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人口雖多,但是真正論起來,如今的正頭主子只有三個,葉邑辰、雨瀾、葉敏文。可就這麼三個主子,王府一應事務之繁雜也真正出乎了雨瀾的預料。
難怪大嬤嬤十分懇切地希望新夫人早早嫁進來,她好把這一大攤子的爛事交出去!她畢竟年紀大了,每天泡在這種瑣碎的事情當中,真是很有些吃不消。
雨瀾看着桌子上堆着的一摞摞的賬冊,也有些目瞪口呆。古代的當家主母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難怪大家族給嫡子和長子娶妻的時候總是慎之又慎,一般的庶女也根本不可能嫁給嫡子或者長子,庶女因爲沒有掌家太太的言傳身教,沒有幾年以上的j□j,一上來就能學會管家理事?
別做夢了!
大嬤嬤和紅袖誰也沒有提點雨瀾的意思。大嬤嬤話不多,只冷眼旁觀,想瞧瞧新夫人的能力究竟如何,說實話她也不大相信新夫人小小年紀就能治理好這麼大一個王府。
她可是在王爺手下歷練了十年才歷練出現在的本事!
當然,如果雨瀾有什麼問題不明白,想要問她,她也不會不告訴她。
至於紅袖,則根本就是等着新夫人在下人面前出醜呢。
雨瀾面對着這一堆繁雜的事務,竟隱隱有些興奮,穿到古代快有兩年了,她被潛移默化之下差點真變成了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現在總算找到了一點前世身爲銷售總監時的感覺了。
贊!
大嬤嬤和紅袖就在震驚地目光中看着雨瀾一項項地交接,廚房、針線房、各處園子、門禁、採買……千頭萬緒的事,大嬤嬤大概介紹一下,交了賬本,再招人過來認認,雨瀾不過提幾個問題,每一個都是直指核心。
別人都是一點就透,她根本不用點都透。大嬤嬤不過片刻就對她刮目相看,再過一會簡直都有點震驚了。
新夫人看着一派斯文溫雅,那種大局觀和辦事的能力簡直比自己這個活了半輩子的老太婆都要老道。到後來大嬤嬤簡直對雨瀾有些五體投地了。
而紅袖則是臉色變得十分難看起來。本來以爲她年紀小不懂事,在管家上還要多多倚重自己,現在看,哪裡還需要?
這邊正忙着,錢媽媽就帶着曉鳳和曉鶯捧了茶盞上來,一一端上來,雨瀾便笑着道:“忙了這半日,且歇一歇吧!這是王爺賞給我的極品碧螺春,大嬤嬤和紅袖姑娘也嚐嚐!”
大嬤嬤便道:“夫人若是累了,今日便到這兒罷了。橫豎這也不是一天就能交接得完的。這也不是特別急的事兒!”態度比之剛纔卻是恭敬了許多。
雨瀾看了看時辰,又問了錢媽媽一聲:“什麼時候了?”
錢媽媽道:“申時三刻了!”
雨瀾想了想,大嬤嬤說得對,這種事情不是一天兩天能幹得完的,的確不必急在一時,再說照顧丈夫纔是妻子安身立命的根本,便道:“您老說得是,要不今天就到這兒吧。”
大嬤嬤和紅袖便即起身,紅袖道:“夫人您回去,這裡由女婢收拾便夠了!我督着小丫頭們送回賬房去,明日再搬出來給夫人看!”
雨瀾笑吟吟地看了她一眼道:“不必這樣麻煩!”她招呼一聲錢媽媽道:“媽媽找幾個人,將這些賬冊全都搬到咱們的正院去,晚上我要細看。”完全是一副當家主母的姿態,一點不客氣。
紅袖今天下午第一次開口就叫駁回了,臉上立刻就掛不住了。可是新夫人的身份在那兒,她又能怎麼樣,只得低頭答應了一聲:“是!”
雨瀾心中暗暗冷笑。她倒不是那種嫉妒成性完全不能容人的類型。只是這個紅袖明顯得一個下午就給她來“非暴力不合作”那一套,不但消極怠工,對她也不甚恭敬,雨瀾投桃報李,當然要敲打她一下。
雨瀾又道:“還有一件事要麻煩紅袖姑娘,煩你將今年以來府上往來的禮單全都尋出來,明日拿來我瞧!”
