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不離不棄我必定生死相依
夏夜白雙眼被絹帕蒙着,什麼也瞧不見,右手放在夕顏的左手上,四周靜悄悄的,便是風吹動枝葉的聲音也沒有。
“夏夜白,眼睛被蒙着,什麼都看不到,會不會覺得很沒有安全感?”
夕顏轉過身子,看着身旁的夏夜白。
以前的她也曾經這樣,總是一個人的,在那個算得上是窩的地方或者是在外邊,她無聊的時候,也會嘗試着把眼睛閉上,每次才走幾步就會睜開眼睛,尤其是在外邊的時候,來來往往的車輛,喇叭的聲音,攪的人心煩意亂,她根本就不敢閉上眼睛,即便是有人拉着她的手,她看着路段,即便是一路直線,走了幾步,常常駐足不前或者是睜開眼睛。
她是個極度沒有安全感的人,也是個珍惜生命的人,所以從不敢把自己放心交給任何人。
“顏顏捨得我摔跤嗎?”
夏夜白挑眉反問,腳下未停,沒有任何的猶豫,眉頭都未曾皺一下。
“反正摔不壞,爲什麼捨不得?”
夕顏嘴角卻忍不住上揚,卻着實有些口是心非之感。
誰不知道,恭王妃愛恭王爺如命,捨不得他受丁點傷害,哪裡還會故意讓他摔倒在地上。
“夏夜白。”
夕顏突然叫了一聲,仰頭看着天空。
申時時末,太陽還沒有完全落山,湛藍的天空,沒有一絲雜質,像極了素顏的眉眼,乾乾淨淨的,在這樣的時刻,除了寧靜和安詳,幾乎再也找不到別的詞語來描繪。
“顏顏在看什麼?”
夏夜白見夕顏久久沒有開口,帶路的方向也偏離了原來直線的方向,知道她定然是看什麼出了神,笑着問出了聲。
夕顏嘴角上揚,眉眼彎彎的,伸出右手,臨近落日的陽光透過五指的縫隙灑在臉上,就像是溫水一般,一點也不會覺得刺眼,反而相當的舒服。
“藍天,白雲。”
夕顏輕笑出聲,走到夏夜白身前,轉過身。
夏夜白也跟着夕顏停下了腳步,一雙眼睛雖然被夕顏的絹子蒙着,卻依舊分毫不差的落在夕顏的臉上,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夏夜白,把五指放在臉上張開。”
夕顏舉起夏夜白的左手,將他的左手放在距離臉上五十分公分的上方。
夏夜白舉着手,停在原地,任由那樣溫和的陽光灑在自己銀白的面具上,然後整張臉,整顆心也跟着變得暖和起來。
“是不是覺得很舒服?”
夏夜白恩了一聲:“顏顏以前也經常這樣嗎?”
夕顏牽着夏夜白的手走到一旁,搖了搖頭:“纔不呢?如果每天過着的是這樣安逸的生活,現在的我怎麼可能會是這樣呢?以前的我每天過着的都是血雨腥風的生活,夏夜白,我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
夏夜白身子僵住,夕顏伸手,溫柔的撫平他褶皺的眉頭。
“那段時間,我整個人冰冷麻木的就像一臺生鏽的機器,殺人的機器,沒有一點感情,我以前也不知道,原來陽光灑在臉上的感覺會是這樣的舒服的。”
夕顏轉身看着夏夜白,笑出了聲。
“小白以前也沒有這種體會吧,是不是覺得特別特別滿足?”
夕顏問出了聲,因爲現在的她就是這種感覺,身沐暖陽長風,說不出的舒適愜意,夕顏笑了笑,緊緊的拉着夏夜白的手,繼續往前走:“我也覺得很滿足,你現在看不到,我把我看到的告訴你。”
夏夜白點了點頭。
“我們的正前方是一條長長的街道,很長很長,一眼過去,幾乎都望不到盡頭,兩點都是房子,房子並不是很高,和東大街的那些店鋪差不多。”
夏夜白與夕顏保持了兩步的距離,緊跟在她的身後:“顏顏是準備在這條街開店嗎?”
