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零章聽牆角

當天傍晚朱朱就回到了衛家,衛暮陽出門還未回來,她去給老夫人,衛夫人請了安之後回到院子。

用過晚飯後依然不見他回來,朱朱讓六月去門房詢問一下,自己坐在燭光下看着他放在桌上的書,看了沒幾頁,思緒漂浮不定,不知道在想什麼。直到一雙靴子停在面前,溫軟的吻落在臉頰她才醒悟過來,順勢摟着他的腰,臉貼了上去。

衛暮陽看着無比溫順的小妻子,心裡一陣滿足,手撫摸着她的背,無意識的安慰着。半響見她不出聲忍不住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朱朱吸了吸鼻子仰頭道“夫君身上有一股子胭脂水粉的味”她本是想逗逗他,看他不自然的神情,朱朱坐直了身子,欲收回手被他按住,不由得不高興道“老實交代,你做了什麼事?”

衛暮陽直喊冤枉,見她不理會,知道不說出個所以然她是不會罷休的,摟着她坐在腿上,朱朱鬧彆扭在他懷裡扭來扭去,把他折騰了一陣才安靜下來,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若是有半句謊言非萬箭穿心不可,衛暮陽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道“有你這個守財奴,爲夫怎麼可能那麼容易被人搶走,爲夫可是隻願意被你守着。”

朱朱哼了一聲,表示不滿意。可緊蹙的眉頭卻舒緩了,可見那番話還是很有用的,消除了她心中的怒意。衛暮陽繼續道“舅舅想把自己的女兒推給爲夫,爲夫想着家中的美嬌娘,當即拒絕了。娘子是不是應該獎勵一下啊”不等朱朱獎勵,他說完話就自己去拿獎勵了。

朱朱怎麼會讓他得逞,用書擋在兩人中間似笑非笑道“夫君似乎很可惜啊”

他哪敢,有這麼一個他就吃不消了,還敢招惹其他的人?不過,看她拈酸吃味的神情倒是一大塊事,他才知道她是如此得在乎他,不過他怎麼沒聞着身上有股胭脂水粉味,表妹撲上來時他及時的避開了,連衣衫都沒沾染在一起更不要說其他了。不過他那位表妹身上的胭脂水粉還真是讓他受不起,若不是早早離開,估計得讓他一陣難受。他不喜歡那種濃烈的氣味。

倒是對於朱朱的舉動他很是滿意,絲毫沒有覺得她做錯了,雖然三妻四妾是常事,妻子不能又嫉妒之心,不能干涉相公納妾之舉,可對於他這位,他卻是歡喜之至。

衛暮陽故作深思的想了想,一臉認真道“倒是有一點”

“什麼?”朱朱以爲自己聽錯了,瞪大雙眼盯着他,咬牙切齒的捏手指,關節咯吱咯吱響。

“沒什麼”衛暮陽不怕死的應了一句,把她放在軟榻上,自己連忙避開了,朱朱怎麼可能那麼輕易的饒過他,追上去捏着拳頭追着打,追着追着笑了起來,兩人在房內捉迷藏般躲來避去,玩得不亦樂乎。忽而,衛暮陽停下腳步站定面對着她敞開懷抱,朱朱笑得夏花燦爛,一把撲進懷裡抱着他的腰,嘴巴咧到耳根子。

衛暮陽低頭親吻她的眉心,手溫柔的撫摸她的背愛憐道“傻瓜,她們又不是你,有什麼好可惜的錯過你,纔是今生最大的遺憾”朱朱聽得心滿意足,仰頭踮起腳尖親吻他的脣,眉目如畫,深情凝望。他又怎麼受得住這樣的美好,雙脣相貼,輕柔親吻,流連忘返。

半響後擁吻的人才分開,目光絞在一起,難捨難分。

驀然,衛暮陽似想起了什麼,鬆開朱朱往屏風後面走,朱朱看他的舉動納悶道“怎麼了?”

