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23 9:38:09 本章字數:20254
而其他的人,都是愣愣的,驚訝地一會兒看看二老太爺,一會兒看看老太君,還是九娘子,在心底默默嘆氣之後起身,走到太夫人身邊,在太夫人耳邊輕聲提醒道,“太夫人,這麼總不是太好,還是讓衆人先散了吧。蝤鴵裻曉”
太夫人這也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感激地看了九娘子一眼,忙上前去對老侯爺說了。
老侯爺立刻遣散了衆人,堂上只留下老太君、老侯爺太夫人和二老太爺,連二太夫人和振華振強夫妻都被人強行拽了出去。
九娘子也慢慢隨着衆人退了下去,這畢竟是上一代人的恩怨,做小輩的在這聽着這些秘辛,以後這些長輩們還怎麼做人呢?
待衆人都退下以後,老侯爺才上前拉住二老太爺,“老二,好了,別再胡說了,趕緊回去想想怎麼跟皇上說吧,別糾纏這些往事了。”
二老太爺哈哈笑道,“還想什麼?被鷹衛盯住了,大哥你以爲我還能有什麼好下場嗎?大哥,這麼多年來,也就是感念你對我的好,我纔沒有趕盡殺絕,要不,她這個老毒婦老早就被我送去陪我娘了,如今,我又敗了,不過不是敗給她,是敗給了皇上,我也知道,皇上不過把我當成牽制你們的棋子罷了,棋子是隨時可以丟棄的,我不抱怨也無話好說,只是,只是,我沒能完成孃的遺願,沒能幫她手刃害她的人,我不甘心,不甘心哪!”
老太君也氣到發抖,“你還是朝廷一品大員呢,瞧瞧你說的話,再怎麼說我也是你的嫡母,沒有侯府哪有你的今天?你就不怕我一本參到皇上那去,參你個不孝嫡母,忤逆的罪嗎?”
二老太爺哈哈地笑了,笑得眼中泛淚,“反正大不了也就是一死,我還怕死嗎?再多一條罪名而已,早在我娘死的那天我就該死的,是孃親救了我一命,讓我活到現在的,我活着,就是要讓你看看,看到你最喜歡的孫子生不出兒子,就算生出兒子來也只是個先天的殘廢,只可惜振福那個傢伙太操之過急了,否則,你就會看到永安侯府的繼承人平哥兒是個與侯府完全沒有任何血脈關係的陌生人,本來我打算是等你的死的那天再告訴你的,我想看看,你臨死前那絕妙的表情,看到你終身至死都在維護的侯府,最後落入一個陌生人的手裡的感受,哈哈哈……”
二老太爺瘋了一般,將所有的話都說了出來,老太君氣得已經沒有辦法開口說話了,只能用顫抖得不停的手指着二老太爺,“孽子……忘恩負義的傢伙,快,快把他帶走,別讓我再看見他了……”
老侯爺見狀也害怕老太君生氣傷了身子,連忙對紅梅說道,“還愣着幹啥呢沒,快點扶老太太去內堂,好好給老太太吃點就心丸什麼的。”
紅梅應了,這才帶着丫頭過來攙扶着老太君進了內堂,送走老太君,老侯爺才走到二老太爺身邊,“這麼多年,你也不容易,過去的事了就不要再提了,還是好好想想怎麼跟皇上說吧。”說吧喚了兩個親兵來,拖拉着二老太爺就往外走了,老侯爺深深地長嘆了一聲,本已斑白的頭髮此刻看起來更加耀眼了,似乎白得更加利害了。
九娘子回到榮月堂,着急地走到自己屋裡。珍菊吟高馬上也跟着走了進來,“侯爺昨兒怎麼說的?今兒還來不來呢?”九娘子急切地問道。
珍菊答道,“侯爺走的時候也沒細說,只說看情況,叫夫人莫等他,不用替他操心。只管自己該睡覺睡覺,該吃飯吃飯就是了。”
九娘子氣極,這個人,自己怎麼能不擔心呢,還讓自己除了睡覺就是吃飯,怎麼,把自己當豬養嗎?
九娘子自己在這生悶氣,珍菊去給九娘子安排膳食去了,自從她有了身子,這幾個丫環也是忙得不可開交。
晚上,九娘子上牀的時候還想着要等等看,看看徐振祥會不會來,結果上了牀躺下來,沒多久就睡着了。
直到她感覺到睡夢中有人在用粗糙的手掌撫摸着自己的臉,還能清楚地感覺到那手掌上的薄繭,這才猛然驚醒,睜開眼睛,果然看到徐振祥在自己的眼前,他正在撫摸着九娘子的臉。
見九娘子醒了,徐振祥問道,“怎麼,弄醒你了吧?晚上有沒有好好用飯呢?看你的樣子,好像挺容易犯困的吧,哪天有空你再叫韓太醫過來給你看看。”
九娘子心裡有點發酸,這個人,還能想到自己的吃和睡,還在關心着自己,這讓她鼻子有點酸酸的,說道,“你今兒去宮中,情況怎麼樣?皇上發怒了嗎?”
徐振祥拉過被子,躺在九娘子身邊,將九娘子整個人抱在懷裡,說道,“嗯,皇上是挺生氣的,不過,我把事情也都說清楚了,皇上已經另外派了北靜王爺去督辦糧草,這個,你知道的吧?”
九娘子點點頭,“我也是今兒才聽到老侯爺說的呢,皇上的動作怎麼這麼快?”
“皇上這個人一向多疑,本來他用人,尤其是這種寒門學子出來的,他都不是特別滿意,二叔本來不過就是牽制我們的一顆棋子,如今形勢逐漸明朗,這顆棋子就顯得沒什麼意思了。”徐振祥說道。
九娘子又想起一個問題,“那皇上又沒有責怪你擅自離軍呢?”
“嗯,不過沒關係,反正這也是我故意留給皇上的,皇上也懂的,雖然還沒有說該怎麼懲罰,但我估計也就是罰點薪俸什麼的了,到時候看吧。”
“你還要回邊關去嗎?我給你寫的信估計都到了,只是沒想到你會回來,早知道我就不寫那封信了。”九娘子埋怨道。
“那怕什麼,我回去一樣可以看的,省得想你想的睡不着。”徐振祥高興地說道。
“那正好,”九娘子說着從牀上爬起來,徐振祥拉住她,埋怨道,“你還懷着身子呢,怎麼上上下下的這麼不小心?”
