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不僅胖糰子有這個感覺, 其實是林家的幾個姑娘都受不了了。

靖王感覺到懷裡的胖糰子在瑟瑟發抖,便垂頭問道, “你也冷?”

“不, 不冷。”她就是被肉麻的。

阿妧抖了抖身上的小肥肉, 猶豫了一下。

靖王身上沒有披風來的,想必她冷也是沒有法子的事兒呀。

“你若冷,我現在去那頭拿件披風來。”靖王見小糰子圓滾滾的大眼睛裡倒映出這麼個意思, 垂頭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好一副雲淡風輕地拿棱角堅硬的下顎往不遠處和阿妤在一起的那些個小姐公子的方向示意而去。

雖然他說得很平淡,也沒有什麼刺激人的地方, 然而阿妧還是懂了。

這嘴裡說的是拿, 其實根本就是去搶。她看着這一言不合就動手明搶的靖王殿下, 一時說不出話來。

總覺得每一天靖王殿下都更英雄了呢。

“真的不冷。”她急忙捧着身上的白狐披風獻寶。

見她撅着小屁股, 眼巴巴地捧着毛茸茸的披風,就跟胖狐狸捧着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似的,靖王下意識地咳了一聲。

差點兒伸手去捏捏她的大尾巴……大披風。

“殿下若累了, 就放我下來吧?”

“你想放風箏?”

阿妧抱着毛茸茸的披風搖了搖小腦袋。

“那還想玩些什麼?”靖王很貼心地問道。

還玩兒……大清早的先是遇見了討厭的阿妤, 又差點兒叫元三公子閃瞎自己的眼,胖糰子的心裡遭受到了極大的傷害,哼哼了一聲趴在靖王的懷裡很無神地說道,“沒意思。”還不如在王府裡看靖王練武呢。

她蹭了蹭靖王的手背, 就感到這大手似乎蠢蠢欲動,急忙貼心地把小腦袋送到靖王的手心兒裡,美滋滋地蹭了蹭, 果然就聽到靖王變得有些忍耐與沙啞地說道,“也出來半天了。咱們該回府用午膳了。”

這個胖糰子愛聽!

她用力點了點自己的小腦袋。

“十妹妹不回國公府麼?”阿寧嘴角抽搐地看着靖王理所當然地要抱着胖糰子走開。

靖王一頓,回頭不悅地看着明豔俏麗的紅衣少女。

“她爲什麼要回國公府?”

這一回,連阿馨的嘴角都抽搐了。

人家家的糰子,靖王問得這麼理直氣壯,到底還要不要臉?

“大伯父可想十妹妹了,昨天都沒吃晚飯。”見胖嘟嘟的小糰子猛地從靖王的懷裡探出一顆小腦袋來,阿寧可心疼昨天哭着回國公府哭聲震天的寧國公了,飛快地說道,“一日不見十妹妹,大伯父日子都過不下去了。若十妹妹再在殿下府中……”她頓了頓,試探地對靖王問道,“殿下願不願意給大伯父收拾個客房出來?”

昨天寧國公就想捆着鋪蓋去睡靖王府,大有糰子在國公就在,糰子在哪兒國公就哪兒的意思。

太丟人,叫寧國公夫人給捆屋裡,今兒早上纔給放出來。

“怪不得。”阿馨就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什麼意思?”

“怪不得昨兒聽見有人在國公府鬼哭狼嚎的。”原來是她家大伯父啊。

想到昨天晚上的哭聲震天,阿馨就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覺得昨天自己當真是經歷了一場噩夢,只是看着那呆呆抖着耳朵聽着的胖糰子,不知怎麼,阿馨的心裡就不由自主地生出幾分羨慕來。她雖然是嫡女,可是卻從未享受過這樣被父親寵愛過的心情。

當年南陽侯出兵打仗的時候,她還小,不記事。可是當父親回來,卻帶回來了好幾個南朝的美人,從此父母之間徹底形同陌路。

因南陽侯夫妻生隙,素日裡相敬如冰,阿馨也沒有被南陽侯多麼寵愛過。

南陽侯的父愛,彷彿也只給了阿妤一個罷了。

雖然阿妧是庶女,身份上還有些尷尬,可是被寧國公這樣喜愛,誰心裡不小小地嫉妒一下呢?

