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妧頓時絕望了。
“那你覺得, 今天我還能大婚上麼?”
她板着手指頭數了數,覺得這得是戰鬥到天明的節奏啊。
怎麼這麼多的兄長與姐夫?
從前怎麼就沒發現呢?
青梅深深地嘆息了一聲, 當真是此處無聲勝有聲。
不過顯然靖王殿下是個很靠譜兒的人。
就在十姑娘惴惴不安, 覺得自己大婚要被攪黃的時候,靖王殿下如同天神一般降臨在她的面前。
不過看起來就十分狼狽了。
就不如身上的凌亂, 還有臉上細小的小道子啥的, 都叫阿妧有點兒發呆。
“哼!”靖王就冷笑了一聲。
林珩帶着弟弟與妹夫們儀態翩翩地走到了門口, 對阿妧眨了眨眼睛。
他怎麼可能叫阿妧嫁不出去?
“行了行了, 該拜別父母長輩了。”一旁就有人笑着說道, 阿妧看見靖王的時候整個人都傻笑起來, 搖搖擺擺地捏住了靖王的衣襬。
小小的嬌養美貌的小姑娘, 沐浴在大紅的燭光之下, 那奪目的明豔令人移不開眼去。她一雙漂亮的大眼睛都是幸福的光彩,看一眼都會令人覺得十分幸福。靖王看了阿妧片刻,就勾了勾嘴角笑了。他伸手握住了阿妧的手, 擡腳去拜別長輩。
先給太夫人磕了個頭。
太夫人哼了一聲, 又忍不住柔和了眉眼,伸手摸摸阿妧的臉頰。
珠簾後頭的臉頰,雪白乾淨, 叫太夫人心裡很不捨。
無論嘴上是多麼嫌棄這小東西, 可是這麼多年,阿妧一直陪着她,就算是鐵石心腸,也叫阿妧給捂熱了。
“您別想我。也別說捨不得叫我嫁人呀。反正三天以後我還回來呢。”阿妧就小小聲兒地對嘴角抽搐了一下的太夫人說道, “往後我還得跟三姐姐似的,長長久久地回來吃大戶兒呢。所以老太太,您今天忍着點兒,我知道您可喜歡我。可是我得嫁人呀。”
她板着手指頭哼哼唧唧的,不僅太夫人,連習慣了組團兒來吃大戶的阿寧都忍不住嘴角抽搐了。看着這倒黴妹妹,阿寧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黑大哥急忙在一旁給她順氣兒。
“回頭咱們去靖王府吃飯,一定叫十妹妹知道她錯了。”黑大哥就殷勤地出主意。
阿寧嘴角抽搐得更厲害了。
“帶着兒子一塊兒。”她忍耐了片刻就緩緩地說道。
她是一個會過日子的人。
“你呀。”見阿妧幾句話就勸好了太夫人,寧國公夫人就無奈極了。她笑着看着面前面容嬌俏,今日的妝容十分鮮豔的女兒,端坐在上首,看着女兒恭恭敬敬地跪下給自己和寧國公磕了頭。
見一旁南陽侯沉默地立在陰影裡,目光同樣落在阿妧的身上,寧國公夫人心中不知怎麼彷彿突然想到了一些事,卻十分模糊,因此很快就拋在了腦後。她對南陽侯最近生出許多的埋怨,因此當做沒有看見南陽侯。
說起來,南陽侯是阿妧的生父。
只是他只管生不管養,寧國公夫人也不肯叫阿妧再跟孝順閨女似的,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一樣去給南陽侯磕頭。
“走了。”阿妧也看見南陽侯了。
只是她同樣當做沒看見。
“我來揹你上花轎。”林珩就笑吟吟地說道。
他帶着幾分不捨的看着長大了的妹妹,就想到曾經被自己抱出南陽侯府時顫抖慌亂的小糰子,這彷彿也是一種圓滿。
當年他將她從南陽侯府裡抱出來,如今他再將她背出寧國公府。
“有勞。”靖王說道。
“這還像句人話。”林珩就笑了笑,他將哼哼了一聲的小姑娘給背起來,妹妹很輕,他走得很輕鬆,走過了有些昏暗的庭院的時候,他就感到背上老老實實的妹妹突然用纖細的手臂緊了緊環在他脖子上的動作,一個微冷的小臉兒就埋進了他的頸窩。小小的女孩子怯生生的聲音低聲說道,“大哥哥,多謝你。”
多謝當年,林珩心懷不忍,將她從南陽侯府接回來,給了她新的父親母親,還有新的兄長與家。
“我最喜歡大哥哥了。”阿妧小小聲兒地說道。
“大哥哥也最喜歡你。”林珩心裡熨帖又溫暖,就柔聲說道。
阿妧就怯生生地笑了。
“就算我嫁人了,可是大哥哥還是要很喜歡我。”
