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你醒醒!”
“姑娘!你可千萬不能有事!”
車廂內一片慌亂,曉月是跟着雨瀾一起上車的,她也看到了雨瀾受傷,一下子驚慌得差點暈去,好半天才顫顫巍巍發出驚呼。
雖然車上鋪着厚厚的毛氈,不過雨瀾撲倒葉敏昭的那一下子可真是連吃奶的勁兒都使了出來,小王爺雖然也跟着師傅習武,但畢竟年紀在那擺着,被震得後背發麻,這時候他的頭腦竟出奇地清晰,生怕一動就牽扯到雨瀾的傷勢,因此就這樣任雨瀾壓在自己身上,他一動也不敢動。
見曉月和小韓子只知慌亂哭泣,竟然不知道首先止血救人,不由恨恨罵道:“哭哭啼啼有什麼用?還不快看看你主子的傷勢,平日看你是個機靈的,怎麼到了關鍵時刻如此不堪大用!”
曉月這才手忙腳亂地查看起雨瀾的傷勢,因爲還是冬天,雨瀾穿着厚厚的棉衣,外面還披了一件白色狐裘,刺客這一劍從背後刺過來,被車壁和棉衣阻隔,堪堪刺破了狐裘、棉衣,只在右肩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傷痕,只有一分深,滲出一絲絲的血跡。
曉月檢查了半天見自家小姐只不過是一點的皮外傷,並未傷筋動骨,一顆心頓時落下了肚子,這時才覺得後怕,褪一軟便坐倒在氈毯上。
小王爺又急又怕,顫聲問道:“你家小姐怎麼樣?傷得可重?你倒是說話呀!”葉敏昭心臟跳若擂鼓,見雨瀾一直昏迷不醒,還道她已遭遇不測,生怕曉月一張嘴就說出噩耗來。這時只是強自鎮定,連外面的刺客都忘了。
長這麼大,除了慧妃,雨瀾是第一個讓他如此掛心的人。本來就在一塊玩得很好,不自覺地當她做自己的姐姐。剛纔她又冒着生命危險救奮力救他。小王爺早就感動得無以復加。
簡直恨不得替她死了纔好!
曉月被這個半大孩子身上散發出來的凜然威勢嚇得向後縮了縮,貼緊了車廂壁道:“姑娘傷勢不重。並無大礙,小王爺且請寬心!”
“什麼?”葉敏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頭一陣狂喜,一塊大石落地,腦子也隨即活躍起來,奇怪地問道;“那姐姐爲何一直昏迷不醒?”
小韓子這時似乎想起了什麼,期期艾艾地道:“剛纔,楊姑娘好像是,好像是磕到了桌角!”
原來是慌亂間自己撞到桌角上,暈倒了嗎……葉敏昭有些哭笑不得。這個一向淡定溫雅的姐姐竟也有這樣的時候!
再三確認雨瀾無事,小王爺這才小心地翻身爬了起來,他抻了抻發麻的胳膊腿,就過去看雨瀾的傷勢。
曉月慌忙伸手去遮:開玩笑,七姑娘可還是雲英未嫁之身,葉敏昭雖說有些淵源,且年紀還小,可畢竟也是外男,若是讓他看了姑娘的背,那姑娘還怎麼嫁人?
“小王爺,你不能看!”
葉敏昭擔心雨瀾的傷勢,小臉立刻就沉了下去,他乃天之驕子,一個小丫鬟怎麼會放在心上,一伸手就將擋在面前的曉月的那隻手臂揮開,只見雨瀾肩膀的衣服上破了一個大洞,露出一小片雪膩的肌膚,劍尖刺出一個小小的傷口,正極慢地向外滲着鮮血,看起來這點子傷勢果然無傷大雅。
小王爺長出了一口氣,低喃道:“幸好幸好!”摸出一塊絲帕小心包紮了傷口。等一切都忙活完了,這才發現曉月正用一種十分古怪的眼神看着他。葉敏昭土生土長地長在古代,對於這個時期的風俗禮儀當然是什麼都明白的,這下子陡然之間明白了過來,立刻不自然地轉過頭去,臉上也開始有些發燒!
