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2 章

因此, 靖王進門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小東西躲在黑大哥的身後神氣活現的樣子。

靖王殿下的心情很複雜。

他怒視黑大哥。

南川侯的心情十分茫然。

他正氣勢洶洶地防備着阿芝, 又要護着自家的心上人阿寧, 冷眼就看見靖王瞪着自己,就很無辜了。

“殿下!”直到身後撲出去一隻眉開眼笑的小姑娘, 黑大哥才恍然大悟。

只是他這個時候也顧不上阿妧啥時候躲在自己身後的了, 轉頭就怒氣衝衝地對阿芝說道, “你從前就欺負阿寧, 如今還要在我的面前裝模作樣不成?阿寧顧忌你們姐妹之情, 我可不會!下回再叫我知道你敢說阿寧的壞話, 看我怎麼收拾你!”他一雙眼睛就冰冷地看着沈青說道, “自己的媳婦都拴住了!往後她再做耗, 我弄死你錦鄉侯府全家!”

沈青都驚呆了。

這還帶連坐的咋地?

他正扶着顫巍巍的阿芝心疼得不得了,之後見南川侯竟然這樣不分青紅皁白,頓時失望透頂。

阿芝明明被阿寧和阿妧聯手欺負, 爲什麼南川侯竟然向着的是那兩個心腸狠毒的女人?

他如今真的很慶幸自己沒有迎娶阿寧。

看看他母親的這眼光, 阿寧這樣的女子進門,只怕錦鄉侯府都要生靈塗炭了。

阿寧就偏頭,看着衛山河微笑起來。

她的眼裡帶着光, 璀璨又明亮, 阿妧在一旁看了,只覺得爲姐姐高興。

“很開心?”靖王就垂頭問她。

“若這世間有這樣一個男人,他從不對別人挑撥的話在意,也不在意那些更溫柔更柔弱的女孩子, 而是隻看着自己喜歡的那個人,一心一意,不論他喜歡的是不是我家裡的姐妹,我都覺得很高興。”

阿妧就窩在靖王的懷裡小小聲兒地說道,“這世間的好女子,都應該得到這樣的幸福,而不是美玉蒙塵,被那些壞男人給糟蹋了。”就比如沈青,在阿妧的眼裡就是壞男人。

所謂的壞男人,並不是心腸壞這一樣兒。

更有一種,心腸看不出什麼,可是那糊塗勁兒,卻委屈了那些好女子。

“殿下也是這樣的人,我能得到陛下,這輩子都覺得沒有白活了。”阿妧就小小聲兒地說道,“我也慶幸,殿下喜歡的女孩子是我。”

她偷偷地笑起來,感到靖王灼熱的手壓在自己的背上,急忙把小身子往靖王的懷裡鑽了鑽,當她整個人都和他在一塊兒,才發出了滿足的感慨,抱住了這男人有力的腰肢認真地說道,“往後我會更喜歡殿下的。殿下,你也要更喜歡我纔好呀。”

要很喜歡很喜歡,喜歡得不得了。

她天真稚嫩的話,叫靖王的嘴角微微勾了起來。

“甜言蜜語。”別以爲靖王殿下這就忘了這小姑娘方纔跟南川侯身後翹尾巴了。

“最喜歡殿下啦。”小東西繼續甜言蜜語。

靖王頓時就把南川侯給忘天邊兒去了。

哪怕阿芝的哭聲悲悲慼慼跟死了娘似的叫阿寧頭疼,可是也受不了那不遠處的二位了。

阿寧這回來之後也很少會見到靖王,因此竟不知阿妧與靖王之間竟然是這種畫風,她都被肉麻得直哆嗦了,一心就想着回頭給南邊兒阿蘿去信的時候好好兒說說這兩個黏糊糊的樣子。只是她這個時候哪裡顧得上妹妹們,垂了垂眼睛,伸手雙手握住了衛山河垂在身邊的右手,仰頭對他微微一笑。

黑大哥僵硬了。

“怎麼了?”見他僵硬成了一根板子,阿寧就搖了搖他的手笑問道。

“不敢動。”衛山河從牙齒裡憋出三個字來。

“爲什麼不敢動?”

“你放手了怎麼辦?”

這回哪怕衛山河再黑,阿妧也看出來這位一定是臉紅了。

那都黑得突破天際,頭上都冒煙兒了。

“我不放手。”阿寧就含着笑意對衛山河柔聲說道,“往後你也不要放開我的手好不好?”

“好好好!”南川侯此刻顯然都已經聽不清心上人在說點兒什麼了。

“我記得你跟我說過,若我想出嫁之後重新從軍,你也願意?”

