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任何東西都擋不住時間的腳步,分分秒秒看似不經意的渺小東西,往往就如流水一般,在指隙中間流淌而過,一恍神一轉眼,有人長大、有人衰老、有人出生、有人死亡。
舊生命的離去,就會有新生命的到來,孩子,是人世間的希望,是生命的延續。
特別是在這深宮之中,沒有孩子的女人,尤其可悲。
曾經天真率直的淑郡主現在成熟內斂的皇貴妃馥寄蓉,再也沒有以前的蠻橫飛揚,與金小鑫再次重逢時,她那盈盈一拜,金小鑫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哎,不是她有被虐的傾向,但她還是更喜歡以前那個追着她的屁股後面,叫她‘金小姨’的小魔女。
那是鮮活的生命,而現在這個對她恭順異常的女子,則像具行屍走肉。
依着她如今在璃雲國後宮的地位,她和馥寄蓉之間的關係,其實應該像她們第一次見面那般針鋒相對、那般激烈異常的,而不是如此時這樣平靜如水。
端坐在主位的太后娘娘,似乎很滿意如今這狀況,進了宮裡的女人,想活下去,想好好的光宗耀祖,這種姿勢纔是最該有的。
站在一旁的璃雲帝西門弘燁,邀金小鑫回金小鑫在璃雲國皇宮裡,屬於金小鑫自己的寢殿,——享有皇后尊榮纔可以擁有的朝陽正宮。
金小鑫被西門弘燁封作璃雲國的皇后,如今也有五年了,那座朝陽正宮,金小鑫卻始終沒有去過。
仍然外表金碧輝煌奢迷之極的矗立在璃雲國後宮的中心處,但卻因爲主人長期不歸,內裡的冷冷清清卻是無人知曉的。
西門弘燁的好意,金小鑫半點不敢領,她還記得她此次來是爲什麼了的,而且,看着這孩子長得如今這般的好,她已經覺得滿足。
她沒有戀童症,哪怕這孩子長大了成年了,她對這孩子,也仍只是當年的情意。就如她對馥寄蓉一般。在他們面前,她還是喜歡‘姨’字輩的。
還記得當年,她十分喜歡摸西門弘燁的頭,揉亂小傢伙漆黑柔軟的頭髮,聽着他糯糯的報怨聲,“姨,你又欺負我。”
如今,她的手伸出去,卻再也沒有地方可摸了,孩子長大了,成了帝王,哪怕是皇帝的親孃太后娘娘,也不能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去摸的吧。
“謝謝聖上,我還是在太后娘娘這裡住吧,”金小鑫微笑着,裝作無知無覺,忽略掉西門弘燁看向她時熾烈的目光,“我想與太后娘娘敘敘舊。”
金小鑫是真挺感謝太后娘娘的,若沒有太后娘娘當年的仁慈,也沒有他家翔寶這條命在了。
受人點水之恩,應以涌泉相報,這點道理金小鑫最明白不過了。
一邊拉着自家寶貝兒子的江翔,聽到金小鑫說‘敘舊’兩個字時,嘴角輕微地抽了一下。
他記起他還未和金小鑫發展成現在這般夫妻關係時,金小鑫曾懷疑過他暗戀太后娘娘。
雖然他多次與金小鑫解釋過,他和太后娘娘是純潔的男女主僕的關係,金小鑫卻總在聽到他的解釋時,雙眼綻出興奮的光芒來。
哎,金小鑫怕是不知道吧,像太后娘娘這樣高貴出身的女子,即使是救了他,也只是把他當成僕人,半分瞧不起他的。
