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一看,認出了懷裡這嬌嬌軟軟的身子,正是穿着妝花緞的寧府二小姐。
眉頭擰的又緊了些。
寧儀韻愣了片刻,便反應過來,連忙用手在眼前的醒骨紗料子上一撐,站直了身子。
這麼一撐,掌心頓時傳來醒骨紗絲滑冰涼的觸感,還有從料子底下透出來的,勁瘦緊實的肌肉觸感。
她連忙收回了手。
寧儀韻退開了一步,急急忙忙行了個禮:“侯爺安。”
她心裡惦記着蘇芝如的身子,想盡快趕到廂房。
正要讓開身子,繼續往前走,寧儀韻卻聽喬安齡開口了。
“寧二小姐,”磁性的聲音無波無瀾,“你父親想把你送我給做妾,我已拒絕,當時你也是在場。
用旁的手段也沒有用,還請二小姐自重着些。”
聞言,寧儀韻一怔。
他以爲,她向他投懷送抱,他以爲,她使手段趕着做他的妾。
寧儀韻心中有些氣,又有些好笑。
她擡起頭,看了看喬安齡蹙起的眉心,又看向他幽深的瑞鳳眼,淡淡的說道:
“侯爺,您過慮了,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沒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可能知道侯爺會正好從拐角處走過來。
還是,侯爺以爲,撞到侯爺的女子,都是來投懷送抱的?”
喬安齡一愣。
眼前的女子站在他面前,仰着頭,直視着他,迴廊掛着的燈籠照着她的臉,將她潔白的肌膚映成了緋色。
她直視着他,眼裡沒有嬌羞,也沒有傾慕,反而透出幾分惱意,一側的脣角微微上勾,透出譏誚。
喬安齡想了想寧儀韻剛纔說的話,知道自己是誤會她了。
他們是在拐角處撞到的。在轉過拐角之前,以她的角度,根本看不到他也在往拐角方向走。
既然是誤會了,那道一聲歉也是應該的。
然而,一句“誤會二小姐了”尚未說出,他卻見寧儀韻突然神色一凝。
“侯爺,您自視甚高了。”寧儀韻淡淡道。
喬安齡一滯。
“不得無禮。”
突然一聲呵斥,寧賀小跑着晃着肚腩走過來:“儀韻,你怎可對侯爺如此無禮?沒有規矩的東西,豈有此理?”
“寧大人,勿鬚生氣,只是一場誤會罷了,”喬安齡說道,“說起來,此事還是我做的不妥當。”
“呵呵呵,侯爺,是您大人有大量,不同小女計較,”寧賀哈了腰。
他轉頭朝寧儀韻厲聲道:“你還不退下。”
“是,”寧儀韻應了一句,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侯爺,走,下官陪您回去。”寧賀說道。
“好,我也正想回廳。”
喬安齡的餘光在寧儀韻的背影掃過,只見她腳步匆忙,裙襬因爲急促的腳步微微飄起,一雙自素淨的鞋子時隱時現。
葉媽媽跟在寧儀韻身後,心中暗歎,原來老爺想把二小姐送給定安侯做妾,看樣子,二小姐是不願的。
生就這樣一副姿容,若是命不好的話,也不是什麼好事……
——
進了廂房,寧儀韻見蘇芝如正躺在軟榻上,臉色稍有些蒼白,精神看着還算不錯,她心裡放心了不少。
寧儀韻三步並做兩步走上前,坐到軟榻的邊沿:“娘,你怎麼樣了?”
“挺好的,儀韻,你怎麼來了?”蘇芝如問道。
“葉媽媽說你吐得厲害,我就過來看看。”寧儀韻道。
“剛纔胃裡覺得難受得很,就吐了出來,吐出來了,就覺得舒服了不少,現在已經好多了。”蘇芝如說道。
“噯,您再躺着歇會兒。”寧儀韻道。
寧儀韻陪着蘇芝如小坐了一會兒,母女二人便起身回正廳。
寧儀韻挽着蘇芝如的胳膊,走在迴廊上:“現在身子還覺得有什麼不適嗎?”
“頭還有些昏昏沉沉的,旁的就沒有了,這也是正常的,睡一晚上,明早起來就好了,”蘇芝如柔聲說道。
“噯,”寧儀韻應道。
母女二人走回正廳的時候,家宴已經結束了。
寧盧氏已經回清宜院了,寧儀嘉也回了漪蘭院。
寧賀正引着盧修遠和喬安齡往寧府大門的方向走,送他們出府。
正廳中,下人們已在收拾碗筷。
寧儀韻喊住一個正收拾碗筷的婆子:“這位媽媽,可是在廚房當差的?”
婆子答道:“老奴是在廚房當差,姓遲。”
“原來是遲媽媽,勞煩遲媽媽去廚房端一碗醒酒湯,蘇姨娘喝酒有些上頭,”寧儀韻說道。
遲媽媽朝寧儀韻看了看,擺了下手,語氣有些陰陽怪氣:“二小姐,廚房裡確實備了醒酒湯的,不過這醒酒湯是先要給老爺,夫人,大小姐,大少爺喝的,若是給了二小姐和蘇姨娘,萬一這醒酒湯不夠了,老爺夫人怪罪下來,老奴也不好交代。”
寧儀韻一噎,想想她們母女在府裡的地位,哪是那麼容易能問廚房要得到東西的?
今天蘇芝如問廚房要了一碗的綠豆粥,怕也受了不少刁難。
就在此時,一個渾厚洪亮的男子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胡說什麼,醒酒湯若是不夠,再煮就是了,又不是什麼金貴的物件,煮起來也不費事,拿老爺夫人來壓人,對主子無禮,膽子倒是不小。”
“大,大少爺。”遲媽媽一見來人,立刻低下頭行禮。
“恩,快去端碗醒酒湯來,”寧儀誠雙目一瞪,“不,送到秀蘭院去。”
“是,是,老奴,這就去,這就去,”遲媽媽彎了腰,連連應聲,匆匆退開。
“大哥,多謝。”寧儀韻朝寧儀誠福了個身。
剛纔爲寧儀韻說話的人,正是寧儀韻的嫡長兄寧儀誠。
寧儀誠長得很壯實,聲音雄渾洪亮,雙目炯炯有神,兩道劍眉向耳鬢挑去,十分英氣。
“謝謝大少爺,”蘇芝如也說道。
“蘇姨娘,二妹,不必客氣,這些下人們慣會看人下菜,是該好好教訓教訓了。若不是我急着出來小解,回來的路上給我碰上了,還讓這刁婆子得逞了。”
寧儀誠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一拍後腦:“啊呀,瞧我的,爹在送外祖父和定安侯出門,我得趕緊跟過去,跟我爹一起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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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了一身妝花緞,他穿了一身醒骨紗,猝不及防撞到一起,此時以爲只是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