“好。”
“我也會一直喜歡大哥哥的。”
“好。”
林珩很有耐心地一聲一聲應着,阿妧說了一會兒傻話,靜靜地頓住了。
許久,當林珩將這默不作聲的孩子送上了花轎的時候,他就感到妹妹如同年幼的時候一般蹭了蹭他的臉頰。打從長大之後,這孩子就再也沒有對自己這樣親暱過。
林珩一愣,卻見阿妧藏在搖曳的珠簾之後的一雙漂亮的眼睛彎了起來。他忍不住也失笑,伸手捏了捏阿妧的耳朵,這才轉身退出了花轎。當看見靖王騎着高頭大馬將妹妹接走,林珩定定地看着那花轎許久。
哪怕是知道靖王的性情,可是林珩卻依舊感到自己對阿妧無法放心。
他就側頭看了無聲走到面前的阿蘿一眼。
“方纔阿妧找你找了很久,你不在,她很失落。”
“她見了我總是會哭出來。大喜的日子,她應該開開心心的。”阿蘿就輕聲說道。
哪怕是漆黑的夜,也不能掩蓋阿蘿那光彩奪目的美貌。
林珩的眼裡露出幾分複雜。
他動了動嘴角,卻還是沒有說什麼,只是溫煦地說道,“你想得太多。就算是流淚,也是阿妧的真心。她捨不得你,你就更該出現在她的面前。”
見阿蘿側目看着自己,他就微笑說道,“你與阿妧的姐妹之情,一向深厚。沒有你在,這婚事只怕也生出缺憾來。”他就見自己話音未落,阿蘿已經快步消失在了夜色裡,就微笑了起來。元秀郡主無聲地走到他的身邊。
“阿蘿總是想得太多。”元秀郡主說道。
“是啊。”不過阿妧嫁得還算合林珩心意,他心情就很愉悅。
“可惜了的。我本以爲阿妧會嫁給阿瑾。親上做親,青梅竹馬,這婚事多麼的好。”元秀郡主就嘆了一口氣,覺得誠王世子妃這當真是壞事兒。
若是沒有她橫生枝節,那其實阿妧到底會不會嫁給年紀相差這樣多的靖王真的是說不好。叫元秀郡主說,靖王不過是矮子裡挑大個兒,也沒比衛瑾強多少。最得分的不過是因皇后是個好婆婆罷了。想到阿妧與衛瑾之間多年的情分,元秀郡主就失望得很。
就算衛瑾今後娶親,想要娶到阿妧這般合心意的女孩子,也不是很輕鬆的。
“不過是沒有緣分。”林珩就和聲說道。
他對誠王府沒有意見。
不過他對誠王世子妃意見大了去了。
“可惜了的。”元秀郡主就最後嘆了一聲。
他們夫妻正在說話的時候,阿妧就坐在花轎裡,突然就聽到身後傳來了阿蘿急切的呼喚,不過是轉眼,就見阿蘿已經攔在了花轎之前。
靖王臉色鐵青地看着從花轎裡撲騰出來跟姐姐抱在一塊兒的小媳婦兒,再看看伸手將自家媳婦兒給緊緊抱住的絕色美人。
這女人莫不是來搶親的?!
“我以爲今天都見不到姐姐了。”阿妧就小小聲兒委屈地說道。
“對不住,是我的錯。”阿蘿用力地抱了妹妹一會兒,這纔將妹妹給推開一些,看着小姑娘委屈巴巴的臉近在咫尺,就低聲說道,“我怕親眼見你跟我離別,我就捨不得放你去嫁人。阿妧,姐姐最喜歡你,因此捨不得你。見你成親,心裡很歡喜,可是也很不好受。”她的眼眶紅了,明明是擔心妹妹在自己面前掉眼淚,可是事到臨頭才發現,原來捨不得的,想要流淚的是自己。
她哽咽了一聲,方纔看着阿妧微笑起來。
“你,你要和靖王殿下好好兒過日子,知道麼?”她柔聲問道。
“知道。”阿妧的眼睛也紅了,吸了吸鼻子,趴在姐姐的肩膀上。
“別誤了吉時,那就真的是我的過錯了。”阿蘿抱着阿妧許久,方纔將阿妧送還給靖王。
“多謝殿下縱容我們姐妹這樣任性。”靖王竟然能耐着性子在一旁等着,阿蘿就知道,他是真心愛惜阿妧。
心裡一鬆,阿蘿就退後了兩步讓開了道路,阿妧巴巴兒地拉着她的手,阿蘿卻只是笑吟吟地將她的手鬆開說道,“你忘了怎麼跟老太太說的了?不過是三天時間,然後咱們還是和從前一樣兒。”只是她也知道,這是完全不同的了。妹妹的生命里正式地走進去另一個人。
她會有另一個家,會有另一個男人融入她的生命,日後還會有更多的孩子。
多麼幸福。
阿蘿覺得心裡都空了一般,卻又幸福得說不出話來。
“跟從前一樣兒。姐姐你等着我。”阿妧急忙揮着小爪子說道。
