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朱早早的就穿好衣服坐在梳妝檯前等着暖雪給她扎頭髮,暖雪手巧,而且聰明,於媽媽只教了一次她就記住了,自己的頭髮也扎得一絲不苟的。昨天那位劉小姐鬆了絹花過來,朱朱這裡也分了幾朵,看起來不像是被人挑剩下的,朱朱想着舉着一朵絹花給暖雪,暖雪看了看覺得那多粉色的更好,見朱朱把粉色的丟進梳妝匣裡,頓時明白過來。
在這個唐府裡,喜歡粉色的人只有一個人,那個人,讓朱朱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她可不想與她撞花。會很沒身價的,粉得冒泡誰會喜歡。粉色沒錯,錯的是擁着粉色的人。
把絹花簪入發間,朱朱對着模糊了人影的銅鏡看了又看,還是不大清楚,便站了起來奔向一旁的洗臉水,對着水盆左顧右盼。暖雪看着她,笑着連連搖頭開始收拾梳妝檯。
於媽媽掀簾而入,看着站在腳手架旁的人嘆了口氣“四姑娘很漂亮,快點過來吧要遲到了”雖然是敷衍,被讚美的朱朱還是很開心的,臭美的露齒一笑,引來兩人的不滿,連忙捂着嘴呵呵的笑了笑,要笑不露齒的嘛她知道的,可是她覺得露出一口白牙跟爽朗,特別是剛長好的乳牙看起來潔白如一顆顆珍珠更好看。
到了王氏的院子,朱朱還是第一個,想着請安之後回去吃點早餐就可以去書房了,聽說這幾天已經整理出了一個院子,專門用來她們學習的地方,而且已經佈置好了,桌椅板凳,紙墨筆硯都已經讓唐管家備齊了,除了唐月婉之外,她們都會在裡面識字,聽從盧媽**教導,儼然成了一個私塾了都。
王氏一如既往的老生常淡,朱朱想着去上學,耐着性子聽她說着,偷偷的打量其他的人,見她們神色自若,有些納悶,莫不是隻有她一個人瞎激動。
到了院子的時候看見坐得滿滿的人只剩下最後一個位子之後,朱朱才知道不只是她一個人瞎激動,只是人家掩飾得太好就連三歲的月玲也已經公正的趴在桌子上,目光看着前面,前面放着一副座椅,幾本書,以及紙墨筆硯,一應俱全。
在寬敞的房內掃了一眼,朱朱並未說什麼,讓暖雪站在門外便坐在唯一的空位上。唐月鈺回頭看了朱朱一眼,朱朱對她笑了笑表示沒事,畢竟月玲是她的親妹妹,又少,自然想要帶在身邊,怎麼說她們身上都流着一半一樣的血,況且,她覺得坐在後面也沒什麼,還自由一點不用面對她們虎視眈眈的眼神。
見她笑,唐月 鈺也笑了笑,然後回頭看着門外,等着盧媽媽過來。
朱朱坐在身後,視野很好,能夠看見這些姐妹們,不只是她,都戴了新的絹花。唐明珠一如既往一身粉色,絹花也是。端正姿勢坐在前面,一副好好學生的模樣。朱朱在後面看的憋笑,心下一動,不由自主的拿起毛筆攤開一張紙勾勾畫畫起來,墨汁是婢女早已研磨好的放着的,爲了不引起注意,朱朱放輕了動作。含笑看着躍上紙面的人,忍不住笑了出來。還沒出聲之前連忙捂着嘴不讓發出聲。
就在這時,一陣響動聲,朱朱跟着站起來,看着眼前的盧媽媽,跟着前面的人,福了福身。盧媽媽在她們身上掃了一眼,亦回禮,道“姑娘小姐們多禮了,盧媽媽承受不起,不過,聖人卻能後收受。”說着走到前面的空隙上,跪在地上行跪拜大禮。見狀,唐明珠第一個站起來走出位置,學着盧媽**樣子跪拜下去,行五體投地大禮。身後的其他人也紛紛效仿。
朱朱看了看孔夫子的畫像,又看看下面燃着的香,暗想,原來這裡也是以儒家學派爲宗。反應過來後在她們還沒發現之前跟着跪了下去,行五體投地大禮上次。朱朱總算知道佩服的五體投地何解了,不是佩服,而是辛苦,這樣一折騰,她就覺得渾身發熱,額上冒汗,額前的碎髮被汗水染溼,其他的人也好不了哪去。
見她們坐好,朱朱連忙坐在位上,紙上的墨跡也幹了,趁着窸窸窣窣的聲音,連忙把畫折起來,見盧媽媽看了過來並且朝這邊走了過來,朱朱手上沒動,快速的的摺好藏進袖子裡,捅啊捅,一邊對着盧媽媽呵呵的笑了一下。等她走到桌子旁的時候,一切已經做好。
“有勞四姑娘站起來伸出手。”目光在一身灰塵的身上掃一眼,朱朱聽話的伸出手,手上染着黑糊糊的墨跡,盧媽媽二話不說,對着她伸出的小手板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抽出一根竹籤子,兩指寬,一釐米厚度的樣子,在朱朱手上啪的拍了一下。幾乎是條件性的,朱朱收回手,第二下就打在桌上,這次聲音更響了,扭頭看過來的人皺了皺眉,手心在袖子裡揉了揉,好像被打的是她。
手心火辣辣的痛,朱朱才相信,古代真的有體罰這樣一說,才知道又竹籤子打手心這樣不人道的體罰。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把手縮進袖子裡。
盧媽媽見她收回手,笑了一下,似乎並不在意,道“現在,盧媽**身份再不是府上的客人,而是讓你們尊重的先生,做不好就得受到懲罰,四姑娘擅自動用筆墨,是對聖人不敬”朱朱直覺這個罪名可大了,她哪裡不敬了?