他這樣的身份這樣的身體,別說太后娘娘,便是換做其她的普通女子,又有誰願意與他傳出來暖昧呢?對他如瘟疫避之不及。
也只有金小鑫,她,她會真心愛着自己的。這樣的愛,一度令他恐慌,就怕哪天一覺醒來,睜開眼睛後,一切就都消失了。
所以,他才拼命地想要抓住,時刻不離地守在金小鑫的旁邊,他只想着他們在一起的日子久了,即使愛情沒有了,總還有親情吧。
他愛得卑微,愛得敏感,他甚至不敢真把那個字說出口,纔會在最開始與金小鑫接觸時,要與金小鑫確定‘父女’關係,只有這樣,纔會留住金小鑫,他的一生纔不會一直寂寞下去。
好在上天感憐,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的關係越發的相濡以沫,在他身邊養着的江金也六歲有餘了。
提到江金,他不由得心頭歡喜,這孩子如同他身體缺失的那部分,長在他的心頭,壓在他的心底,一刻見不到就覺得少了七魄一般。
江金從相貌上來看,七分像樂絃音三分像金小鑫,從性格上來看呢,那對親生夫妻哪個也不肯認,竟異口同聲地指到了他的身上。
他的性格,有那麼跳脫嗎?還是這孩子讓他養得跳脫了呢?但明明這孩子在自己面前時,乖巧得不成樣子,拉着自己的手,偎在自己身邊,小小地聲音喚着自己‘爹爹’,看起來竟比自己那個公認‘乖巧’的徒弟金元寶,還要柔順啊。
這一點,是江翔最近最惆悵的事情。直到離開暗門谷到了璃雲國,見到故土見到故人,他這份惆悵依然無法抒解。
在金小鑫與璃雲帝西門弘燁、太后娘娘、皇貴妃馥寄蓉閒談時,他望着自家兒子,不住地走神。
他旁邊的位置,秦晉正不滿兩位乳姆抱着他的一對龍鳳胎的姿勢,挑剔並指正着。
以前秦晉總是笑他,是孩奴,如今他自己也不是做了孩奴了嗎?好像比自己更加嚴重。
他這樣的身體,能擁有一個姓着他的姓氏叫他父親的孩子,一是因着金小鑫全力爲他爭取而來的,二也是寧斐弦的寬宏大度吧,還有一點,不可否認,江金的身上沒有做爲陰家家主傳承的紅痣。
——他的兒子,在大陰帝寧斐弦的眼裡,是不需要將來有大志的。
許是因着這個,他才如此放縱地教養兒子,只教他做人的道理,讓他體味着每一個年齡該有的快樂,等他長大以後,只需要安心做一個像寧斐然那樣不受兩代皇帝猜忌的王爺就好了。
這天晚上,金小鑫他們還是留在了太后娘娘的寢宮裡,西門弘燁不可掩飾失望地離去,眼隨着西門弘燁出去的皇貴妃,微微低垂的頭,卻有了輕輕上揚的嘴角。
“謝謝你能來,”在該走的人都走後,太后娘娘放鬆下神色來,拉住陪坐在她身邊的金小鑫的手,“你也看到了,燁兒和蓉兒的關係,始終是這樣不冷不淡的,哀家也清楚燁兒心裡有你,”
還未等太后娘娘說完,金小鑫連忙辯解並表白道:“我對小笙絕對沒有那種感情,我一直把他當晚輩看的。”
這麼多年過去了,金小鑫還是改變不了,當年在大印國富寶城見到西門弘燁時,對西門弘燁的稱呼。
這一點,太后娘娘自然知道的,要不是確認了這個,她也不敢把金小鑫真正招到眼皮子下面來。
“哀家知道你是好的,但燁兒他,他轉不過來這個彎兒,哎,不說這個了同,哀家請你過來,就是信裡言明的意思,哀家想着趁着哀家還活着,看着他們兩個把孩子生了,如今眼瞧着好幾年過去了,蓉兒的肚子也不見動靜,即使燁兒不算喜歡她,她也是這宮裡最得寵的女人,燁兒一個月有大半個月宿在她兒,這麼頻繁,竟還懷不上,哀家真是着急了。”