夕顏點了點頭,而後馬上意識到夏夜白戴着絹子看不到,補充道:“對,都是店面,將來這裡會比皇城之中最繁華的東大街還要熱鬧,兩邊的建築都是雙層的,一樓可以用來做生意,他們可以住在二樓,整條大街分成兩邊,左邊的一排,桂花糕,綠豆蘇,芙蓉糕,只要是小白喜歡吃的,這裡都會有,右邊的話,可以是提供吃住的客棧,無論是哪個地方的百姓,都可以在這裡吃上最地道的小菜,即使小白只在朝陽城這一個地方,就可以嚐盡天下的美食,以前的小白嘴巴可是很饞的。”
夏夜白嘴角上翹,笑容溢了出來:“那顏顏不是每天都可以陪我來買好吃的了,顏顏來,我纔來,顏顏不來,我一個人來有什麼意思。”
“當然了。”
夕顏看着左邊的方向,清澈的雙眸明亮異常,像是夏日夜間的星辰一般,一閃一閃的,煞是好看。
“我們可以住在這裡,每天清晨,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我們可以在這裡一起吃早餐,還有孩子,小白是喜歡男孩還是女孩呢?”
夏夜白仰着頭,眼睛被絹布蒙着,眼前漆黑的一片,什麼也瞧不見,可他的腦海卻自然的勾勒出她此刻的模樣。
嘴角上翹,眉眼彎彎,一雙神采奕奕的明眸,金光閃閃的,還是那自信從容的模樣,眉梢不自覺的上挑,但是卻不帶一點邪氣,臉上洋溢着的全然就是幸福的笑容,讓人心動。
夏夜白恩了一聲,手上微微用力,將帶路的夕顏攬進自己的懷中:“無論男孩還是女孩,只要是顏顏生的,我都喜歡,要生一打的孩子,顏顏要是沒時間,我來帶,我會把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給他。”
旭日穿透雲層,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傾灑在大地之上的時候,他和顏顏兩人走在街道上,前邊是一羣在兩邊商鋪亂竄的小孩,粉嫩粉嫩的,紅撲撲的臉蛋,讓人忍不住想要衝上前去咬一口,他的手上拿着撥浪鼓,小心的跟在一羣孩子身後,他們時不時上來鬧着要吃這個,要買那個,他在每個商販流連,不停的掏銀子,顏顏大着肚子,走得最慢,他轉過身,手上拿着一竄酸酸甜甜的糖葫蘆,兩個人隔着來往的行人,默契一笑。
陽光灑在身上暖暖的,夏夜白仰望着天空,忍不住笑出了聲。
“夏夜白,你想什麼笑出了聲,是不是想我是母豬,一打的孩子,想都別想,要生你生。”
夕顏嬌嗔了一聲,雙手毫不客氣的捶打着夏夜白的胸口。
夏夜白緊抿着脣,思考了片刻,點了點頭:“如果我可以生的話,那就我生好了。”
夕顏瞪了故作正經的夏夜白一眼,掙開他的懷抱,卻還不忘拉起他的手。
“剛纔的那條小吃街已經走完了,我們現在站在站着的地方時一個分岔路口左手邊會有歌舞坊,青樓,賭坊,這裡還會有全琉璃最大的客棧,足足有五層樓高,比岳陽樓還要大上許多倍,將來小白要是看厭我了,可以偷偷去客棧的五樓,那個地方可以清楚地看到青樓的那些女人,我會在一樓設置一個八卦熱點。”
“什麼是八卦呢?”
夏夜白邊說邊朝着左邊的方向走,卻被夕顏拉住:“現在還沒開張呢,裡邊沒有女人。”
夏夜白嗤嗤的笑了幾聲,停在了遠處。
“我也解釋不來,不過就是個皇城的老百姓打發閒暇時間的,每日的酒水錢,一年下來,也會有一筆不菲的收入哦。”
夕顏頗爲得意:“對於那些能上八卦榜的消息,我們可以給一定的賞銀,這樣的話,即便不出門,我們也能知道外邊的事情,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會給天機樓留位置的。”
“那右手邊是什麼?”
“右手邊啊,那條街視我爲女人留着的,各地上等的絲綢,胭脂水粉,金銀首飾,只要是能想到的,應有盡有,沒想到的,也會有,譬如說提供一些特殊服務。”
夕顏的聲音揚着得意。
“特殊服務?”
