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得唐明珠一陣不悅之後朱朱卻是喜滋滋的數着頭花上的珍珠。目光在她們身上掃了一眼。她們上路已經有一會了。車子搖搖晃晃的讓人覺得頭暈,朱朱還好,以前擠公車的時候已經練就了一身好本領,馬車內沒有難聞的氣味,只是有些顛簸她還是受得住的。
反觀衆人面如菜色,閉着眼以求平衡的神色,朱朱便放心了。偷偷掀開簾子的一角,因爲她們要去的地方有些遠,而且現在天色尚早,路上根本沒什麼人,冷冷清清的除了低矮的房屋,以及石頭與黃土匯合的道路,路旁光禿的樹木,地上冒着青綠的草芽,其餘的真的沒什麼可看的。
可就是因爲這沒什麼可看的,居然讓朱朱有一種飛出牢籠的感覺,含着笑仿若新生,帶着激動的心情,貪婪的目光望着外面的一切,丘陵,樹木,茅草房,泥濘的官道。
不知道看了多久,知道袖子被人拉了一下,朱朱回頭,看着暖雪,暖雪面色蒼白的對她使了一個眼色,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唐明珠軟軟的看了她一眼復有閉上眼,面上是痛苦的神情。
沒一會,大概是改道了。馬車一陣顛簸,朱朱也有些受不住了,靠在於媽媽伸過來的臂彎裡閉上了眼,如果她沒記錯,到達目的地應該要兩個時辰。很遠,高鐵都一個來回了。
朦朦中被人推了一把,睜開眼看着於媽媽,揉了揉眼睛,打了一個哈欠看着周圍,還在馬車裡,不過馬車已經停下來了,唐明珠已經在整理被弄皺的衣服。初青見衣服不能理順,讓書琴下車拿一件過來。
朱朱聽着她的吩咐,在心裡罵了一句“德行。”對着暖雪,讓她用力的扯一扯,褶皺的地方就好了許多。唐明珠看着她,哼了一聲,那意思像是在說沒教養!朱朱假裝沒看見,站在車轅上,於媽媽抱她下了馬車。正好書琴抱着一堆衣服過來,毫無疑問,粉色系一件不少。朱朱努了努嘴移開目光看着眼前的寺廟。
她以爲她們來的很早,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潮之後,才知道,她們已經來晚了。似乎有廟會,燈籠早早的掛着了,小攤販的聲音淹沒在人潮中,來往的人好奇的打量朱朱他們,詫異這一行人是那戶人家,竟然出動了三輛馬車。
朱朱坦然的讓他們打量,餘光瞟着煥然一新出現的唐明珠,目瞪口呆好一會纔回過神來。唐明珠蒙着一面面紗出現,目光在朱朱臉上掃了一下移開視線,轉身去了王氏的馬車。於媽媽低聲催促,讓朱朱也過去。
朱朱點點頭,尾隨其後,好奇的人見她們離開,不由爭先打聽,身後的小廝被拉住,神氣的說了一句“唐家夫人,大小姐…”後面的朱朱就聽不清了,她很有自知之名,知道不會有“唐家的四姑娘”這樣的字眼出現在小廝口中,那些人顯而易見的會把她聯想到唐家的丫頭居然也有這麼俊俏的。
如果朱朱知道他們的對話一定會改行當預言家,小廝被抓住之後,一個賊眉鼠眼的人指着朱朱的背影低低的問“那位小丫頭是你們夫人身邊的?”順着他手指的地方,小廝不耐煩的點點頭,佯裝生氣的呵斥了幾句,邁着步子離開。身後,那人似在自言自語“好一個俊俏小丫頭,長大了,不得便宜那些公子哥兒…”說着嘖嘖幾聲目光再次尋找那道身影,卻再沒發現。
朱朱在王氏面前露了一個臉便跟在身後進了一家開在寺廟旁的客棧,時不時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熱鬧的場面,頓時覺得心情輕鬆。
錢媽媽在前面似乎與掌櫃模樣的人說着什麼,說了幾句,那人連忙迎了上來,在王氏面前點頭哈腰半天。王氏自始至終都未出聲,全由錢媽媽這個王熙鳳一樣手腕強勢的女人出面,沒一會便安排下去。掌櫃的連連點頭親自在前面帶路。看着他的神色,朱朱猜測,這個客棧是唐家的產業。