太后娘娘又把信裡的內容,真誠地表達了一遍,說得雙眸泛紅,幾欲滴淚,一副慈母心腸,頗叫人感動不已。
但是奈何金小鑫經歷了太多的宮廷政變,她早已經對宮裡任何女人說的話,產生免疫。
她只微笑着說:“瞧太后娘娘說的,太后娘娘的鳳體一看就是可以長命百歲的,而且依着那兩個孩子,都叫過我姨的情份,我怎麼好看着不管。”
金小鑫這話說的非常老成,生生把她自己的年歲,擡高了十數年,但太后娘娘聽着滿意。
這時,她把目光移到了坐在一側的江翔身上,目光變得複雜起來。
這個跟隨在她身邊、侍候她多年的大內總管悅官,如今離開了宮裡,也用回了他原先的名字江翔,爲着金小鑫的面子,她也不能再叫這人悅官了。
看着他懷裡抱着的孩子,太后娘娘的眉頭微微皺攏,雖說這孩子對外一直宣稱是他的,但知道內情的人都清楚這孩子是大陰帝寧斐弦的。
金小鑫能從一個帝王的手裡,扣出一個嗣子給悅官這樣的人做兒子來,可想而知,金小鑫有多寵悅官。
自己寫給悅官的信,要不是利用着這層寵愛,怕是也請不到金小鑫出山啊。
想想自己如今竟落到,要向一個以前在自己身邊侍候的太監說小話的地步了,自己真是越活越不如了。
江翔感覺到太后娘娘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轉了,但他假裝不知道,他這樣的身份在這璃雲國的皇宮裡,實在是太尷尬了。
他一直都想忘記他以前的歲月,只記住和金小鑫在一起的日子,彷彿他的生命就是在與金小鑫認識時,纔開始擁有的。
但時間這個東西,沒有斷點,哪怕你刻意斷掉,別人也不會忘記的。
江翔不想與太后娘娘過多的接觸,他該做的都做了,他已經失去很多,惟有金小鑫一個人了,他不能再失去。
晚上回去的時候,他和金小鑫同榻。
兩個大孩子江金和金元寶住在一起,至於兩個小孩子,這兩個孩子自從出生開始,就沒有離開過孩子他爹秦晉的視線,秦晉每晚必定成雙成對地放在一起,親眼看着他們睡着後,他自己才能睡。
“來了這裡以後,你少出去,就在我們的小院子裡,什麼事也不要管,等我給馥寄蓉看好了病,我們就離開。”
都說人念故舊,但這故舊若是不堪之地,可還有什麼唸的。
金小鑫最是理解他家相公面對璃雲國皇宮的心情,翻個身,一把抱住貼着她身子躺的江翔,手熟練地搭到江翔的腰處。
“翔寶,你的不容易,我都知道,江金,我也知道。”
她吻了吻江翔的面龐,嫡長子長大不能裘寧斐弦的皇位,會給以後的兄弟帶來多大在壓力,這孩子只
有把人性養好、本性養成紈絝是最好的。
“你別想太多,都是我生的孩子,我不會厚此薄彼的,也不會讓他們發生蕭牆之禍的。”
孩子生得太多也不好,睿智了一輩子的康熙帝就是死在一堆兒子手裡的,那也都是血肉骨親,小的時候看不出來,長大以後,就不一樣了。
雖然金小鑫覺得他們現在想這個問題,可能有些早了,或者是杞人憂天,這樣的事一輩子不可能發生,但是,他們不得不防。