夏夜白揚聲問道。
“對呀,特殊服務,你們男人家裡妻妾成羣還不滿足,還要在外邊偷吃,女人自然不能獨守空閨了,那樣老的多快啊,所以呢,我準備找一些白白嫩嫩,機靈乖巧的伶人來伺候那些寂寞的女人,我還會告訴那些女人,傷心抱怨有什麼用,要是你們的男人敢爬牆,你們就爬窗給他們看看,我的顏夢樓,不單是男人的天地,照樣會給女人提供創業的機會,誰說家裡的頂樑柱一定非得是男人嗎?我們恭王府就不這樣。”
“莫夕顏。”
夏夜白的臉色有些難看,大吼了一聲。
“我又不是聾子,幹嘛那麼大聲。”
“你爬窗給我試試。”
夏夜白將夕顏用力的帶進懷中,低着頭,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臉上,滿是威脅。
他纔不管她給不給女人創業的機會呢,他比較在意的是,他出去找男人的這件事。
夕顏雙眸晶亮,伸手,指尖點了點夏夜白的胸膛,呵呵的笑出了聲,那笑聲如銀鈴一般,清脆悅耳,像是一把火,將這方寂靜的天地點燃了一般:“你不爬牆我自然就不爬窗了,你要是敢去五樓偷看袒胸露乳的女人,我就去光明正大的去看袒胸露背的男人。”
“誰那麼大膽,我殺了他,除了自己,我不放心把你交給任何人,這世上,就只有我夏夜白才能給你莫夕顏幸福。”
“自戀的傢伙。”
夕顏輕斥了一聲,可任誰也能聽得出來其中的歡愉。
除了自己,我不放心把你交給任何人,這句話,她喜歡。
“小白,聽到聲音了吧。”
夏夜白點了點頭:“聽到了,風吹動葉子的呼呼聲,還有流水的聲音。”
屬於幸福的聲音。
“我們面前時一個很大的天然湖,湖水是藍色的,很藍很藍得顏色,就像午後如洗的天空一般。”
夕顏鬆開夏夜白的手,蹲在了地上:“湖水很清澈,有很多很多的魚,水紋晃動,清楚的映着我們的影子,你是站着的,我是蹲着的,夏夜白……”
夕顏叫了一聲,轉過身,拉住了夏夜白的手,指着水中的魚:“他們看到我以後全都遊走了。”
夏夜白蹲着身子,坐在了地上,這一帶並不像外面的小吃街的石板地面,這裡都是草地。
夏夜白探着身子,像是看到水裡正遊離這個方向的魚兒一般,仰頭看着夕顏,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
夕顏也跟着坐下,拍了拍夏夜白的腿,夏夜白會意,雙腿屈起,夕顏的整個人靠在他的腿上,懶懶的閉上了眼睛:“明白什麼?”
“萬物皆通人性嘛,這些魚知道你是我的女人,所以不敢看你。”
“應該是他們覺得我太好看了,一個個羞愧而逃了。”
夕顏的頭在夏夜白的腿上動了動,這種輕鬆的感覺讓她覺得滿足的同時,也覺得留戀。
夏夜白頓時渾身僵硬,雙手托起她的手,慌張道:“別亂動。”
夕顏恩了一聲:“我這樣不舒服,我要找個舒服點的姿勢。”
說完,又不安分的動了動。
夏夜白無奈的笑了笑,任由她亂蹭,半晌,夕顏整個人躺在草地上,頭靠在他的懷中,這才安分了下來。
“夏夜白,太陽快下山了。”
夕顏的眼睛微微露出一小段縫隙,看着天上豔紅如火的晚霞,彷彿只是剎那間,整個天空就變了個顏色:“斜日消殘雨,紅霞映晚村,夏夜白,晚霞很美,通天湖也很美,湖面波光粼粼的,像是發光的金子一般。”
夏夜白笑了笑,伸手彈了彈夕顏的腦門:“這裡邊裝着的都是些什麼,每日想着的就只有金子嗎?”
夕顏迅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裳,雙手託着下巴,走到夏夜白跟前:“夏夜白,我說的你都能想象的出來嗎?”
夏夜白笑着點了點頭:“你眼睛看到的就是我的整個世界。”
不但能夠想象的出來,而且還能夠聯想。
夕顏呵呵的笑了兩聲,將夏夜白從地上拉了起來:“我帶你去可以用眼睛看的地方。”
即便沒有看到,但是夏夜白知道,此刻的他,雙眸必定是含笑的。
“爲什麼叫通天湖?”
湖畔很大,連着好幾座石橋,長長的,中間隔着長亭,一眼望去,看不到盡頭。
夕顏仰着頭,別有深意的看了夏夜白一眼:“這個地方不是鬧鬼嗎?”
