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寧儀韻仔仔細細選了一身衣裳。
五月初的天氣,已經十分暖和,寧儀韻在裡頭穿了一件淺緋色的衫子,下繫了一條絳紅色的馬面裙,馬面裙的兩側打了許多的褶子,一直拖到腳踝之處。
裙下露出兩隻雲頭鞋的腳尖,上面繡了兩朵桃花。
外頭罩着一件淺桃色的褙子,褙子上也零星繡了幾朵桃花,對襟的衣領和袖口邊兒都是純白色的錦緞。
髮髻上又插一支桃花金簪。
當真嬌豔動人。
收拾妥當之後,寧儀韻便出了房門。
除了門,恰巧碰到了也要出門的蘇芝如。
蘇芝如看到寧儀韻,便覺眼前一亮。
她笑道:“平日不見你愛打扮,穿的也樸素,今如穿的倒是嬌嫩,好看,好看,我家儀韻,是越長越標誌了。”
寧儀韻笑道:“今兒是我十六歲生辰,當然要打扮打扮。”
蘇芝如朝寧儀韻打量了一眼,突然笑道:“十六歲生辰,我看呀,你是爲了定安侯今兒來提親的事吧。”
寧儀韻被蘇芝如說穿了心思,臉上一熱,隨即便嘻嘻哈哈的說道:“娘到底是娘,我那點小心思,怎麼也躲不開孃的慧眼。”
蘇芝如輕瞪了寧儀韻一眼,說道:“都要定親的人了,沒個正形的。不過,我同你說啊,你今兒你們可見不了面。”
寧儀韻訝異道:“爲什麼見不到面?”
蘇芝如笑道:“他來提親,當然是由你的長輩出面,就是我和你舅舅。他來我們家,向你的長輩求娶你,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當然是躲起來的。”
寧儀韻嘆道:“這提親的禮,倒是有些不近人情啊。”
蘇芝如睼了一眼寧儀韻說道:“論理是這樣,不過禮節也會顧上人情。”
寧儀韻眉眼一擡問道:“怎麼個顧人情法?”
“你可以躲在一邊偷偷看着,”蘇芝如說道,“不過,不能走出來同他相見,免得壞了禮數,壞了規矩,還要被人說成壞了規矩。
記住了?今兒你要躲起來,不能大大咧咧的跑出來,會被人說閒話的。”
寧儀韻一嘆,說道:“規矩真多。”
蘇芝如說道:“這就嫌規矩多了?等成親的時候,規矩纔多,到時候,你怎麼辦?”
寧儀韻訕訕一笑:“到時候再說,到時候再說。”
母女二人說了沒幾句話,就聽到外面一陣人聲鼎沸的喧鬧聲。
母女二人對視了一眼,寧儀韻輕聲問道:“娘,外頭怎麼那麼吵啊?”
蘇芝如說道:“應該是定安侯過來了。”
寧儀韻說道:“走,咱們去看看,娘剛纔不是說,我也可以躲在角落裡偷偷看看的嘛。”
蘇芝如笑道:“好,好,畢竟事關你的終身大事,咱們去看看。”
說着,母女二人便下了樓,穿過珍瓏棋館的後院,來珍瓏棋館大堂的後門。
到了珍瓏棋館大堂的後門,蘇芝如就不讓寧儀韻再進去了。
“你就在躲在大堂後門的門後面遠遠的看着,不要再往前年跑了,你若是大大咧咧的走進大堂裡,便真的不合禮數,不可以胡來。”蘇芝如說道。
“娘,我省得,這麼多人呢,不管如何,世俗的禮數總是要守一守的,”寧儀韻說道。
“恩,”蘇芝如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棋館大門口,又是一陣極響的喧譁聲,這喧譁聲,有驚訝,有讚歎。
寧儀韻在大堂後門朝大堂裡看。
現在的時辰,珍瓏棋館已經開張了。但珍瓏棋館的大堂裡,竟然空無一人,大堂裡的幾十張棋桌上,有正進行到一半的棋局,也有剛剛下完棋局,還沒有來得及收子的。一盞盞茶杯也還冒着熱氣。
看這棋桌,看這茶杯,就像棋館裡有很多人在下圍棋一樣,可卻偏偏空無一人。
大堂裡的人呢?
寧儀韻的視線穿過了大堂,看向了大堂的正門。
現在的時辰,正是珍瓏棋館開門迎客的時辰,雙福面兒的棋館大門正敞開着。
寧儀韻見棋館大門口,擠滿了人,把寬敞的雙幅面兒大門,擠了個水泄不通。
客人們都去門口看熱鬧了。
人羣把寬敞的大門塞得是嚴嚴實實,寧儀韻只看到黑壓壓的人羣,只聽到人聲鼎沸,看不清楚門外的情景。
她便把目光轉向了敞開着的窗戶。
窗戶前也是站了不少人的,不過比大門門口的人少了很多,她看到了一些外頭的情景。
外頭停了幾輛馬車,這馬車不似喬安齡常用的座駕那般低調,而是十分豪華。
馬車車廂頗大,外頭是雕了繁複的花樣,用厚實的織金錦作爲車簾。馬是棗紅色的高頭俊馬,油光發亮,長鬃飛揚,站在原地,不停地打着響噴。
馬車上定安侯府的標記十分顯眼,似乎唯恐旁人不知,這是定安侯府的馬車一樣。
寧儀韻輕吐了一下舌頭,心中暗道,平日他進進出出都低調的很,今兒來提親竟然那麼高調,真是唯恐世人不知道他喬安齡來提親了。
她是不知道喬安齡早就想來提親了,可是答應了寧儀韻要等她年滿十六歲才提親,所以只得憋上半年。
如今終於到了日子,他恨不能讓所有人都知道他來提親了。他所鐘意的女子,他今兒便算是定下了。
寧儀韻正在心中暗自腹誹,突然看到大堂正門,原本擠在一起的人羣,突然讓開了一條道。
從這條人羣讓開的小道盡頭,出現了兩個人,一個是蘇承庭,另一個則是喬安齡。
在這兩人身後跟着一個衣着鮮豔的婆子。
寧儀韻心道,應該是喬安齡到了之後,蘇承庭去迎接,把喬安齡迎進來的。而他們身後跟着的應該就是媒婆了。
寧儀韻一雙桃花眼在後門偷偷看着喬安齡,見他神情和平日裡的溫潤有禮完全不一樣,眼角眉梢都帶着喜氣,狹長的瑞鳳裡透着一股子掩蓋不住的春風得意。
一身深赭色的連珠紋織金錦錦袍,外頭罩了一件絳紅色的雲錦褙子,腰間一條玉革帶,身形如松柏挺拔,貴氣不可言。
腰間墜了個玉配,凝脂白玉和大紅的穗子搭着,十分顯目。
玉佩隨着他的步伐,輕輕晃着。
寧儀韻看着他這副模樣,覺得他俊郎無雙,風姿天人。
她看着他,心絃一顫,一想到這個男人日後會屬於她了,她心頭也是熱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