“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當初任意貪想,金兒是寧斐弦的嫡長子,何着該是他,他做大陰皇帝的。”
江翔把身子側了過來,卻在金小鑫要把手臂,從他身上拿下來時,摁住。他喜歡金小鑫摟着他,摟一輩子也覺得不夠。
“傻瓜,這與你有什麼關係,再說了,做皇帝有什麼好的,我就不喜歡,依我看啊,江金的性子也不適合做皇帝,他跟着你這個爹挺好的。”
自己這長子,雖然性子跳脫,經常做些闖禍的事來,但金小鑫不得不承認,江翔把他教育的很好,小來小往做錯無所謂,大是大非分得清楚就好了。
“也許,是我,是我沒有養好,若是養在寧斐弦身邊,”江翔今兒回了故土,受的刺激太多,心情也跟着低落時來,免不了有些想不開。
“若是養在寧斐弦身邊,他屁月殳早開花了,”以爲皇子是那麼好做的嗎?寧斐然曾和她說過,就寧斐然那性子溫和的,都被師傅揍過屁月殳,何況這江金那隻小毛猴子。
金小鑫眨着一雙柔媚的大眼睛,瞄了江翔兩眼,小聲問:“你要是顧慮太多,你現在把江金送回去寧斐弦的身邊也行,他巴不得的,”
金小鑫的話還沒有說完,江翔已經‘嗖’的從榻上坐了起來,嚴辭道:“那怎麼行,他是我兒子,誰,誰也不能把他從我身邊搶走。”
如果那般,還不如要了他的命更痛快。
金小鑫早猜到會是這個結果,她跟着江翔一起坐了起來,笑道:“那是的了。”
當年他們被韃韃國逆王晉安親王圍攻、生命危在旦夕之時,這個老傢伙自己都氣若游絲,還叮囑着自己,要自己把小江金從寧斐然懷裡要出來呢。何況如今,父子一處六年,拿把吹毛斷髮的刀來,也分不開他們了。
“那你還說這話做什麼呢,你看西門弘燁、阿夏莎,包括咱們那位皇帝家主寧斐弦,他們做皇帝,哪個快樂,”金小鑫攤攤手道:“自古都是昏君姿意快活,明君吃苦挨累的。”
江翔明白這個道理,他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進了這璃雲國的皇宮,就覺得心口堵着一股悶氣,憋屈得難受。
金小鑫何嘗不懂自家男人的心思,拉着江翔的手,又慢慢地躺回原處,手指輕柔地撫摸着他的身子,又吻了吻他的耳脣。
“別傻了,你放心,有我們這羣老傢伙在,那幫毛孩子不敢起歪心思的,春宵一刻值千金,相公,我們做該做的事吧,別爲了那些沒影的東西煩惱。”
金小鑫說話音,眉眼裡春風頻動,暗波橫生,江翔如何不明白,一個翻身仰在了金小鑫的身上,吻了下去。
太后娘娘一直以爲金小鑫與江翔在一起,是做做樣子的。畢竟男女這回事,她又不是沒有經歷過,但經小宮女傳過來的回話後,她不由得愣住了。竟還真是住在一起了?
金小鑫到底喜歡江翔什麼啊?她承認江翔長得不錯,卻也是大了金小鑫好多歲數的,最主要的他還是個……,她揉了揉兩邊的太陽穴,不由得更加頭疼起來。
第二天一早,皇貴妃馥寄蓉早早來她這裡請安,太后娘娘話還沒有和她說上幾句,那邊派去請金小鑫過來的大太監回來通稟,說金大夫還沒有起榻呢,按照往常規矩,大約要到午時左右才能起來。
太后娘娘和皇貴妃互望了一眼,都很無語。
到是閒着沒事,起得又早的秦晉,跟着傳話的大太監溜達過來了。
“秦公子沒帶着孩子呢?”
