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玉心支走,是有什麼好的退路要說?”虞施用手不斷地去撫平眉心的褶皺,他的眉宇間已習慣性地會起褶子。
呵,你都山窮水盡了,還能指望有退路。
虞莫盈不言語,走到書架繞了幾圈後,嘴裡迸出一個冰冷的字眼。
“逼宮。”
虞施一聽,面色立馬轉黑,逼宮造反,可是要留下千古罵名的,雖然他早就沒什麼名聲可言。
這個想法在虞施心裡盤桓了很久,爲此,他也暗中在西夜國招兵買馬,並將它們調到了華熙國的邊境,連兵符都準備好了。只要他一聲令下,它們就會趕到呈都來。
可是,他一直都還沒有付諸於實際。主要還是他摸不準蕭燁的心,若敗了,他必將是萬劫不復。
他看向虞莫盈,虞莫盈倒跟沒事人一般,討論謀反就跟討論吃飯那麼簡單。
嬰兒的啼哭聲由遠及近,又傳了過來。虞施的眼裡頓時多了幾分擔憂,這是他唯一一個正常的兒子了,卻常常會哭鬧個不停。
不由的,他已是發出了一聲嘆息,“我在朝中有那麼多的門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們不會對我坐視不理的,這次的事很快就會過去。”
“父親,以你如今的處境,一個妾室都不會把你放在眼裡。你還沒入獄,她恐怕就爲自己找好了新的靠山。虞莫盈側頭,想到他那些所謂的門生,不免嗤笑道:“指望別人雪中送炭,還不如你自己爭取一把。”
“我可是無意中從前皇后那得知,你那個最看重的右相夏淵,最近和國舅爺走的特別近呢。”
“夏淵……”虞莫盈像是細細地琢磨道:“我怎麼記得他以前還給宮家透露過什麼,所以,上次,宮家的那批死士才能那麼容易來襲,把父親養的死士全給剿滅了。或許他早想取而代之了。”
“但最高明的人莫過於陛下了,他什麼都不用做,就可以看着宮虞兩家自相殘殺,然後坐收漁翁之利。”
提到三個月前那晚的慘案,虞施赫然起身,大力地拍了一下桌案。
那對他來說,的確是一個奇恥大辱。他養了那麼久的死士,在一夜之間居然全沒了。
蕭燁看似對他無比縱容,實則對他是步步緊逼,利用他的貪心,塞了一個湄水大壩那麼大的餡餅,結果這餡餅不是好咬的,讓他把自己搭了進去。
“老爺,老爺,不好了。”在虞施的怒意迸發時,玉心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
隨着她的叫聲一起的還有官兵的腳步聲。
大理寺的人竟然來的這麼早!蕭燁這是擺明了不給他留一星半點的餘地。
從前的大理寺卿是他的人,不過今非昔比了。虞施憤而出門,去迎接那個新上任的大理寺卿。
“大膽虞施,陛下念着你的功勞,讓你在府多休養幾日,你居然想着逃跑!”大理寺卿不由分說地給了他一個白眼後,讓人把虞府團團包圍。
同時,幾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家丁被差役給扔了進來,高喊,大人,我們
冤枉啊,我們家老爺沒有想着要跑。
“虞丞相,你不必費力辯解了,你虞府的這幾個人在後門偷偷摸摸地裝着東西,已經把你都出賣了。”大理寺卿冷哼道。
在那一瞬間,虞施貌似明白了幾分,敢情蕭燁都等不及了,隨便找了個逃跑的理由把先逮進去。
好,那就別怪老夫逼你把龍椅讓出來。
“父親,父親……”虞莫盈面色悲痛萬分,拉着玉心的手衝他說道:“你放心去吧,這弟弟和……宮裡都有我在。”
虞莫盈畢竟還是公主,虞施也還沒徹底定罪。大理寺卿見到她,也是畢恭畢敬地稱了聲“公主”。
“老夫自己會走!”虞施被拷上枷鎖,也沒有減少昔日裡肆意妄爲的作風。
他心想,虞莫盈該是給他暗示,在皇宮內與他裡應外合了。到如今,他能信得過的也就只有虞莫盈了。
好,蕭燁,你讓老夫替你剷除了那麼多異己後,就過河拆橋,老夫會把你拉入地獄。
他正想着,背後被人狠抽了一鞭子,不禁更是怒上三分。儘管如此,他仍是板直了臉被帶走的。
等他走了,官兵並沒有陸陸續續地撤離。虞府已被列入朝廷的重點監禁對象名單,除了虞莫盈,其它人根本不可以隨意進出。