衛暮陽不自在的回頭看她一眼道“換衣服,娘子不是說身上有股味道”言畢,不等朱朱反應過來他已經繞過屏風了。朱朱愣愣的看着,突然笑起來,心想她這個夫君真是可愛的要命

朱朱沒把唐家發生了的事告訴他,畢竟算得上是唐家的醜聞了,一個姨娘瘋癲誰也不會大肆宣傳,她便假裝不知道,只希望唐繼明能夠從她身上查出些什麼纔好。

至於城郊的那幾百畝被開墾成池塘的田地,因着一個多月斷斷續續的陰雨雨季,池塘裡灌滿了水,小黑子帶着幾十個人去江城運魚苗,並且從江城選一批善於養魚的漁民帶回京城。他們不會輕易離開自己的家鄉,若是讓他們舉家遷往京城倒也不是不可能,畢竟是皇城根下,誰不想沾些貴氣。

送小黑子離去時,對外只是說讓她會江城看看,朱朱給秋娘他們準備了不少禮物讓他帶回去,難得會江城一趟他也應該上門拜訪一趟,雖然事情有些緊急。一兩天的功夫倒也沒什麼,朱朱自與衛暮陽定親之後就再也沒去江城,與秋娘也幾年未見,倒是見過幾次田成,每次都是年關時他親自送賬本給他。

田成如今已經不是那個山野莽夫,粗魯的山賊了,儼然一位經驗豐富,略顯粗獷的滄桑男子,他的那隻斷臂就是最好的見證。真真的讓人刮目相看,誰會想到,他會是曾經的山賊頭頭。如今真的是黑白通吃,朱朱完全可以把蒼鷹鏢局交給他打理。

朱朱不用擔心外面的事情,卻不得不擔心後院的事。老夫人第一個重孫滿百日的日子自然要比洗三更隆重,嬰孩一整天都不曾離過她的眼睛,謝雲蕾抱着孩子如聖母娘娘般受人注目。而她只能跟在衛夫人身後屁顛屁顛的招呼客人,忙了一天還討不到好話,真真能夠把人氣死,這時朱朱就會覺得委屈。可還是含笑招呼客人,不讓情緒外露。

孩子滿百日,謝雲蕾的孃家是必不可少的,一同來的還有她的嫂子蓮晴,朱朱與她打了一個照面後忙碌起來,好不容易飯後歇息了一會,見蓮晴朝她點頭,朱朱朝衛夫人說了幾句,衛夫人同意後她才朝她走去。

周圍都是女眷,根本不好說話,朱朱帶着她走開了一些,兩人在一處亭子坐下,朱朱道“真是招呼不周,剛纔太忙了,一時沒機會跟你好好說話”

蓮晴笑着搖搖頭“我們姐妹還說這可客套話作甚,姐姐是那愛計較的人嗎?”朱朱嘿嘿的笑了笑連說不是。蓮晴看她的笑,心中一軟,拉着她的手道“妹妹看開些,孩子的事着急不來,也不怕妹妹笑話,別看姐姐現在風光,姐姐當初成親一年懷不上孩子,遭了不少人指點,好在後來一舉得男,爲相公生下嫡子,如今誰還敢在背後指指點點。”

“等你生下孩子後,才發現現在的苦處根本不算什麼,姐姐明白你現在的心意,雲蕾那孩子太不懂事,你就別跟她一般見識,不過若是她讓你受氣了也別看在姐姐的面子上,該如何就如何。比起她來,姐姐更喜歡你這個妹妹,不忍心看你委屈啊”

“多謝姐姐厚愛月瓏還好”聽她這樣說,朱朱是真的感動的,兩人的心拉進了不少,她看得出來,蓮晴並不是可憐她,而是真心實意的爲她好“多虧了雲蕾弟妹能夠討得祖母歡心,否則月瓏還不知道有多愧疚。”

“那孩子啊不是誰能夠看得懂得。”似乎覺得不該多說,蓮晴道“這都是我們身爲女人的命,那些閒言閒語妹妹可別當真,你還年輕,有人成親五年才懷上孩子的,姐姐聽說以爲之有名的大夫,說是擅長看婦人病,妹妹不若去把他請進府看看,就是城西那家濟生堂的大夫,好多貴婦人身子不算都找他看病呢妹妹信得過不如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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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朱笑了笑“多謝姐姐的心意,那位大夫已經給妹妹診治過了,說是身子沒什麼大礙,可能是子嗣緣分未到,讓妹妹不要心急。”蓮晴一副欣喜的神情,連說那就好那就好,叮囑她好好調養着身子,兩人拉着手說了好一會話之後,衛夫人遣人來尋朱朱,兩人才話別。