秦晉的那一對龍鳳胎,深得太后娘娘的喜歡,哪怕只看一眼,太后娘娘都覺得自己的心底酥了,——要是自己的孫子,那該有多好。
她之所以費勁辛苦,哪怕在江翔那裡說小話,也要把金小鑫請來的原因,一固然是金小鑫的醫術高明,更重要的一點是金小鑫自己本身就是極品宜男相。多與這樣的女人接觸,是很容易受着傳染,也懷上孩子的。
“那一對小調皮的,正睡着呢,我家娘子說小孩子多睡才能長得快,我向來覺少覺輕,聽說太后娘娘起來了,便來問個早安,替我家娘子說聲抱歉,她懶散慣了,不管何時何事,她都是下午纔會理會的,何況昨晚還是江兄陪着,自然睡得香甜不願意起榻了。”
秦晉搖着自己手裡拿着的白毛羽扇,也不管太后娘娘給沒給他讓座,他厚臉皮的自己找了張椅子,坐了下去。
太后娘娘並不在意秦晉的舉動,秦晉本來也不是他們璃雲國的人,還算是她請來的客人,這點不守規矩的事,她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是聽到秦晉提江翔時,下意識地“噢?”了一下。
“嗯,”秦晉捏起小桌上放着的點心,吃了一口才接着說:“得寵啊,像我這種失寵的,一般都排不上邊,偶爾排到了,我家娘子恨不得不到天亮,就把我踢出去。”
這是實話實說,你說他不就是榻上生猛了點嗎?至於被他家娘子嫌棄得什麼似的,他又沒有特殊愛好。
“呵呵,”太后娘娘假笑了兩聲,“秦公子開玩笑了。”
“這不是玩笑,”秦晉肅穆了整張臉的神色,“要不太后娘娘以爲我們現在能在這裡嗎?我家娘子上一次出山,可是爲了她的親二姐寧斐弦的親弟弟。”
那意思很明顯,這一次出山,他們與這裡誰沾親帶故呢?
雖然在暗門谷裡,他嘴上總是吵着江翔偏心刻薄他,但那關上門都是家裡的事,一直對外時,他們幾個在一起,向來都是合心合力的。他就瞧不得太后娘娘瞧江翔那一臉高高在上的嘴臉。江翔和他家娘子不好說的話,他來替江翔說上一句。
太后娘娘微沉了臉色,不在說話了,讓她領一個曾經侍候過她的太監的情,這比登天還難。
時近中午,金小鑫纔在江翔的拖拽下起來,江翔忙着叫裡外的宮女打水侍候,他又親自給金小鑫套了衣服。
“相公,我們起太早了,”金小鑫打着呵欠抱怨。
早嗎?江翔擡頭望了一眼窗外,如今已是日上三竿了。
這裡不是暗門谷,金小鑫可以晝夜顛倒着玩,這裡是別人的家,沒道理,他們丟臉丟到國外來的。
江翔不理金小鑫的抱怨,拉着她的腳,給她套襪子。
這點事,他和金小鑫幾年夫妻做下來,還能不懂,哪天早上,金小鑫起榻都這般撒嬌耍癩的模樣。你要是真順着她了,她這一天,都給你懶在榻上。
“相公,我愛你,相公,”被抓着腳丫子的金小鑫仍不老實,雙手攀到江翔的脖子上,抱着江翔的頭,沒頭沒腦地吻下來,江翔剛梳好的銀髮,被她弄得一散,瀑布一樣的傾瀉。
江翔並不在意,由着金小鑫胡鬧,只是抓着她的腳不放,直到給她穿好鞋,把她拽下榻來。
“你比咱兒子還難侍候,小孩子都沒有你起榻折騰人,我這把老骨頭不知道能被你折騰多久。”
江翔邊說邊示意兩旁等着侍候的宮女,把溫水、布巾、香油、皁角都拿上來。
“你活一百,我就活八十,反正能折騰你多久就折騰你多久,”
被江翔拽下榻的金小鑫癡癡地笑着,他們之間的年齡差是二十歲,二十年在時間的長河裡很短,在人的一生中又很短,不過是他等着她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她願意用一生的歡喜回報。
“壞傢伙,”江翔寵溺地颳了一下金小鑫俏挺的鼻樑,拿過宮女遞來的布巾,抹着金小鑫的臉。
等着這兩個人收拾妥當,吃過早飯,金小鑫來見太后娘娘時,真的如秦晉所說,午時了。
