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讓陳慧多去親近裴頤華,凌嬪這種不動聲色的照顧,陳慧雖領會不來,卻極信任她。當即挑了兩塊好的,拿輕紗覆好,教侍女捧着送去裴頤華宮裡。
裴頤華看了自是歡喜,取了兩對石榴石和小珍珠的耳墜回贈。
陳慧看見珍珠想起之前與肖氏姐妹結怨的事兒,又紅了臉。
會過意來,裴頤華心中暗悔,溫言細語和陳慧聊了好一陣,才送她出去。
宮中往來熱鬧,都落在華宮的耳目眼裡。
柔妃如今已有四個多月身孕,小腹微微隆起,臉色紅潤晶瑩。惠帝身子痊癒後便時常來華宮探望,當然,有另一半心思,也是惦記程心若。
這日,惠帝探望完柔妃,又趕着去私會程心若。
柔妃正嫌惡冷笑,茵兒後腳進來稟凌姣、陳慧與裴頤華往來密切的事,還提醒柔妃說,趙憐兒、秦月瀾包括卿歡帝姬,似乎與裴頤華的交情都還不錯。
拈在指尖的水晶葡萄被捏的汁液四濺,柔妃斯條慢理淨了手,冷聲道:「有什麼大不了,除了凌嬪,皆是一羣芝麻綠豆大的小主,又都是皇上厭棄了的人,就算有十個百個,又有何用!至於凌嬪,看看她那張毀了的臉,你以爲,她還有機會出現在皇上面前麼?就她那副做派,只怕連穆太后那個老孀婦都懶得再看見她!」
「裴頤華枉自聰明,卻和這等人親近,只會反受其累!」
「娘娘說的是,」茵兒也贊同:「只是,這裴修媛的心思也表現的太明瞭些,娘娘該好生讓她醒一醒了!」
想起方纔惠帝一副心不在焉猴兒急的樣子,柔妃不禁冷笑道:「論勾皇上的心,她可差得太遠了。等着吧,七夕還有一場好戲!她不是逞能麼?到時候本宮倒要看一看,究竟是保太子要緊,還是保她自己要緊…」
七夕將近,闔宮一片喜樂,唯獨淺夕仍舊神情懨懨,打不起精神。
好在宮中多日無事,裴頤華順風順水,秦月瀾漸得穆太后喜歡看重,一個剛冒頭出來蹦的寧筱綾也不足爲慮。淺夕只當得空稍作休整,每日安然吃睡,窩在桐花殿歇息。
瓊花、芳怡和丹姬見主子疲乏,各自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來盯着,倒也不見有什麼端倪。
七夕如期而至,晴空萬里,佳約如夢。
沈赫璋一早說服了母親芫嘉,午歇過後就到了太后殿請安,陪伴鳳駕。
親人相見不免感懷,芫嘉談及皇后連連唏噓。當年趙後生太子儉時,芫嘉就陪在一旁,將心比心,念及年少的太子,芫嘉不禁同情趙。
穆太后也正深感後宮無主,柔妃野心太盛,不敢放心託付。
轉頭看看風華正茂、芝蘭玉樹的沈赫璋,想着自己好容易看中的一個睿智女子,又要就此許出去,穆太后無奈笑道:「芫嘉有心了!若是得空,就去行宮看看你嫂子(皇后),多勸勸她。但凡她知了這次教訓,哀家會設法勸皇上接了她回宮來。」
聞言,芫嘉忙起身深福了一禮:「芫嘉先替皇后謝太后隆恩!改日芫嘉便去行宮走一趟,怎麼也要勸了皇后娘娘悔過知錯。」
「好。」穆太后點頭寬慰。
見母親和太后只是談論這些,沈赫璋早已坐不住。
這幾日,他在宮外多有打聽,並沒有聽說哪家閨名中有「頤」字的女孩兒進宮。這種事本就不宜打聽太多,沈赫璋又是心急,又是對小宗子千叮萬囑:要小心打聽,不許出去渾說。
小宗子聽得直翻白眼兒,末了,自是沒能打聽出個所以然來。
瞧着沈赫璋坐立不安,穆太后似乎明白了什麼,轉頭朝芫嘉笑道:「現在時辰還早的很,你也不用總拘在這裡陪哀家。若是惦記宮裡誰,就帶着璋兒一道過去瞧瞧,真到了晚上人多的時候,說體己話兒倒不方便了。」
芫嘉正有此意,當即高興應了,帶着沈赫璋,說是先到靜妃的梅若宮裡去坐一坐。
永樂宮外,芫嘉已然登轎,沈赫璋還落在後頭磨蹭,想着能尋個什麼理由好在宮裡再打探一番。
遠處,笑語呢喃,兩位嬌娜麗人相攜從花架子下走出來,嫋嫋往太后殿去。
沈赫璋如遭雷擊一般,釘腳站住。
入目一抹慵懶的笑意,如同心上最甜蜜的傷痕,引得他心悸到窒息。
鮮紅緙絲鏤空的半臂襦衣罩着素紗蓮蓬裙穿在她身上,便似流煙裹霧;明明清靈可愛一張小臉,卻濃灩的天地都失了顏色;慵懶而微倦的笑容,彷彿海棠欲睡,可是沈赫璋知道,只要那雙眼回眸一瞥,便是秋水驚鴻…
高大的宮門,此刻竟是這樣狹小,幾息之間佳人一閃而過,沈赫璋回神奔去,庭中已不見嬌顏。
「璋兒,還在做什麼?」芫嘉從轎中探頭:「有什麼事,一會兒回來再說。」
母親的話,將沈赫璋從興奮激動中拉回。
是了,今日過節。
既然那位姑娘出現在這裡,必然是要留在宮中過七夕的!有了這個認知,沈赫璋心神大定。
太后殿這種地方不容他造次!強壓衝動,沈赫璋回身,隱忍剋制的臉上泛起不正常的蒼白,所謂情深則意切,他不願如玉佳人,在他母親心裡留下半分瑕疵。
凡此種種,正在殿內的淺夕渾然不覺。倒是秦月瀾,從穆太后帶着惋惜的頻頻注目中,彷彿感受到了什麼。
暮色升騰,彩帛裝飾的飛樓在天幕下如空中仙闋。
衆女盛裝而來,泱泱嫋嫋,比天邊的彩霞還要色彩絢爛。各式的花鈿彩裙、烏雲高髻,處處鬢影衣香,巧笑嫣然。
放眼看去,除了宮中諸妃,平日裡難得一見的女眷皆在其中,什麼長公主昭圭,少陽侯夫人謝芳菲…包括芫嘉公主,都團團圍在穆太后身旁。
唯獨淺夕覺得天氣熱悶,吵鬧難受。
秦月瀾知她身子不適,便與裴頤華一道侍奉在太后左右,由着淺夕悄悄去了闋樓遊欄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