送走最後一批客人之後,她在心裡大大的鬆了口氣,與老夫人,衛夫人請安之後便想回去歇息歇息,老夫人年紀打了,雖然熱鬧,可她也覺得疲憊,交代了朱朱幾句就讓她退下了。其餘的人也讓她們下去休息。

悠月院在主院的東南方,離開老夫人的院子有些遠,朱朱帶着紅雲,三月幾個人走在路上,突然看見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朱朱連忙停下腳步讓她們不要出聲,看那背影倒像是秋晚身邊的人。朱朱皺了皺眉,不打算跟上去,走了幾步還是忍不住好奇,留下紅雲,三月,其他人讓她們先回去,她要在院子裡走走。

一行三人輕手輕腳的遠遠的跟着,繞過迴廊假山院牆,朱朱越走越覺得納悶,這個衛府她還算熟悉,方向感也不錯,起先不知道她們的去處,走了幾步便明白了,她們現在就在廚房這一塊。

看見另一個身影,紅雲低聲對朱朱道“少夫人看那是誰?”順着手指的方向一看,不是秋晚是誰,疑問頓起,她怎麼會在這,今日孩子百日瑩姨娘說她身子不爽,怕傳染了病氣,在院子裡養着,現在怎麼會在這裡出現?

朱朱讓三月看着人,帶着紅雲悄悄的靠近,幸好是夜晚,夜色給了她們最好的掩護,朱朱聽見秋晚略帶無力的聲音“…雲公子真的回來嗎?竹曉怎麼能夠告訴他這些,他一定會看不起我的…”

叫竹曉的婢女,看搖搖欲墜的秋晚低聲安慰道“雲公子不是那種人,姑娘生病還不是因爲他,姑娘思着他,念着他,相思成疾,他怎麼可負心無義,若是這樣,他也不配飽讀詩書”小丫頭似乎很有主見,看樣子是她擅自做主把那個雲公子請來的。

朱朱眯了眯眼,沒想到她竟然撞見了如此好事,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擔憂。爲他們不符世俗禮教的做法擔憂。說起不符禮教,似乎現在就不夠光明磊落,不符禮教,竟然做“牆下君子”偷聽

“竹曉”秋晚似乎不喜歡心上人被人詆譭,語氣重了些道“雲公子不是那樣的人,他並未負心,一切都是我癡心妄想…”語氣裡的幽怨陡然升起。

“姑娘怎麼可以如此說,以姑娘的身份家世,有的是貴公子上門求親,只要姑娘願意,一定會找到一個好婆家,可姑娘…”竹曉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雲公子人品樣貌自是無可挑剔,只可惜卻是一個窮苦書生姑娘若是不願意見他,不若就此回去,竹曉把他打發走就是了。”

朱朱聽得津津有味,原來是富家小姐與窮苦書生的悽美愛情故事,她以爲只會在書上看見,卻不想眼前就有一個現場版的。不過她倒是挺喜歡這個叫竹曉的婢女,一句話說得多讓人爲難。

見竹曉要走,秋晚連忙拉住她“我不是嫌棄他的出身,只是害怕他會嫌棄我的出身,是我配不上雲公子,他那麼優秀,以他的才氣一定能夠高中狀元。他會有着錦繡前程,而我是不敢違背家人的意思的。”她已經到了出嫁的年紀,祖母在爲她物色人選,上門求親的人也不少。他們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姑娘多想了,姑娘不是說雲公子出類拔萃,才華橫溢,又怎麼會如此自卑清高,他若是仰慕姑娘一定會捧着狀元的頭銜作爲聘禮來衛家求娶於你”聽牆角的朱朱忍不住要拍手叫好了,這個竹曉真是個天才

“可是…”秋晚猶豫着,突然埋首與竹曉的肩上哭泣道“可是雲公子他不理會我,送出去那麼多信,他都沒有回一封,他一定是討厭我的,若是他的心意與我相投,就算是刀山油鍋我也不會畏懼”

“若我心如你,小姐真願與小生一起刀山油鍋?”冷不丁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不只是秋晚,朱朱也被嚇得肉跳,眼睛卻盯着從暗影裡走出來的身影,那是一個男子的身影,月光下他的面目漸漸清朗起來。朱朱皺眉,這個雲公子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她卻記不起來在哪見過?