“沒事的,我沒那麼嬌氣的,孩子也很聽話,我都覺得他肯定是個男孩,怎麼一點大的反應都沒有的。”九娘子說道。
“那就是說他將來肯定是個很貼心的孩子,這多好啊,不過你還是得當心點,千萬別磕着碰着的。”徐振祥不放心地說道。
“咳,怎麼會呢,我在傢什麼都不用自己動手,到處都有她們幾個丫頭跟着,我還能磕着碰着?”九娘子滿不在意地說道,堅持下了牀,從書案下邊的抽屜裡拿了個雕花的黑檀木匣子過來,重又上了牀,將匣子遞給徐振祥。
“這裡頭是什麼?”徐振祥好奇地問道,伸手想去打開匣子,“不,現在可別看,等你回了常戎再看。”九娘子按住徐振祥的手,制止他說道,“裡頭都是我想你的時候給你寫的一些雜記,很零碎的,但都是我的真心話,你沒事的時候看看吧,可千萬別笑話我哦。”九娘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嗯,”徐振祥點點頭,便挪開了手,沒有去動那匣子,徐振祥重又抱着九娘子,“謹娘,今夜我就要動身趕回常戎去了,楊廣一個人在那,糧草又不繼,我怕他着急,好在北靜王爺已經動身,相信不日就會到達的。糧草一到,我軍就會士氣大振,趁着天氣還不是最冷,我們會盡快結束戰鬥,我會盡快回到你身邊的,我要陪着你,看着我們的孩子出生,好嗎?”
九娘子也反手緊緊地抱住徐振祥,“文君,你一定要安全的回來,我會等你的,你放心,家裡也不會有什麼事的,分家之後我就將懷孕的事告訴老太君,你一定要答應我,要好好的,完好無損毫髮無傷地回來,好嗎?”
徐振祥點點頭,眼眶不禁有點發紅,撫着九娘子的背,“辛苦你了,等從常戎回來,我就會向皇上自請受罰,削減官職或是降爵都無所謂,只要能陪在你身邊,帶你去江南就好!你等我!”
九娘子窩在徐振祥的懷裡,使勁地點點頭,眼淚也無聲無息地流了下來,流到嘴裡,怕影響徐振祥的心緒,九娘子也不敢發出聲音來。
“你睡吧,我抱着你,等你睡着了我再走。”徐振祥輕聲說道。
九娘子點點頭,乖乖地閉上眼睛,其實她根本睡不着,但是爲了不讓徐振祥擔心,還是儘量平靜了自己的呼吸,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像睡着的樣子。
徐振祥看着懷中的人兒,泛紅的眼眶,假寐的神情,卻控制不住抖動的長長的睫毛,嘆道,“傻丫頭……”
不知道什麼時候,九娘子迷迷糊糊地驚醒時,立刻伸手摸了摸身旁,果然是冰冷一片,徐振祥已經走了,九娘子沒有動身子,眼淚卻先流了下來,撫摸着自己還很平坦的小腹,“孩子,和孃親一起祈禱,讓老天爺保佑你父親平安歸來吧!”
第二日,九娘子強撐着身子起來,去榮安堂給老太君請安,才發現老太君也躺倒在牀上,還沒起身呢。
九娘子進了內堂,老太君靠着坐在牀上,拍了拍牀邊,示意九娘子坐了過去,說道,“好孩子,我活了這麼大歲數,糟心的事經歷了太多太多了,正應了那句老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年輕的時候做過的事,我不後悔,爲了坐穩這個位子,就算做過什麼過分的事,要得報應,我也不怕,我只是怕報應在你們這些小輩身上啊,”說着,拿帕子拭淚,“先是平哥兒,說來也怪,那孩子從小我就不大親近他,雖說是庶出的,我也從來沒有薄待了他,誰知道竟然是這樣一個結果。還有澤哥兒,在他孃親的肚子裡受了多少罪,出來跟着我還中一回毒,如今雖說已無大礙,但到底是傷了身子,日後長大了只怕也是個不頂用的,想起這兩個孩子,我總是心裡堵得慌,難不成這就是上天給我的報應嗎?”
九娘子安慰老太君,說道,“老太太,您想多了,平哥兒的事,都是振福一手做出來的,不過是爲了報仇,如今事實真相都知道了,咱們家也沒有虧待那孩子,還是好生養着的,只要悉心教導,我相信那孩子長大了會明白是非,感激您的。至於澤哥兒,只能說是大姐姐懷他的時候沒太注意,天生的身子弱,跟您有什麼關係呢,你千萬別自責了,侯府要不是有您,估摸着也早該垮了,如今分了家,咱們日子只會越過越好的。”
老太君點點頭,“你到底是明白事理些,不管是振祥他二叔,還是振福那孩子,都是庶出的,都是妾侍太多惹的禍,如今振祥和你既然都想好了,振祥他堅決不肯續絃,你也不答應扶正,那我就過些日子,等振祥回來,親自去跟皇上說,將你扶爲平妻吧,這樣既能全了你對你姐姐的敬意,也能全了你和振祥你們二人之間的情份。”
九娘子默默不語,或許這就是最好的結果了吧。
二人正說話呢,紅梅進來回道,“老太太,太夫人身邊的白蘭求見!”
老太君點頭,示意讓她進來,一會兒白蘭哭哭啼啼地進來了,跪下來就說道,“老太太,您快去看看太夫人吧,今兒一早起來太夫人她……她就……”
“到底怎麼了,快說完哪,真是急死人了,”老太君拍着牀板說道。
“你這丫頭,平日裡嘴皮子還挺利索的,快別叫老太太着急了,揀重要的說。”九娘子說道。
那白蘭,這才深吸了口氣,止住了抽噎,說道,“我家太夫人,今兒早上一起來,就不能說話了,嘴也歪了,眼也斜了,還盡淌哈喇子呢,老侯爺昨兒晚上沒回來,奴婢這纔來請老太太趕緊去看看吧。”
老太君眼前一黑,就要暈倒,九娘子眼疾手快,趕緊扶着,叫紅梅端了蔘湯來,紅梅端了備好的蔘湯過來,九娘子給老太君餵了幾口,老太君這才睜開眼,說道,“這都是報應啊,報應,你說怎麼就不叫我老婆子死了算了呢?”
九娘子一邊安慰老太君,一邊讓紅梅去吩咐管家立即拿了老太君的帖子去請韓太醫,又吩咐白蘭,“你先回去,老太君身子不好,還怎麼去啊,我等一會就過去了,別急,趕緊給太夫人收拾收拾,韓太醫一會就該到,還有,太夫人的事先別對任何人說。”
白蘭連忙抹着眼淚應了,退了出去。
九娘子又將老太君扶着躺了下去,給老太君蓋好被子,安慰道,“老太太,您別急,謹娘粗通醫理,這就先過去看看,說不定只是上火了,應該沒什麼大事的,您好好歇着,我晚間再來看您。”
老太君點點頭,閉了眼,九娘子又囑咐紅梅悉心看着點,又留下玉梅幫着紅梅照顧老太君,自己這纔出了榮安堂往榮華堂去了。
到了榮華堂,榮華堂裡是亂成一片,丫頭婆子一堆一堆的,就是沒有人幹活,白蘭幾個大丫頭都在裡屋照顧着太夫人,哭哭啼啼的,九娘子皺眉,一邊走一邊讓靈菊去歸置和安排丫頭婆子幹活,一邊掀了簾子進了太夫人的房間。
太夫人躺在牀上,幾個丫頭見九娘子進來了,這才感覺到有了主心骨,紛紛讓了開來,九娘子走到牀邊,才發現太夫人的狀況實在是不容樂觀。
太夫人平躺在牀上,左邊嘴角都歪到了耳朵邊,眼睛都斜了,嘴裡的哈喇子淌得枕頭上都是,嘴裡還一直嗚嗚啊啊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九娘子坐在牀邊,輕聲喚道,“太夫人,太夫人,我是謹娘啊,您能聽見我說話嗎?”
