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非臺所期望看到的不過是一個理想中的她,他需要一個能夠長久陪伴的女子,可那人不會是她。等將來有一天,他會找到一個能以誠相待的姑娘。
“我不能答應你。”她再一次強調,語氣中盡是決絕。
易非臺亦是決絕,“這由不得你了。”
他是什麼意思?虞莫盈心中一怔,已聽到有侍女提醒道:“三王子,華熙國的使臣帶着國書過來了。他指明要把孝敏公主帶走,否則戰火不日就會燒到西夜境內。”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易非臺轉眸對虞莫盈說道:“蕭燁把你拉入這個局,看來,你也要隨我一同去往大殿了。”
“決定好了嗎?你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要不然,西夜王室是不會收留一個毫無瓜葛的女子的。”除了言語,他的眼神都在暗示着虞莫盈即將面對的危機。
說的好像把她交出去,就可以免戰一樣。虞莫盈倒寧願易非臺把她交出去,這樣她在途中說不定還能想辦法帶紅杏逃離。
不過,她的語氣已有所緩和,“我會跟你過去。”
易非臺的眼中閃過顯而易見的失落,但是,他也沒有灰心,到了大殿上,虞莫盈很可能會改變主意。
西夜國的宮廷建築高低錯落,一路下來,虞莫盈粗略地瀏覽着,跟隨着易非臺來到了大殿。
大殿的藻井上和四周有色彩斑斕的壁畫,大致是據古老的神話和神秘的巫蠱所繪。
西夜王的五官深邃,他就坐在殿前的金玉座椅上,優雅嫺靜的西夜王后坐在他的身邊,將薄脣稍抿。
虞莫盈來之前,易非臺已經讓侍女們簡單地教了她一些西夜國的禮儀。所以,她就按西夜國的規矩,向西夜王和西夜王后行禮。
同時,根據她的初次印象,除卻西夜王后是漢人女子這點讓她感到了點新奇外,她感覺這兩位表面上看起來還挺親和的。
隨着她的到來,大殿裡的衆人都把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那個等候多時的華熙國使臣看她人來了,就客氣地走到殿中,向西夜王重複地說了一遍他的使命。
“大王,可是準備讓孝敏公主跟微臣回國?”
虞莫盈轉頭看去,打量了下這個使臣。她不記得在華熙國的衆位官員中有這麼一號人物。
想來蕭燁是趁着一年多以前的宮變,徹底地清理了所有對他有二心的官員,然後扶持新人登上朝廷朝堂了。
他的態度有點傲慢,也是仗着華熙國的國威,打算先滅一滅西夜國的威風。
西夜王明顯是有些不滿,他並沒有急於回覆,而是居高臨下地看了眼使臣,就把視線轉移到易非臺和虞莫盈那裡。他在暗中表示,他尊重易非臺的意願,此刻的決定權還在他們的手中。
易非臺已換上了西夜宮廷的金絲軟袍,悠閒地站在虞莫盈身邊,一舉一動間,似有鍍了金輝的月華灑下。
他用餘光打探着虞莫盈的神情。過了一瞬,他把視線收回,脣齒微啓。
然而,坐在一旁的六王子易非爵
先他一步,站起來義正言辭道:“父王,中原有個詞叫紅顏禍水。現在,我們的面前就有這麼一個紅顏禍水,即使三哥再喜歡她,西夜也不能賠上一國子民的性命。”
“希望三哥也不用猶豫了,直接讓這位公主回去就好。”
紅顏禍水……虞莫盈心中自嘲道,她什麼時候也被人這麼地指着鼻子罵了。
“三王子確實不用猶豫了。”她轉而跟易非臺說道,眼眸裡是一如既往的冰涼。
她的答案,易非臺也猜到了,可是他容色自若,仍然在等在她的一句話。
須臾,虞莫盈端正了顏色,似櫻花瓣的朱脣微微張開。
可就在她想話時,便有人通報道:“國王,北溟國的渝王殿下也來了。”
西夜王眉心微擰,隨即就讓人請赫連煜進來。
赫連煜來的這麼快……虞莫盈不可置信地望向易非臺,難道他們沒過來前,易非臺像有話沒說完的樣子。
“他這幾天就在西夜王宮裡。”易非臺小聲地說道。
虞莫盈的睫毛有所顫抖,原本她已準備好如何應對了,可赫連煜一摻和,說不準就會讓事情朝無法預料的方向發展。
她正尋思着,赫連煜已信步踏入,清朗的聲音揚起,迴盪在殿裡。
“她不是紅顏禍水,是本王即將迎娶的王妃。”
赫連煜身着玄色緙絲青金螭紋袍,他進來的同時,也讓一股王者的尊貴和霸氣悉數涌入,直叫人畏怯三分。在座的幾位王子和西夜王都不得不重新掂量掂量。
“本王的王妃不是誰都能帶走的。”他補充道。
