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婠一直不懂胤禟那句話的意思,她的天地只有後院這一塊,就算偶爾出去周旋,接觸的都是一些命婦,而這些人聊得最多的就是打扮、男人、孩子和八卦,其他的也打聽不了什麼,即便真的打聽出來,也是衆所周知的事情。
儘管如此,婠婠心裡清楚,局勢並沒有因爲穩定,相反地暗涌無數,只待巨風形成,引起風浪。
胤禟近來真的很忙,雖說太子再次被廢,形式對他們有利,胤祉和胤禩等人也不是好對付的,特別是近爲頗受皇阿瑪寵愛的胤禎,似乎除了皇阿瑪,其他人都不放在眼裡了,真是不知死活。
胤禟暗地裡動作不斷,一面不動聲色地打壓胤禩、胤禎他們手中的賺錢的商鋪,一面將手中的暗衛派出去,爲得就是摸清楚他們下一步的動向。那次年氏告密讓胤禟徹底斷絕了對胤禩的最後一絲兄弟之情,也因爲這個,他再出手便沒有任何的猶豫。如今,他的人四哥的人不斷地深入到八哥的陣營當中,若不是沒有適合的機會,怕是這所謂的八爺黨早就沒了吧!
隨着胤禟緊鑼密鼓的排兵佈陣,身在後院的婠婠看着突然把自己招來的董鄂氏,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當初下藥的時候,她以爲這兩人最多也拖個三四年,沒想到如今都五六年都過去,不只是董鄂氏,就是伊爾根覺羅氏都還好好地活着。有時候婠婠都直感嘆兩人命真硬,都這樣了還能支撐下去。
“妾身給福晉請安,不知福晉叫妾身前來有什麼吩咐?”走進內室,那撲鼻而來的藥味讓婠婠微微皺了皺眉,隨後入眼的是面如枯稿,瘦得不成人形的董鄂氏,這樣的她真的很難看出當初爲難人時的刻薄樣。
董鄂氏耷拉着眼皮,看着依舊如少女一般貌美如花的婠婠,眼裡閃過一絲嫉恨的情緒,張嘴說出來的話自然也就不再動聽了。“怎麼,如今我這個嫡福晉不管用了,找你過來喝杯茶還得先說說有什麼事?”
面對董鄂氏冷嘲熱諷的樣子,婠婠眼裡閃過一絲譏誚。找她喝茶,她可不記得她和董鄂氏的關係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話說發生這麼多事之後,她們之間雖然沒有實質的傷害,卻也不可能像普通一樣坐在一起聊天喝茶了。
“當然不。福晉想什麼時候見妾身就什麼時候見妾身,只是妾身不認爲福晉會突然有這麼好的興致。”眨了下眼睛,婠婠嘴角微揚地道。
董鄂氏看着意氣風發的婠婠,心裡的悔恨一下子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她真的又悔又恨,當初自己怎麼就看走眼了,放過了這麼大一個禍害。聽麗嬤嬤說完顏氏也死了,呵,這麼說來她認爲是對手的都比不過眼前這一個。
“哼,本福晉聽了你的風光事蹟,便想問問你什麼時候該把手伸到本福晉身上來了。”冷笑數聲,董鄂氏有些自暴自棄地道。
董鄂氏的話音剛落,婠婠便嗤笑出聲,目光鄙視地對上董鄂氏憤恨的雙眼,一臉嘲笑地道:“福晉還是那麼高看自己,你這樣有什麼值得我出手。”冷哼一聲,婠婠想着反正她們之間早就撕破臉了,再裝也沒人信,便直接說道:“況且如今我有爺的寵愛有孩子有權力,基本上別人追求的我都有,難道還容不下一個病臥好幾年的福晉麼?”
“你——”董鄂氏被氣得夠嗆,伸出的手指更是抖個不停。
的確,她這個福晉早就名存實亡了,沒有權力,沒有寵愛,更沒有子嗣,每天每天地就這樣躺着,簡直生不如死,又怎麼會讓人覺得忌憚呢!
