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 替死鬼

098 替死鬼

靖王府頭一日辦了喜事,第二日一早沒過午,世子妃便和世子一起離開王府回了孃家,聽聞世子妃還是暈厥着出的府,當日這消息便不脛而走,傳了不少人家。

甚至於靖王府中祭祖出了事兒的流言也都像長了草一般傳遍了,雖然大家都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兒,可世子既然陪着世子妃回了孃家,可見世子妃是受了極大委屈的。

故此翌日早朝,靖王便被御史彈劾了。

御史告靖王虐待皇帝御賜的兒媳,是爲對天璽帝的極大不敬,更告靖王內宅不靖,內帷不修,齊家不嚴。

而那邊瑞王就更離譜了,竟然貪花好色,強佔民女,德行不佳。

天璽帝還垂詢了靖王,問及靖王府祭祖之事兒究竟情況如何,怎麼鬧得世子妃頭一日便離了王府,道:“愛卿細細說來,若然是真寧縣主的過錯,她雖然是朕御賜的婚事,朕也不會偏袒於她,定下旨斥責,令她改過。”

靖王腦門上汗水微滲,可天璽帝既然詢問了起來,他便不敢有所隱瞞,只得當着衆大臣的面將靖王府祭祖的事兒說了一遍,道:“微臣知道委屈了真寧縣主,正在嚴查此事,一旦找到奸人,不論是誰,定予以嚴懲,給真寧縣主一個交代,也請皇上給微臣一個肅清內宅的機會。”

說着磕起頭來,只覺得四周都是同僚們嘲弄的目光。

家事兒丟人丟到了金鑾殿,靖王也是漲紅了臉,心中雖然惱恨秦嚴和瓔珞不留餘地,可對幕後動手之人卻也心生恨意。

天璽帝聞言沉默了片刻方道:“如此,朕便等着愛卿的處理結果了。”

天璽帝這分明是要繼續關注這件事兒,竟是如此袒護真寧縣主!

靖王心驚了一下,不過隨後便也釋然了,真寧縣主是御賜的,如今頭一日便回了孃家,這也算是靖王府明晃晃打了朝廷和天璽帝的臉,天璽帝在意真寧縣主便是在意他自己的龍顏,會一直關注此事也是在所難免。

靖王忙忙磕頭應是,保證兩日之內定然要查出奸人,解決此事,天璽帝才擺手令其退下。

接着天璽帝纔看向了瑞王,直接將龍案上兩本奏章丟到了瑞王的腳邊,怒斥道:“傷風敗俗,好好看看!”

瑞王這次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昨日他在府中聽到聽風樓的消息時,早已經入睡了,問訊真真是恨不能將蘇瑛鶯碎屍萬段,他連夜召集了幕僚前來商議,可是當時聽風樓聽戲的人實在不少,事情已經傳了出去,幕僚們也是沒有辦法。

只道這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兒,讓瑞王否認到底便是。

今日御史果然就拿昨兒聽風樓的事兒說話,瑞王跪下,拾起彈劾的奏摺看了下,這才神情坦然的道:“皇上請容兒臣自辯。”

天璽帝瞧着瑞王,道:“準。”

瑞王方纔道:“皇上,這上頭說聽風樓傷風敗俗的蘇姑娘口口聲聲喊了兒臣的名字,讓兒臣救他,又因爲她爲琉璃閣辦事,而琉璃閣又是瑞王府的生意,故此便彈劾兒臣和蘇家姑娘不清不楚,玩弄民女。兒臣實在不服。昨日夜裡兒臣早早便安歇了,根本就不曾離開過瑞王府,兒臣滿府上下都可以作證。那蘇姑姑娘在聽風樓喊出兒臣的名諱來,實在不知是受何人指使,又是何等居心。”