太夫人“啊”“啊”了幾聲,臉憋得通紅也沒能說出什麼來,九娘子回身問白蘭,“昨兒個,太夫人不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就這樣了,有什麼事嗎?還是受什麼刺激了?”
白蘭紅着眼睛答道,“昨兒白天一直都好好的,晚上用了膳,太夫人便嚷嚷着頭疼,早早地就歇下了,後半夜大概是做了惡夢,使勁大喊,還哭得很厲害,結果早上一起來就這樣了。”
九娘子皺皺眉頭,“太夫人喊什麼,你可聽見一點?”
白蘭猶豫地答道,“奴婢開始在外邊,聽得不是太真,只聽見好像有什麼饒了我,我不敢了之類的,還有恍恍惚惚聽見了二爺的名字,就這些了。”
九娘子心下了然,太夫人這是被徐振福說起的往事給驚着了,太夫人這個樣子,估計就是中風了。
正在這個時候,小丫頭來報說韓太醫到了,白蘭趕緊帶着幾個丫頭放了太夫人牀上的帳幔,擺了圓凳仔牀前,又給太夫人挽了袖子,搭了帕子,九娘子也起身走到了屏風後頭,這才請了韓太醫進來。
韓太醫目不斜視,進來之後先是給太夫人診了脈,然後叫白蘭撩了帳幔起來看了看太夫人的面色,這才問道,“可是昨兒個晚間驚嚇着了?”
白蘭不住地點頭,“正是呢,好像是做了惡夢。”
韓太醫點點頭,“太夫人這是中風了,再加上太夫人本就體虛,又有溼滑之症,容易痰迷心竅,所以,太夫人的中風來勢兇猛,恐不是好兆頭啊。”
白蘭忙問道,“那怎麼辦,太夫人這病要緊是不是?”
韓太醫說道,“是很兇險,如今只能好生調理,不可再動氣了。”
屏風後頭的九娘子忍不住問道,“韓太醫,謹娘這裡有禮了!還請韓太醫告知,可有法子讓太夫人恢復面部的正常呢?比如說鍼灸。”
韓太醫向屏風遙遙一拜,說道,“謹華夫人多禮了。太夫人病勢來的太快,而且很重,只是湯藥或者鍼灸都不能起太大作用,只能先吃湯藥,穩定病情,而後再謀鍼灸之事吧,不過,要完全恢復正常,恐是不能了,還請謹華夫人見諒!”
九娘子點頭,說道,“如此便多謝韓太醫了,還要勞煩韓太醫給太夫人開藥方去呢。”
韓太醫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如今府上事務多,老太君和太夫人身子又不大好,小的受侯爺所託,在這多一句嘴,還請謹華夫人千萬顧着自己的身子,莫要太過勞累。”
九娘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這個韓太醫爲人不錯,正直且博學,便感激地說道,“多謝韓太醫提醒,謹娘省得!”
言盡於此,韓太醫知道九娘子聽懂了他的話,便點頭起身隨白蘭出去開藥方去了。
九娘子從屏風後頭走了出來,丫頭們打起帳幔,九娘子坐到太夫人身前,“太夫人,您且好好養着吧,千萬莫要再生氣了。”
又囑咐了丫頭們好生照應着,這才帶着靈菊出了榮華堂。
回到榮月堂,九娘子趕緊用了碗粥,這才感覺好點了,剛剛從老太君那跑到太夫人那,折騰得自己都有點難受了,喝了粥,九娘子靠在軟榻上歇了好一會才感覺好多了。
珍菊端了一小碟芝麻糕來,勸九娘子道,“夫人,您可千萬悠着點,別太累了,侯爺臨走前可是囑咐過奴婢的,要奴婢好好看着您的,不讓您太累的,您在這樣,等侯爺回來,奴婢可是要告狀的。”
九娘子笑道,“你這丫頭,倒知道拿起調了,你可是我的丫頭,”珍菊嘟着嘴道,“那奴婢可不管,奴婢還要服侍小少爺呢,夫人做的不對,奴婢就要告狀的。”
“好了好了,怕你了成不成?不過你說的也對,我也犯不着累着自己,馬上就分家了,只要二房三房和四房都搬出去了,這個家就簡單多了,就剩下老太君、老侯爺太夫人和我們了,庶務也簡單多了,我就能省心了!”九娘子又說道。
珍菊點點頭,靈菊掀了簾子,興奮地過來說道,“夫人,夫人,奴婢剛剛在外頭聽下人們議論,都說太夫人是被二爺的娘給纏住了,是報應呢,有年紀大的下人還說二爺的親孃當年可是漂亮呢……”
九娘子打斷靈菊的話,“靈菊,你又忘了,我說過什麼?”
珍菊怕九娘子生氣,連忙上前戳了戳靈菊的腦袋,“你這個死腦瓜子,怎麼總是記不住夫人告訴你的話呢?夫人不是說過,不要跟着別人說閒話嘛,你怎麼還把這些亂七八糟地帶到夫人這來了?真是的,想找打是不是?”說罷作勢要打靈菊巴掌。
靈菊忙跪了下來,“夫人,奴婢一時嘴快,忘了夫人的叮囑,奴婢該死,請夫人責罰吧。”
九娘子嚴肅地說道,“我平日裡說過你好多次了,你怎麼還是不長記性呢,禍從口出,你再這麼嘴上不帶把門的,日後若是出了什麼岔子,我可是救不了你的。這一次不能饒你,就罰你三個月的月錢吧。”
靈菊忙磕頭謝過了九娘子,這才退了下去。
靈菊起身退了出去,寒梅掀了簾子進來,上次老侯爺處罰了振福夫妻,讓親兵帶走他二人之後,九娘子命寒梅跟着去了,有個事情她一直想不通,得問問振福媳婦才甘心,這纔派了寒梅跟着去了。
九娘子忙讓珍菊去給韓美端杯熱茶來,珍菊拿了熱茶來,寒梅一口氣喝乾了,這纔開口說道,“夫人,您都猜着了!”