“快上轎吧。”阿蘿就將阿妧給推進了花轎,夜色裡,她突然察覺到了什麼,霍然向着來時的陰影黑暗之中看去,卻見除了夜色之外什麼都沒有,這才遲疑地收回了目光,看着阿妧再三猶豫地進了花轎,這才往寧國公府上回去了。阿妧躲在花轎後頭看着姐姐的背影消失,心裡有些難受。
她覺得自己的愛和阿蘿對她的愛是完全不平等的。
她的世界裡有許多的人,她對每一個人都很親近。
可是阿蘿卻只有她。
她只愛着阿妧這個妹妹。
沒有了阿妧,阿蘿的世界就空蕩蕩的了。
“往後,往後我想對姐姐更好。”阿妧就小小聲,也不知在對誰說這些話,低聲說道,“往後我更愛更愛姐姐,然後生許多的小糰子,都和姐姐一塊兒把他們養大。叫姐姐和我永遠做一家人。”
她抱着懷裡喜婆塞給自己的瓶子蹭了蹭,把眼裡的眼淚給飛快地擦進了衣裳裡,這才擡頭露出了一張仿若無事的小臉兒。到了靖王府,靖王府哪怕素日裡肅殺冷清,可是今日卻張燈結綵,十分熱鬧。
太子夫妻親自駕到,越發熱鬧非凡。
太子與靖王是同母兄弟,親弟弟大婚來湊熱鬧,這倒是沒什麼可說的。
不過六皇子也在,就叫大家覺得十分詫異了。
六皇子一向是個隨遇而安的小透明兒,這樣主動出現在人前倒是不多見的。
見六皇子一派溫和俊秀,雖然性情稍顯清冷,可是卻也是一個清貴優雅的皇子,一些女眷的目光就多了幾分思慮。
她們記得,六皇子尚未娶親?
“這新人可算是進門了。”太子妃今日紅光滿面,顯然阿妧給她做妯娌是太子妃心中所願,見阿妧在前頭跟靖王又是邁火盆兒又是拜天地的,她就笑吟吟地帶着衆多的宗室女眷等在後院兒的新房裡,不大一會兒就見軟乎乎的小姑娘叫許多人簇擁而來。
她上前就將阿妧的手給握住了,打定主意不去看被自己擠開了的靖王的閻王臉,把阿妧給接到手中一塊兒送到了新房去。
阿妧就僞裝羞澀地垂着頭,待靖王挑開了自己頭上的珠簾,就擡頭對他一笑。
“的確是個美人。”一旁就有宗室女眷笑着讚道。
其實阿妧來往宮中,是皇帝面前的紅人兒,長什麼樣兒誰不知道啊。
不過這個時候大家都彷彿第一次見到她似的,什麼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都往這姑娘的頭上扣。
叫新出爐的靖王妃一不小心都得覺得自己當真是個超級美人兒了。
太子妃就笑吟吟地聽着。
阿妧這麼多年來往宮中,勳貴,宗室女眷在皇后身邊也認識得差不多了,其實這房中的差不多都認識。然而太子妃還是一本正經地在靖王黑沉的臉色裡慢吞吞地給阿妧一個一個介紹過去,彼此重新廝見之後,方纔對累得吐舌頭的小姑娘笑眯眯地說道,“好了,現在可以喝交杯酒了。”
她折騰累了,這纔看靖王磨牙和小姑娘喝了一杯交杯酒,阿妧不勝酒力,喝了一杯酒就面若桃花,就越發地覺得……
靖王今天必須是要禽獸了。
阿妧也是這麼覺得。
靖王同樣也是。
畢竟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開封兒可以吃了,那不得大口大口吃啊?
特別是還遇到了個特別主動要求被吃,都把自己殷勤地送到嘴邊的小姑娘。
待女眷們鬧完了都退出去,新房裡靜悄悄的,靜極思動來的,靖王妃想到一會兒要做的事兒,因早年曾經看過許多戲本子,頓時捂着滾燙的小臉兒傻笑起來。
她美滋滋地想着,等着自己新婚之夜就這樣那樣撲到靖王的身上去,想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就把桌上喝着甜滋滋的桃花酒往嘴裡倒,酒壯英雄膽,一會兒就準備壯壯自己的小色心。
然而當靖王叫前頭不是東西的太子拉着喝到半夜,帶着幾分酒氣回了新房,渾身發燙就要開始大餐,卻只看見了一隻喝了酒等到半夜,最後睡夢裡不知夢見了什麼,傻笑吧嗒嘴兒的小姑娘。他上前捅了捅這軟乎乎的小東西,就見她利落地滾到自己的懷裡來,蹭了蹭不可言說的部位,繼續傻笑,流口水。
“咯兒!”她還打了一個酒嗝兒。
靖王:……
說好的春/宵一刻值千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