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玄梟擡頭不解。
淺夕已霍然起身,朝內殿走去:「你說的,我都知道了,你回去吧。」
「這…王爺他…」玄梟一臉驚詫,他本意還想說,王爺回京覆命後,恐還要再赴西南。可是看這情形,無論如何是說不下去了。
閃身攔住走在後面的瓊花,玄梟目光如炬:「帝姬震怒所爲何事,可是屬下們行事哪裡不妥?」
玄梟到底不是尋常暗衛,方纔在興頭上,沒有多想,此刻察覺異樣,斷然不能不一問究竟。
咬脣磨牙,欲言又止數次,瓊花才艱難開口:「昨,昨日皇上臨幸了帝姬,想來不日便會冊封…玄護衛以後,就不要再來了。」
說完,瓊花便逃也似的奔走,剩下玄梟一人如聞驚雷。
如果他沒記錯,王爺臨行前的交代是,保護未來的王妃。可是他們還無知無覺,皇上就臨幸了帝姬!若是王爺知道…
後頸頓時一陣冷颼颼的,玄梟想想腸子都悔青了,他們幾個以死謝罪事小,王爺豈不是又要如當年端靜公主薨逝時那般,悲憤欲絕,心如死灰?
實則,慕容琰當初也一直覺得,憑淺夕的機警,自保綽綽有餘。留下玄機六影,不過就是給淺夕充補人手,並非貼身保護。所以論起來,錯不在玄梟。
渾渾噩噩出了大宮,玄梟將此事告知玄鷹,至於,到底要不要如實傳信給王爺,兩人都沒了主意。
這邊六影兀自舉棋不定,那廂,淺夕卻因爲趕走了玄梟,心裡鬱卒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帝姬爲何要這樣做,爲了月瀾,不值得。」不知何時,秦月瀾竟悄悄站在內殿門側,毫無血色的臉上沉靜平和。
昨晚從霽月軒回來,她就被淺夕留在了這裡,二人同宿一室。雖然如此,她也知淺夕的真正身份不能曝露,是以,人前仍然以帝姬相稱。
「姐姐怎麼起來了。」淺夕脣邊浮起一縷溫然的笑意,扶着秦月瀾進去。
瓊花碎步跟在後頭,怯生生道:「奴婢方纔也勸了帝姬,可帝姬不聽。充媛娘娘…」
「你先出去吧,好生在外頭守着,我有要事與姐姐說!」淺夕支走瓊花,與秦月瀾一道坐去涼榻上。
秦月瀾看她支人出去,顯是有好些話在等着自己。
是以,一見淺夕坐定,秦月瀾便先聲奪人:「我知你素日聰明,但這事,我卻不能容你。只要你做了裕王妃,常常進宮來走動,一樣可以照應於我。這道理連瓊花都知道,你怎反倒胡塗了。」
淺夕微微安撫:「擔心姐姐自是原因之一,可我現下也有許多不得已。」
嘆罷,淺夕便將自己已有身孕,恐一兩月後難再遮掩之事和盤托出。
秦月瀾聞聽,先喜後驚,拉了淺夕的手急道:「如此,我更不能讓你胡鬧了,你是他的庶妃啊!我剛纔可是聽的清清楚楚,玄護衛親口所說,王爺不日便會回京。你素來有辦法,只要你我二人咬死不認,將冊封之事設法拖住,王爺一旦回京,便可出面求娶。縱然難免會有些流言蜚語,但以王爺待你之情,一定不會在意的!」
「那然後呢,」淺夕端坐不動:「我便從此在裕王府裡坐以待斃,將來連自己的孩子也保全不住麼!」
「這話又是從何說起?」秦月瀾鬱結。
「姐姐你可知道,方纔玄梟的話並未說完。魏國與大燕是世仇,從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今魏賊連破三城,大燕深藏在暗處的積弊,已然被魏人知曉,再加上恰逢大災,魏人怎麼肯輕易放棄!」
「真正的大戰,馬上就要開始了,王爺他,恐怕會親征西南…」
這也正是爲什麼方纔淺夕聽到慕容琰要回京的消息,沒有半分歡喜,反而越發鬱郁不歡的真正原因。
雲山霧罩,秦月瀾困惑的眨眼:「你說的這些軍國大事我不懂,可是王爺橫豎是要回京不是麼?先將你和孩子都安頓好,王爺才能安心出征,不是麼?」
「可我不能安心啊!!姐姐。」淺夕驟然激憤,眼中淚光:「以皇上的劣根性,藉此大戰,定會害苦了王爺不說,還會飛鳥盡、良弓藏,想盡辦法,讓王爺最終死在西南戰場上!至於王爺的孩兒…」
撫着小腹的手顫抖,淺夕眼前閃過白毓還略顯稚氣的面容:「他,必會斬草除根,反正這種事,他早已不是第一次做了!」
愕然呆坐,秦月瀾雖是女流,到底出身相府,耳濡目染之下對朝政也略知一二。淺夕的話清楚直白,以她在宮中這些日子的觀察,她信惠帝做得出來。
「那,那你打算如何?」秦月瀾黯然心疼。
「若是做了裕王妃,憑我柔然帝姬的身份,縱然可以對王爺有所幫助,卻無法左右朝中之事。」淺夕緩緩轉頭,起身看定秦月瀾,目光堅似金石,一字字道:「所以,我不止要留在這宮中爲妃,還要從此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挾皇權以策羣臣!」
冰玉般的臉上沒有半點血色,只有額間花鈿如火,鮮豔耀目。寬大的袖袍無風而動,小小的身軀教秦月瀾仰望。
威儀,謀略,在淺夕這裡,一切都顯得駕輕就熟,理所當然…這真的是大伯父田莊上長大的小庶女麼?
「四妹,你實話告訴二姐,這半年來,你失蹤到底是去了哪裡?」秦月瀾有些恍惚。
「那日在家中,大姐用腐肌散害我容顏盡毀,還讓人追殺於我,二哥帶了我去柔然求藥…」
淺夕大概講了當日之事,略過前世今生匪夷所思的重生經歷,以及白毓之事、姬歡之約,只說是不忍心連累秦閬,所以自己去了柔然國,然後陰差陽錯,又替真正的卿歡代嫁而歸。
秦月瀾聽了,只當是柔然公主醫好了淺夕的臉,然後以此爲代價,教她李代桃僵。所以,那國書裡纔會說,帝姬到大燕來,不爲妃!原來是淺夕一早就設計好,要回來與裕王團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