管家理事只是當家主母的一項職責,更重要的當然是生兒育女,除此之外,雨瀾這種身份的官太太,還有一項重要職責就是出外交際。朝中一些消息男人們不方便交換的,一般交由後宅夫人們去聯絡,這也算是整個豪門圈子的一條潛規則了。
大嬤嬤和紅袖雖然可以幫着王爺管家,出外交際她們卻是不能的了。所以雨瀾接手家務也真是任誰也挑不出半點禮來。
雨瀾這纔剛剛進門,就已經有不少太太奶奶們寫了帖子,想要前來拜會。和誰家夫人親近,當然要跟着外頭的爺們兒走。和王爺關係好的,雨瀾自然要着意結交,和王爺不對路的,雨瀾也得敬而遠之。
是以雨瀾今天靈機一動就想要來今年來往的禮單好好看看。通過禮物的厚薄,多少可以知道一些王爺與宗室皇親以及各位重臣關係的遠近,重要的關係好的,葉邑辰自然會告訴雨瀾,可若是這些瑣碎的事情全去問葉邑辰,憑他那性子,肯定會不耐煩的。
紅袖卻是一時沒能明白過來:“夫人,這不年不節的,您要禮物單子做什麼?”
雨瀾聽了這話就是眉頭一皺,還沒說話呢,就聽見一旁有人嗤笑了一聲:“夫人讓你做什麼你便做什麼好了,難不成你一個小小的通房,也能駁回夫人不成?王爺不過叫你管幾天家務,就這樣無法無天了?”卻是跟着錢媽媽過來的曉鳳。她說話聲音不算大,卻剛剛好叫衆人全都能聽見。
她是大太太賞的,才這麼幾天當然得不到雨瀾信任,正是一心想要表現的時候。
大嬤嬤面色一沉,對紅袖輕喝一聲道:“你是沒睡醒還是怎地?連最基本的禮數都忘了,還不給夫人磕頭賠罪!”紅袖這事兒往大了說是冒犯主子,實在算得很嚴重的事。大嬤嬤和她相處多日,總算有些面子情,幫了紅袖一下,這樣一打岔雨瀾也就不好罰她了。
紅袖到底不是個傻的,一下子就跪了下來:“奴婢今日鬼迷心竅了,還請夫人大人大量,不要和我計較。”一個頭就磕了下去。
雨瀾直等着她磕完了頭,才悠然道:“你是王府的老人了,又在王爺跟前一直侍候,王爺也說你是妥帖周全的人,惟其如此,你越應該時時警醒,切不可因爲主子給了你恩典體面,就忘了自己的本分。我本來還想讓你給府中的下人們帶個好頭,如今看你倒是叫我失望了!也罷,今日念你首犯,我也不罰你!只給你記着,咱們醜話要說在頭裡,他日若是你再犯在我的手裡,那我便只有重重責罰了!”雨瀾看了一眼大嬤嬤:“大嬤嬤,我處置得可對?”
大嬤嬤微微低頭:“再合適沒有了!老婆子這下總算可以放心了,等交接了府務,我就可以回到老家頤養天年,這府裡的人和事與我便再沒有關係了。”大嬤嬤心中微凜,雨瀾這是表示對她站在紅袖一旁的不滿呢。
大嬤嬤也適時表態:我也不過看在多年共事的面子上幫一回,我很快便走了,她們愛誰誰和我都沒關係了。
雨瀾微笑道:“王爺和我可都捨不得您走呢!”親自上前,親親熱熱地扶着大嬤嬤出了嘉慶堂。
一時之間氣氛一派河蟹。身後的紅袖女士慢慢站了起來,臉色一片陰沉。不過卻沒人再瞧她一眼。她本想着今天給新夫人制造一點困難,在下人面前樹立起她無能懦弱的形象,日後也好拿捏住她,等大嬤嬤走了,管理王府的內務還是要通過自己。誰知到頭來,卻是她碰了一鼻子灰,雖說雨瀾沒有責罰她,可是她這一跪,不但打了她的滅了她的氣焰,也在下人面前樹立了威望。
因勢利導,借勢成事!這個新夫人年紀小小的,竟有這般能耐?
出了嘉慶堂,錢媽媽扶着雨瀾向正院方向走去。曉鳳和曉鶯抱還有幾個小丫頭抱着賬冊跟在後面。曉月和曉玉先回了正院。
錢媽媽道:“這個紅袖,也不是個省事的!”
看錢媽媽滿臉擔心的樣子,雨瀾不由笑道;“媽媽莫慌,再怎樣她也不過是一個通房丫頭,如何能越過我這個主母去!她若安安生生的,我自也不會爲難她。可她若是再敢使陰招下絆子,我自會拿出主母的款兒重重罰她!”
