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顧昭歡愣在當場。
好端端的，恭親王妃怎麼會想到她這個普通學生？
那邊的顧昭婉也不再假裝看書，頭稍微側過來一點，望向顧昭歡的眼神中夾雜着不屑和羨慕。
顧昭歡思索了片刻道：“我倒是沒什麼事，只不過……”她眼神落在忠叔身上。
畢竟，他是奉父親的命接自己回去的，不能讓他在那邊不好交代，況且自己也不好違背父親的意旨。
楚瑜見狀，知道這位老人也不是普通的車伕，便言辭恭謹道：“家母對撫琴一道頗有興趣，聽說貴府三小姐琴技出衆，因此希望可以過府請教一番，煩勞老管家通融一下，回去和顧將軍說一聲，三小姐過後會由我和王府的僕從送回府中，可保安全無虞。”
忠叔除了自家三位小姐和一位已出閣的姑娘，並未與其他貴族小姐打過交道，但從談話和觀察中得知這位貴女乃是郡主，對方又與三小姐熟識，說話溫言細語的，便答應了：“郡主有禮了。小人回去會稟報將軍的，想來將軍聽說三小姐是與郡主相交也是不會反對的。”
楚瑜頷首，欣然拉着顧昭歡上了王府的馬車。
顧昭歡本來就不願意與顧昭婉同車，此時永安郡主邀她去王府雖還不知是爲了什麼緣故，但反正也不會害她，總好過與一路上與顧昭婉相看兩厭。
忠叔在原地注視着，直到王府的馬車離開。
顧昭婉對此很是不滿，語氣不善道：“忠叔請快些罷，我回去還要去祖母那裡請安呢，別爲了不相干的人耽擱了時間。”
忠叔雖然年老資歷久，也不敢得罪這位驕矜的大小姐，一言不發駕了車回府。
車上，顧昭歡到底是心裡不安：“說來慚愧，我撫琴的功夫也算不得多麼上乘，郡主在王妃面前提及，我真是汗顏得很。”
楚瑜嫣然道：“不要太謙虛啦，你的琴技可是連謝女官也稱讚不已的，她從不輕易夸人的，可見你確實有真才學。不過其實也不是我主動和母親提的，就是那日珉兒去我家玩，偶然說自己在女學裡得了一個新的習琴老師，是個漂亮又聰明的姐姐，因此我母親在旁邊聽着就來了興致，想要見一見這位少年才女，一再讓我請你過去，但我卻總忘記，今兒想起，才趕緊回來接，幸好你在。”
顧昭歡略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臉上的餘熱未消，移開了目光，笑了笑看馬車中陳設。
奇怪的是，這輛馬車竟和大哥那一輛多少有些相似，車廂裡棋盤茶爐等物一應俱全，途中有這些絕不會寂寞。
不過大哥的那輛馬車早已是不在府中了，也不知是變賣了還是毀損了，看昨日墨雨駕着的也不是那一輛。
物猶如此，大哥人如今在何方呢？真會在那深宅王宮中麼？
另一方面，縱然王妃真的對自己感興趣，也不急於一時，以後想見的日子多了，爲什麼會突然相邀自己到王府做客？
而且，昨日永安郡主與新安郡主所說的事情，真相又是如何呢？
顧昭歡凝視着車廂一角的茶爐，心思已飛遠。
楚瑜見她發呆，含笑推了推她手臂道：“想什麼呢？”
顧昭歡回過神來，笑得有點侷促：“頭一回見王妃，有些心慌。”
楚瑜笑道：“不要如此想。母親她，是個很好相處的人，你見了就知道了。”
女學本就是建在離皇宮和王府很近的地方，因此沒過多久馬車就到了王府。
進了王府後，顧昭歡不免訝異，聽說謙親王在朝廷中擔任要職，按理來說，王公貴族的府邸一般都是富麗堂皇的，這位王爺的家卻是簡樸隨意，屋舍甚至沒有用那些貴重的木材建造，府內的花木也是未經雕琢，有一派天然之趣，很合顧昭歡的眼緣。
穿過重重院落和迴廊，顧昭歡隨楚瑜來到了一個小院子，居然還是柴門。
顧昭歡原以爲這是和國公府裡西苑一般的存在，沒想到楚瑜一推門扉，躍入眼簾的卻是幾行韭菜，兩架扁豆花，以及其餘一些顧昭歡連名字也說不出來的菜。
這哪裡是王府，分明是田園之景。
顧昭歡隨意看了看園中各種蔬菜，都是葉子碧綠果實肥碩模樣，長勢喜人。
如此說來，這位未曾謀面的王妃還真不是個等閒人物。
再一瞥時，顧昭歡見到不遠處一個木樁邊有個女子踮着腳在剪一隻葫蘆，觀其背影很是窈窕。
楚瑜拍了拍顧昭歡的肩膀以示安慰，又向女子那邊喊了一聲：“母親，你讚賞的才女來了！”
楚瑜一向穩重，這一聲倒是叫得顧昭歡怪不好意思的。
那個女子聞聲轉過身來，濃眉長睫，清泉般的一雙眼睛，極美的一張面孔，並無一般中年婦人的衰老疲憊之態。
她向顧昭歡點頭致意。
原來這就是謙親王妃，永安郡主的母親。
說來奇怪，顧昭歡見了她竟有種莫名的親切感。
不待顧昭歡開口，永安郡主主動介紹道：“這是家母，這是我的同窗顧府三小姐昭歡。”
顧昭歡福了福身道：“昭歡見過王妃。”
那隻葫蘆已被摘下，王妃拿兩隻手託着，笑吟吟打量着顧昭歡道：“是個齊整孩子，怨不得瑜兒常常贊你。”
與此同時，顧昭歡也在看王妃，只見她雲髻高綰，除了一枝簡單的銀簪外別無飾品，卻很是年輕秀美，還有幾分稚氣，鴉青的鬢角也未見白髮，顯見保養得當。
“一直聽瑜兒和珉珉她們說起你，羣芳宴上我又有事耽擱去不得，只好冒昧請你今日過來一敘，連個正式的帖子未曾遞，其實是有違禮數的，還請顧姑娘不要見怪。”王妃笑容很和氣，語聲也較爲輕快。
顧昭歡看着王妃手裡那隻葫蘆，笑了笑道：“王妃言重了。能見王妃實在是小女的福氣。”
楚瑜見她驚異於自己母親的舉止，笑着解釋道：“我母親最愛侍弄這些瓜菜，父王常說，有個現成的好農人，倒是給王府裡省了不少銀子開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