“是啊!本福晉如今就跟個廢人一樣,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你怎麼可能明白。”自嘲地笑了笑,董鄂氏眼裡的眸光似乎一下子就黯淡起來了。
麗嬤嬤站在一旁,瞧着原本想要除掉兆佳側福晉的福晉竟被兆佳側福晉打擊得沒了動力,這不是白忙一場麼?
婠婠瞧着似乎是面對現實的董鄂氏,眼裡閃過一絲笑意,擡首的瞬間看到一臉焦急且不斷向董鄂氏眨眼的麗嬤嬤,心中一緊,她道一向沒有動靜的董鄂氏怎麼突然肯見她了,現在看來是有人煽風點火,躥梭着她除掉自己呢!
當初她就知道麗嬤嬤不是個好東西,前世在她手上吃不少虧,可到底沒有傷及性命,她便想着算了。反正這敵人多了,沒必要揪着一個無名小卒不放。可惜人家沒把自己當小卒子,都過去這麼久了,還蹦躂地想要她的命,想來真是活得太久了。
“麗嬤嬤若是眼皮抽筋,本側福晉可以讓人請大夫過來幫你看看。”把玩着腕間的鐲子,婠婠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麗嬤嬤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不……不……不用了,老奴沒事,多謝側福晉關懷。”強裝鎮定,麗嬤嬤到是沒有想到婠婠會注意到自己。
“沒事最好,若是有事也不要忍着,畢竟麗嬤嬤可是福晉身邊的老人。”一字一句地說話,婠婠知道有些人的確是需要收拾了,不然她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平靜日子怕是又要結束了。“福晉,妾身這邊還有不少事要處理,便不打擾福晉休養了,妾身告退。”
董鄂氏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根本就不管她是走是留,到是麗嬤嬤看着婠婠離去前那若有所思的模樣,心裡一陣冰冷,她想這一次兆佳側福晉怕是把她記下了。
如麗嬤嬤所想,一個月後,婠婠突然開始在後院抽調人和,再補進新人。來來回回好幾趟,不管其他院子裡是什麼情況,麗嬤嬤發現正院裡除了自己,就只剩下秋月和玲香兩個熟面孔,其餘的人都是生面孔,她連名字都叫不出來。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讓麗嬤嬤變得非常地老實,她本想着除掉兆佳側福晉,福晉又能像從前那樣風光,她這個貼身嬤嬤亦不用再留在這個小小的院子裡。誰知計劃纔開始就出了問題,眼瞧着福晉比之從前更加頹廢不說,就連身體也越來越差。
只是這次真的能逃過嗎?
不行,她一定要想辦法避免才行。
棲雲軒裡,婠婠坐在主位上,底下跪着剛過來求見的麗嬤嬤,青煙等人站在婠婠身旁。婠婠居高臨下地盯着行爲謙卑的麗嬤嬤,不知道爲什麼,卻一點都不想饒了她。
放虎歸山?
這種事情做一次就夠了,況且麗嬤嬤此人對董鄂氏的忠心,前世她就見識過,今生可不想體驗一把。
“麗嬤嬤過來,可是有什麼話要向本側福晉說嗎?”婠婠左手食指和拇指一直轉着右手中指上戴着的戒指,聲音微冷,語調亦帶着一絲壓迫之意。
麗嬤嬤跪在大廳中間,胖胖的身子不若從前那般有氣勢,相反地顯得非常地謙卑。她此時的神情顯得十分地平靜,見婠婠問話,便低聲回道:“老奴此番前來只是想向側福晉表達自己的忠心。”
青煙等人都是陪婠婠去過正院的,當時婠婠的一句就把麗嬤嬤和董鄂氏的打算揭露了,雖說沒有出事,但是她們都知道麗嬤嬤過來根本不可能安好心。