“是嗎?果真是像我說的那樣嗎?”九娘子驚喜地問道,但是又馬上嚴肅起來,“快說說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寒梅點點頭,說道,“那徐振福送到那就瘋了,手筋和腳筋也都被挑斷了,不能走路,成天的對着個空牌位嘟嘟囔囔的,他媳婦還跟在他身邊呢,我去問了她,她都招了,那劑王不留行是她下的。”
九娘子長長地嘆了口氣,到底還是讓她猜着了,貞娘生產時喝下的藥裡多了兩味東西,藏紅花是琴姨娘下的,她已經承認了。九娘子本來一直想不通到底是誰,還多此一舉,多下一副王不留行呢,而且這人和貞娘又有何深仇大恨,以至於下藥的人竟如此狠心,要置貞娘於死地呢?想了很久,九娘子便把懷疑的目光鎖定了振福媳婦,但是苦於沒有證據,老侯爺逼問徐振福的時候,自己也沒有機會插嘴,因此纔派的寒梅跑這一趟。
“那到底是爲了什麼呢,你問清楚了嗎?”九娘子問道。
寒梅點點頭,“她說大夫人那會子總嘲笑徐振福,平日裡就積怨很深,大夫人懷了身子之後更甚,對她極盡嘲諷之能事,說她生不了孩子之類的,還說徐振福是個廢物,只能靠侯爺才能生活……總之,我看她對大夫人是恨得咬牙切齒的。”
九娘子搖搖頭,“不過是嘴皮子之利罷了,何苦要走上這條路呢?如今她也算是得到報應了,守着那樣的徐振福,下半輩子也算是毀了。”
寒梅不以爲然,“這就叫惡有惡報,夫人不用替他們可憐,再說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你說的固然不錯,然而人哪有總是這麼清醒理智的,人嘛,不外乎情義二字,我們女子,用情太深,總是容易受到傷害的。”九娘子深沉地說道。
九娘子的話也讓寒梅陷入了沉思,一時竟無人說話,還是九娘子最先說道,“好了,你也累了,下去歇着吧。”
寒梅應了,退了出去。
沒過幾天,二老太爺率先帶着二房搬了出去,除了一些大的傢俱帶不走,其他的搬得一乾二淨,那叫一個徹底,下人們都紛紛乍舌,沒想到二老太爺倒也乾脆利落,這麼一來,倒像是打算同侯府老死不相往來似的,老太君躺在牀上,聽說了這事,也只是嘆了口氣,“隨他去吧,只要他願意。說出去,一筆也寫不出兩個徐字,咱們府裡叫下人們都閉嘴,別到處瞎嚷嚷,別叫外人看笑話。”
這話當然是對着九娘子說的,九娘子答應了,只是心裡想着,管教和禁止未必有用,流言是會飛的,估計現在外邊對侯府的各種非議是已經滿天飛了呢。當然,這話九娘子不會對老太君說的。
去過榮安堂,照例,九娘子也是要去榮華堂走上一圈的,太夫人自從中風之候,脾氣越發不好了,每日裡摔盤子砸碗的,白蘭幾個也是叫苦不迭,沒有一個沒被太夫人用手邊夠得着的東西打過。
因此,去榮華堂,九娘子都帶着寒梅,而且都離太夫人隔開點距離,防止被殃及到。
今兒,還沒走進正房,就聽見瓷器摔碎在地上的聲音,刺耳且尖厲,還夾雜着太夫人哼哈的聲音,不成語調,但是卻聽上去怒氣很大。
寒梅趕緊擋在九娘子身前,“夫人,咱們就別進去了,待會再砸着您。”
九娘子笑笑說道,“不打緊,我也練出來的,不會打還是會躲的。”
寒梅這才和靈菊二人護着九娘子進了正房,太夫人中風之後還帶來了半身不遂,只有右邊身子和手可以動,左邊的都已經僵掉了。
太夫人歪在牀上,眼睛斜着看着九娘子,嘴裡嗚嗚地哼了幾聲,九娘子猜她是問自己幹什麼來了,連忙說道,“太夫人,二房已經搬走了,謹娘來問問,您看二房的房子該怎麼處置呢?是打掃了鎖起來,還是將那片院子租出去呢?”
太夫人又哼哼了幾聲,用右手比了個二,九娘子便明白了,“您的意思是租出去嗎?”
太夫人點點頭,九娘子便答應了,“嗯,那就聽您的,謹娘這就去吩咐讓人將院子打掃了,再將和咱們這邊的院牆修起來,再租出去,怎麼的,也是份進項不是?”
太夫人臉上這才露出點笑意,點頭直嗚嗚的。
又和太夫人說了些雜事,都是府裡一些庶務方面的事,太夫人雖不能說,但是聽着也仔細,時不時地嗯啊的,九娘子告辭出去的時候對白蘭說道,“太夫人這麼要強的人,一下子變成這樣,心裡肯定不痛快,你們不要當她的面流露出可憐她的意思來,事事應該都去問問的,就算她說不明白,心裡也起碼知道你們是等她拿主意的,這樣你們也能少挨些打罵不是嗎?”
白蘭等感激地應了,送了九娘子出去。
三房四房也陸陸續續地搬了出去,諾大的永安侯府一下子變得冷清了不少,九娘子帶着徐管家將幾房的院子都打掃整理了出來,隔得較遠的二房和三房的房子修起了單獨的院牆,租了出去,四房的屋子較小,離大房這邊也近,九娘子就沒有把它們都租出去,只是打掃好了,鎖了起來。
年關將近,天氣也越來越冷,九娘子日日與老太君爲伴,也時常去看看太夫人,日子過得倒也快。
其間,二太老爺被罷了職查辦,最後查出來貪沒朝廷的賑災因,被髮配南疆,連同振華振強一同帶了去。二太夫人連同女眷們留在京城,也曾哭上門來求老太君原諒,叫老太君寒着臉趕走了。
九娘子的肚子眼看着就大了,也已經過了三個月了,這才挑了個老太君精神好的日子,將自己懷有身孕的事告訴了老太君,老太君當場就淚流滿面面,“好孩子,果真上天還是待我老婆子不薄的,你這個孩子來的太是時候了,一定要好好養着,如今府裡就剩下咱們幾個人,你也能安心了,只可惜振祥不在身邊,要是年前振祥能趕回來就好了。”
九娘子也十分期待徐振祥能回來,但是最近一次的通信,徐振祥還說到戰事一觸即發,現在已經距離那次通信一個月了,不知道徐振祥的近況怎麼樣,九娘子也有些擔心。
自從知道九娘子有了身子之後,老太君的精神頭愈發好了,澤哥兒也已快半歲了,雖還不會爬不會坐,但也偶爾能對着人笑上一笑了,這樣也已經讓老太君心感安慰了。
太夫人還是老樣子,也不見好,老侯爺也明顯見老,永安侯府讓人感覺越來越蒼老的感覺。
中間有一次是皇后娘娘傳召九娘子進宮的。皇后娘娘得知九娘子懷了身子之後也挺高興,命人將十娘子也請了來,姐妹二人坐在一起,聊着懷孕之後的感受。
十娘子比九娘子的身子早懷上兩個月,因此此時也已經五個多月了,肚子已經見大了,十分有樣子。
皇后娘娘笑眯眯地看着姐妹二人在那裡比肚子,說笑,皇后娘娘自從徐振祥出發去邊關之後,整個人像變了個人一樣,以前的強勢獨裁都沒有了,原來是霸着皇上,妃嬪們諸多埋怨,如今則是後宮雨露均沾,除了十娘子這個淳貴嬪之外,相繼又有兩名宮妃懷了身子。
