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桑轉過頭去一看,墨綠色的錦袍,剛毅卻又滄桑的臉。
“爹爹!”青桑猛地起身,聲音未出淚先流了下來。
“桑兒,我的桑兒。”蒲繼年沒想到今生今世還能再見青璧和青桑兩個女兒。前段日子,青璧回來,他已經是喜出望外,雖然青璧回來後心灰意冷,去了太初觀做了道姑,但是至少女兒還活着。知道青桑還在北戎時,他還是擔心不已,聽聞公主要和駙馬回朝他馬上意識到聖上是不會放過青桑了,聖上怎麼可能讓名義上隨已故太子殉葬的青桑活生生的出現在大家面前。
日日夜夜的掛心,卻又無處訴說,就在李元回朝後,稟告聖上杜政已死、符熙已死、公主已死時,他的心變沉到了谷底。他又失去了一個女兒。蒲繼年差一點就無法承受這喪女之痛,在朝堂上生出異樣來。
卻沒想,大悲之後竟是大喜,今天一早剛剛從贛城回來的太子棠珣與他說要帶他見一個人,他也沒有多想,卻沒想到見到的是青桑。
青桑撲過去,鑽進父親懷裡失聲痛哭。蒲繼年摟着青桑,老淚衆橫。
“孩子,你受苦了。”蒲繼年哽咽說道。
青桑斷斷續續地說道:“是孩兒不孝,不能常伴爹爹左右,還讓爹爹擔心。”
蒲繼年緊緊摟着青桑說道:“是爲父沒用,讓你吃了那麼多苦。”
青桑哽咽着說不出話來,有什麼比親人的安慰更能熨平傷口呢。
“蒲大人和小姐還是坐下慢慢說吧。”蒲繼年身後的棠珣深怕青桑哭壞了身子,勸慰道。
青桑這才從父親懷中擡起頭來,淚眼朦朧地瞧了瞧棠珣。接着,立直了身子,掏出帕子擦了擦淚。這才扶着父親坐了下來,草香和常安趕緊去準備茶水和吃食。
棠珣、青桑、蒲繼年三人圍坐在一起。閒話家常,知道母親、祖母、青禾、擎宇都好,青桑便放心了。
父女二人又聊了不少話題,吃過中飯後,棠珣才吩咐備車送蒲繼年回去。
趁着棠珣離開的間隙,蒲繼年對青桑說道:“孩子,爲父知道你受了不少苦,但是運氣卻也不錯。這已故的太子一心對你,而現太子也是真心真意。爲父真沒想到他會派人去北戎救你。他不計當年爲父拆散你二人的前事,又不忌諱你的經歷。而且爲了能夠讓你我父女相聚,又冒險安排,他對你實乃至情至義。如此,爲父也就放心了。”
青桑無奈笑笑,說道:“女兒記着呢,父親放心。”
蒲繼年走後,青桑與棠珣面面相覷。一時不知說什麼纔好。
“桑兒,前兩日父王命我去了贛城,故而多日未來看你,聽連瑜說你身子好多了,今日見了,果然氣色好多了。”棠珣道。
青桑禮節性地笑了笑。說道:“多謝太子殿下照料,奴婢感激不盡。”
棠珣臉色微變,說道:“你這是故意要與我生分嗎?”
青桑低着頭沒有吭聲。
棠珣見狀。越發失望,伸手挑起青桑下巴,直視着青桑道:“桑兒,你看着我。”
青桑退後一步,脫離了棠珣的掌控。然後看着棠珣說道:“太子殿下的救命之恩,奴婢永世難忘。只是,太子殿下應以前程爲重。”
棠珣微愣,說道:“我知道你是怕拖累我,但是你知道我根本不在乎這些,什麼太子、什麼王位,我都可以不要。”
青桑平靜勸道:“太子殿下不可意氣用事,再說這些氣話,您是聖上的子嗣,是玄朝的希望,怎可不顧大局,而舍家棄國呢?”