“麗嬤嬤該不會是在說笑吧!”婠婠冷哼一聲,臉上嘲諷的笑意絲毫沒有遮掩。“麗嬤嬤,大家都是明白人,那麼我們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婠婠的話音一落,一旁的青煙便習慣性地進入防備狀態。
“老奴此番前來的確實是想投誠,若是側福晉不接受,便當老奴從來沒有過來過。”麗嬤嬤瞧着一臉諷刺的婠婠,就知道要取信於她不容易,要逃過這一劫恐怕更不容易。
“這樣就放棄了麼?”輕笑一聲,婠婠的一句話就讓準備起身的麗嬤嬤又重新跪了回去。“老怒不明白側福晉這話是何意。”
婠婠看着望向自己的麗嬤嬤,嘴角的弧度越來越深,說出來的話也越來越冷,“本側福晉這棲雲軒起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能走的,麗嬤嬤。”說完,笑容自婠婠的臉上消失,她肅着一張臉,眼眸裡閃過幾分冷厲,直直地看向麗嬤嬤,冰冷的聲音就像是從地獄裡傳出來的,不夾雜絲毫情感。
麗嬤嬤聽着婠婠的話,心知自己是活不長了。想着身體越來越不好的福晉,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從袖子裡抽出一把匕首,猛地向着婠婠衝了過去。
好幾個丫鬟瞧着這一幕都嚇得驚叫起來,青煙反應最快,一個側踢便踢飛了麗嬤嬤手中的匕首,再一回身便一腳將麗嬤嬤踢翻在地。門外的小林子等人也反應過來了,上前立馬將麗嬤嬤架住,唯恐她再有動作。
婠婠面色有些發白,顯在是嚇到了。另外她剛纔起身想躲的時候,因着有些慌亂扭了腳,雖然故作鎮定,但是生理痛還是讓她忍不住紅了眼眶。
“拖出去,不留活口!”婠婠面色冷凝地吐出一句話。
麗嬤嬤立馬便被拖下去了,青煙等人瞧着婠婠不同平常的樣子,立馬圍了上去。
待青煙等人請來徐御醫,才發現婠婠不只是嚇到了,還扭傷了腳。徐御醫過來見婠婠沒有大礙,也鬆了一口氣,待看過婠婠的腳後,他開了一副安神的藥才起身離開。
婠婠不打算通知胤禟,天知道胤禟這段時間忙着四處安插人手,已經連着好幾天睡在書房了。她不想讓他擔心不假,可是她身邊的人可不敢把這種事情隱瞞下來,要知道差一點側福晉就受傷了,到時無論他們有沒有錯都是死路一條。爲此,青煙是一找到空隙就跑去書房找小喜子了。
當小喜子聽清青煙說得事情時,差點沒給麗嬤嬤跪下。
他道府裡經過主子爺和側福晉的雙重整治,那些作死的不是真把自己作死了,就是被喜歡作死的人震懾住了,現在看來他還是高看某些人的智商了。都到了這步田地還沒看清誰是這府裡真正的掌權人,簡直就沒長眼,沒看到主子爺發火只有兆佳側福晉一個人製得住麼。
居然敢行刺側福晉,真真是嫌命長。
感慨兩句,小喜子是一刻都不敢耽誤,腳下一轉就進了書房。
書房裡的胤禟一聽這消息,立馬把手上的事物交給幾個可靠的屬下處理,他自己則直接去了棲雲軒。此時婠婠正躺在內室的牀榻,鄭嬤嬤剛伺候她喝完藥,胤禟進來瞧見這一幕,直接就把人統統攆出去了。
坐到牀榻邊,胤禟的臉色顯得不是很好,他雙眼緊緊地注視着婠婠,眸光裡閃爍着幾絲怒火,婠婠瞧着一陣畏縮,神色因着疼痛變得有些蒼白。
“你這笨丫頭到底是幹什麼吃的,明知道人家不懷好意還不注意,你這是想找死麼?”胤禟一臉惱怒地盯着婠婠,臉上帶着幾分責怪,語氣更是惡狠狠地不帶一絲溫柔。
婠婠雖然早就知道胤禟的性格有多彆扭,但是現在被罵,還是讓她覺得有些委屈,畢竟麗嬤嬤此舉是真的嚇到她了。
那個時候,她真的以爲自己就要死了。
胤禟見她眼眶紅紅的樣子,一時竟不知道是該憐惜她好還是繼續罵她的好。繃着臉,兩人突然陷入一陣沉默之中。只是胤禟看似生氣,實則眼神一直放在婠婠的身上,不停地打量她有沒有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