果不其然,她們並未上樓,而是穿過櫃檯的布簾子而過,走過一條木質長廊,長廊下大概是因爲應景,掛着竹子風鈴,風一吹,渾濁的聲音咚咚發出。朱朱好奇的不由多看了幾眼,沒想到他們也知道風鈴,伸手摸了摸風鈴,餘光瞟見王氏投過來的目光,呵呵一笑訕訕的收回手。走廊是回形的,朱朱又走在最後,王氏走在前面,很容易就能看見。
神色未變,就像是沒看見一般,淡淡的移開目光。朱朱也不敢再做出惹人注目的事,收斂心神,目不斜視的看着前方,走廊包圍中是一個庭院的院子,假山,園林,荷塘,一樣不少。穿過一個月門,看着眼前的景物,竟然別有洞天。種着四季常青的植物,梅花零星的開在牆角,因爲春天已經來臨,梅花開始凋謝。東邊是一個廂房一樣的建築,一棟雙層房屋,隨身的婆子們把帶着的東西放進了打開門的一樓,錢媽媽讓初青,於媽媽領着唐明珠,朱朱上二樓。
她們領命走在前面,朱朱看着暖雪手裡多出來的東西,知道是王氏準備的。樓上有五六個房間,唐明珠選了中間一間。朱朱圖方便,選了靠近樓梯的房間,目送唐明珠進了房間之後,於媽媽打開門,把東西放在椅子上。暖雪跟着進來,打開窗戶透氣。
房間應該有人定時打掃,並不髒。愜意的哼了一聲四仰八叉的躺在牀上。她沒潔癖,也沒有多餘的東西帶在身邊,聞了聞被褥並沒有異味也就不用介懷什麼。於媽媽掃了一下桌面,落了一層輕微的灰塵。長期無人居住自然沒人氣,沒有蜘蛛網已經是最好的了。於媽媽吩咐暖雪出去打水,把傢俱都擦一遍,畢竟要在這裡住一晚。
過了一會,暖雪還沒回來,倒是一個老婆子樣的人送了一個食盒過來,說是廚房做好的。於媽媽接過食盒,來人說吃完了就放着,她過會過來。於媽媽點頭,從袖子裡掏出幾文錢塞在她手裡,老婆子含笑千恩萬謝的推了出去。朱朱看着,並未出聲,從牀上坐起來,暖雪打了水進來,於媽媽伺候朱朱洗了臉,暖雪已經布好了菜。
菜色很清淡,大概是因爲寺廟的緣故,都是素菜。不過已經很誘惑人了,出門的時候只喝了一碗粥,如今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朱朱也不推辭,接過暖雪手中的筷子就吃了起來,喝了一碗清粥,吃了一個饅頭,把盤子裡的素菜吃了一小半三碟素菜,裝得並不多。不過朱朱食量向來不少,覺得不夠,暖雪又給她添了一小碗,肚子裡才踏實下來。接過於媽媽手裡的手絹擦了擦嘴下桌。
坐在窗戶旁看着窗外的風景,於媽媽和暖雪吃朱朱剩下的食物,剩下了兩個饅頭,一小罐清粥。
二樓的視線不錯,看得很遠,廟宇高檐,檐牙高啄,青山翠竹,香菸嫋嫋,難怪說是求神拜佛最靈驗的地方,就朱朱這個白盲都能感覺到一股澄淨的感覺,難怪會有那麼多人慕名而來。也難怪王氏連唐繼德這個不滿週歲的嬰孩都抱了出來。不惜舟車勞頓一路奔波而來。
暖雪她們很快就吃好了,於媽媽示意暖雪陪在朱朱身邊,她們年紀相仿,好說話,況且暖雪也乖巧機靈,有她看着,於媽媽也放心,收拾好食盒就看見方纔的老婆子上來收拾東西,於媽媽把食盒拿到門口讓她離開,老婆子點頭彎腰行了行禮便退了下來,朱朱有些奇怪,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卻沒想明白哪不對勁。
老婆子走了一會,就看見王氏身邊的婆子過來,對朱朱說王氏在下面等着,說是等會去廟裡,廂房已經訂好。朱朱點點頭表示已經知曉。婆子便去了唐明珠的房間。
路上一直沒上茅房,吃了飯喝了水,朱朱想着去一趟,暖雪知道茅房在哪,於媽媽便讓她陪着過去,完事了就去王氏房間,朱朱點頭下頭,走在前面不遠處的一個提着食盒的灰衣婆子下了樓,除了月門小跑幾步出去了,似乎有人等着。