“若是知道錯了就伸出手,若是覺得沒錯,四姑娘可以出去了。”說着看着朱朱,竹籤子在手裡拍了拍。
朱朱看着她,難怪會覺得有些害怕,就她一板臉,一說話就把人逼到了絕境,她若受罰一定會比她縮回手更嚴重,若是她離開,那就算了,不是賠禮道歉就能再次回來的,她就會一直被排斥在這個房間之外,而且,下人們不知道又會說什麼。
餘光瞟着二姐搖頭的神情,心中微嘆,至少還有人爲她着急的,不像唐明珠,不像唐月珊,要是她離開了,以後一定會成爲笑柄的。不就是打幾下嗎?小女子能屈能伸纔是幹大事的人,朱朱在心裡安慰自己。擡頭就見盧媽媽要離開,連忙伸手拉住“先生,月瓏知錯了”奄奄的低下頭,手還抓着她到底衣襬。一副小媳婦的模樣,怎麼說都惹人憐惜。
盧媽媽看了看攥着衣襬的手,又看看手指泛黑的手,皺了皺眉,道“伸出手來。以後不聽從盧媽**教誨就會受到懲罰。盧媽媽並不是先生,只是教習姑娘小姐們斷文識字的盧媽媽而已”嘴上義正言辭的說着,手裡也是秉公辦理,絲毫沒有憐惜之情,一邊說,一邊還有啪啪的聲音伴奏。
朱朱咬着脣不出聲,其他的人看了暗暗告誡自己不要出錯,看盧媽**架勢是不會憐惜她們這羣細皮嫩肉的小姐的。手心打了一半,誰都看不下去了,擰眉轉過身恭敬的坐着大氣不敢出一聲。房內只有啪啪的聲音。
暖雪在外面聽着,打一下皺一下眉頭,淚水嘩啦啦的流下。
在心裡默數,打了二十下盧媽媽才收回竹籤子,期間打了十下換了右手。盧媽媽看了面色蒼白的人一眼,轉身離開了,隨着他的腳步,衣襬上的手印時起時伏。朱朱已經沒心情了,雙手放在嘴邊輕輕的哈氣,雙手火燒火燎的,眼淚在眼中打轉,硬是讓她逼回去了。盧媽媽再次說了什麼她根本沒聽,反正,她是把盧媽媽記下了,看着那些乖順的小綿羊,她就是被殺掉的無辜小雞。殺雞儆猴啊怎麼又讓她遇上了。
幸而盧媽媽隨後沒有要求馬上寫字,否則朱朱真不知道她還有沒有手寫,雙手腫得跟饅頭似的不說,黑紅黑紅的一片。看了就讓她心疼,無意間看見盧媽媽衣襬上的手印,朱朱覺得心靈得到安慰了,早知道就應該再抓一個,讓她洗衣服也是好的。
朱朱不知道,盧媽媽本來想打十下的,看着那個手印想着還要回去洗衣服,或許還洗不掉,就生氣了,多加了十下,若是再一個手印,那麼再加十下,到時,還不知道她能不能受得住。
看着盧媽媽離去的身影,朱朱在心裡謝天謝地,這個難熬的時間總算過去了,正要離開,月鈺走了過來。道“四妹妹的手還疼嗎?”朱朱直覺的想翻白眼,不疼還叫打板子嗎?伸出手給她自己看,腫成這樣叫不疼嗎?見狀,月鈺一聲驚呼“這可怎麼辦纔好”她們身上是沒有藥膏的,也沒有藥酒的。
“忍着唄”唐明珠擠開月鈺,伸長脖子過來“嘖嘖嘖,盧媽媽下手還真是輕了,只是腫了少許,以妹妹皮粗肉糙的,再打幾下也不會疼。對吧四妹妹”每次喊四妹妹的時候,唐明珠的語氣就變了,陰陽怪氣的就像再喊死妹妹。
“姐姐還真是說對了,要是姐姐細皮嫩肉的,指不定打了一下,手就開花了,姐姐是因該憐惜的,下次姐姐若是做錯了,就讓皮粗肉糙的妹妹替你受懲罰好了。哇…“舉着髒兮兮的手就要往她臉上抹,嚇得唐明珠蹭蹭的後退兩步,轉身就跑了。後退的時候把圍過來的唐月珊帶到了,四腳朝天的仰躺在地上,幸好座椅離得遠,否則壓壞了座椅可不好。