而皇上這邊,自從永安侯府分家之後,二老太爺被重懲,皇上對皇后娘娘的態度也逐漸恢復了從前的信任和親熱,每日裡不管政事多麼繁忙,也定要抽時間到坤寧宮和皇后娘娘說說話什麼的。帝后之間的感情日臻完美,而朝廷上關於立誰爲太子的風波卻愈演愈烈了。
從宮裡回來,九娘子帶了滿滿一車的賞賜,有皇后娘娘賞的珍玩補品,也有淳貴嬪送的各式新奇的頑意,還有皇上賞的珠寶類的。
老太君親自帶着人操辦年貨,雖然幾房人都分了出去,但三房四房還是常走動,過年也都聚到侯府來一起過,所以老太君將今年的年貨準備得特別的充足和豐盛,衆人只是期盼徐振祥能趕回來和大家一起過年。
大年三十的早上一起來,珍菊就呵着手進來說道,“夫人,外頭好大的雪呢,今兒還要進宮,晚上還要守歲,多穿點吧。”
九娘子還坐在牀上未下身,聽到珍菊說雪大,便讓珍菊將南面的窗戶打開來瞧了一眼,便笑道,“這雪真好,來年定是個豐年呢。”
珍菊關了窗戶,走到熏籠邊烘熱了手,這纔拿起早就烘熱的衣裳走過來服侍着就娘子穿衣起身下牀。
九娘子的肚子已經漸大,行動開始有些不便了,但這孩子卻讓九娘子倍感貼心,不僅沒有絲毫的孕吐,就連平日裡都十分的安靜,韓太醫看過幾次也說這孩子長大後肯定格外的貼心,乖巧的不得了。根本沒有給九娘子帶來任何的不適和不安。而淳貴嬪就可憐了點,開始還好,到三個月後反而開始孕吐,而且是什麼也吃不下,動不動就難受,十娘子也被折騰的不像人樣了,恨得她直想待孩子生下來就好好揍一頓的。
想到這裡,穿好衣裳的九娘子自己笑了起來,珍菊扶九娘子在妝臺前坐下,給九娘子梳着頭髮,好奇地問道,“夫人,您自己個笑個什麼啊?”
九娘子正待說話呢,靈菊捧着長頸的純白梅瓶進來了,裡邊插着幾枝濃疏有致的紅梅,“夫人,快看看,這梅花開的多好,多香啊!”
看着這清逸非常的紅梅,九娘子想起了那年徐振祥幫她折梅花,幫她烘乾鞋子,幫她收了紅梅上的雪水,幫她送到家,幫她說話,站在她身後給她作勢……想着想着眼睛就滿滿地模糊了,眼淚卻不知不覺地掉了下來。
珍菊和靈菊嚇了一跳,靈菊連忙將梅瓶放到書案上,“夫人,您怎麼了?是奴婢做錯了什麼嗎?”
珍菊也忙拿了帕子過來,“夫人,好好的,怎麼哭了?是不是想起侯爺了?”珍菊到底心細一些,一下子猜到了點子上。
九娘子不好意思地接了帕子拭了淚,“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沒事的,你接着給我梳頭吧。”
然後又對靈菊說道,“那梅花折得不錯,看着就喜人,你去折一些送給老太君和太夫人那去。”
靈菊高興地答應了,帶了兩個小丫頭就蹦跳着出去了折梅花去了。
穿好衣裳,洗漱好,早膳也準備好了,九娘子的伙食是老太君特地交待了的,所以特別豐盛,光是粥就有四種,水晶小籠包、蔥油小花捲、刀切饅頭……擺了滿滿一桌。
九娘子看來就嘆氣,對珍菊抱怨道,“能不能少弄點啊,這也太多了,我怎麼能吃的完呢?你們是想撐死我嗎?”
珍菊嚴肅地“呸呸”了好幾口,說道,“夫人,大過年的,您怎麼能說這麼晦氣的話呢,快呸掉,老太君可是交待過的,不能餓着咱們的小少爺,否則奴婢可是要受罰的。”
九娘子吐了吐舌頭,依言呸掉了,這才笑着說道,“好好好,依你就是了,我吃不完的也別都扔了,我揀要吃的拿出來,多的你和丫頭們拿去吃了吧,挺好的東西別浪費了。”
珍菊笑道,“託小少爺的福,奴婢們可都是長胖了呢!”
二人說笑着用完了早膳,九娘子漱了口,自去熏籠邊坐着烤火,珍菊等撤了飯桌也下去用膳了。
九娘子看着窗外飄灑的雪花,一時有些怔住了,不知道徐振祥現在在哪裡?有沒有避寒的地方?有沒有也和她一樣在思念着她……
跟着老太君進了宮,和皇后娘娘一同用了膳,在傍晚時分,纔回到侯府。
三房四房的人都來了,都聚在老太君的榮安堂的花廳裡,地龍燒得也熱,衆人都挺高興的,老太君讓人將澤哥兒也抱了出來,大家圍桌而坐,一頓飯吃了許久。
吃過飯,幾個夫人陪着老太君抹骨牌,九娘子坐在老太君身後看,幾個爺們帶着孩子在外邊放炮放花,氣氛和樂而融洽。
九娘子本打算陪着老太君守歲的,被老太君強行趕了回去,“你還懷着身子呢,不能睡得太晚了,趕緊回去歇着,要守啊,你就在你們屋裡和丫頭們說說話,守一守就得了,在這陪着我老婆子作甚?沒得帶得你受凍,再着涼什麼的可就麻煩了,可別凍壞了我的重孫子。”
“哪裡就這樣嬌氣了,老太太,您也太小看謹娘了,謹娘還是可以陪您守歲的。”九娘子笑道。
“不必了,趕緊回去吧,好生歇着,不用這麼陪着的。”老太君說道。
九娘子也不再堅持,便同衆人告辭了,老太君又派了幾個丫頭婆子打燈打傘的護送着九娘子回去榮月堂。
大過年的,九娘子本來說要給幾個丫頭放假,讓她們也回去和家人一起過年,但是珍菊靈菊和墨菊秀菊都不肯回去,墨菊和秀菊是外頭買來的,自然也沒有家人可以去尋,自然是不離開的。珍菊和靈菊則完全是不放心九娘子,所以也沒走。寒梅更不用說了,本來就是來來往往都一個人的,也不離開。
珍菊在榮月堂坐鎮,九娘子回去的時候屋子裡已經是熱乎乎的了,換洗的衣裳都是熱的,幹烘烘的,熱水也都是現成的,九娘子每日喝的補藥也都是溫熱的,連同小竈臺上還熱着給九娘子準備的夜宵……
一切都是熱騰騰的,從外邊的嚴寒中走進來的九娘子,眼睛一下子就被熱氣給糊住了,沒跟着去的幾個丫頭忙上來替九娘子脫掉大衣裳,給九娘子換上家常的棉鞋,家常的棉衣,還不等九娘子張嘴,熱乎乎的桔子茶就送到了手邊……
等九娘子舒舒服服地坐在墊了厚厚的毛褥子的椅子上時,珍菊才問道,“夫人,今兒奴婢幾個商量好了,就坐在外屋守歲,您睡您的,有個什麼需要的,奴婢們也好聽見。”
“她們幾個也都想守歲嗎?”九娘子一邊喝着桔子茶,一邊問道。
靈菊拿着燒好的銅手爐進來,“當然了,墨菊她們自是不必說了,就連寒梅姑娘也湊了一腳,要跟奴婢幾個抹牌呢。”靈菊笑嘻嘻地將一個手爐包好放在九娘子膝蓋上,另一個放在了九娘子的腳下。
“哦,你們倒是好興致,不如我也來一個吧。”九娘子說道。
“那可不行!”珍菊和靈菊異口同聲地說道,“要是叫老太君知道,奴婢們吃不了兜着走,連老太君那都沒留您守歲呢,奴婢們還哪敢勞動您呢,您啊,就好生歇着,睡不着,就讓奴婢幾個坐在這陪您說話倒是可以的。”珍菊嚴肅地說道。
靈菊也點頭附和,“夫人,要不,您上牀坐着,還暖和,奴婢幾個就在您牀前玩,等您困了,奴婢們再移到外屋去,您看可好?”