他說着略擡頭瞧了眼天璽帝的神情,這才又道:“再一個,那琉璃閣確實是兒臣的產業,可兒臣堂堂皇子,怎麼可能親自管理?便那蘇姑娘和琉璃閣有什麼干係,兒臣也不可能知道啊。兒臣已經問過下頭管事了,那蘇姑娘是因爲擅長畫首飾圖樣,這才得了琉璃閣三成的乾股,其它便真沒什麼了。兒臣根本不曾見過這蘇姑娘,實在不敢擔此玩弄民女的罪名啊。望父皇明鑑。”

天璽帝聞言這才面色稍霽,道:“好,此事朕會令王愛卿細查究竟,你平身吧。”

早朝結束,靖王和瑞王面色卻都不怎麼好,靖王府的爛攤子還等着靖王回去處理,可想而知今日早朝之後,京城的百姓們茶後飯餘將會怎樣談論靖王府的家事兒。

同僚們也都等着瞧靖王府的熱鬧,靖王沉着臉,也不和百官再做寒暄便快步去了。而瑞王面上雖還帶着些笑意,可也神情僵硬,勉強和幾位大臣寒暄了兩句便也早早離開了。

而靖王昨日便已經查到了在羊頭和鹿頭中動手腳的下人,乃是負責準備祭祀之物的大廚房上的一個姓裘的管事婆子,也確實在那婆子的屋中發現了一些痕跡。

只是那婆子的嘴巴極硬,昨日靖王的人不管如何審問,她竟都死咬着不肯交代幕後之人。而那婆子並非家生子,乃是二十年前從府外買進來的,孤身一人,連個家人都沒有,也無從威逼。

靖王強硬手段都用過了,可這裘媽媽卻嘴硬的不肯出聲,還差點咬舌自盡,連個下人竟然也這樣難產,非要和他作對,這也讓靖王很鬱結。

他早朝回到了靖王府,便再度詢問管家秦河,道:“那裘婆子還未曾招供?”

秦河彎了彎腰,道:“回王爺的話……她招了。”

靖王倒意外了下,擡眸盯視了過去,道:“說!”

秦河這才上前一步,道:“這裘婆子在府中是認了個乾兒子的,今日將她那乾兒子捆綁了在她面前略施手段,她便招了。”

靖王目光略有不悅,道:“既是這個年紀認下的乾兒子,她又是孤家寡人一個,那便是當以後養老送終之人認下的,當成親生兒子也是理所應當,怎早知道她有個乾兒子卻不動此心思。”

秦河忙面露愧意,道:“還是王爺洞若觀火看的清楚,屬下原以爲這婆子嘴巴如此之硬,這樣死忠,一個乾兒子想必也沒什麼用,倒是想岔了。”

靖王擺手,道:“行了,招出了誰來?”

秦河抿了抿脣,道:“那裘婆子說,都是梅西院中趙側妃指使她這樣做的,屬下已經派人查證過了,這裘婆子早年確實得過趙側妃的提攜。裘婆子並非家生子,剛進府那些年根本無法出頭,後來是偶然一次趙側妃嚐了她做的糕點,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才慢慢熬出了頭,升上了管事婆子。說起來,趙側妃對裘婆子也算是有知遇之恩了。”

秦河的話令靖王雙眸微眯,臉色陰沉的道:“梅西院趙側妃?她竟敢如此!”

秦河垂首道:“趙側妃總歸是二少爺的生母,屬下沒敢驚動,只讓人暗中將梅西院看守了起來,王爺看……”

靖王豁然起身,道:“本王親自去審問她!”

他言罷大步便往梅西院而去,梅西院的趙側妃乃是靖王的通房婢女出身,年紀比靖王還大個一歲,育有比秦嚴略小兩歲的二少爺秦政。

她年紀大了,自打靖王妃過門後,這十多年來,靖王便一步不曾踏足過梅西院。

靖王今日到來,她卻好似是早便知道的,靖王進屋便看見趙側妃穿着一身半舊的寬大水紅繡梅花交領長褙子,一條素白挑線裙,梳着個簡單的單髻,插了一支白玉簪,正對着梳妝鏡描眉。

瞧見他進來,她也不曾起身相迎,依舊對鏡描畫着,待畫好了眉,這纔看向靖王,道:“王爺可還記得婢妾這身衣裳?這是婢妾當年被擡姨娘當夜所穿,也算是婢妾洞房花燭時的喜服了呢。”

趙側妃早老了,這些年更不像是靖王妃那樣受盡滋潤,如今穿成這樣,又描眉畫脣,瞧着極是古怪,靖哪裡有時間多瞧她,直接便問道:“你知道本王要來,看來本王也不必多問了,爲什麼那樣做?”