“父親,捨不得我呀。”阿妧就有些不安了。

她緊張地抓住了靖王的手臂,覺得自己有些太過任性。

因爲自己難受了,就想都不想寧國公夫妻沒有自己在身邊的心情。

“你想回去?”靖王見她猶豫起來,瑟縮得小小一團,就低聲問道。

“我辜負了殿下的心意,是不是不知好歹?”靖王纔給她收拾了好漂亮的屋子,還給她搶來了廚子,還有許多的小衣裳,可是她的心卻跟六月天似的,說變就變。

說不願在國公府裡了,就忙得靖王府上下一團亂。可是如今後悔了,又轉身拍拍屁股就走了。阿妧的心裡有些內疚,又覺得自己是被驕縱得不像樣兒,都不敢擡頭看靖王的臉。然而頭上卻被大手用力地揉了揉,靖王慢吞吞地說道,“只要你開心就好。”

“殿下!”阿妧霍然擡頭。

“你開心了,本王自然也纔會開心。”感謝後宮的娘娘們提供的各種爭寵技能。

善解人意!

糰子的好感度還不刷刷的啊!

果然,阿妧的心裡一定不知該怎麼言語對靖王的感情了。她感到自己是被靖王包容着,心裡很快樂,又有一點點小小的莫名的酸澀。這種酸澀叫她有些不明所以,彷彿是一種莫名的恐懼,又彷彿是一種奇異的感情。

她覺得自己如今想不明白,急忙收斂了自己的心情,見靖王是當真在爲自己着想,半點兒都沒有被自己給涮了的惱怒,忍不住撐起小身子軟乎乎地扒在了靖王的身上。

“等過一陣子,我還去殿下的府裡玩兒。”

靖王嘴角不着痕跡地勾起了一個得逞的弧度。

看!

這糰子下一次的行程都預定下來了。

因得到了阿妧的許諾,靖王就不在意這一回將阿妧給送回國公府裡。畢竟得先叫阿妧看見寧國公平安無事纔好。

這年頭兒,有用眼淚爭寵的,如寧國公。可也有用溫柔體貼爭寵的,如靖王殿下自己呢。他見小糰子信賴依戀地扒着自己,滿意地微微頷首,這才目視元英。顯然元三公子沒有要放阿姣回去的意思,這面對未來媳婦兒的時候,屁股開花兒算什麼啊?絕對不能慫!

“我會送大姑娘回府去。”

反正現在還沒有定親,且北朝風氣一向開化,就算是定親了的一塊兒出遊也不算什麼,因此元三公子很平靜地說道。

阿姣雖然被教導得溫柔可親,可是卻沒有扭扭捏捏的意思,她美眸流轉,看了元英一眼,用力握住了肩膀上的披風。

當元英的披風落在她的肩上,她的心就定了。

或許這世上還有比元英更好的人,可是她卻只想嫁給眼前這一個。

“那我和三妹妹就回去了。”阿馨其實對南陽侯夫人非要自己變成一個柔弱貞靜的人不以爲然,只是南陽侯夫人這一生爲了南陽侯傷了半世的心,她就不想叫母親爲了自己傷心,因此壓抑着自己的性子變得懂事又乖巧。

然而阿馨的心中本就是對什麼男女大防不以爲然的。這些規矩南朝倒是嚷嚷得挺歡,可是叫阿馨自己說,就比如阿妤方纔不也是委頓在那俊俏少年容玉的手臂上了麼?

那阿妤那麼講究什麼南朝風流,是不是得先剁了自己捱過男人的膀子?

她心裡哼了一聲,就對姐姐慫恿地眨了眨眼。

若不是一開始就彼此瞭解,彼此有幾分感情,那日後成親還怎麼過日子呢?

“隨你。”靖王說完,抱着阿妧徑直就走了。

阿寧無奈地與阿馨姐妹兩個跟了上去,只是靖王卻不大理睬這兩個女孩兒,反而是阿妧趴在靖王的肩膀,對着後頭的兩個姐姐怯生生地笑起來。見她天真爛漫,可愛乾淨,阿馨的眼裡有些複雜,落後了幾步就輕聲說道,“十妹妹倒還是個好的。”

她見阿寧詫異回頭,就抿嘴笑了笑,輕嘆說道,“且她雖然是姨娘生的,只是託生成個庶女,也不是她自己願意的,我若是不喜她,她也冤枉。”

她討厭阿妤,是因阿妤本身爲人就險惡。

可是阿妧……

“十妹妹的那個姐姐……”

“就看在十妹妹今日仗義執言,雖我平日裡不大喜歡六妹妹,也不會跟她計較。”見阿寧偏頭對自己微笑,阿馨就也笑了。

“我會求母親照應六妹妹些,就當是看在十妹妹的情分上好了。”

“別太明顯了。”阿寧顯然更謹慎些,擔心南陽侯夫人若對阿蘿另眼相看,叫阿蘿被樂陽郡主給記恨。

“我明白。”阿寧竟這樣爲阿蘿着想,顯然是因阿妧的緣故。

不然說實話,阿蘿雖然都說生得個絕色的模樣兒,光彩四射世間難尋,可是也真的是蠻難尋的。阮姨娘本就是個悶悶的性子,平日裡自己把自己圈禁了似的躲在小院兒裡不露頭,樂陽郡主又唯恐阿蘿絕色奪了阿妤的美名,因此阿蘿並不常在外走動,阿寧也不過是很多年前遙遙地看過她一回,自然沒有什麼交情。