唐月珊是這幾個小姐妹中的小胖妞,圓嘟嘟的眼睛,圓嘟嘟的臉,圓嘟嘟的身形,再圓一點就成了一個大皮球了。
“你推我。”唐月珊被唐月珍扶起來,還沒站穩就指着朱朱的鼻子誣陷,瞪着圓圓的雙眼。唐月珍膽小,不想惹事,偷偷拉着她的袖子低語,說算了。
朱朱懶得理她,推了推唐月鈺就要離開,唐月玲被小瑤帶在身邊,倒是暖雪聽見聲音走了過來。看見朱朱,雙眼發紅。
“你站住。”見她們離開,唐月珊甩開唐月珍的手追了上來,朱朱回頭,瞪了她一眼。
“妹妹真放肆,沒大沒小,方纔盧媽媽說的規矩你都忘了,我可是你的姐姐”咬重了姐姐二字,目光一沉,看着就要落下的巴掌,她還真是任性妄爲。
唐月珊被凌厲的眼神一瞪,頓時嚇得想要縮回手,眼前的人似乎不在愚笨,突然擰起來讓她的心有些發毛,轉念一想,她沒有姨娘護着,膽子不由打了一點。手頓了頓就要打下去。
朱朱見她面色一變,上前一步,仰起臉龐咯嘣咯嘣的咬了咬牙,聲音不大,在安靜的房內,誰都看着這一幕不敢出聲,倒是顯得聲音響亮。手指彎了彎,唐月珊想到那天聽到的話,眼前的人把一個婢女的手指頭都咬斷了。姨娘說她是小狼崽。狼是兇殘的動物,一口就能把人咬死了,想着,唐月珊害怕了,身上直冒汗。
唐月鈺見她們僵持着,與唐月珍交換了一個眼神,各自拉着一個人離開了。有人給臺階下,朱朱也就順着臺階下去了,跟着唐月鈺的腳步離開房間。暖雪在一旁扶着,眼睛放在手上,鼻子一吸一吸的,朱朱也不好說什麼。本來吃苦的她,還要哄別人,她已經沒那麼多精力了,特別是經過唐月珊一事。
“幹嘛拉着我,你就是膽小鬼。”見她們離開,唐月珊甩了手瞪着唐月玲不悅道。
“你沒聽說嗎?她會咬人的。”唐月珍後怕的怯弱道“聽說幾天前四姐就咬傷了一個婢女,姨娘說,被咬了會死人的。”
“胡說”唐月珊底氣不足的駁了一聲,想想也有些後怕。卻又不想在她面前露出來,抓住她的話柄道“四姐,她可不是我們的四姐,傻丫頭一個。”
“可她就是啊”唐月珍弱弱的嘀咕了一句,在唐月珊的目光下閉嘴。
朱朱和唐月鈺不同路,在路口說了幾句就離開了。暖雪看着朱朱的手道“四姑娘怎麼就…”
“好了眼淚又不能消腫,我都沒哭,你倒是哭個不停,還不如回去去井裡打些涼水過來泡一泡,疼是我了都。”對着手吹了吹氣。看見袖子裡的紙,嘆了一聲,都是它的錯啊見暖雪擰眉,從袖子裡掏出來,邊展開,邊笑道“看看我畫的好東西”
暖雪驚了一下,估計猜到因爲什麼原因被打了,見她滿面喜悅,不由伸長脖子看去“這是?”
見左右無人,湊在暖雪耳邊低語“唐明珠。豬。”
“啊”
捂着暖雪的嘴噓了一聲“像不像?”暖雪看了看紙上豬頭豬腦的東西,還真不能與大小姐憐惜起來,四姑娘真是…讓她無話可說“像不像?”朱朱又問了一句,都是它啊害她吃了一頓板子。
“嗯…”沉吟半響,留意着有沒有人,正兒八經的看了一遍點點頭“是有點像,不過,沒它可愛。”指了指豬頭,暖雪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朱朱也笑了,那是,也不看看誰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