皇貴妃馥寄蓉正陪着太后娘娘下棋,太后娘娘見金小鑫一個人來的,還有些奇怪,剛要開口問,金小鑫卻嘻笑着搶先答了,“翔寶還要照顧兒子,我一個人來就好,男女有別,他不好總見後宮女眷的。”
這話用到誰的身上都不覺如何,惟獨用在江翔和太后娘娘身上,就那般的諷刺。
馥寄蓉起身給她見禮,金小鑫可受不住了,拉起她的手說:“哪有那麼多的禮,我還是喜歡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的模樣。”
馥寄蓉微微頜下,仍是有禮的淺笑着,“金姨見笑了,那時是我不懂事。”
這稱呼換的,當着西門弘燁就叫自己‘皇后娘娘’,沒了西門弘燁就叫自己‘金姨’,金小鑫頗爲感慨無奈。
她決定,從今兒開始她要勤奮起來,再也不懶榻了,把這樁麻煩擺弄好後,立刻帶着老公孩子回暗門谷。免得她在這裡天天受刺激,老公也快得抑鬱症了。
金小鑫不想再和這對婆媳兩個寒喧,直接切入正題,那就是看病。
在這個時空裡,人有病,你也不能說他有病,特別是這種不孕不育症的,何況這還是在宮裡,爲人大忌。
一般這都叫請平安脈。
金小鑫拿出他的貼身傢伙什,開始給馥寄蓉請平安脈,並屏退了所有侍候的人,開了內帳,檢查身體。
帳內,只有金小鑫和馥寄蓉,連太后娘娘都在帳外等候。
馥寄蓉微閉的眼睛,緩緩的睜開,綻出一絲冰冷的目光,那是生生的仇恨,金小鑫如何不知,她只當沒有瞧見。
手上的檢查動作沒有停下來,嘴裡卻沉沉地說:“你不用恨我,這世間諸多不如意,沒有那十全十美的,你只需要知道,我不會攪亂你的幸
福就是了,你若是聰明,就該知道如今什麼最重要。”
馥寄蓉如何不知,如今還有什麼比生個孩子更加重要的。
西門弘燁對她不冷不熱的,她都能忍下來,只要西門弘燁還冷時地來她的宮裡就行。
這宮中的第一個孩子,必須是她生的,這是馥家的榮耀,這也是她的榮耀。
太后姑姑說得或許不錯,愛,太奢侈了,不是這世間女子平白無故就能享受得到的。
哼,金小鑫又如何,她恣意妄爲,成這一時空的特例獨行又如何,卻仍不是做不了心愛之人的皇后嗎?
這樣想着,她心裡反而舒服了,——西門弘燁封給金小鑫的皇后稱號,對於金小鑫也是一種諷刺吧。
是以,不管金小鑫說什麼,馥寄蓉都是極簡潔地回一句,“金姨說得是!”
金小鑫見與馥寄蓉沒法溝通了,也就不說什麼了。這份仇,在那份皇后詔書頒出後,就是難解的死結。
剛纔說的那翻話,明知無用,金小鑫還是說了,全是念着先前的那點情份,這以後,那樣的話她再也不會說了,連着這裡的人,她怕是都不會再見了。
馥寄蓉還年輕,身體沒有什麼大毛病,以前沒有的醫生沒有醫好,是方子下得不對,一味的大補了。
金小鑫給馥寄蓉先後開了三道方子,叫着馥寄蓉按此調養。
馥寄蓉在太后娘娘的監督下,每日按頓服用,西門弘燁對這事漠不關心,他總想找個機會單獨和金小鑫聊一聊。
可惜從旁阻止的太多了。
金小鑫的兩個相公明裡暗裡的阻着,太后娘娘和馥寄蓉暗裡明裡的攔着,金小鑫本人也不配合。
這一耽擱就是四個多月過去,想要說的話還沒有說出來。馥寄蓉那裡卻傳出來好消息,——她懷孕了,大約兩個月左右。
大後孃娘在宣過五個御醫,確診了這個消息後,喜極而泣。馥寄蓉更是開心,摸着自己的肚子越發的驕傲起來。
太后娘娘當天晚上宣了金小鑫來她的主廳,設宴答謝。
宴間,太后娘娘封了一個大紅包,特意感謝了金小鑫,金小鑫也不客氣,從容收下。
以她當下的地位,錢這東西對於她來說,只是個數字,但對於自己憑本事賺來的錢,她總是很珍惜的。
她決定用這些賺來的診金,給她女兒當賠嫁,她所生的那些臭小子自有他們當爹的管,但自己的女兒,自己還是要多多心疼的。
“真是菩薩保佑,哪吒顯靈了!”