“只看在十妹妹吧。”阿寧就笑着說道。

她一笑明豔照人,阿馨想了想,就笑着應了。

雖阿妧聽不見兩個姐姐在說些什麼,只是不知怎麼就敏銳地覺得她們定然是在談論與自己有關的事兒,見兩個姐姐笑靨如花,顯然不是壞事,她就放了心安心地窩回了靖王的懷裡。

也不知是怎麼回事,雖與靖王不過是認識了幾日,還是要回到家裡,可是阿妧卻突然有些捨不得靖王這個可靠有安全的懷抱。她抓緊了這僅剩的回府的路上的時光,小爪子緊緊地抓着靖王的衣襟,往他懷裡縮了縮。

她決定回家,寧國公府卻並不知道,因此寧國公大人還在房中嗚嗚地哭着不肯吃飯。

哪怕面前熱乎乎的都是寧國公最喜歡的飯菜和點心湯水,然而國公大人那叫一個堅決啊。

“我的乖女兒啊!”他的哭聲一下子就拔高了。

反正國公大人也沒本事上朝,有的是力氣在家撒潑打滾兒。

當然,貌美如花的美人撒潑打滾兒叫人心軟憐愛,一介路人甲就……

寧國公太夫人都懶得理睬了。

只是做親孃的懶得搭理,做妻子的就頭疼得緊了。寧國公夫人默默地捏着自己的眼角,聽着隔壁國公大人那沒羞沒臊的哭聲,簡直恨不能去堵住他的嘴。

只是這傢伙這麼丟人,寧國公夫人卻來不及收拾他,且還有些心疼,又擔心阿妧一個胖糰子在靖王府那種粗糙的地方吃了委屈,想來想去,就想着回頭親自去一趟靖王府,把自家糰子給搶回來。然而這目前也就是想想,因眼前還有人在。

南陽侯夫人滿臉“神經病!”的鄙夷,正透過了兩人面前香茶升起的朦朧的霧氣撲面而來。

“叫弟妹看笑話了。”寧國公夫人就歉意地說道。

“不就是一個小丫頭麼,大哥也太看重她了些。”南陽侯夫人就不以爲然地說道。

她一向不喜庶女,因此寧國公夫人只是笑了笑,輕聲說道,“還得多謝弟妹成全。”若沒有南陽侯夫人的話,寧國公太夫人未必會輕易鬆口留了阿妧在府裡。

“我說了,這樣做也都是爲了我自己罷了。”把礙眼的庶女送走,南陽侯夫人自然心中也很稱願。雖然寧國公太夫人不僅鞭笞了樂陽,甚至還打了南陽侯,又奪了樂陽郡主的管家權,可南陽侯夫人的臉上卻沒有什麼歡喜氣兒。

對於她而言,管家權又算得了什麼呢?若不是當年她自己不願意給南陽侯這王八羔子管他那一屋子小妾,憑她的出身,樂陽也別想接手管家權。她修長的手指搭在手上的寶石戒指上動了動,沉了臉。

“日子總是人過出來的,你往後用心些,不要再叫樂陽鑽了空子。”寧國公夫人就勸道

她與南陽侯夫人年歲相差不大,本應該瞧着面相也差不多,可南陽侯夫人雖然依舊美貌凜然,然而眉宇間的疲憊晦澀卻令人心疼。

“我都說了,變了心的男人我還要來做什麼!”

“我哪裡是勸你和二弟和好,我是勸你把住侯府,把住你的家。”見南陽侯夫人決絕的模樣,寧國公夫人雖是嫂子,可是這時候也還是逾矩,怒其不爭道,“就算不是爲了丈夫,可你就不想想你的兒女?他們是嫡子嫡女,那侯府裡的家業本該是他們的,你要叫樂陽給你敗壞了去,給你偷了去?”

見南陽侯夫人一怔,臉上的倔強鬆動,寧國公夫人頭疼死了,只覺得一個個都不消停的。

只是再頭疼,她還是希望南陽侯夫人把日子過得好些的。

“你是正妻,樂陽越不過你去。日後只要你掌住規矩,她還敢在你面前猖狂?老太太如今既然給你做了主,你若是當真不在意二弟了,那更好!只要樂陽敢狐媚,敢輕狂,你就按規矩收拾她,左右不怕她在二弟面前告狀離間了你們的夫妻之情。”

寧國公夫人一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幾乎是苦口婆心地說道,“壓住了後院兒,回頭你的孩子才能過得安穩。莫非你就眼瞅着樂陽的女兒壓住你的女兒?”

都說爲母則強。

這時候還自命清高,不是有病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