趙側妃卻嘆了一聲,道:“王爺不記得了嗎,當年婢妾和長公主是同時有孕的,長公主生世子爺時,婢妾也要臨盆呢,可就因爲長公主那邊難產,婢妾生產時竟然連一個接生嬤嬤都找不到,最後婢妾的孩子是生了出來,可卻因爲在母體中呆的時間太長,他連兩日都沒撐過去便夭折了,那孩子如若活着才該是王爺的長子!婢妾恨長公主,也恨世子!若非長公主怕婢妾搶了世子長子之位,婢妾怎麼可能生產的那麼艱難!若非世子難產搶了王府中混亂不堪,婢妾這裡又怎會毫無人管,婢妾的孩子也不會死!婢妾要報仇!爲我兒報仇!”

靖王難以置信,拍案起身,道:“就因爲這事兒,你就敢褻瀆我秦氏先祖,破壞祭祖?!”

趙側妃卻笑了起來,道“婢妾也恨靖王妃,自她進門便霸着王爺,婢妾再沒承寵過,婢妾就是要讓世子以爲是靖王妃搞的鬼,要讓世人以爲是靖王妃做的孽,憑什麼那麼個嫉婦佔着好名聲,她不配!”

靖王聞言勃然大怒,一腳踢在了趙側妃身上,道:“你簡直就是個瘋子!來人,看好她!”

他言罷,轉身大步出了屋直接便往皇宮去了。天璽帝聽聞靖王的回稟後,卻只淡淡道:“方纔祁陽王剛進宮喊了屈,既然都查清楚了,愛卿便親自往祁陽王府解釋一番,早日接世子妃回去吧。”

靖王略鬆了一口氣,傍晚時便押着趙側妃,親自到祁陽王府拜見。

不管怎麼說,靖王都是瓔珞的長輩,既然登門了便沒有擋在門外的道理,祁陽王很熱情的接待了靖王,聽靖王講了一切後,卻是道:“竟是如此,卻不知靖王準備如何處置這趙側妃?”

靖王對趙側妃沒什麼感情,如今只想早些平息紛亂,聞言便道:“這樣包藏禍心的女人,本王自然是容不下的,自然要嚴懲不貸,依本王的意思,便讓她暴斃吧。”

祁陽王聞言目光一縮,心道這靖王好狠的心,面上卻不動聲色道:“呵呵,這是王爺的家事兒,我卻不好插手干涉,不過趙側妃畢竟是陷害的嫣姐兒,這事兒是不是也該問問嫣姐兒的意思?”

靖王來,秦嚴卻不曾露面,說是出了府,靖王原就有些不滿,此刻聽祁陽王要問瓔珞的意思,更是心頭冷笑,只卻也不敢表現出來,道:“郡王看,如今事情也弄清楚了,本王也不會包庇趙側妃,嫣姐兒是不是也該回王府去了?”

祁陽王卻面露難色道:“王爺不知道,自昨兒嫣姐兒從靖王府中回來,她便病倒了,如今實在是起不了牀啊,既然她都回來了,我看,還是讓她在家裡好好養養病,等三朝回門一併過了再回去王府也不遲。”

祁陽王言罷也不顧靖王沉下來的臉色,便喚了個人,將這邊的事兒都去告知瓔珞和唐氏。

瓔珞聽聞趙側妃的事兒卻是半點也不驚訝意外,她也根本就不信是趙側妃一力所爲。

趙側妃二十多年前沒因恨生事兒,如今她都有了二少爺了,倒又爲個早便夭折的孩子折騰了起來了?

