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淺夕的說法,穆太后不僅不以爲杵,反而更喜歡她的驕傲、倔強。
這樣志氣高節的人絕非柔妃、莊妃之流可以比擬,將太子託付給這樣的人,穆太后放心。
淺夕也知穆太后不是趙母親的愛總歸是狹隘一些,心裡眼裡都只能容下自己的孩子,更不可能真的安心把自己的孩子交給任何人!
但是穆太后不同,身爲皇帝的母親,秉承先帝遺願,穆太后關心的是整個慕容皇族的興衰,也日夜盼望着大宮能夠皇嗣昌盛、子息豐茂。是以,對於淺夕和秦月瀾有孕,穆太后絕對是打心裡高興。託付淺夕照料太子,也不是虛以委蛇。畢竟太子有董大儒和前朝一羣擁躉,只要淺夕在後宮沒有野心,穆太后不認爲她能把太子怎麼樣!
淺夕見穆太后對自己並無惡意猜忌,也仰臉誠意道:「皇后娘娘才走了不到一月,此時晉封,旁人倒也罷了,只怕太子要傷心…上次的事,臣妾沒能護住皇后,對殿下一直多有愧疚。況且臣妾遠嫁而來,爲的就是兩國長治久安、世代友好。對於太子殿下,於情於理臣妾都當盡心維護照料,晉封之事,還望太后三思。」
瞧着淺夕清傲、自愛,穆太后就更欣慰了。
「既然你有此心,哀家也不勉強。這幾日,你自管和瀾丫頭在桐花殿裡安心養胎,剩下的事,哀家自會處置。」
淺夕再次承情謝恩,穆太后也深感與淺夕之間的齟齬略有緩和,高高興興自去善後不提。
惠帝聽劉太醫細說了裴麟的病症,「身子原已單薄孱弱之極,根本就經不得女色。」是以惠帝生了悔意的心,就更過意不去了。當即安排了御醫去調理裴麟的痼疾,又賞了珍藥給鎮國公府壓驚,以示慰問。
至於後宮裡頭,穆太后震怒處置了幾個嚼舌根的,這事兒便如一陣煙似的散了,誰也不敢再提半個字。
芳怡大張旗鼓,將曲嬤嬤送進了悅仙宮,一個侍孕嬤嬤,素日都不顯山不露水,衆人都只當又是芳怡討好淺夕,誰也沒太當一回事。
實則這事兒從頭到尾,都是淺夕、秦月瀾和芳怡三人一手計劃從找人在惠帝面前挑撥吹風,到召沈赫璋入宮,甚至連恰好回太醫署「路過」悅仙宮門口的安太醫,一切都在她們算計之中。
淺夕腹中胎兒已經三月有餘,按妊娠時間算,比惠帝臨幸之時足足早了近兩個月,待到生產之時,日子必定不對,只能假稱「早產」。是以淺夕想要無憂,必須一早籌謀,從頭到尾,不能讓惠帝和太醫署起半點疑。
現在看來,除了秦月瀾被診出有孕,其他都十分順利。
芳怡安慰淺夕,慕容琰那裡,自然有她和玄機六影設法隱瞞。
淺夕徹底放下心來,將之前諸多虧空,都一點點養起來。秦月瀾也有子萬事足的樣子,兩人每日在一處,擺弄芳怡送來的各式料子,準備小兒所需,樂在其中。
後宮之中儼然已是以悅仙宮爲尊的架勢,莊娥甚至連柔妃都被邊緣出衆人的視線之外。衆妃嬪紛紛前來請安投誠,甚至如凌嬪、徐嬪,也時常來請安小坐,兩人對這位六宮新主的治宮嚴謹、恬淡隨和都心生敬慕,對淺夕和怡嬪深厚親密的姐妹情,也十分神往。
淺夕索性將後宮庶務分門別類,讓諸嬪妃各領一塊,甚至連有點傻傻的陳慧也被分到了管理各宮四季蒔花插瓶的差事,喜得她沒事兒就愛各宮轉一轉,問姐姐妹妹們都喜歡什麼,極合她愛湊熱鬧的性子…
一潭死水的大宮有了勃勃生氣,藉由庶務,衆嬪御的目光交織成一張網,宮中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不再沉於暗處。
許多宮弊暴露出來,淺夕就讓徐嬪一件件整理在案,再借凌嬪的剛直無私,查實糾正,頒下懿旨昭示六宮。
大批宮人被一次次恩赦出宮,除了太后殿、廣陽宮,其他各宮人數都劇減了四五成,卻並沒有誰喊人手緊缺。
一則,皆因各宮主子從前都是些不受寵的嬪御,身邊伺候的人,也都跟着日日半死不活,並沒有什麼油水。如今能幹些的小主都領到了差事,不僅可以按實到秦月瀾那裡支領公銀,手中還有了權,於是,主子身邊的人就要跟着管事!有這樣的機會,宮人們都爭着掐高拔尖兒,生怕有人來分自己一杯羹,誰還會嫌少了幾個老弱、傻懶的人手?
二則,淺夕幾次整頓,明令處罰,宮中氣象一新。如內務處、尚衣局、尚膳房等一應所在,都不敢再明目張膽的挑肥揀瘦、偷三漏四,雖然算不得個個都殷勤值守,但是瞧人說話、看碟兒下菜的事委實少了許多,各宮主子、下人都覺得日子好過了許多,根本沒有少了人伺候的窘迫感。
最後一點,便是在人情上頭。
宮人服役本該一到二十五就出宮,但是往往實情是,囊中羞澀的下層宮人,都只能排隊等「赦令」和「恩典」,有的甚至一等便是白頭,或者不到白頭,就累死在掖庭裡。
現在淺夕重新造了宮冊,存於內檔。哪怕是十五歲入宮的宮人,十年之後依然在主子的宮冊之上,凡到了年齡的,每年主子都會挑選垂問,勾除一次。若是人沒了、死了,主子都要向下頭的管事太監問明來龍去脈,方可銷名。如此一來,底下人做手腳的機會便大大減少。
至於那些惡名在外、驕橫黑心的管事太監,凌嬪嫉惡如仇,早就容不得攆了出去。淺夕一番革除擢拔,去舊換新,懿旨推送下去,便不會被底下人偷偷打了折扣。
如今雜役宮人都有了指望,心知只要勤勉做事、不犯錯,就能在役滿期到的一二年內被順利放出去,是以,投機取巧的少了大半,衆人各司其事,事半功倍。
相應的,內庫宮銀因此一項,便節流了大筆支出,數額之巨,直教秦月瀾咂舌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