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2 章

“母親。”阿姣正爲這個爲難, 就不知該怎麼回答南陽侯夫人。

她遲疑着說道,“婆婆的意思, 是屬意夫君, 只是……”

“那你還爲難什麼?”南陽侯夫人聽到這裡就鬆了一口氣了,緊緊地握着阿姣的手帶着幾分笑意地說道, “到底是你有福氣。只是若我說, 順昌侯府爵位不給女婿, 還能給誰?”

雖然順昌侯夫人三個兒子, 可是前兩個兒子愚蠢的愚蠢, 沒用的沒用, 也只有元英確實是出類拔萃的出息, 如今已經在禮部做侍郎了。也只有元英才能興盛順昌侯府。南陽侯夫人就與阿姣說道, “從前我唯一擔心的,就是女婿沒有個爵位。如今連爵位都有了,這你的日子才叫快活。”

不然如今看不出來, 可是往後再幾年, 這差距就出來了。

阿姣與阿馨一般的姐妹,阿馨往後做伯夫人,難道阿姣做姐姐的卻只能跌落尋常官宦之家?

到底爵位對於他們這些勳貴纔是要緊的。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 你就算不爲自己考慮, 也該想想元元。”南陽侯夫人就叮囑道。

“叫大丫頭說說她自己的意思。”寧國公夫人就在一旁勸着說道。

她覺得阿姣必定是有自己的心事。

不然,也不會滿臉爲難。

若順昌侯夫人提出要將爵位留給元英,那阿姣若當真願意,本該高興纔對, 爲什麼會露出不情不願的樣子來?

“可是還有大嫂呢。”阿姣感激地看了伯孃一眼,在母親殷切的目光裡鼓起勇氣低聲說道,“母親,雖然大哥確實愚蠢無能,可是大嫂爲人卻一向很好。”

她在順昌侯府裡與長嫂寧氏相處得極好,生元元之前她身子重,又用不下飯,還是寧氏一直陪着她爲她調理身子,告訴了她許多有孕時要避諱什麼,不能做什麼吃什麼,因此妯娌的感情很好。若寧氏與她不好,她也就安心地坐享爵位。

反正這爵位是順昌侯夫人在奔走,與阿姣也沒什麼關係,又不是她搶來的。

可是寧氏那樣溫柔良善,阿姣如今只覺得羞愧萬分,就對南陽侯夫人含着眼淚說道,“嫂子還有和哥兒都是好的。和哥兒與他父親一點都不一樣兒,又有長兄的風範,平日裡就帶着咱們的元哥兒讀書寫字,就算元哥兒鬧了他,他也從不惱怒,反而十分耐心。”

她不安地說道。“和哥兒當真是個好孩子。若爵位給了我們,那大嫂與和哥兒怎麼辦?說起來,和哥兒纔是名正言順。”

她良心上過不去。

也是因此,她並沒有同意順昌侯夫人,難得地抗拒了婆婆。

不然,她一向是個聽話的兒媳的。

也是因她拒絕,因此事到如今,順昌侯府雖然鬧得厲害,可是順昌侯夫人就暫時不提爵位之事。

然而這件事也已經叫人心浮動了。

“女婿怎麼說?”南陽侯夫人沒有想到女兒竟然會想到這樣的事,沉默了片刻,就問道。

“婆婆連我都說服不了,如何去勸說夫君?夫君如今還不知道。只是府裡的氣氛實在不這麼樣。”且叫阿姣再說一句多心的話,就是若順昌侯夫人一心當真要廢了長子,那爵位一定要旁落的話,只怕二房也要鬧幺蛾子了。

當年她那個二嫂龔氏打從入侯府就一直不消停,之前還縮頭縮腦要往她的屋裡塞女人,雖然順昌侯夫人一向壓制龔氏,可是說實話,元英的二哥與龔氏的感情還挺不錯的。

若爵位最後被龔氏搶走,阿姣心裡又十分不甘。

她跟婆婆提起過和哥兒,順昌侯夫人說要考慮考慮。

“這……”南陽侯夫人就猶豫了。

只是她想到胖嘟嘟一團可愛的元元,又忍不住低聲說道,“可是元元又該怎麼辦?”

“若知道叫長輩們爲難,我也不回來說這個了。”順昌侯夫人的心阿姣都猜不透,且她也不好總是在婆婆面前提及爵位之事,不然豈不是心懷叵測。她就小聲兒說道,“這件事叫我爲難極了。我……母親,雖然爵位是好的,可是做人總不能昧了良心。”

她不想叫寧氏什麼都失去。且寧氏是多麼無辜?丈夫並不是她想要的,也一直冷落她,她守着兒子安安分分地過日子,爲什麼要叫人連自己兒子的爵位都搶走?