九娘子本來還想着這個除夕看來只能睡覺了,聽靈菊這麼一說倒覺得可行,便忙答應了。
靈菊馬上帶着墨菊幾個忙了起來,拿了厚厚的氈子鋪在了九娘子的牀前,將熏籠移到了牀邊,幾個丫頭拿了幾個厚厚的錦墊,然後再請九娘子上了牀,牀上早已經被珍菊用湯婆子暖過了,也是熱烘烘的。
幾個丫頭們便拿了骨牌來,九娘子便笑道,“既這麼着,你們也來點真金白銀的,我把紅包先給你們發了吧。”說罷,便從大枕頭下摸出個匣子來,打開來,裡頭都是一個一個喜鵲登枝的荷包,都鼓鼓囊囊的,九娘子將這些荷包拿在手裡,將珍菊靈菊墨菊秀菊帶上寒梅一起叫了過來,雨梅還在老太君那伺候,因此她的那一份,九娘子已經先收了起來。
將荷包一個一個地遞給丫頭們,靈菊便立馬拆開來看,發現裡頭裝的是五兩銀子,並每人兩顆晶瑩透白的珍珠。
丫頭們驚喜不已,你看我的,我看看你的,惟獨寒梅的,九娘子給的也是五兩銀子,但是卻是兩顆東珠。
九娘子笑着說道,“我給寒梅姑娘的重點,你們也沒什麼想法吧?”
“那還有什麼想法呢,夫人這麼做是對的,寒梅姑娘又不是咱們府上的奴婢,人家還爲了夫人受過傷,夫人,您給再多也是應當的,您放心好了,奴婢們之間不會有什麼齷齪的。”珍菊忙說道。
墨菊她們也忙搖頭,“不會的,不會的,夫人放心好了,寒梅姑娘那都是應得的。”
寒梅自己倒也無所謂,“多謝夫人賞,只是寒梅自己倒有點不好意思了。”
九娘子點點頭,“你該拿的,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這個你就拿着玩吧,要不送人也可以的。”
寒梅謝過了收了起來,丫頭們便擺開了牌局,珍菊坐在牀前的腳踏上,其餘幾個坐在錦墊上,玩了起來,九娘子坐在牀上,看幾個丫頭玩,倒也新鮮有趣。
玩了大半個時辰,珍菊見九娘子有些不愛說話了,便找羅着衆人趕緊散了,收拾了東西,又給九娘子端了一碗酒釀圓子來,哄着九娘子用了一些,服侍九娘子漱了口,脫衣躺下了,看着九娘子閉了眼,這才放了帳幔,將大燈都滅了,只留下牀前的兩盞小的座燈,和裡間的一盞宮燈,這才放了簾子去了外屋。
外屋也燒着兩個熱烘烘的炭盆,因此也一點都不冷,幾個丫頭圍着炭盆坐着,說說話什麼的。
在外屋丫頭的低聲私語中,九娘子迷迷糊糊地好像要睡着了。
在似睡非睡,將醒未醒之時,彷彿聽見外邊有了什麼動靜,丫頭們起身忙亂的聲音,有人進出的聲音,但九娘子就是睜不開眼睛,耳邊只模糊地聽見似乎有男子的聲音。
沒過多久,九娘子迷糊之間便感覺有人掀開了帳幔,有人上了牀,還抱住了自己,霎那間,一個溫熱的熟悉的想念已久的懷抱,一下子讓迷糊的九娘子驚醒過來,她立刻睜開眼睛,猛地就要坐起身來,被人按住了。
“你啊,輕點,當心肚子裡的孩子!”徐振祥親暱的責備聲傳來。
看着徐振祥的臉,九娘子刷地一下掉下眼淚來了……
見九娘子哭了,徐振祥忙用大手替九娘子抹掉眼淚,徐振祥手上的粗礪擦疼了九娘子的臉,九娘子掰了徐振祥的雙手來看。
那雙手上已滿是厚厚的繭子,有些地方還有紅腫和破皮,反正這雙手就沒有幾處好的地方。
九娘子捧着徐振祥的這雙手,眼淚又掉了下來,掉到了徐振祥的手心裡,“哎,怎麼回事啊,你肚子裡該不會是個小姑娘吧?怎麼有了她你就變得這麼喜歡哭了?瞧瞧,有什麼好哭的啊,快快,自己拿帕子擦擦眼淚,省得我的手又刮疼你。”徐振祥吩咐道。
九娘子沒好氣地丟下徐振祥的手,自己去枕頭邊扯了方帕子過來擦了眼淚,“您都幹什麼去了?手上怎麼弄成這樣了?”
“爲了趕在年前回來陪你,連着幾日在馬上,抓繮繩抓的,沒事,過幾天就好了。”徐振祥輕鬆地說道。
九娘子看他那故作輕鬆的樣子,心裡更加難受了,“仗打完了嗎?”