棠珣冷笑道:“桑兒去了趟北戎,回來後倒是越發識大體了。”
青桑低下頭,輕聲說道:“奴婢不是識大體,奴婢是自私。奴婢不想做一隻關在籠子裡的小鳥,終身不能翱翔於藍天之上。”
棠珣聽了,心中難過,上前牽起青桑的手,說道:“桑兒不必如此說,現在的情形只是暫時的,總有一日我會讓你風風光光的出現在這玄朝大地之上。”
青桑輕笑了笑,不置可否。 也許身爲這個朝代的女子會爲此感動涕零。但是曾經生長在現代的青桑完全清楚在這樣的社會,棠珣的話要實現是多麼的不容易,要付出多麼大的代價。
棠珣見了青桑的表情,以爲他不信,急急說道:“桑兒,你要信我。”
青桑笑了笑,說道:“奴婢相信。”
棠珣嘆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不管如何,我都會兌現這個承諾。還有,桑兒,你不要在自稱奴婢了,我不准你這樣稱呼自己。”
青桑好不容易硬起的心腸開始軟化,柔聲說道:“好。”
棠珣聽了,露出了一抹寵溺的微笑,摸了摸青桑白皙的小臉,溫和叮囑道:“去休息吧,不要太累了。我也該離開了。”
青桑點點頭,朗聲應道:“好!不過我有件事想求太子。”
“你我之間談何求字,你說便是。”棠珣說道。
青桑便將水慄的事同棠珣說了,順便也問了那耳墜之事。
棠珣沒有想到一個菱花耳墜竟會引出這樣一段故事。沉思了會,說道:“耳墜是我從皇姐那拿來的。”
“公主那?怎麼會在公主那呢?”青桑有些不明白。
棠珣想了想,說道:“皇姐應是從赫炎那拿來的。據皇姐所說有一日見赫炎回來,懷中掉出一個匣子,皇姐撿了看,見是一對耳墜,便問是哪來的,赫炎說是買了送她的。那晚我見你喜愛菱花,又記得皇姐有,就問她討了。”
青桑心想,原來如此,機緣巧合之下,她倒遇見了水慄其人。
“你是說府中的那個蒙面女子就是水慄?”棠珣問。
青桑點點頭。
“那你確定她要出家?”棠珣再問。
青桑又點點頭。
“爲何不讓她和赫炎相見呢?”棠珣問。
青桑便把水慄寫得那句話告訴了棠珣。
棠珣嘆了口氣,說道:“她變成現在這樣,赫炎也確實有責任。”說完後,也不知他想起了什麼,問道:“桑兒,你是不是因爲看了水慄的遭遇,覺得有朝一日我們也會如此?”
青桑一愣,下意識的搖搖頭。
棠珣卻不信,緊握青桑的手說道:“桑兒,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水慄的事發生在你身上。”
青桑笑了笑,沒有反駁,也沒有肯定。
棠珣知道光這樣說,青桑心裡還是沒底的,所以他也不再多說,便要青桑先去休息,水慄的事他會去辦。
“太子殿下!”棠珣轉身正要離去,忽聞青桑叫他。急忙回身,問道:“怎麼了?桑兒?”
青桑走上前,說道:“不知符熙葬在何處,我想去拜祭他。”
棠珣深深看了青桑一眼,說道:“此事我來安排,符熙的屍首一直沒能尋到,建的是衣冠冢。”
青桑難過地說道:“好,多謝太子了。”
棠珣垂眸道:“你也不必太過難過,人死不能復生。”
青桑嗯了一聲。
“還有,以後叫我棠珣,你不必稱呼我爲太子殿下。”棠珣道。
青桑擡頭看了看棠珣,順從說道:“好。”
棠珣這才離去。
草香扶着青桑回房小憩,青桑卻在牀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眠。最後,青桑起身,穿戴整齊,去了水慄房中。
水慄仍在畫畫。
見青桑來了,趕緊放下筆,招呼她坐下,併爲她倒了水。
“水慄,我已經將你的事告訴了太子殿下,你怪我嗎?”青桑問。
水慄先是有些驚訝,隨後搖搖頭。
青桑嘆了口氣,說道:“我也將你想出家之事說了,太子殿下已經應允了,他隨後會安排。”
水慄取過紙筆,寫道:“多謝!”
青桑說道:“不必謝我,只是你可想好了。”
水慄用力點點頭。
青桑一聲長嘆,說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再勸你,不知你能否將此畫送於給我。”青桑指了指在書案上的那副菱花圖。
水慄低頭想了想,起身取過畫卷,交給了青桑。
青桑謝過。兩人又一個說,一個寫,聊了幾句。
青桑離開水慄的房間後,喚來了常安。
“常安,你秘密出府一趟,去請了赫將軍來。路上要小心,不要被人跟蹤了。”青桑叮囑道。
她知道這府裡的人出去會有多危險,很有可能會被人跟蹤。但是她實在是不想水慄就這樣離開,就這樣常伴青燈。雖然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對是錯,但是她還是想一試。
在等待赫炎的時候,青桑有些焦躁不安,便讓草香陪着到處走走。雖說在這院子中住了不少時日,但青桑還真沒到處走過,一是因爲身體的原因,二是也沒那個心情。
走着走着,忽然青桑覺得眼前的一切分外熟悉。
槐樹、院落的佈景都讓青桑覺得似曾相識。忽然,青桑想起來了,這裡就是棠平當初設計她和棠珣的地方。
沒想到,棠珣竟然將自己安頓在這裡。
以前和棠珣的點點滴滴一一浮現,青桑想得有些癡了。
就在青桑失神時,赫炎來了。
PS:
該見的人都見了,也許該有個打算了。青桑會怎麼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