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此時面有慍色,顧家本是國公府,本就不必在慶王府面前做小伏低,更何況楚行慶還只是慶王府的小輩。
她對楚行慶謙順有加只是不願得罪慶王府,更有與慶王府交好的意味,偏生楚行慶反倒蹬鼻子上臉,得寸進尺,教人如何能忍?
老夫人剛欲發作時,卻被顧昭歡抱住,顧昭歡用只有她二人能聽見的聲音:“祖母,不要。”
老夫人一愣,顧昭歡卻已經鬆開她,站在她面前,面對楚行慶,緩緩開口:“世子自然有資格,小女本無甚報答世子恩情,如今權當與您酬謝,小女對世子感激不盡,也該給個交代,教您這一救,不冤枉不是?”
楚行慶對顧昭歡的話極爲受用地點了點頭,顧昭歡話鋒一轉:“只這本是顧府家事,此處又是國公府,若要將國公府家事擺在慶王府面前——慶王府與國公府本不沾親帶故,便是沾親帶故,也非家醜,便也存了幾分家醜不可外揚的心思。若國公府真不知禮數將世子留下,於世子與國公府威名俱有損。”
顧昭歡說到此處,更有了幾分底氣,笑中更帶幾分胸有成竹:“不如明日待祖母處理好此事,世子若仍想知道,國公府再遣人去慶王府稟明不遲。”
老夫人連聲附和:“歡丫頭說得有理,若世子強留,只怕慶王與慶王妃倒要來追究國公府了,到時滿京城皆知,慶王府臉上只怕也掛不住。”
楚行慶仍是那副半吊子的神情起身,向老夫人淺淺作揖:“既話如此,那楚某便先回了,顧老夫人明日務必要遣人來慶王府纔是,總不必小輩遣人追着不是?”
顧昭歡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她沒想到楚行慶這麼油鹽不進,她目送楚行慶與顧昭彥遠去,房中只剩下了方氏母女,韻兒,花吟與老夫人。
“歡丫頭,過來。”老夫人的語調柔了幾分,顧昭歡卻心中一震,暗道不好,只怪她太心急,老夫人此刻會不會也對她起了疑心?
顧昭歡走到老夫人身前,傾身便直直跪了下去。
“你這孩子。”老夫人話雖如此,卻不見扶顧昭歡起身,顧昭歡心知自己的當機立斷,賭對了:“歡兒無能,先前便令祖母受驚擔憂,今日又衝撞貴客,是歡兒過錯,還請祖母責罰。”
方氏在一旁鬆了一口氣,總算顧昭歡識相,而老夫人的注意力,也不會在顧昭婉和她身上了。
“哪裡又是你的錯,你且說說,爲何這麼晚了不在房中休養,反而去了小池塘那頭?”老夫人的語氣十分溫和,問出的話卻嚴厲非常。
顧昭歡咬了咬脣,轉頭偷偷覷一眼韻兒與方氏母女,韻兒接收到顧昭歡的目光,瞬間明白了顧昭歡要做什麼,她突然向老夫人跪下,連忙磕了幾個頭:“此事是奴婢不對,奴婢失職,未曾看管好三小姐,令三小姐自個兒跑了出來竟也不知。”
顧昭歡冷冷看着韻兒惡人先告狀,心中卻不懼半分。
韻兒緊接着又磕了個頭:“奴婢該死,奴婢還有一事瞞着老夫人,老夫人恕罪!三小姐……三小姐只怕是落了水,見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仔細撞客着了!三小姐醒時便……便有些不對。”
老夫人一拍桌案:“胡言亂語!若按你說的,歡兒撞客着了,還會有今兒這一出?方纔爲顧府說話的是你?”
顧昭歡心中冷笑,老夫人不是不信,只是分明在指桑罵槐,罵的不是韻兒,是方氏母女,方纔楚行慶在的時候,方氏母女看了好戲,總得付出代價。
顧昭歡裝出一副委屈得泫然欲泣的模樣,低伏着身子:“祖母勿要聽韻兒攬了罪責,原是歡兒不對,還請祖母勿要責罰韻兒。”
“你的錯?你若想我饒了這丫頭便將實情道來。”顧昭歡維護韻兒的態度更是火上澆油,老夫人險些要氣暈在當場。
顧昭歡本就將落的淚此刻一滴滴落在衣上,她向老夫人磕了一記頭:“祖母勿要動怒。是……是歡兒今兒醒來,不見韻兒,心中着急得很,纔出來尋她,這黑燈瞎火的,歡兒也不知是到了哪兒,只遠遠地聽着有腳步聲,心中害怕,本想折身回去,卻不知如何被絆了一跤,便落了水。祖母,是歡兒不該。”
老夫人聽了這番話,又聯想到顧昭歡落水時確實只穿了寢衣,頭髮也未梳,便忖度着她所言非虛,再加上顧昭歡平時便是個怕生怕事的性子,如此威逼之下又能有幾分作假?如此便還是那婢女之錯了。
“好一個丫頭,竟這般怠慢主子!來人,將她趕出府去!滿嘴裡都是些什麼混話!”
方氏素來愛惜羽毛,且有了這麼一遭,要在顧昭歡身邊安插她信得過的眼線斷然不易,那她多年經營豈非毀於一旦?
未等她開口,花吟看見她有話要說,忙搶了話頭:“老夫人且慢,這其中或有隱情也未可知。”
“奴婢今日瞧着這韻兒是與大夫人、大小姐一同前來,只怕是大夫人召了她有事去,故纔不在香櫞院裡伺候。”
方氏一見花吟開口,立即順着她的話:“是是是,確實是兒媳叫了香櫞院裡的丫鬟婆子們來德緣院受訓,吩咐她們要好生照顧歡兒,這才使得香櫞院裡無人。”
顧昭婉拉了拉方氏的衣袖,方氏卻頗爲不解,甩開她的手做了個噤聲的眼神,顧昭婉心裡着急,卻也不好說些什麼。
花吟一笑:“今兒下午我去香櫞院時,院中便是無人的,只有一個韻兒在房裡……”
方氏一咬牙:“韻兒是大丫鬟,貼身侍候歡兒,與其他奴婢自然不同,故而是分開受訓的,下午便叫了其餘人去德緣院。”
花吟卻“噗嗤”一聲笑得方氏不明所以:“大夫人,今兒下午您不是也在三小姐房中麼?即便是下午先令她們去了德緣院,如何您晚上叫了韻兒去,香櫞院又無人在其中?”
方氏語塞,這才明白過來是鑽了花吟的圈套,顧昭婉卻在一旁恨得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