虞莫盈慢慢地斂起了眸子,對着玉心冷冷道:“你回去告訴老夫人她們,讓她們收拾好行李。”
“啊?”玉心本來都對人生不抱希望了,聽她這麼一說,愣怔了一會。
“本公主的話,不會再說第二次。”虞莫盈驀地抽身走人,出府,玉心麻利地轉過身,準備聽話,好像她以後是生是死都在於她的速度。
“公主,好了。”紅杏拋給了那幾個家丁一些銀子,回到了虞莫盈身邊。
他們幾個表演的不錯。這等拙劣的伎倆,換作是虞施清醒的時候,肯定會看出端倪。但是,他的心裡既然已經對蕭燁是大大的不滿,很容易就一股腦地以爲所有事都是蕭燁乾的。
況且,大理寺卿又是蕭燁親自任命的人,這無疑又佐證了他心中的猜測。
虞莫盈沒有過多的言語,只是淡淡的笑了一笑。是她讓戈弋去大理寺謊報,虞施要跑掉的,按照大理寺卿的爲人,肯定會以十萬火急的速度趕來,不會讓虞施成爲漏網之魚。
上次撈到的木箱,早就被原封不動地放回了河底。虞施再也不會對外援抱有希望了,逼宮是他唯一的活路。
還有,蕭燁,你的龍椅坐久了,也該下來了。
她不打算在宮外多待,因爲早已沒有了值得思念的人。那個曾經讓她心動,付出過的感情的人,大概也在近日回到了北溟國的京城,兩個人的世界該是再也沒有了瓜葛。
而在她上馬車時,她的眼眸一轉,看到了一位白衣飄飄、環佩啷噹的公子朝她走來。
還隔着幾丈距離,慕容風就已說道:“阿盈,你出宮一趟,我帶你去城郊踏青如何?”
時至陽春三月,楊柳依依,確實
是踏春賞花的好時節。
他的衣裙處似有大片大片的梨花盛開,虞莫盈看着他如清泉般澄澈的眼眸,暗想,這麼一位君子,這幾個月來對她的照拂和治療,可謂是盡心盡力了。
他們原來就是盟友關係,在塵埃落定後,終歸是要分道揚鑣。她還是不便欠他太多人情。
“風表哥,我想,踏青的話,你帶着琦表姐去應該更合適。”虞莫盈的視線瞥到牆角邊的一處,淺笑着說道。
在牆角躲着的女子,聽到她的話,明顯地晃了幾下身子。
慕容琦跟了他一路,他不可能不知道。對於她的心意,他也漸漸地洞悉一二,所以,已經在有意地避開她。
見虞莫盈已然放下了馬車簾子,慕容風凝眸道:“阿盈,那你先回去,稍晚一點,我再去皇宮爲你號脈。”
虞莫盈思量了一下,還是說了聲“好”,因爲慕容風一來,總是會想出好多醫學上的理由,阻止蕭燁到紫宸殿去。
即使認識了許久,慕容風每次見到虞莫盈,都會重新打量她。春暖花開,再堅固的冰都會破開、融化。可她的心,卻貌似永遠都不會再被化開。
是夜,昭陽宮。
“娘娘,再加把勁,馬上就出來了。”
大批的宮人圍在殿外,產婆,幾個嬤嬤和她最信任的一等貼身宮女在殿裡頭。
身下的被褥被虞莫妍的手攥的變形,她的全身上下都是汗水。
在這個時候,她的眼裡也滿是怨毒和囂張的目光。她在想,虞施已經鋃鐺入獄,只要生下了這個孩子,那整個後宮就是由她做主了。到時,虞莫盈不還是任她折磨。
生這個孩子的過程卻異常痛苦。她真正的產期是要晚一點的,但爲了接近蕭燁寵幸的日子,她喝了催子藥。
“生了,娘娘!”半晌,已晉升爲一等宮女的珍兒從產婆的手裡接過孩子,興奮跟她說道,可隨即她的臉就僵硬住。
虞莫妍已然處於虛脫狀態,眼皮子無力地就要闔上,但她強睜開眼,想看一看那個孩子。
“是男是女?”
“是位皇子。”珍兒支支吾吾的,根本答不出來。她還不忘用襁褓把孩子裹緊,抱開一點,“娘娘剛剛生完,還是先調養下身子吧。”
太好了,是個男孩。可這嬰兒怎麼沒有啼哭聲?
算了,來不及等珍兒回話,虞莫妍勉強地撐起一點身子,把頭探過去。她太想知道這個嬰兒究竟是有多少的價值了。
她在生產前,也讓人從宮外抱來一個初生的男嬰,若有萬一,就把嬰兒調換。
可是,虞莫妍怎麼想不到,自己竟會生出一個怪胎。
珍兒懷裡的嬰兒嘴巴是突起來的,像兔子的嘴巴一樣。他的頭非常大,而身子是格外的弱小,頭身是一個很奇怪的比例。
還有,這個孩子生來就不會哭,只會樂呵呵地笑。
蕭燁要是見到這樣的孩子,會不會連帶着對她也產生厭惡,從而打消立她爲後的主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