夕顏頓了片刻:“要是沒有鎮魔的寶物,那些人怎麼敢進來做生意?”
經過通天湖,便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兩邊的古木參天,一座房子也沒有,繼續往前走兩百米,視線一點點變得開闊起來,入眼是一幢幢的房子,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高的高聳入雲,而低的就像矮房子一般,無一不是金碧輝煌,華麗之外,高大巍峨的建築,說不出的威嚴,讓人的心也忍不住敬畏起來。
那豔紅的像火一般的顏色被堆積起來的黑色的雲遮蓋,漸漸的黯淡了下來,黑夜漸漸來臨,夕顏牽着夏夜白的手,上了其中一處最高的寶塔。
“顏顏,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啊?到了沒有?”
成百上千的臺階,一個連着一個,像是永遠也走不完。
“快了快了。”
臺階的拐角處,一米長的距離,懸掛着四盞燈籠,四周的牆壁是鏤空的,天漸漸暗了下來,月亮還沒有升起來,雖然有燈籠,還是有些暗,拐角處,外邊的光亮射了進來,夕顏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夕顏上了頂樓,轉過身子:“小心腳下,已經上了頂樓了。”
夏夜白緊跟在夕顏的身後,兩人一起上了頂樓,撒嬌似的在她的懷裡蹭了蹭:“顏顏,我眼睛好難受,現在可以解開了吧。”
即使他的雙眼蒙着東西,夕顏也可以想象的出來,那雙瞅着自己的眼睛必定是十分哀怨的,可憐巴巴的,即使知道他是裝的,她還是會忍不住的心軟。
夕顏走到夏夜白伸手,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蹲下。”
夏夜白依言蹲下,夕顏站在他身後,將他蒙在銀白麪具上的絹子取下:“暫時不要睜開眼睛,我喊睜開纔可以睜開。”
夏夜白點了點頭:“知道了。”
頂樓是一大片的空地,邊緣建立了一座小小的臺閣,臺閣的四周,帷幔飛舞,四角的邊緣,掛着明亮的琉璃宮燈,正中擺放着一方圓圓的檀木桌,只有兩張椅子。
夕顏牽着夏夜白的手,走到正中,轉身,看了夏夜白一眼,開口道:“好了,可以睜開眼睛了。”
夏夜白慢慢的睜開眼睛,許是背東西蒙住了太久的緣故,一開始眼前的世界花花的,看的並不是很清楚,夏夜白輕輕的晃了晃腦袋,眨眼的剎那,臉上銀白的面具也被取了下來。
“顏顏。”
涼亭的四周,素白的帷幔被纏繞成一團,懸置在樑頂上,正中的位置,一排排的紙鶴在風中飛揚,紙鶴的正中,是拳頭大小的小燈籠,很小很小,只用一根主板將四周固定,正中是一根小小的火柱,金色的光亮灑在素白的紙鶴上,那些紙鶴瞬間就染上了金色,振翅欲飛,足足有數十排,將整個臺閣綴滿。
好像,要把他們一起帶到天上去。
頂端的四周,一排排過去,全部都是拳頭大小的小燈籠,隱約可以瞧見裡邊紅色的火柱,在風中微微的搖曳,卻始終沒有熄滅,將這一小方天地完全照亮了。
夏夜白走到涼亭,仰着頭,伸手輕輕的撫摸着那些紙鶴:“和上次在王府看到的白鶴很像。”
夕顏站在原地,看着撥弄着紙鶴的夏夜白,也不管他是不是看得到,一個勁地點頭。
“好像有點醜。”
夏夜白嘟囔了一聲,那些紙鶴,與市面上看到的那些精細的小玩意相比,真的是相差很遠,歪歪扭扭的,還可以看到上邊的摺痕,有些甚至只有一隻翅膀,要不就是左右不對齊,兩邊的翅膀,一邊大一小的,不過不知道爲什麼,他心裡就是覺得難受,那種感覺又好像不是難受,整顆心完全被脹滿,像是有什麼東西要溢出來了一般。
還有那些拳頭大小的燈籠,外邊糊着的那層紙都已經破了,也沒有圖案,簡單的不能再簡單,而且還很差勁。
夏夜白的眼眶有些酸澀,微微的癢,晶瑩的淚花盈滿了眼眶,卻始終沒有落下。
“什麼嘛?”