“我都包了!”衛山河急忙表白道,“後宅的事兒,永遠都不必你操心,這些年我一個人住在侯府裡頭,來來往往都有經驗,都交給我!”見阿寧噙着美好的笑意看着自己,他就一疊聲地說道,“還有家裡的賬,我管賬,你發錢。往後我的庫房都交給你。”顯然黑大哥都已經高興得語無倫次了。

那個什麼,雖然他憨憨的,可是三姑娘這一番話的意思若再不明白,一生孤不是夢啊!

“孩子生了我來帶,你在前頭做事,我一定不敢拉你的後腿。賢良淑德麼,我都懂。”

顯然南川侯基因不知自己在說些什麼了。

阿妧都從靖王的懷裡震驚地探出小腦袋來看她黑大哥。

那啥,要不是男人不能生孩子,顯然黑大哥是想連這活兒都給包了的。

“我既然要嫁給你,往後自然夫妻一體,一同承擔,斷然沒有你犧牲那麼多的道理。”阿寧聽着就笑了,很公允地說道。

衛山河不知想到了什麼,一下子就捂住了鼻子。

一體……

咋一體啊?

別怪南川侯想得特別盪漾,這單身的日子過得久了,真的傷身傷心各種傷。

“好的,都聽你的。”他握着阿寧的手悶悶地說道,見阿寧仰頭笑了笑,牽着自己往院子裡去,頓時腳下輕飄飄地就走了,哪裡還顧得上什麼阿芝阿妧的。

阿妧倒是沒啥,倒是阿芝,見阿寧竟然這樣狐媚,勾引得衛山河竟神魂顛倒,只將肚子裡的一句狐狸精給憋住了,這才倒在沈青的懷裡哽咽地說道,“多虧大公子今日在,我才能這樣簡單地被放過。不然……”

“她們從前更加過分麼?”沈青就憐惜阿芝幾分。

原來阿芝也是個十分可憐,飄零無助的女孩子。

比起出身卑賤淒涼的蘭心,雖然阿芝是國公府的貴女,可是卻依舊如此可憐。

大公子的心也不知該往誰的方向去傾倒了。

阿妧簡直懶得理睬這倆腦殘,見林三老爺沒來,也不愛跟阿芝與沈青廝混,仰着頭哼了一聲,就拉着靖王一塊兒往太夫人的上房去了。

果然就見阿寧與衛山河都在太夫人的面前,別看黑大哥長得糙,可是論起耐心來連阿妧都比不上,就十分規矩地坐在太夫人的面前聽她嘮嘮叨叨說話,還時不時地迴應一句,簡直不能更貼心。

阿妧就看着黑大哥這老年之友的做派感慨了一聲。

“往後只怕我們都要失寵了。”

老人誰不喜歡有孩子聽自己說話,還認真地聽進心裡去呢?太夫人雖然身份尊貴,可也不例外呢。

哪怕兒孫孝順,都很聽話,可是她還是更喜歡衛山河這種,還能跟自己說得上話兒,哪怕講古,卻依舊能言之有物而不是阿妧“這樣呀”“好厲害”什麼的。

從前太夫人有這種迴應就滿足了。

可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黑大哥一下子就把十姑娘給比下去了。

“有他在,你不是可以多去玩兒?”

“他是誰?誰是他?”阿妧就賊兮兮地問道。

見她一臉壞笑,阿寧就點了點她的小腦袋,只拿一雙溫和的眼睛去看正繃着臉跟太夫人鄭重說話的衛山河。她看着衛山河的眼睛裡都是溫柔的光,阿妧就覺得很開心,正見太夫人嘮叨得心滿意足,側頭喝茶,卻見衛山河已經黑着一張臉湊到她的面前低聲說道,“山河有一事想求太夫人。”

“是阿寧的婚事吧?”太夫人就笑問道。

南川侯頓時震驚了。

“您連這都知道麼?”

“……”太夫人沉默地看着這格外憨厚的黑小子,抽了抽嘴角方纔問道,“你若不是對我家三丫頭圖謀不軌,天天討好我這個老太婆做什麼?閒得慌?”

見衛山河垂頭一副有罪的樣子,她覺得又可愛又有趣,比自己前頭的幾個女婿都可愛,就忍不住伸出手來拍了拍南川侯的大頭,見他急忙又把頭往自己的手上送了送,就忍不住笑着說道,“罷了,這門婚事我允了,你叫人下聘吧。”

“光下聘不行,您再等等,明兒,不,我今天就去宮裡!”

黑大哥霍然起身,把太夫人都唬了一跳。

他恭敬地給太夫人施禮,又看了阿寧一眼,撒歡兒地跑了。

阿妧目送之。

“真是個行動力很強大的人呢。”衛山河這種心上人才點頭就一頭往宮裡求賜婚的,顯然叫阿妧刮目相看了。她感慨了一下,又見阿寧已經垂頭笑了,就在太夫人震驚的目光裡笑嘻嘻地說道,“恭喜老太太,往後得了一個好孫女婿。”只是往後要扎寧國公府小人兒的更不少了。

就衛山河這種類型的男子,人生得黑帥黑帥的,出身宗室,自己就是侯爵當家做主,還沒有婆婆!

