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得了一種病

091 得了一種病

定安侯府雖然沒有長公主府來的宣闊,可上上下下,主院套院跨院的林林總總加起來卻也有幾百間房子,秦嚴又哪裡知道瓔珞住在何處。

他出了府才察覺到這個問題,忙又折返,召喚來嘯月,令嘯月嗅了嗅今日他外出穿的那件玄色長袍,長袍上倒是沾染了瓔珞的氣息,這才帶着嘯月一起往定安侯府而去。

嘯月這些年一直跟隨着秦嚴住在人羣中,高門大戶的宅院卻也熟悉,它雖然不會翻牆上樹,可對穿牆過院已然已自有法子,可憐它做爲最兇殘的狼,卻被偷香竊玉的無良主子當成獵犬來驅使,頗廢了一番功夫一人一狼這才潛到了秋水院後的一片芭蕉叢中。

見嘯月在西廂的後窗下轉悠,秦嚴便了然於心,招呼嘯月藏好,這才越窗而入。他進了屋,便見明間碧紗櫥裡的小添漆牀上躺着個守夜的丫鬟,閃身過去在那丫鬟後頸處敲了一下,秦嚴才轉身往內室走。

明間往暗室的門框上掛着一簾七彩滴水瑪瑙珠簾,秦嚴撩起瑪瑙簾子,水珠碰撞,無可避免地發出清脆悅耳,宛若音符的撞擊聲。

聲音在靜夜裡異常清脆,秦嚴聽着那聲音無端便有些做賊心虛,他腳步頓了下,心跳好似也被這聲音攪亂了,不知是心虛之故還是緊張之故,神情也緊繃了起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邁步進了屋,如今的京城夜間已頗有寒意,內室中添了個炭盆,一股暖氣撲面而來,帶着股暖暖的馨香,香氣在夜色中浮動,令人心緒也跟着浮動起來。

秦嚴並不急着動作,站定了,目光量着四周。

但見這內室並不算大,東面牆靠放着四扇門的雕漆纏枝花卉蟲鳥大衣櫃,旁邊是一個三足梨花木雕刻芙蓉花的架子,上頭擺放着一盆枝葉舒展的素心蘭。靠窗處是一架矮榻,上頭鋪陳着古意雙蝶雲紋軟墊,放着數個繡花精美顏色斑斕的大軟枕。

矮榻邊兒的條案上放着白玉雕獸的香爐,嫋嫋飄出些百合花香來,。兩隻美人頸花瓶裡竟然沒插什麼花兒朵兒的,而是插着兩枝細細的枝條,枝椏間掛着袖彤彤的袖葉,別有秋趣。

條案後的牆上掛着一副仕女圖,圖中美人執扇回眸,人比花嬌。西邊的百寶閣上零落放着些小擺件,玲瓏可愛的白玉兔雕,根雕的筆洗,一對精緻的陶瓷娃娃,不一而足。再那邊便是梳妝檯了,上頭放着些胭脂盒,首飾盒,幾隻梅花簪子散落在梳妝檯面上。

屋子中間擺着方桌,方桌上還蓋着紗質繡白蝶翻飛的桌布,四周垂下,其上繡着的栩栩如生的蝴蝶在透窗而入的月光下像生了靈性,一晃眼便能飛散開來一般。桌下兩個鼓凳上也墊着毛絨絨的軟墊子。

然後便是那架極惹眼的楠木垂花柱式拔步牀了,層層青蓮色的紗幔垂着,牀廊裡放置的羊角燈散發着昏黃的光芒,將帳幔輕紗照的半透明,薄如蟬翼的輕紗飄浮着,隱約可見錦繡團兒中芙蓉橫臥的玲瓏身影。

這便是女子的香閨,當真和他起臥的那間處處透着剛硬宣闊的寢室差之太多了,這裡每一處都透出女子的柔媚細緻,精巧纖柔。讓人置身其中,便像是墜入了一場旖旎無邊的春夢,整個人都有些心神恍惚起來。

秦嚴只覺着這屋子每一處都極合心意的舒適溫馨,讓人身心放鬆,和這屋子一比,自己那處處冷冰冰的屋子簡直就不是人待的地兒了,若然每日歸家都有這麼一處所在接納他,都有這麼個嬌人兒等着他,那該是何種滋味……

這個念想,令秦嚴一瞬間血氣涌動,臉色柔和的不像話,脣邊也勾起了笑意來。

他在穗州時也曾往瓔珞的閨房中闖過一次,可那次他並沒細緻地觀察四下,也沒能生出這般荒唐古怪的念頭來,更不曾像現在這般只覺渾身熨帖,浮想聯翩。

他不知這回自己是怎麼了,閉了閉眼,這才腳步放輕靠近拔步牀,撩開了紗幔。

架子牀中掛了兩層紗幔,秦嚴挑起外圍的輕紗,羊角燈的光芒便傾瀉了出來,燈光照在青蓮繡白玉蘭花的紗帳上,裡頭安然躺着的人影清晰可見。

牀頭安置着的衣架上掛着脫下來的錦緞褙子,繡花中衣,曳地長裙,束腰鑲玉腰封,衣架旁的春凳上,竟然還放着一套凌亂的白綾子褻衣。

她睡覺竟然都不穿褻衣的嗎?

秦嚴的心狠狠跳了一下,急促喘息了一下,這才猛然將粘着的目光從那褻衣上收了回來。

目光垂落便見,牀前腳踏上橫七豎八散放着一雙小巧玲瓏繡深淺袖桃花的鵝黃綢面繡花鞋,秦嚴不知爲何,鬼使神差地便彎腰撿起了腳邊的那隻鞋子。

他從來不知女子的鞋子竟可以這樣精美小巧,柔軟馨香,小小的鞋子放在掌心,竟比他的手掌也沒大上多少,秦嚴撫摸着鵝黃綢面上繡着的精美桃花,眼前不由浮現上次在瓔珞閨房中瞧見的她裙下露出的一截腳丫來。

白皙而纖細的腳背,像是會發光一般,五個珍珠般排列的腳趾,泛着粉嫩光澤的指蓋……

他神思恍惚了下,又覺自己一個大男人,抓着人家姑娘的繡鞋浮想聯翩實在是有失體統,太不像話,忙將手中繡鞋和那地上的另一隻放在一處,整整齊齊地擱在了腳踏上。

這才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擡手將那最後一層如霧的牀帳給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