夕顏瞪着夏夜白,生氣的跺了跺腳,雙手緊緊的交纏在一起。
這個時候的她,褪去了人前的那份強悍,完完全全就是個小女人。
夏夜白轉身,驀然想到什麼,跑到夕顏跟前,突然拉起了她的手。
“你在幹嘛。”
夕顏用力的甩開他扣着自己的手,放在身後,就是不讓他看,卻不知這樣更有欲蓋彌彰之意。
“今天我是壽星,必須聽我的,別動。”
夏夜白叫了一聲,雙手扣住夕顏的手腕,將她的掌心攤開。
雪白的掌心之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刮痕,明顯就是竹片刮過的痕跡,拇指和食指的關節處,微微的有些裂開,並不是很明顯,但如果仔細看的話,還是可以發現裡邊細小的裂痕。
白皙的手背上,那一條條的痕跡,縱橫交錯,越發的明顯。
“有什麼好看的。”
夕顏也不知道爲什麼,兩個人指尖,再親密不過的事情,他們都做過了,可現在,他不過是盯着自己的掌心,她的耳根居然像是被火燒了一般,火辣辣的,渾身上下,滾燙滾燙的,很是不自在。
“一點小傷,我已經上了藥了,很快就好了,過幾天疤痕都沒有了。”
夕顏伸手在夏夜白的跟前揮了揮,被夏夜白扣住。
“真是個傻瓜。”
夏夜白笑着將她攬在懷中,與其說是責備,倒不如說是憐惜。
口口聲聲自己忙,沒有時間陪他過生日,卻悄悄地爲她做這麼多事,這個女人,他怎麼能不感動,他又怎麼可能不愛呢?
“夏夜白,我很高興。”
夕顏靠在夏夜白的身上,仰着頭,那雙清澈晶亮的眼眸像是要把黑夜點燃。
她很高興,不只是高興而已,她覺得她應該用別的詞來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可是她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很激動,可爲什麼激動,她也說不上來,一顆心,亂如麻。
“很高興很高興。”
夕顏定定的看着夏夜白,眼睛眨了不眨,有種想要大哭的感覺,可是應該怎麼大哭,她卻不知道,從小到大,她哭過的次數屈指可數,尤其是記事以來,她更沒哭過。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個很冷血的人,冷血到明明想要大哭,卻不知道該怎麼哭出聲,而現在,她兩邊的眼淚掉的飛快,她明明激動的也是想哭的,卻變成了一邊掉眼淚,一邊笑出了聲。
那種大哭,那種撕心裂肺的哭聲,只有傷到極致才能哭的出來吧,可現在的她,很激動,很開心,所以,只有無聲的眼淚。
“夏夜白,太高興了,怎麼辦?”
夕顏在夏夜白的懷中蹭了蹭,不管不顧,眼淚全擦在她身上。
“我知道。”
夏夜白緊緊的摟着懷中的小女人,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忍不住嘆了口氣。
其實他也是不知道的,滿頭的霧水,不明白她爲什麼這麼高興,也不知道她爲什麼那麼激動?他這樣說,只是想要讓她知道,也許他不是這個世界上最理解她的人,卻是最諒解她的人。
“我終於找到可以讓我摺紙鶴的人了。”
其實,她不會摺紙鶴,這些都是她自己摸索出來的,和她住在一起的那個善良愛笑話又多的女生,她會摺紙鶴,而且折的很好看,擺在一起,竄成串,中間還有各色的珠子,放在一個小盒子裡,就像是工藝品。
她摺紙鶴的時候,通常她都是無聊的抱着零食看電影,做着她最經常做的事情,偶爾,她會纏着自己,陪着她一起,她卻從來不動手,就算是看,也從不用心。
她說,這紙鶴是折給她的男朋友的,她要折九十九隻,那樣的話,他們就可以長長久久的在一起了,說這些話的時候,一向聒噪的她會有片刻的安靜,傻傻的看着手中的紙鶴,莫名其妙的笑出聲來,簡直比白癡還要白癡,那個時候的她心裡一定非常甜蜜,非常幸福吧。
當時她看着她傻傻的模樣,聽着白癡的笑聲,心裡是不屑的,她想,她真是個傻瓜,自己絕不會像她那樣笨,那樣傻,其實,她也是羨慕的,但是她不會承認。
那個時候的她,憤世嫉俗,更加是不需要感情的,所以,即便是那個女生九十九隻紙鶴都完工的時候,她還是沒有學會,步驟,也是前段時間慢慢摸索的。
不過她的手真的很笨,一點也不適合做這些精巧的活,明明都已經很用心了,可還是折不好,不過她現在終於明白了那個女生折着紙鶴的那種心情,整個人像是吃了蜜一般,甜甜的,幸福漾滿整個胸腔。
拿着那隻醜醜的紙鶴,想着小白看到時的反應,是不是能把自己摺紙鶴的這種甜蜜幸福的心情一併傳遞給他,然後,他也會和自己一樣幸福,想着想着,便會傻傻的笑出了聲。
“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嗎?”