誰家不想叼回家做個女婿呢?

卻自己就把自己送貨上門了。

林家白撿這麼一香噴噴的肉,湯都沒給人留一碗呀。

“我的孫女婿自然都是好的。”太夫人就很矜持地說道。

靖王的心也被取悅了,微微頷首,覺得這才叫一句人話。

不然靖王殿下簡直覺得自己失寵了。

他覺得衛山河這絕對是譁衆取寵,因此默默記恨了一下說成親就能成親的南川侯也就算了。倒是過了幾日,宮裡賜婚的旨意到了寧國公府,闔府歡喜,都來祝賀阿寧,除了一門心嫉妒的阿芝之外,自然不會再有嫉妒或是不喜阿寧這門婚事的。

黑大哥打從賜婚之後就跟長在了林家似的,每天不請他滾蛋都絕不會主動就走的,只是他與阿寧的同胞兄長很親近,然而對林三老爺卻恭敬有餘,親近不足。

阿妧也知道是什麼緣故。

阿寧早些年在國公府裡一直叫林三太太那樣排斥壓制,雖然林三老爺並不知情,可是叫衛山河爲阿寧抱不平來說,這也是做父親的失職。

他也對阿寧在南邊歷經風雨,可是阿芝卻在林三老爺膝下嬌生慣養頗有微詞。

甚至阿芝這樣的品性,對阿寧的惡意都在臉上,林三老爺竟然依舊在縱容,這雖然是做父親的心都是如此,可是衛山河也覺得心裡不痛快。

阿妧隱約看出來了一些,卻沒法兒說。

這事兒,衛山河這是心疼她堂姐,她高興還來不及。

若有那等聖父一般的傢伙,口口聲聲叫阿寧原諒什麼的,那阿妧纔要噁心死了。

更何況她見林三老爺一副無動於衷,彷彿對衛山河對自己的排斥不怎麼在意,想想這三叔一向心理素質強大,因此也就不說什麼的。雖然阿芝回頭就叫林三老爺給關了,可是叫阿妧說,阿芝簡直萬死不能辭其咎,她都暗戳戳想要去錦鄉侯夫人面前給阿芝上眼藥了。

她也知道,林三老爺已經對阿芝失望,她愛怎麼着就怎麼着反正很快就要嫁人去禍害錦鄉侯府去了,可是她還是覺得阿芝就應該被吊起來往死裡打,天天打頓頓打,她知道疼了,才知道什麼叫做畏懼,什麼叫做閉嘴。

林三老爺不知道十姑娘心裡想的是啥。

不過他多少看出來了幾分。

因此,當阿妧欲言又止,還是忍不住有一日走到他的面前把他給堵在書房裡小聲兒說,“三叔,我有話說。”的時候,林三老爺看着一臉糾結鬱悶的小姑娘,清俊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這笑意一閃而過,他白皙的臉上一片平靜地叫阿妧坐在自己的面前,看她扭着自己的手指不知該怎麼說的樣子,就問道,“你準備與謙侯何時去上香?”他的眼底沉了沉。

“不急,等黑大哥下聘之後我再去。”不然她不是衝撞了阿寧的喜事?

見她懂事,林三老爺就微微頷首。

“你倒是謹慎。”

阿妧點了點小腦袋,又急忙說道,“三叔,我有話說。”她今天不是討論上香的事兒不是?

“你要問你八姐姐?”見小姑娘張大了一雙漂亮乾淨的眼睛看着自己,彷彿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夠猜到,林三老爺挑了挑眉,垂目,平靜地說道,“我已經給了她最大的懲罰。”

“哈?”

見眼前嬌滴滴一臉單純的阿妧露出十分茫然的樣子,林三老爺一頓,臉上露出一抹令人心底發寒的冷色。

又帶了幾分不捨與傷感。

他真的已經給了阿芝最大的懲罰。

就是溺愛她。

將她縱容上了天,叫她不知天高地厚,叫她以爲自己的那點道行,可以吃遍天下,叫她戰無不勝。

她以爲別人的家裡,都是如寧國公府一般,都會對她百般妥協退讓,甚至不能拿她怎麼樣。

可是當她嫁人之後,碰得頭破血流纔會明白,也或許一生都不會想明白,願意縱容她的親人,早就被她傷了心,不會再理睬她。

而她心心念念想要嫁給的錦鄉侯府,會給她上很生動的一課。

而他爲了這個女兒,也會一世都不得安寧。

這也是對他辜負了髮妻,令阿寧與林羽那麼多年痛苦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