聽着太后娘娘的感嘆,金小鑫正夾菜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馥寄蓉能有孩子,是自己的醫術加上西門弘燁的努力耕耘,這關哪吒那猴孩子什麼事?
一直以來,她覺得她家金兒這麼淘氣,都是因爲她當年懷着金兒時,夢到哪吒給影響的。再說了,太后娘娘怎麼知道哪吒呢?難道這大千世界中,還有和他一樣,也是穿來的?
“哪吒是誰?”
金小鑫故作鎮定的問了一句,太后娘娘立刻驚奇地反問:“你知道?就是專管送子的菩薩啊?聽說哪吒菩薩的第一座神廟還是在嘉門關附近的山上修的呢。”
金小鑫聽完後,一頭的黑線,她回頭狠狠地看了一眼坐在她身邊的江翔。
不用說,這個烏龍一定是江翔做出來的。
江翔感受到自己娘子的怒目,低頭不語。哪吒是誰,在他家江金越來越逃的時候,他家娘子已經和他講過了。這,這事做的簡直太糟糕了。
等馥寄蓉胎氣穩定了,寧斐弦已經是三天一封信的往這邊催了。
金小鑫清楚,到該走的時候了。
和太后娘娘打過招呼後,感受完太后娘娘假意的挽留,又推脫了幾句,終於定下了啓程的日子。
也是在啓程的前一天晚上,西門弘燁終於和金小鑫有了一個單獨相見的機會。
還是在那座金壁輝煌的宮殿裡,——朝陽正宮。
西門弘燁訴說着離情,金小鑫默默地聽着。
說到最後,宮外三更的梆響過了,西門弘燁一直一個人說,他見金小鑫也不答話,有些說不下去了,慢慢地停了下來。
金小鑫見他不說了,擡頭望他,不知何時這個明明比自己矮小很多的孩子,竟已經超過她兩頭了。
她笑着說道:“小笙,你說完了?”
西門弘燁聽到她終於開口了,激動地點頭,然後期待地看着她,希望從她的嘴裡聽到想聽到的話,但金小鑫卻說:“恭喜你,你快要做父親了,而我早已經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估計這個數字隨着時間的流逝,還要不停地增加。
西門弘燁沒有理解金小鑫說這些是什麼意思,他龍目微聚,定定地看着金小鑫。
“明天我就要走了,以後都不會再回來這裡,你要好好保重,小笙,你能再叫我一聲小姨嗎?”
西門弘燁萬沒有想到,他的一腔癡情,最後竟然被金小鑫這最後一個要求弄得破功了。
他的眼睛慢慢變大,儼然要瞪裂出來了。
金小鑫失望地嘆了一口氣,無奈道:“我就知道是這個結果,但,小笙,你在我的心裡,就是這樣的存在。”
金小鑫說完,在西門弘燁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轉身退出了朝陽正宮。
她身後月光如水,往事浮塵,似乎都被這月光清洗得乾淨,只有那大如玉盤的銀月,分外皎潔,看透人世間的人情冷暖。
金小鑫知道她今天與西門弘燁在朝陽宮裡的談話,用不了明天早上就會被傳到四面八方去,在黑暗之處,有多少人多少雙眼睛盯着他們。這樣也好,反正他們說的都是彼此的心裡話,被人聽到也是無妨的。
回到暗門谷的時候,寧斐弦已經等在那裡幾天了。什麼也不用說,秦晉和江翔懂得退讓。
金小鑫卻沒有心情,她自己鑽進了密室裡,反鎖了房門,一憋就是一晚,直到第二天清晨纔出來。
瞄到外面三個男人焦急的臉,她嘆息着,“我餓了。”她有什麼好悲傷自憫的,別的女人只有一個男人,她有三個呢。哎,她應該知足纔是。
隨着金小鑫這句話,三個男人異口同聲地長出一口氣來,於是,春暖花開,新的生活開始了。
姓着寧斐弦姓氏的孩子出生時,江金已經十歲了,那一對龍鳳胎也有四歲了。
這孩子出生時,天降異向,最主要的是他的後脖頸處,一排十二個腥紅顏色的痣,已經向衆人宣示着什麼。
“怎麼會十二呢?”這是寧斐弦所不解的,明明他只有七個啊。據他外祖父說,他已經是陰家家主中,紅痣最多的一個了。
一旁正坐月子的金小鑫有些煩燥,“什麼十二個的,你七個我九個,他長十二個有什麼不正常的。”
這一聲吼,寧斐弦心裡所有的不解被治癒了。
孩子們一天天的長大,日子一天天的過,這日裡,竟收來了西門弘燁的飛鴿傳書。
“他的兒子要娶我的閨女,我閨女纔多大?”