車裡靜默了片刻,氣氛顯得有幾分詭異。葉敏昭聲音冷了下來:“剛纔的事情你們兩個,誰也不許往外說,哪個敢透露半句,我定拔了他的舌頭!聽見沒有?”
曉月和小韓子連忙低頭應是。
小王爺又解下自己的披風,小心地給雨瀾裹上,這樣別人就看不到那處傷口了。
這麼一折騰,雨瀾終於幽幽轉醒,曉月剛纔就扶着她坐了起來,雨瀾靠在車廂壁上,腦袋還是有些發暈。看見小王爺全須全尾的,心先就放下一大半,有些虛弱地道:“小王爺你沒事就好!刺客可是被擊退了?”
葉敏昭這纔想起外頭的刺客來,靜心去聽外面一點動靜都沒有了。小王爺正要下去查看,厚厚的棉簾子一挑,一張清俊逼人的面孔出現在衆人面前。見此人穿得猶如一個商賈,可一身清貴之氣逼人而來。
雨瀾吃了一驚,叫道:“秦王殿下!”
來人正是秦王葉楓齊。秦王府就離着隆福寺不遠,他生平最愛湊個熱鬧,今天也是心血來潮,化妝成挑腳的商販就帶着幾個隨從來逛廟會。遠遠地就發現了葉敏昭和雨瀾,葉敏昭這個小侄子他自然是認得的。正要上前招呼,卻發現他的身後有兩個傢伙鬼鬼祟祟地跟着,秦王葉楓齊做得就是情報工作,對跟梢刺探這類事情最是嫺熟,見此情景也不着急去見小侄子了,就遠遠吊着那兩名刺客。
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跟梢者並未發現自己也被盯梢了。
直到葉敏昭上了馬車趕返紫禁城,葉楓齊因爲未帶馬匹,叫人回府牽馬這才耽誤了一陣功夫。葉楓齊也未想到兩個蒙面人如此膽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刺殺皇子,他武藝十分高強,只比葉邑辰差了一線,飛馬趕來,黑衣人剛把寶劍從車廂之中抽出,葉楓齊不由狂怒,張弓搭箭,嗖!鐵箭呼嘯而至,直接貫穿了刺客的喉嚨,那刺客從馬上摔下去,竟發不出一點聲音。當場便翹了辮子。
葉楓齊帶來的隨從也都個頂個都是高手,配合着馬侍衛很快就將另一個刺客生擒活捉了。
“十七叔!”小王爺叫了一聲。這種情況下看見葉楓齊有些尷尬,雨瀾腦袋還暈暈的,肩膀上更是隱隱作痛,她掙扎着起身要下車給葉楓齊見禮,小王爺卻一伸手按住她沒有受傷的那隻肩膀,雨瀾愕然地看着他。
小王爺笑嘻嘻地對葉楓齊道:“十七叔,楊家姐姐剛纔受了點傷,那些虛禮咱就免了吧?”葉楓齊是宮裡的常客,小王爺與他熟識,自然知道他佻脫的性子,知他浪蕩不羈,並不將這些教條放在心上。
葉楓齊見小王爺如此迴護雨瀾吃了一驚,又見雨瀾神色萎靡,急急道:“既然楊姑娘受了傷,還行勞什子的禮?姑娘的傷勢無礙吧?”
現在叫雨瀾下車還真是有些吃力,便道:“謝謝王爺關心,臣女只是皮外傷,不礙的,休息片刻就好了的。”
小王爺這時已經下了車,見黑衣人一死一俘,上去狠狠踢了黑衣人一腳,厲聲問道:“說,誰讓你來刺殺本王的?”
那人雖然被俘,卻是個硬氣的,輕蔑地看了小王爺一眼道:“這一次若不是行動匆忙,只我兄弟二人出手,你還有焉有命在?既然落在你們的手裡,要殺要刮隨你們,想我說出上峰的名字,做夢!”
葉敏昭勃然大怒,接過小韓子遞上來的馬鞭就給了他一鞭子:“好你個狗才,成了階下之囚還敢如此放肆,本王今天就打死了你!”
小王爺還待再打,葉楓齊一笑制止道:“小侄子何必與他動氣?把他送去錦衣衛的詔獄或者東廠的天牢,那裡有專門的刑訊專家,一百零八道刑法等着他,就是鐵嘴鋼牙也能給他撬開了!”