夏夜白輕輕的撫摸着夕顏披在肩上的長髮,看着那再空中翩飛的紙鶴,問出了聲。
“九十九隻紙鶴,代表長長久久,永遠也不分開。”
夕顏擡頭,拉着夏夜白的手:“跟我來。”
“長長久久,永遠也不分開嗎?”
夏夜白微微的有些失神,喃喃自語,腳卻快思緒一步的跟上了夕顏的方向。
“夏夜白,你看。”
頂樓的邊緣用高臺築起,夏夜白順着夕顏手指的方向看去,遠處的世界燈火通明,那是皇城的方向,那麼小,那麼小,彷彿一隻手就可以將整個世界完完全全的覆蓋。
“我們站着的這個地方叫會仙樓,是整個皇城最高的地方,比皇宮還要高上許多,站在這裡,整個皇城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如果這世上真的有天堂的話,這個地方就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夏夜白輕輕地恩了一聲,這個地方,確實可以把皇城盡覽眼底,轉過身,揉了揉她的發:“天堂有什麼好,有我的地方纔是你的天堂。”
他不相信這世上有什麼天堂,將來他們都是要下地獄的,不過那樣也沒有關係,因爲還有這彼此。
“你看到那個尖尖的塔了嗎?”
月亮衝破厚重的黑雲,已經漸漸升起來了,羣星一閃一閃的,將漆黑的夜空點燃,月華瓊瓊,那一處寶塔,長長的塔尖向上,像是插入雲層了一般,可與這邊相比,卻還是略矮了些。
“那個叫玲瓏塔,連着的是驅魔樓,然後便是露臺,右邊是望仙樓,映月樓,還有好多好多,只要有了這個地方,那些老百姓就不會因爲害怕這裡有鬼不敢進來了,這個地方,會成爲皇城之中,香火最爲鼎盛的地方,我不但要天下的財物悉數歸我囊腫,我還要這流離百姓的人心。”
夏夜白沒有說話,從方纔開始,他就一直是靜默不語的,這是他的女人,全天下,最聰慧,最有野心的女人,而這個女人,她的自信,她的從容,她的柔媚,她的害羞,全部只屬於自己。
“爲什麼這個地方叫會仙樓?”
夏夜白仰頭,伸出左手,天上所有的星辰,彷彿在一瞬間落儘自己的掌心了一般。
俯視天下,手可摘星。
“這個地方就只有你我可以上來,我們和仙人站在同一高度,夏夜白,你說那些自詡沒有七情六慾的人看到我們這樣恩愛,會不會羨慕死啊。”
夕顏仰着身子,突然笑出了聲。
“顏顏相當皇后嗎?”