“嗯,差不多了,我們取得了勝利,楊廣和北靜王爺在處理剩下的事務,我怕你着急,就帶着暗衛先趕了回來,生怕趕不上除夕夜,在路上都沒敢休息,現在,我真的累壞了。”徐振祥疲憊地說道。
可能是怕薰着九娘子,徐振祥已經簡單洗漱過了,也換了乾淨的衣裳,但那眼角的風霜,身體的透支,已經明顯彰顯了徐振祥的勞累。
九娘子趕緊說道,“那塊點躺下來好好歇着吧,多睡會,什麼也別想,休息透了再起來,老太君和太夫人那邊我會去說的。”
徐振祥點點頭,也真的是累壞了,不再堅持,倒頭就睡下了,頭一挨着枕頭,睏意就似潮水般涌來,徐振祥閉着眼睛,呢喃了一句,“謹娘,還是家裡好啊,我好想你……”說完就熟睡了過去。
九娘子望着徐振祥的睡顏,瞌睡倒一下子都沒了,她也躺了下來,將徐振祥緊緊地摟住,睡夢中的徐振祥嘴角露出笑容來,反手抱住了九娘子……
第二日一早,珍菊滿臉喜氣地進來服侍九娘子,九娘子擺擺手,讓她小聲點,主僕二人小心地收拾好,無了外屋。
幾個丫頭都穿着新衣高興地在外屋候着,“夫人,恭喜您了!終於等到候爺凱旋而歸了!”幾個丫頭在珍菊的帶領下說道。
九娘子也很高興,眼角甚至還有點泛淚,“嗯,好,都好,也多虧你們了!今年的月錢銀子給大家都漲點吧,也當是我的小小心意吧。”
衆丫頭趕緊謝了,九娘子坐下來先用早膳,又問道,“給候爺多預備點,都要熱騰騰的,候爺睡醒了務必要讓他吃到滿意可口的早膳!在邊關這麼久,肯定都沒好好用過飯的。”
珍菊答道,“夫人放心,早就預備好了,夠夠的呢。”
結果丫頭又過來一一給九娘子拜了年,九娘子也給每人一個紅包,主僕們都很高興。
用過早膳,九娘子去裡屋看了看,徐振祥還在熟睡,便走出來對珍菊說道,“讓候爺多睡一會兒,什麼時候醒了,你再什麼時候服侍他用飯,我先去給老太太和太夫人請安去。”
珍菊點頭應了,九娘子這才帶着靈菊和墨菊、秀菊往榮安堂去了。
榮安堂裡,正滿是笑語,三房四房的人都已經來給老太君拜年了。九娘子進去,先是給老太君拜了年,磕頭的時候,還沒跪下去,就被老太君叫了起來,帕傷了胎氣,得了一個大大的紅包,又和三房四房的人互相拜了年,收了紅包也給出去許多紅包。
趁着衆人都在熱鬧地說笑抹牌,九娘子坐到老太君的身邊,在老太君的耳邊輕聲說道,“老太太,候爺昨兒晚上回來了,平安、康健!”
老太君身子一震,禁不住抓住九娘子的手,“真的嗎?現在呢,這會子在哪?”
九娘子笑着說道,“候爺是趕回來的,這會子還在睡覺呢,累壞了,謹娘代他給老太君先磕頭了,呆會等他睡好了,再親自來給您老人家拜年呢!”
老太君的眼眶都紅了,連聲說道,“好,好,好啊,讓他睡,讓他睡,磕不磕頭的都無所謂,只要他平安就好了,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老太君擦了擦眼睛,又問道,“這麼說,戰事已經結束了?勝了嗎?”
“嗯,勝了呢,候爺說他先回來的,我六姐夫和北靜王爺稍後會凱旋迴朝的。”九娘子答道。
“阿彌託佛!這就好,這就好啊,真是上天保佑啊,這一仗打勝了,咱們天朝就能安生好多年了!真是天大的喜訊啊!”老太太不禁雙手合十,唸佛道。
太夫人因爲行動不便,並沒有到榮安堂來,老太君也不跟她計較這些,九娘子於是又起身去了榮華堂,照例要給太夫人和老侯爺拜年纔是。
老侯爺正準備出門,見九娘子來了,點點頭,“不必多禮了,我還要出門一趟,你和你婆母去說會話吧。”
雖然老侯爺早就表示已經把九娘子當兒媳婦看了,但九娘子還是不習慣稱呼公爹婆母的,九娘子應了側身送了老侯爺出去,這才往內堂去了。
太夫人今天的興致不錯,也坐了起來,靠着大迎枕,脖子裡圍着大的帕子,接着隨時留下來的口水。
丫頭拿了錦墊來,九娘子在靈菊和墨菊的攙扶下,還是恭恭敬敬地全禮給太夫人磕了頭,太夫人也絲毫沒有因爲九娘子肚子大而減免禮數,心安理得地受了九娘子的禮,並讓白蘭遞了個紅包給九娘子。
九娘子好不容易起身了,接了紅包道了謝,白蘭趕緊給九娘子端了個錦凳來,九娘子說道,“太夫人,候爺回來了,這會子還在睡覺,等醒了他在過來給您磕頭!”
太夫人頓時就激動了,嗚嗚啊啊的,不知道說些什麼,九娘子忙說道,“太夫人,您別急,候爺已經回來了,肯定會盡快來跟您說話的,您就好好歇着吧。”心裡惦記着徐振祥,九娘子也懶怠和太夫人說太多,便起身告辭了。
火急火燎地趕回榮月堂,徐振祥已經起身了,正在用膳呢,好傢伙,珍菊準備的水晶小籠包、刀切饅頭、蔥油花捲還有一大鍋赤豆薏仁粥竟全部吃完了,看得幾個小丫頭目瞪口呆的,見九娘子進來,徐振祥才意猶未盡地擦了擦嘴,“嗯,好就沒吃到這麼可口的早膳了,勉強吃了個七分飽,謹娘,晚上你得給我做幾個你拿手的菜,我太想念你做的菜了,哦,不,該打,我怎麼忘了你還懷着身子呢,還是叫廚娘作吧。”
說着走過來,也不管丫頭們還看着呢,就將九娘子抱了起來,皺着眉頭說道,“別怪我想不起來,實在是你太瘦了,都幾個月的身子了,還不怎麼看的出來,接下來我得好好地養養你了,白胖白胖的纔好生啊。”
羞得九娘子滿臉通紅,“唉,你這人……怎麼這麼……這麼油腔滑調呢!趕緊放我下來,丫頭們都看着呢,該笑話咱們了!”
徐振祥猶自抱着九娘子,還轉了個圈,“誰看見了?啊,我瞧瞧,看見的罰她一個月月錢!”
丫頭們都抿着嘴低着頭收拾飯桌,沒人擡頭看,但每個人其實都快要笑爆了,這下九娘子更加難爲情了,只拿拳頭捶着徐振祥的肩膀。
鬧了半天,徐振祥纔將九娘子小心地放了下來,幫九娘子整理了衣裳,才說道,“謹娘,如果我不再身居高位,不再頭頂候爺的帽子,你還會這麼一如既往地跟着我,和我站在一起嗎?”
九娘子很詫異,“當然了,這是什麼話?我當然要跟你站在一起的,跟你在一起更不是因爲你身居高位,也不是因爲你是永安候爺,而是因爲,你就是你,是我謹娘這一輩子命裡註定會遇到的那個人。”
徐振祥將九娘子攬入懷裡,將下巴輕輕壓在九娘子的頭頂上,“夫復何求?此生足矣!”