黑衣人聽了臉色微微一變。他將十七爺拉到一旁道:“十七叔,按說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應該先將刺客送交到京兆尹衙門!只不過,十七叔能否先將刺客好生看管起來,誰都不要給,待我稟明瞭母親,再做定奪!”
葉楓齊烏亮的雙眸中毫不掩飾地露出欣賞之情。剛當街刺殺皇子,這背後的指使者又豈是等閒之輩,誰知道京兆尹、錦衣衛甚至東廠有沒有幕後黑手的人。冒冒失失將刺客移交有司衙門,豈不是有可能拱手將賊人送到回了他們手裡。
葉敏昭小小年紀能夠抽絲剝繭想得這樣深遠,葉楓齊又怎能不由衷佩服!十七爺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小侄子,本王生平最恨窩裡鬥,這個殺才叔叔一定會替你看好的。”說罷手一揮:“帶下去,好生看管!”幾個隨從轟然應諾,推推搡搡將黑衣人押走了。
葉楓齊道:“我的王府就在左近,楊姑娘受了傷,也不知傷勢如何,還是請到我府裡,找個大夫給她瞧瞧纔是正經!”葉敏昭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如此就有勞十七叔了!”
派了小韓子速速回宮,叔侄二人又與雨瀾商量一番,雨瀾本不想去,不過卻拗不過兩個男人,於是葉敏昭上車照顧雨瀾,葉楓齊帶路,一行人浩浩蕩蕩進了親王府。
葉楓齊將雨瀾安置在一間上房,葉楓齊十分細心,立刻便派人請了一位醫術高超的女大夫過來,雨瀾肩膀上的傷口並無大礙,只不過腦袋撞了一下可能有些輕微腦震盪,頭一直昏昏的,也不算什麼大病。那大夫來了之後,重新給她包紮了一番,又開了一張方子,葉楓齊立即着人去煎藥。安排了自己的大丫頭親自照看雨瀾,葉楓齊因要處理刺客的事情,暫時去了前頭的院子。小王爺便獨個來到房間裡探望雨瀾。
葉楓齊的王府雕樑畫棟、富麗堂皇,這間上房佈置得也極爲考究,雨瀾躺在大炕上,蓋着厚厚的錦被,身上已經換了一件棉裳,據說是葉楓齊從得寵的小妾那裡拿來的,身邊四五個丫頭精心伺候着,曉月反而插不上手。
葉敏昭進了房間,見雨瀾氣色好了很多,一時心頭大悅。揮了揮手道:“你們都下去吧!”
那些丫頭都是葉楓齊身邊的人,自然知道小王爺的身份,肅了肅便倒退着悄無聲息地出了房間。曉月卻有些遲疑地看了雨瀾一眼。
小王爺道:“你也下去!”
曉月見雨瀾點了下頭,這才低低應了聲“是”,悄然出了房門。
葉敏昭粲然一笑道:“這丫頭倒是很聽姐姐的話!”雨瀾也是一笑。
小王爺坐了下來,將屁股下的椅子向前挪了挪,靠近了雨瀾問道;“姐姐可好些了?”
雨瀾笑道:“我又不是那一碰就碎的玻璃人,本來就沒什麼大事,你和王爺何必這樣興師動衆!”
小王爺眼圈有點紅了:“不找人好生看看我怎麼放心的下。姐姐剛纔救我一命,我當真不知該怎樣報答你纔是!”
雨瀾見他一副苦悶的樣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道:“我救你的命可不是想要小王爺你報答我!”
小王爺固執地搖搖頭,他是個極重恩怨的人,想了半天,雨瀾又不是男子,他還真沒有什麼好報答的:“等我長大了,掌握了大權,我一定給姐姐討一個一品的誥命回來……”想了想,必須要雨瀾與別人成親了才能封誥命,想着小王爺心裡竟然十分不舒服。
唔……該怎麼報答她呢,還真是叫人頭痛呢!
“姐姐,以後不要小王爺小王爺的叫我了。以後你就直接叫我昭兒吧,父皇母妃都是這樣叫我的!”
雨瀾聽了受寵若驚:“這怎生使得,太過逾越了!”