接着他走到了虞莫盈的右側方,便止步不前。
此刻,赫連煜渾身都散發着攝人的氣魄。他什麼不用做,只要往那一站,這殿裡就像投進了最耀眼的日光。只不過,有易非臺在,他們兩個一左一右地站到一塊,太像日月爭輝,難免要有一番較量。
對赫連煜的到來,易非臺似是事先知曉一般,面上只是微起波瀾。
“渝王殿下不要太武斷,就本王子所知,在華熙國時,你所許下的諾言,是要娶公主爲側妃。可因爲當時,公主還揹負着另外一份婚約,所以導致這事後來不了了之。”
“如此說來,公主不算是你的王妃。”易非臺朝虞莫盈走進一步,直視着她說道:“公主,本王子要娶你爲妃的話還算數。你可以自己選擇嫁給誰。”
“不管最終你是西夜國的三王子妃,還是北溟國的渝王妃,你都會得到兩國的庇護。”
虞莫盈一直將臉對着正中間,她怕稍一轉頭,就會對上赫連煜的視線。她根本沒有想過他們居然會再見面。
剛纔,赫連煜和易非臺的話,她都聽到了。她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當初,赫連煜一句話都不解釋,就絕情地把她拋棄了,甚至她追到了呈都的城門外,他都沒做理會。
但是,他想在想起來了,又說她是他的王妃,逼得她做一個選擇。他是跟其它男子一樣,只是拿她當做一個召之即來揮
之即去的物品麼?
而站在她右方的赫連煜神色如常,可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在這一刻,有多麼緊張。
他的視線從來就沒有從她的身上撤回,在等待着虞莫盈的答案。
虞莫盈的心跳驟然加劇,她腦子飛快地閃過數個想法。
半晌,她綻開笑顏,平靜道:“我願意嫁給三王子。”
全場寂靜無聲,衆人也開始認真地審視起這位未來的三王子妃。
易非臺滿意地露出一個笑容。
赫連煜眸中的璀璨光華逐漸地在消散。方纔他在她的臉上沒有看到她對易非臺的任何情愫。她不可能真的是因爲喜歡才同意嫁給易非臺。
“孝敏公主,你確定你要嫁給西夜國的三王子?”他眼眸微眯,逼問着虞莫盈再回答一次。
虞莫盈深吸了一口氣,轉過來正視着他說道:“是,渝王殿下,你沒有聽錯。”
時隔兩年,她再次地面對着眼前的這個男子。她強迫自己的眸光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和退縮。雖然,她的心裡很想打退堂鼓。
她可以做到永遠地離開他,但再面對,她的勇氣也許還是不夠。
不知不覺中,虞莫盈的眸子上多了一層淺淡的水澤,只是沒過多久,眼眶裡一滴就要掉出的淚珠被她眨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霜。
那一瞬間的變化沒有逃過赫連煜的眼,那一刻,他明白了,她終是恨了他。難道當初她對他的感情已超過了喜歡的程度,所以,她不肯原諒他。
濃重的澀意在他的心裡浮起,再也無法褪去。赫連煜愣怔着盯着虞莫盈,連易非臺提醒他,虞莫盈要成西夜國的王妃,請他到時,來喝杯喜酒的話,都被他忽略了。
易非臺沒再打擾赫連煜,他跟那個臉都要變綠的華熙國使臣說道:“張大人,你可以回去覆命了麼?”
使臣的臉已經僵住,他怒道:“不可以,她既是華熙國的公主,又是我朝罪臣虞施之女,理應交由我朝陛下處置。”
“張大人,你說的不對。”虞莫盈鎮定地回道:“我現在不是華熙國的公主了,也不是罪臣虞施的女兒。”
她說不是就不是了麼……衆人還在陷在詫異的情緒裡時,虞莫盈已經把一道明晃晃的絹布拿了出來。
“虞家還沒有出事前,虞老夫人就把我劃出了宗籍。華熙國的皇上就算要誅九族,也誅不到我頭上。”
“另外,在我離開華熙國前,華熙國太后已經下了一道秘密的懿旨,廢了我的公主之位。我已不是華熙皇室的人。”
“我既然早已脫離了虞家,就不算虞施的女兒,就沒有罪。敢問,我沒有錯,又跟華熙皇室沒有牽扯,爲什麼要回去接受處罰?”
她的眸光清亮,猶如夜晚的空中,最爲明亮的星。
之前,她勸老夫人把自己開出宗籍,也在秘密進行的,原因是她不想這一輩子都做自己的仇人的女兒。而月太后的懿旨,就放在了給她的荷包裡。
沒想到,如今能派上用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