朱朱本不是多事之人,只是她們不知道收斂,還未走遠就開始議論起是非來。聽着說話的聲音於吃飯前那畢恭畢敬帶着討好的語氣相反,反而變得尖酸刻薄起來“怎麼樣?是不是又得了錢?”朱朱聽得出來,是給她們送食盒的人。
“這位大小姐出手可大方了,你看…”聽見錢的聲音,磕碰磕碰響,沒一二十個響不起來。接着便響起一個羨慕嫉妒的驚歎聲,那人笑了笑“就說讓你去求一支籤誰讓你不去。劉大仙多不容易來一趟,昨天大仙說會有錢財而來,你看,今天就靈驗了,二十文錢沒白掏。”說着又搖了搖手裡的統治,就怕她不眼紅似的。
老婆子似乎不服氣,卻也無可奈何,忿忿道“同樣是小姐,這個四姑娘就太小家子氣了,才五文錢,還不夠塞牙縫的。”
“呵呵,你的牙縫可真大,五文錢已經不少了。”那人帶着嘲諷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同樣是小姐,卻又嫡庶之分,看那通身的氣派。唐大小姐好命,落了一個嫡女,那位豆芽似的四姑娘,聽說不受寵,若不是唐夫人好心,還不知如何了,能夠拿出五文錢就已經算好了。你啊!還是去請大仙卜一卦,看明天能不能好運氣的派到唐夫人那裡,聽說賞錢更多。便宜了那個貪心的婆子。”似乎不滿意手裡的二十文錢。人心啊!總是難以滿足的,一山還望一山高。
“劉大仙好是好,可是他對誰都是那麼幾句,上次花了二十文求了一支籤,他說以後會遇到貴人,誰知道竟然遇到一個癩子,還賠了好些錢。累死累活的,眨眼就沒了。”頓了頓,酸溜溜道“你要是相信啊!以後多去去,唐大小姐說不定會常來。那位豆芽菜四姑娘,我還是去伺候伺候,畢竟人家也是小姐。命苦而已!”
暖雪想要上前,被朱朱攔住了,跟下人一般見識顯得多沒素質,就當做沒聽見好了,心裡的疙瘩,也就讓自由生長,這樣,也能鞭策着她,讓她不敢有一絲鬆懈,時時提醒着,她只是一個庶出的女兒,沒錢,沒權,沒地位,連下人都不放在眼裡。現在,區區一個廚房的老婆子都能輕看,朱朱想,她真的很沒用。
“四姑娘,她們就知道亂嚼舌根,看奴婢不好好教訓她們。”擼着袖子一副大幹一場的模樣。
朱朱搖搖頭,拉着她的手臂反問“怎麼教訓?罵街,打架,肉搏。暖雪啊!想要爲你家姑娘出氣,先把身子養結實了再說,就你這副豆芽菜的的模樣,人家一根手指就能把你打趴在地,你還是省省吧!”
暖雪被朱朱這樣一說頓時悻悻的低下頭,不服氣的看了一眼漸行漸遠最後消失不見的人,豆芽菜,居然說四姑娘是豆芽菜,她們有見過這麼漂亮的豆芽菜嗎?暖雪忿忿,卻知道自己的勢力,垂頭喪氣的跟在朱朱身後,過了一會拉了拉朱朱的袖子“四姑娘,不教訓她們暖雪覺得憋氣!”
看着暖雪氣鼓鼓的樣子,朱朱瞪了瞪眼“不要連累我啊!於媽媽知道了我可不會替你求情的。”她也不爽,不過,她是誰,怎麼能做那麼小兒科的報復,有些事,讓別人去做就好了。
聞言,暖雪連忙舉雙手保證“暖雪會小心的,四姑娘什麼都不知道,暖雪也不知道。”
朱朱摸了摸她的頭,笑眯眯道“這才乖!”
暖雪傻呵呵的笑了一會,指了指不遠處的茅房,便溜走了,實施她的“報復”計劃。朱朱知道不過是一些惡作劇,小懲一番而已。放縱暖雪還有另一個目的,讓她學會動腦,學會有仇必報,還要能忍則忍。看來,暖雪的有仇必報已經學會了,能忍則忍還需提高。
到了王氏門前的時候唐明珠她們還未下來,於媽媽已經在等着了,問及暖雪去哪了,朱朱隨便編了一個慌蓋了過去,於媽媽見她神色不變並未懷疑,站在朱朱身旁等着王氏。嬰孩的哭啼聲一直未斷,王氏心痛的聲音也爲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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