小王爺道:“你只在沒人的時候這樣叫我,又沒有旁人聽到,怕什麼!”
“昭兒?”小王爺點點頭,嘴角裂開,笑容純真。“昭兒!”這麼叫還真的挺順口的。
雨瀾又問了幾句刺客的情況,這時簾子一挑,葉楓齊來了。雨瀾掙扎着起身道謝,葉楓齊連忙擺手道:“楊姑娘千萬不要多禮,你可是我請都請不來的貴客!”
葉楓齊坐了下來,雨瀾到底被小王爺按住了沒有起來給葉楓齊見禮。葉楓齊問了問雨瀾的情況,最後笑着問:“楊府一別,姑娘一席高論本王直到現在還記憶猶新,早就想請姑娘過府一敘,還有許多問題請教,奈何姑娘身份有別,當真可惜可嘆,今日倒是相請不如偶遇了!”
小王爺一愣,指着葉楓齊道:“你們……原來你們也認識?”葉楓齊笑道:“那是自然,能讓本王衷心佩服的人可不多,楊姑娘正是其中之一!”
葉楓齊道:“那日自楊府回來,本王真是越想越覺得楊姑娘短短一段話裡蘊含着深刻的道理,按照姑娘所說,本王按照姑娘所說訓練了一支歌姬隊伍,正要請姑娘指教呢!”
呃……上次喝醉了只不過隨便和曉月說了兩句,這位王爺還真當真了!不過話又說回來,葉楓齊這種肯於實踐的精神還真和現代人有點像!
雨瀾有些汗顏:“當日臣女只是隨便一說,王爺何必當真呢!”
葉楓齊道:“姑娘何必自謙,我按照姑娘所說,訓練了沒幾日便已頗見成效,今日姑娘貴體有恙,改日我再找機會表演給你看,倒時一定請姑娘不吝賜教纔是!”
小王爺聽二人說得熱鬧,好奇地插嘴一問,葉楓齊便把當日雨瀾所說的樂隊、組合、歌劇等那一套言論原話說了一遍。
小王爺聽了大爲歎服,又聽說葉楓齊訓練了一隻組合,不由更是被勾起了興趣,大聲道:“十七叔什麼時候叫人表演給楊家姐姐看,一定別忘了也叫上我!”
雨瀾卻感覺十分古怪,自己隨口一說,難不成十七王爺還真想在古代世界裡搞出一個古代版本的“少女時代”或者“AKB48”?
尼瑪古代人能欣賞這種方式的表演嗎?不過說實話雨瀾也挺期待的。
又說了幾句下人已經把藥煎好了,雨瀾卻不怎麼想喝藥,本來也沒有多大的事兒,又太麻煩人家葉楓齊了。小王爺卻十分貼心地勸道;“熬也熬好了,姐姐就把它喝了吧。”雨瀾這纔在曉月的服侍下喝了藥。
喝完藥,宮裡頭慧妃派來接小王爺的大隊人馬便已經到了,慧妃聽小韓子了回報的小王爺當街遇刺的事情,驚得心臟差點跳出了腔子,立即便派出大隊護衛到親王府接人。雨瀾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便也起身告辭。現在已經申時了,她回府太晚了可也不好交代。
這些事情葉楓齊自然是明白的,剛纔與雨瀾一番暢談,竟然覺得與她十分投契,雖然依依不捨,依然派了衆多家丁將她送回了楊府。
曉月扶着雨瀾出了秦王府,天上飄起了雪花,小王爺依依不捨地和雨瀾道別:“姐姐一有時間就到宮裡去瞧我吧,今日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母妃再不可能放我隨便出宮了!”
雪花一片片落在小王爺的臉上頭上,隨下隨化,小王爺玉面星眸,一雙眸子寶光瑩瑩,像是童話故事裡走出的王子。雨瀾在小王爺充滿期盼的目光下緊了緊猩紅的披風,在曉月的服侍下鑽進了馬車。
馬車緩緩前行,一陣寒風吹來,捲起飄揚的雪花,這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她得好好考慮回去怎麼向大太太分說。轉念又想起了小王爺,到底是什麼人想要殺他?宮中波詭雲譎,真真可怖可畏!然而八妹妹卻也很快就要嫁入宮中了……思緒紛亂,不知所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