是必勝的撲殺。
蕭天離皺眉想了一會兒:“如果麻煩,將他們引到清風樓。”
“是。”莫百衍應完便退下。
聽着這古怪的對話,墨七萬分不解:“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你家聖女期待的事。”蕭天離沒頭沒腦的一句,更讓墨七摸不着頭腦。
不等墨七再發問,蕭天離已經帶着墨七從後門離開,藉着月色與夜色,急急奔向齊傾墨的清風樓。這個女人向來愛冒險,也不知道這一次的時機掐算得對或不對。
蕭天離來到齊傾墨的清風樓外時,只覺得裡面鴉雀無聲,不由得心中一緊,難不成他們來晚了?
急急往屋內衝進去,蕭天離卻在門口頓住腳步,在寂靜的黑夜裡,他甚至都能聽見屋內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起,一個均勻綿長,顯然熟睡,另一個微微帶喘,聽上去是在剋制着自己的情緒。
再借着月光往屋內一看,好一屋的死人!
柳安之此人平日裡看上去雖然冷傲了一些,但總的來說還算是個好人,若是要跟齊傾墨比起來,他已經算是個天大的好人了。但這個天大的好人,殺起人卻絲毫不心軟,甚至比起自己來更爲恐怖。
那時大雪剛好落下,這第一場雪並未來帶來多少美麗之感,反而平添寂寥和肅殺。柳安之安安靜靜地坐在椅子上,一身白衣依然勝雪白,緩緩站起來,走到門口走進外面的飄飄飛雪中,有如謫仙自天宮而來,可是這位謫仙出手之狠辣卻令人咂舌。
眼前倒在地上的人一看便知是一羣悍不畏死的死士,手中的刀劍暗啞無光,月亮照在上面都反射不出半點光來,像是那刀劍會吞噬光明一般。而柳安之便站在死人白雪中,那些死士眼球凸出,抽搐着含着驚恐死去。
醫者,可以救人,更可以殺人。
這是蕭天離第一次看到柳安之殺人,寂靜無聲,有如幽靈,奪人性命只在轉眼之間,也是他第一次覺得柳安之並非柔弱書生之流,他取個性命之時,着實無情得很。
“你看,我留在她身邊,還是有用的。”柳安之清冷的聲音飄渺得像是懸在空中,着不了地,虛弱得令人心疼。
“對,你很厲害。”蕭天離認可道,以蕭天離的身份,認可這個他一直不太放在心上的柳安之。
很快另一批殺手緊隨而至,看着黑衣人在白雪裡夜襲而來,柳安之搖搖欲墜的身子晃了一下,轉身回屋,坐回那把椅子上:“我的毒用完了,這些人只能靠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