“可是說起來,這事兒還真是得你婆婆做主。你也不必覺得欠了你嫂子的。”南陽侯夫人猶豫了一下就對阿姣說道,“你也想想,你家的大伯子本就是個糊塗人,若不是這些年有你婆婆鎮着,你嫂子還能過得了如今的安分日子?早就庶子庶女成羣,往後爵位也未必能落在和哥兒的身上。說起來你婆婆也算足夠護着你嫂子,對得住她。這件事兒你不要再去理會,往後只看你婆婆的意思就是。”

“大姐姐爲什麼不去跟大姐夫說說心裡話呢?”阿妧想了想就問道。

南陽侯夫人臉色一沉,看向阿妧。

哪怕是知道寧氏這回吃了大虧,可是她也更希望爵位落在元英的頭上。

畢竟,這涉及到了傳承與血脈。

“十妹妹的意思是?”阿姣就迷惑地問道。

“大姐姐說侯夫人是偷偷兒跟你說的,大姐夫還不知道。你這裡糾結許多,爲什麼不去問問大姐夫的意思?”阿妧覺得阿姣其實說得挺對的,既然順昌侯府長房還有人,憑什麼就把爵位給了另外的一房呢?

雖然自古爲了一點子爵位家產就鬥得跟烏眼雞似的,可是阿妧卻覺得姐姐姐夫並不是這樣的人,就認真地說道,“就算是要勸說侯夫人,也得大姐夫說話纔好使啊。且我覺得,這爵位都涉及到了大姐夫,大姐夫不是更應該有權知道麼?”

“你一個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麼!”南陽侯夫人就忍不住呵斥道。

“弟妹,阿妧說得也沒錯,這事兒的確是得她們小夫妻商量着來,往後纔不會後悔。”寧國公夫人就護着女兒公允地說道。

“可是……”南陽侯夫人看着如今越發美貌嫵媚的阿妧,就覺得氣悶。

從前她叫阿姣給勸得迴轉,待阿妧總是多了幾分和氣,可是如今,她卻又不能喜歡阿妧了。

這勸着阿姣非要拒絕這爵位算什麼?

不如淡然處之。

若順昌侯夫人一心要將爵位給了元英,那不論誰怎麼拒絕,只怕都是白給。

若順昌侯夫人改變主意要將爵位留給長房,那也不必糾結,接受這個結果就是。

何必橫生枝節呢?

“十妹妹說得有理。一會兒我就回去跟夫君說說。”阿姣見南陽侯夫人臉色不好看,就急忙說道,“母親不要爲我們覺得氣悶。雖然夫君的確在府裡頭出息些,只是這爵位也沒有說誰出息就必須是誰的道理。他是弟弟,本就沒有資格繼承爵位。且當年我嫁給他的時候,就知道日後會從侯府裡搬出來,若我想要爵位,當年爲什麼要嫁給他呢?當年母親,你也是知道他不會繼承爵位的呀。”

不過是日子好了,人就貪心起來。

嫁給了有情有義的男人,就越發想要得更多。

可是阿姣卻並不覺得自己缺了什麼。

她求仁得仁,想要這個一心爲自己,甚至她不能有孕都護着她的丈夫,她得到了,就不會再在意更多的事。

“我只希望元哥兒能過更好的日子。你都說了,他那麼聰明……”南陽侯夫人就含淚說道。

“既然他這樣優秀,那往後自然能靠着自己握住自己的前程。”阿姣溫柔地勸了南陽侯夫人幾句,見她默默地靠在一旁精神不好,心裡難受,卻還是勉力多勸說了幾分。

阿妧卻覺得阿姣的心一向都很好,雖然太溫柔柔順了一些,可是爲人卻清明,就在一旁努力地幫阿姣活躍氣氛。她活躍氣氛的手段就是帶着元元一塊兒玩兒,見這糰子在自己面前滾來滾去,突然又想到自家倒黴二哥七駙馬了。駙馬當年最愛乾的事兒,不就是戳胖糰子的胖肚皮麼?

十姑娘就試探地戳了戳外甥的胖肚皮,軟綿綿,手感的確很好。

糰子咯咯笑着滾進了他小姨的懷裡。

阿妧一瞬間在這一刻就理解了她二哥。

只是因她與糰子的感情太好,分別的時候就格外不捨,胖嘟嘟的小東西眼睛裡掛着大大的眼淚珠兒就看着阿妧,小爪子揪着她不撒手,一叫人給他掰開就哼哼唧唧地掉眼淚,阿妧就無奈地看着這扭着小身子撒嬌令人束手無策的糰子,擡頭對姐姐說道,“反正我很久沒有給侯夫人請安了,一塊兒回去吧。我還有事兒求大姐夫。”

她說這話的時候南陽侯夫人的心都揪起來了,顯然是擔心阿妧在順昌侯夫人面前妖言惑衆。

阿姣卻已經摸着妹妹的小腦袋笑道,“這倒是極好,晚上的時候,我叫你姐夫送你回來。”