夏夜白看着那連綿的燈火,收起了掌心,突然問道。
夕顏手放下夏夜白胸口的位置,頭緊緊的貼着他的胸膛:“那小白想當皇上嗎?小白當皇上,那我自然就是皇后了。”
自信從容,一切似乎理所當然。
夏夜白將夕顏將夕顏攬進懷中,微微的頷首,恩了一聲:“皇后和妃子就只有你一個人。”
“當然了,你要是敢爬牆,我就爬窗。”
夕顏食指指着夏夜白的下巴,笑出了聲。
“彭。”
“碰。”
夏夜白眼角下垂,看着夕顏的手指,張嘴剛要咬上去,空曠的四周突然傳來了煙火的響聲,將整個寂靜的世界打破。
那一竄竄煙火從自己的眼前經過,剎那間,漆黑的夜空像是燃燒起來了一般,綻開,落下,赤橙黃綠青藍紫,樣樣俱全,奼紫嫣紅,天空恍若白晝,展開掌心,你像是會產生錯覺一般,這些煙火,是在自己的手間迸射。
一瞬間的光彩,一瞬間說不出的美麗,一瞬間的美麗,卻被看的人永遠記住。
“夏夜白,生日快樂。”
“夏夜白,永遠快樂。”
夕顏雙手呈喇叭狀,放在追上,仰頭望着漆黑的天空,向前走了幾步,大叫出聲。
“夏夜白,生日快樂。”
“夏夜白,永遠快樂。”
清脆而又洪亮的聲響,蓋過煙火彭彭的聲音,在寂靜的原野上,來回飄蕩。
“顏顏。”
夏夜白走到夕顏的身後,像上次在恭王府那般,雙手捂住她的耳朵,仰着頭,陪她一起看煙火盛開,看着她臉上的笑容,她似乎愛極了這燦爛而又絢爛的生命。
“夏夜白,一輩子,都這樣幸福。”
彭彭的煙火聲漸漸消散,空氣中隱隱還殘留着硝火的味道。
“夏夜白,一輩子,都這樣幸福。”
可那要求幸福的迴音,卻還是一聲聲,經久不絕。
夕顏和轉過身,看着夏夜白,臉上還帶這興奮的笑容,額頭上,鼻尖上,甚至有晶瑩的汗珠。
“這煙火誰放的?”
夏夜白身後,細心的替她將臉上的汗水擦乾,笑着問道。
“當然不可能是我,是我讓莫青莫離放的。”
夕顏閉着眼睛,長長的睫毛因爲興奮,顫抖的厲害,仰着頭,任由夏夜白替自己擦汗。
“兩個吃裡扒外的傢伙。”
夕顏搖了搖頭,伸手胡亂將自己額頭上的汗珠擦乾:“纔不是呢。”
夕顏送開夏夜白的手,直接走到正中的亭臺,將桌上一直蒙着的布掀開,陣陣的清香,頓時有陣陣的清香撲鼻而來。
“夏夜白,餓了吧。”
夕顏指着對邊的位置:“我親自給你做的,長壽麪,快過來吃了吧。”
真的只是一碗很簡單的麪條,上邊是一個金黃色的荷包蛋,上面漂浮着幾篇青菜,點點的蔥花,還有一些肉末。
“嚐嚐看。”
夏夜白小跑到夕顏跟前,看了看碗中完好的金黃雞蛋,頗有些懷疑的看了夕顏一眼。
夕顏挑了挑眉:“全部都是我親自做的,芙蓉糕,綠豆蘇,桂花糕。”
夕顏一一介紹,口氣卻沒有半分的驕傲。
夏夜白低頭吃了口面,頓時瞪大着眼睛,看着夕顏:“比相思做的還好吃,很滑,好像有芋頭的味道,怎麼和我平時吃的不一樣。”
“好吃吧,你今後每年生日,我都給你做。”
和她同住的那個女生,什麼都會,就是不會燒飯,三年的時間,這些都是她自己摸索出來的,不過她是個很自私,只做給自己吃,就算是那個女生,也不知道她有一手好廚藝。
夏夜白一邊吃,一邊不住的點頭。
“夏夜白,掌心給我。”
夏夜白已經吃完了長壽麪,依言將掌心攤開在她的跟前,一雙眼睛殷殷的看着她。
“這塊玉佩是我給你的生日禮物。”
夕顏說完,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放在夏夜白的掌心。
確切的說,是一塊晶瑩剔透的美玉,月光下光澤瑩瑩動人,不若夏夜白那塊血玉色澤絢爛,握在手上的感覺溫潤如水,便知是不遜色夏夜白那塊血玉的,那圖案,也不是一般的龍騰圖,和夏夜白送給她的那塊玉佩一般,雪蓮盛開,只有正中的一點紅,一紅一白,剛好配對。
“小白,我的世界,描繪的是你的藍圖,顏夢樓從最初到現在,一切都是爲了你,我不知道今天景帝找你說了些什麼,如果你想當皇上,那我必定盡我所能,讓你登上皇位,因爲那是你想要的。”
夏夜白擡眸,看着夕顏,將夕顏的五指連同玉佩一同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上。
“顏夢樓明天開張,她和天機樓一樣,屬於我們兩個人。”
夕顏伸出另外一隻手,將夏夜白的包裹着自己的掌心握住,雙眸定定的看着他,眨也不眨:“無論你是傻子,還是皇上,你若不離不棄,我必定生死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