回到正院上房,葉邑辰還沒有回來。雨瀾便去了寢房,叫丫頭們服侍着換了一身鬆快的湖藍色便衣,又叫錢媽媽將簪環全都卸了,頭髮只是隨意挽起,再不肯戴一樣首飾。
錢媽媽暗暗擔心,這纔剛剛新婚,雨瀾就穿得這樣素淨,這樣真的行嗎?她委婉地勸了幾句,雨瀾卻笑着道:“媽媽不必煩擾,我自有打算。”
所謂出嫁從夫,雨瀾嫁給了葉邑辰,那麼葉邑辰便是她的天。雨瀾可以討好他,可她卻不願爲了葉邑辰而徹底迷失自我,在可能的範圍呢,她還是希望自己活得自在、輕鬆、愉快。
葉邑辰沒回來,雨瀾就拿着一本賬冊看了起來。不一會兒葉邑辰就派了個小廝進來,說王爺正在見客,要晚點回來。雨瀾就派了曉鳳去廚房通知,叫他們菜做得慢一點。
她一本本翻閱着賬冊,時間慢慢就過去了。很快時間都過了酉正了,葉邑辰還沒回來,雨瀾肚子都有點餓了。正在這個時候,曉玉端着一盤子點心進來,道:“小廚房的張太監聽說您現在還沒用膳,特意進了點心來,我想着夫人肯定是餓了,就端上來讓您先用點兒。”
雨瀾點點頭,給葉邑辰和雨瀾做飯的小廚房用得都是宮裡的御廚,能在皇宮混出點名堂的都是人精子,果然慣會巴結。雨瀾叫曉月將盤子放下,吃了一塊核桃酥,吃了一塊棗泥糕,想着等會兒還要和葉邑辰一塊兒吃,便只稍微墊了一下。並沒有多吃。
曉玉放下盤子卻沒有就出去,雨瀾笑着問她:“可還有別的事?”
曉玉就壓低了聲音道;“李媽媽來了!等了您半下午了!”
雨瀾微微一愣:“李媽媽是誰?”她今天下午也見了幾個管事,不過見得不多,並沒有李媽媽這一號人。
曉玉解釋道:“她掌着府裡的刑罰。”
雨瀾一聽便來了興趣,顯然這是和祈氏有關的,李媽媽這個時候肯來見她,應該是祈氏聽話地認了罰,李媽媽想借着這個由頭在新太太跟前露個臉,出出頭,日後也好能得到新夫人的重用。
雨瀾就問:“可是祈側妃那見事辦妥了?”
曉玉道:“辦妥了!上午王爺吩咐完,祈側妃將大少爺送回院子,就去找了李媽媽領罰,李媽媽也按照您的要求記錄在案了。要不要見一見她?”
雨瀾想了想道;“不知道王爺什麼時候回來,今天就算了,你叫她先回去,改日我再見她不遲。”
曉玉想了想:“她剛拿了檔子過來,您要看看嗎?”
雨瀾問:“那你看過沒有?”
“看過了!”
雨瀾笑道:“那不就行了。日後這麼大個王府,到處都是事兒,你們是我的貼身大丫鬟,很多事兒也要立起來纔是。我靠你們的時候還多着呢。”
曉玉激動地臉色發紅:“奴婢一定盡心盡力,不敢辜負夫人所託!”
雨瀾正色道:“你們都是好的,我也沒有別的吩咐的。就是‘少說、多做、多想、多看’這麼幾個字而已。”
“是!”
雨瀾滿意地點點頭,大太太給的兩個丫頭她不大信任,曉月和曉玉都是忠心耿耿的,只不過曉玉行事更加周全妥帖一些,以後這屋子裡的事,還得曉玉幫着錢媽媽多照看點才行。
“沒事兒你就下去吧,等王爺回來了提前告訴我一聲!”
曉玉退下去之後又過了一刻鐘,院子裡終於有婆子響亮地喊道:“王爺回來了!”
雨瀾剛站起來,身材高大的男人便自己掀了簾子走了進來,帶進來一陣勁風,屋子裡的燭光就暗了暗。
雨瀾連忙迎了上來:“王爺回來了!”王爺身材高大,雨瀾幫他解衣服便要踮着腳尖。
葉邑辰雙眉緊鎖,眸子卻亮得驚人,雨瀾一見他這幅樣子就知道外頭肯定發生了大事。只不過內宅女子一般也不好去問男人們的國家大事,雨瀾就忍着好奇心沒問。
雨瀾剛解開了一個釦子,男人一隻手就覆蓋住雨瀾的小手,他沉聲道:“剛剛得到消息,蜀漢國主駕崩,太子劉章即位!”
雨瀾的手陡然一頓:“那銀月表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