她既然都這樣說,南陽侯夫人一時就沒有阻止的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阿妧去了順昌侯府。

只是阿妧也本不是一個多事的人,自然也不會插手別人家的家事,因此給順昌侯夫人請安的時候也沒有提什麼不合時宜的話,不過是說笑了兩句就和姐姐往後頭去了。

她帶着元元一路玩耍,就看見遠處,寧氏與寧氏的獨子元和正一塊兒往這邊走過來,阿妧來往順昌侯府久了,自然也很喜歡這位阿姣的長嫂,急忙上去親暱地說話,她身邊的糰子已經很熟練地抱住了自家堂兄的腿,仰頭,一笑倆酒窩兒。

元和是個清俊斯文的少年,微微一笑,俯身就把堂弟被抱了起來。

糰子已經拼命地往他堂兄的懷裡鑽了。

“你許久都沒來了。”寧氏雖然遭遇了這世上最王八蛋的丈夫,時不時就要弄出個真愛什麼的,可是卻是難得溫和親切的性子,也沒有說因丈夫不是東西就憤世嫉俗嫉妒美滿和順的妯娌的。

她見阿妧越發美貌,就忍不住笑着對阿姣說道,“這真是女大十八變,才幾天不見,阿妧就生得更漂亮了一些。”這自然是真的,阿妧本就是正在花期的年紀,寧國公夫人因愛女哭着喊着要嫁人,因此最近努力再給女兒進補,什麼對身子好就給吃什麼。

阿妧最近就把自己吃得油光水滑兒的,水靈靈嬌滴滴,瞧着就灼灼生輝,越發美貌耀眼。

寧氏很喜歡年少美麗的女孩子,只要不是那等哭着喊着給人做妾的,那哭着喊着要給人做正妻,這在寧氏的眼中沒毛病。

男婚女嫁,天經地義,憑什麼人家就不能說急着嫁人了?

“大嫂子總是誇我,我怪不好意思的,其實也沒有很漂亮。”十姑娘就羞澀地紅了小臉兒,只是自小兒愛聽好話兒的毛病沒改,忍了一會兒就忍不住眉開眼笑地問道,“大嫂子覺得我漂亮了,那是哪兒更漂亮了?是眼睛麼?我覺得我的眼睛更好看了一些,是不是,是不是?”

她跟自己親近的人就十分愛撒嬌,寧氏看着阿妧就忍不住彎起了眼睛,一旁的少年元和也忍不住笑了。

“大哥哥。”元元已經很討好地湊過來跟元和蹭了蹭臉。

這是跟他小姨學的破毛病。

少年看向糰子的眼神裡充滿了笑意。

“喲,這和哥兒與元哥兒越發地親近了,到底是兄弟情深呢。”元和正低聲問堂弟今天在外頭怎麼淘氣了,就聽見不遠處傳來陰陽怪氣的說話聲兒,衆人一轉頭,就見二房龔氏婀娜地擰着腰肢走到了這裡。

因順昌侯夫人是個彪悍的婆婆,因此龔氏這幾年不敢再爭強好勝搶妯娌們的好處。然而時不時的不好聽的話,卻令人計較不是,不計較還鬱悶。她此刻就假笑着走到了元和的面前,見這少年斯文秀雅,風度翩翩,懷裡的糰子白淨漂亮,靈動可愛,就忍不住生出幾分嫉妒。

她也是有兒子的,只是倒黴兒子隨了親爹,雖然年紀小,還能叫人在心中自我安慰一聲長大了就好了,可是也已經顯出庸碌之相。

功課平平,完全沒有元和與元元在讀書上的機靈不說,還吃不得苦,別說習武拉弓了,蹲個馬步還偷懶兒。

這就叫龔氏覺得兒子都叫人給比下去了。

更叫她惱火的是,元元這小子只親近元和,對她生的兒子就不怎麼親近。

元和也是。

這少年彷彿是因記事起就發現自己有一個混賬的親爹,因此爲人一向都十分清冷,與府中的人都不大親近,除了母親寧氏與祖母順昌侯夫人之外,竟也不大與別的長輩兄弟走動。對龔氏生的孩子就更別提了。

可是他卻從小兒就很喜歡元元,就比如元和性情乖僻,自己的書房一向不許人進的,卻能允許元元在自己的書房裡打滾兒玩耍,哪怕是碰壞了什麼,卻從不計較。

這也太看人下菜碟兒了。

更叫龔氏目光不善的,就是她想到了最近自己知道的那件事。

婆婆已經進宮提起過一次爵位不願留給長子,那論起長幼尊卑,這爵位,豈不是應該留給二房了?

可是長房還有元和。

對於龔氏來說,元和已經成了她的眼中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