九娘子也沒有說話,二人就這麼靜靜地抱了一會兒,徐振祥才鬆開九娘子,“我今兒要進宮去,去向皇上請罪去。”
“會有壞結果嗎?”九娘子擔憂地問道。
徐振祥親了親九娘子的額頭,“原來可能會有壞的結果,可是你在宮中冬至宴上的表現幫我拉回了一點,所以,應該不會壞到哪裡去的。”頓了頓,又說道,“我看,皇上應該就快要立太子了,不出意外的話,皇上定然不希望太子有個強勢有軍功的舅舅,所以,我主動去請罪,讓皇上有個名目罰我,或降級,或削職,那都無所謂,太子上位了,我們永安侯府就可以保這一世的平安了,以我個人的小小失利換來侯府的一世平安,相當值得呢。”
徐振祥雖然語氣輕鬆,說來好像毫不在意的樣子,但是九娘子心裡卻是能體會到那份說不出的失落感的,他還這麼年輕,空有一身才華和抱負,卻因爲是皇后娘娘的侄子,榮華是有了,富貴也不必說,但卻很難擁有奮鬥過後的成就感了,或許人生就是這樣,有得有失,失之東籬,收之桑榆吧。
這同樣也是大部分世家子弟的通病吧,九娘子輕聲地說道,“我們以後就有時間到處去走走了,你知道的,我最喜歡去那些沒去過的地方了。我有個打算,我要把我看過的遊記裡的地方都去遍,你要陪着我呢,好嗎?”
徐振祥寵溺地笑了笑,“當然,你不說我也是這樣打算的,不過,你到底看了多少本遊記啊?可別一輩子都走不完呢!”
“那不是更好?咱們一直在路上,走到哪裡,喜歡了,就住下來,不喜歡了,就啓程再出發,尋找下一個喜歡!這樣的人生不是很有意思嗎?”九娘子難得地撒嬌說道。
“好好好,都依你還不成嗎?”徐振祥假裝無奈地說道。“娘子,咱們以後是不是還得去做點什麼生意啊,要不哪來的銀子陪你到處去玩啊?”
“嗯,這是個問題,要不,相公,你賣藝?”九娘子假裝一本正經地問道。
徐振祥恨得牙癢癢的,“好啊,只要你不怕你相公被別的女子搶走就好!”
“哼,你敢!你要是敢看別的女子一眼,看我不……”九娘子本來想說“打斷你的腿的”又覺得這話有點太粗俗了,就像戲文裡的滑稽戲一樣,就沒說完忍不住地自己先笑了起來。
二人這麼鬥嘴皮子,說說笑笑了半天,九娘子才正色道,“既是起來了,就趕緊去看看老太君和太夫人吧,她們也都想你呢。”
徐振祥點點頭,整了整衣裳,“我這就去,你歇着吧,呆會我還要進宮,晚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別等我了。”
九娘子答應了,親自送了徐振祥出了榮月堂。
晚上,到了辰時了,徐振祥也還沒回來,九娘子上了牀,捂在被窩裡,過了許久也沒等到,實在困了,九娘子才躺了下去,直到一個寬厚的胸膛將自己抱了過去,九娘子才迷糊着問道,“文君,你回來了?什麼時辰了?”
徐振祥的嘴在九娘子的耳邊不住地摩挲着,“別管它什麼時辰了,總之我回來了,我們睡覺!”
說罷也不待九娘子說話,就含住了九娘子那圓潤的耳垂……
接下來的日子,九娘子覺得十分的愜意,每日裡同徐振祥一起給老太君和太夫人請安,有時也同澤哥兒玩一會兒,然後就是二人的世界了。
徐振祥隔幾日就親自帶着九娘子坐車出去遊玩,當然都是近邊的,也帶九娘子去逛過東城的廟會燈會什麼的,玩得九娘子都不想回府了。
然而,正月初十,大軍凱旋而歸,楊廣和北靜王爺班師回朝了!
金鑾殿上,皇上重重地封賞了二人。楊廣加封護國公,一等公,六娘子也跟着獲封一品誥命。北靜王爺本就是王爺,但皇上也是嘉賞了他封地什麼的。
徐振祥作爲欽差,代天子巡城有功,但沒有皇命私自返京又犯了重罪,功過相抵,還削減了徐振祥一等公侯的爵位,降爲二等,除去內閣處事的權力。
這些都在徐振祥的意料之內,這樣也好,金鑾殿的慶功宴之後,徐振祥和楊廣、北靜王爺一同走出金鑾殿,三人不由得嘆了出來。
“侯爺,還是您搶先一步了,您這樣倒好了,我也該想想退路了。”楊廣說道。
“是啊,功高蓋主可不是什麼好兆頭,皇上對你的封賞越重,你就該感到越加危險,聽我一句勸,趕緊想轍犯點什麼事吧。”徐振祥坦誠地說道。
“我哪裡會不知道呢,我打算去跟皇上說,我舊疾纏身,無法再帶兵了,請求告老吧。”楊廣嘆道。
“你瞧瞧你,纔多大年紀,告老這個接口說的過去嗎?我勸你啊,不如來個酒醉摔傷之類的倒還像點。”北靜王爺戲謔地說道。
楊廣點點頭,“王爺說的也有道理,實在不行也只能這樣了。我們還好說,王爺您可是皇室血脈,還立了這麼大的功勞……?”楊廣話沒說完。
“我?本王早就想好了,過幾日我就會向皇上請辭去封地的,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再回京了,這樣,皇上他,應該可以很放心了吧。罷罷罷,對這個江山,我本來就沒有興趣,如此甚好,早點表態勝過糊塗地死掉。”北靜王爺難得正經嚴肅地說道。
徐振祥和楊廣二人沉默了,北靜王爺說的不可謂不是真理,伴君如伴虎,這是此時此刻三人心中共同的想法。
回到侯府,皇上封賞九娘子的聖旨也馬上就到了。
老太君帶着徐振祥和九娘子接了旨意,皇上在聖旨當中大讚了九娘子爲邊關百姓募捐的行爲,加封九娘子爲護國謹華夫人,享一等公侯的俸祿,另外感念九娘子對嫡姐的敬意,扶九娘子爲平妻。
另外,封澤哥兒爲世子的旨意也正式下來了。
接完旨,衆人都上來給九娘子道喜,九娘子倒挺淡定,畢竟這事皇上早已流露出意思來了,已經有心理準備了。這下,自己肚子裡的孩子也算是有了嫡出的身份了,九娘子最爲滿意的也是這一點。
徐振祥摟着九娘子,立在院子裡,看着天邊的雲彩,此刻,真是有說不出的輕鬆!
“娘子,你準備好了嗎?我們要一起去過賽神仙的日子了!”徐振祥伸手說道。
“相公,我都等不及了,咱們這就出發,好嗎?”九娘子將手遞給徐振祥。
老太君的聲音從後邊傳來,“不行!等謹娘先給我生他個四五個娃再說!否則,你們哪裡都不許去!”老太君的聲音威嚴而有力!
二人則無奈的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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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結局了哦,後面陸續會有番外的,關於六娘子,八娘子和十娘子,還有最最可愛無敵至萌的小包子們哦!
一米明天帶着孩子啓程開車回湖北過年去了!明天一天都在路上,所以,番外稍後上傳!各位親,提前祝新年快樂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