比起朱朱的疑惑,秋晚聽見那道男聲的表現卻像是又害怕又驚喜,希望看見他,卻又覺得她現在的模樣不宜見他,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低垂着頭不敢看他。

雲公子卻是一直盯着她,竹曉道“奴婢就在不遠處看着,若是有什麼事叫一聲就可以了。”說着福了福身,腳步一轉就朝朱朱她們站的地方走來,朱朱被嚇住了,想着扭頭就跑害怕被發現,餘光瞟見一株海棠,拉着紅雲一溜煙的躲在茂密的海棠後面。竹曉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心揪了揪,停下腳步看了看,沒聽見動靜纔敢繼續往前走,走了幾步停在海棠樹邊。

紅雲嚇得不行,朱朱害怕她出聲,伸手捂着她的嘴,目光盯着一步遠的竹曉身上,只要她一回頭就能看見蹲在她身後的兩人。

在這件驚恐的場面下,朱朱哪還有心思偷聽別人說話,見竹曉留意着月門處,悄悄的示意紅雲,兩人圍着海棠樹輕輕的挪了幾步,沒挪一步都能讓人膽戰心驚,朱朱覺得她身上冒着虛汗,忽冷忽熱的比做賊還驚險。

紅雲忙她一步,正要往她身邊移時,腳下突然踩了一根樹枝,若是平常一定不會察覺,可這是夜晚,靜謐得能夠聽見耗子啃咬東西的聲音,這樣的聲響足以引起她得到注意,竹曉回頭,看着黑暗中一前一後蹲在地上的兩人,驚愕了一秒,下意識驚呼道“啊~~~”

她的聲音驚動了相擁的小情侶,秋晚察覺了什麼,忙把雲公子推開道“你快走,我等着你高中時來娶我”

雲公子卻不想她一個人面對,拉着她的手不鬆道“既然被發現了,我怎麼能留你一個人面對?我要留下來”秋晚不想他冒險,推着他離去,兩人糾纏着就聽見一道圓潤的聲音。

“呵呵我只是路過的,對不起打擾了,若是沒什麼事我還是先走了。”朱朱起身,看着面如土色的竹曉,又看看推搡着的兩人道“我什麼都沒看見,你們也什麼都沒看見。”轉身欲走。

秋晚看清是誰,聽她的話忐忑不已,既然她不會說出去,可她突然想到了什麼,幾步上前跪在朱朱面前道“秋晚懇請大嫂幫助秋晚”

朱朱一愣,這樣的事情她怎麼能夠幫忙“那個秋晚,我想你應該求爹爹比較好”她根本插不上手。

雲公子打量了朱朱一眼,幾步上前也跪在朱朱面前“小生與秋晚情投意合,真心相愛,小生知道配不上秋晚,小生一定會考取功名,高中狀元,紅衣白馬來聘娶秋晚,還請少夫人成全”能夠被她稱爲大嫂的,便是那位世子夫人。就算他不知道其他的,自從認識了秋晚後,對衛家的事他也關注起來。

若不是得知她病了,他內心焦灼,茶飯不思,也不會做出有違禮教與她夜會,他實在是放心不下,只想再見一面。

“這些話對我說也沒用,秋晚的親事我這個做大嫂的做不了主,祖母,爹孃疼愛秋晚,定當不會委屈了她,若是雲公子真的能夠高中狀元,這門親事也不是不可”秋晚一喜,目光明亮的望着朱朱,神情殷切。

雲公子不傻,自然聽得出朱朱的意思,點頭道“多謝少夫人小生定不負秋晚一片心意”朱朱看了他一眼,帶着紅雲離去。

身後的兩人一副驚魂未定的神情,尋找對方的手尋找安慰,目光堅定,似乎已經做好了共赴刀山火海的心意。

朱朱走出了很遠纔想起來爲什麼覺得那位雲公子那麼熟悉,可不就是在前年在綠野山莊見過一面的人,那個扶着摔倒的秋晚的男子,原來是他

朱朱笑了,祝福他們能夠喜結良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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