秦晉一聽來信是這般內容,立刻沉了臉色。哪怕西門弘燁的兒子將來要當皇帝,他也不願意把女兒嫁過去。
西門弘燁信裡提到的兒子,正是經金小鑫之手,纔得到的,皇貴妃馥寄蓉所生的長子。
“嗯,我也不讚,馥寄蓉和小鑫不對盤,琪兒嫁過去,要受婆婆氣,我看還不如嫁給韃韃國女皇的兒子夏不忘呢,年歲相當,夏不忘的爹脾氣又是極溫和的,最主要有寧斐弦撐在那裡,又有小鑫和女皇陛下的交情,誰也不敢給琪兒氣受的。”
一旁的江翔提議到。
韃韃國女皇阿夏莎和宮中惟一的公子良君狄似所生的孩子,如今也有五歲了。
良君狄似的品性,他們都見過,那人別說欺負人了,不被別人欺負就是天大的幸事了,而且還記着金小鑫當年幫他在女皇陛下面前說過話的情份。
前幾天來信時,還特意說了不少感謝的話,說要是沒有金小鑫幫着開解女皇陛下,他怕是現在還在冷宮裡呢,如何能一家團聚。
金小鑫不以爲然,她不覺得她那是開解。她那是挖苦諷刺順道興災樂禍好不好?
江翔的提議,秦晉也不滿意,“後宮是非多,我女兒若是嫁過去,免不得會被暗算的,她那麼單純,我不放心。再說了,身爲一國之君,怎麼可能只有一個皇后,他以後嬪妃成羣,我們琪兒該多傷心。”
也是這個道理,江翔不由得點頭。
金小鑫膝下一堆孩子,只有秦鈺琪一個女孩兒,三爹一娘兄兄弟弟,都是極其疼愛的,真如掌上名珠。
“好了,”大事還得金小鑫來定,她一拍桌子,對秦晉說:“一會兒你代我起草一封信給西門弘燁,就說咱家琪兒已經訂出去。”
“訂出去了?”江翔和秦晉異口同聲,“訂給誰,我們怎麼不知道?”
“這不是才訂嗎?我思來想去,訂給寧斐然的兒子寧俊最合適了,寧斐然和柳心蘭都是癡情之人,有他們強大的基因在,他們的兒子指定不會濫情,寧斐然的王爺又是世裘的,我們琪兒嫁過去做王妃,好過做什麼皇后。”
金小鑫這麼說完,江翔和秦晉思索了片刻後,互望了一眼,一起點頭道:“有理!”
搞定寧斐然,甚至不用寧斐弦出手,他們兩個就可以了,女兒嫁過去,安全很安全。
在一旁偷聽着他們說話的小公主鈺琪不願意地噘起嘴來,她纔不要嫁給什麼寧俊,她誰也不要嫁,她只要元寶哥哥,哼,等她長大的,若是父母不同,她就和元寶哥哥私奔。
這就是天下間父母的舐犢情深,總以爲給兒女按排了最好的婚事最好的前程,但兒女未必會心領,所以,兒孫自有兒孫福,該放手的時候,放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