趙側妃這明顯是被推出來的替死鬼,瓔珞倒也並不失望,因爲一早她便不曾期許過,這回能讓真正的幕後人顯出原型來。

那人在靖王府紮根那麼深,太后都一直沒能查出什麼來,她也沒指望自己一出手便能查到端倪。

只瓔珞卻也沒準備就此算了,故此只吩咐了妙哥幾句,讓妙哥到前院去給靖王回話。

“世子妃實在病的厲害,本是想撐着起身跟着王爺回府的,可誰知道纔剛扶着起了身,便又暈厥了過去,實在是移動不了,世子已經出門給世子妃請大夫了,王爺可否寬限幾日,等世子妃病養好了,立馬就回府去。至於趙側妃,世子妃也說了,雖是她不安好心,陷害世子妃,可她到底是爲王爺育下了二少爺的,若是按王爺的令其暴斃,豈不是讓二少爺和我們世子結了殺母之仇?故此世子妃懇請王爺爲了二少爺和我們世子也輕懲趙側妃,便送到莊子上令她再莫回府就好。”

妙哥將瓔珞的意思傳達了,靖王臉色便愈發黑了起來,豈能聽不出瓔珞話中的嘲諷之意來。

感情他重懲趙側妃,倒又成了錯?!

且昨兒還活蹦亂跳的人,今日就病的動不動就暈倒,連馬車都上不去了,這分明就是和他作對,得理不饒人,就是不肯回府去。

靖王臉色難看,祁陽王卻笑着道:“我看嫣姐兒的話也有幾分道理,王爺說呢?還是將那趙側妃劃掉了側妃名分,送到莊子上看管起來算了。”

靖王心中雖堵的要命,可天璽帝明顯是站在祁陽王府一邊的,他也只能忍氣吞聲,道:“如此也好,倒是本王先前思慮不周了。”

他一個做公爹的,也不好提到後頭去探病的話,心知今日是不可能憑藉一己之力接回瓔珞了,便起身,道:“如此,便讓嫣姐兒先在郡王府中修養着吧,本王告辭了。”

“王爺慢走。”祁陽王自然不會留人,打着呵呵便送走了靖王,待他人一出書房,祁陽王便哼了一聲,不屑的搖了搖頭。

而靖王滿身火氣回到靖王府,靖王妃給他上了茶,又親手用溫熱的毛巾伺候靖王擦拭了手臉,聽靖王說了祁陽王府的事兒,便道:“王爺也莫氣,妾身知道世子妃的意思,只怕若非妾身親自去求她,她是不肯回府的……”

她說着苦笑了一下,道:“世子妃這到底還是於妾身生了嫌隙,還疑心着妾身呢。趙側妃這回也是算無遺算了,知道就算她被揭露了,妾身也是洗不乾淨,世子妃還是會心疑於妾身,妾身沒想到,趙側妃心裡對妾身的嫉恨竟然已到了如此瘋狂的地步。也怨妾身,不該總霸着王爺,都是王爺的女人,妾身如此佔盡雨露,也難怪她會如此……”

靖王卻拉了靖王妃的手,道:“這怎麼能怪你,是本王自己不願意,你何曾攔過本王,倒是時常爲她們着想,時常開私庫賞賜她們,補償她們,是她們自己心太大了!至於祁陽王府那邊,他們不願意回來便不回來了吧,你也不必親自去賠禮道歉求他們,你是長輩,若然真那樣做了,外頭不定傳成什麼樣子呢!本王不能如此委屈你!”

靖王妃卻搖頭,道:“不,皇上那邊還看着呢,妾身明日一早便前往祁陽王府,一定會帶回世子和世子妃的,王爺放心,妾身爲王爺不覺得委屈。”

靖王聞言也知有天璽帝盯着,只能如此,便嘆了一聲憐惜而歉疚的擁住了靖王妃。

靖王妃靠在靖王懷中,臉色陰沉了下來。

這次是她太過小瞧了那丫頭片子,想到自己作爲婆母,卻要低頭前往祁陽王府去賠罪接人,靖王妃的手不覺便死死捏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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