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沈銀秋和万俟晏用過早膳攜手再次來到七星院。
這回,長公主沒有再攔着他們不讓他們進去,院子外的那些護衛也都離開不見,沈銀秋嗅了嗅這院中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她還是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踏進屋裡,瞬間藥味撲鼻,才一個晚上的時間,万俟晟這是慣了多少湯藥?沈銀秋心想道。
兩人向王爺公主問了好,沈銀秋無視長公主不善的目光,明裡暗裡的觀察他們的氣色,看來這兩人都徹夜未眠的守着万俟晟。
万俟晏問万俟晟的情況,王爺回答他,長公主則冷着臉,時不時的低頭去看万俟晟,滿目擔憂,一時間房間裡就剩下王爺父子倆的交談聲。
沈銀秋抓緊機會打量着只露出一張臉的万俟晟,平日吊兒郎當追人逗弄的侯府二少乖乖的躺在病榻上,雙頰有些潮紅,嘴脣毫無血色甚至有些乾燥,那雙招人的桃花眼,緊緊閉着黯然無光。不過饒是這樣,美色不減啊,狷狂魅色變成了虛弱的病美人。
沈銀秋觀察万俟晟不忘聆聽王爺的話,得知万俟晟沒大礙,接下來只要好好靜養到痊癒。心裡也莫名的舒了口氣,雖然她並沒有很關心万俟晟的死活。
万俟晏問完又看了昏迷不醒的的万俟晟一眼,在長公主充滿嫌惡和警惕的目光中告退。
離開七星院後,沈銀秋摸着下巴問:“你做了什麼讓長公主忌諱的事?她比對你以往多了警惕。”之前她可是一直高高在上,沒有把万俟晟放在眼裡的。
万俟晏已經對她的敏銳免疫了,勾脣笑道:“大概是我把万俟晟的下落告訴了她,讓她心裡不舒服吧。”
“咦?是你先找到他的?他得罪誰了?肋骨被打斷了三根,腹部還被捅了刀子。”沈銀秋回想方纔王爺說的大概情況道。
“不知,她不會善罷甘休,我插手她大抵還會多疑裡面會不會有我的手筆。”万俟晟說道。
“不用插手,我倒覺得她現在已經在懷疑了,竟然是你先發現的,從人手這一方面就夠她不舒服。你以前裝的那麼柔弱,現在摘去這個標籤,不得不讓人揣測。”她忽然湊近他的耳邊道:“畢竟連太子都被你吸引了。”
万俟晏的腳步聲僵滯,深深的回望着笑的開懷的沈銀秋,“夫人說話還是注意用詞比較好。”
沈銀秋眨巴眼睛,乖巧又無辜的點點頭,“你會生氣嗎?”
“會。”万俟晏道。
沈銀秋卻感嘆道;“他們都說你之前身子不好,不宜情緒波動,從未見過你動怒,我覺如果能把你撩生氣也是一種成就。你覺得呢?”
万俟晏微笑,滿目柔情的看着她。
半刻鐘後,沈銀秋蔫了,“我不說了,你別這樣看我,瘮的慌……”
万俟晏:“……”他明明那麼溫柔的看着她,怎麼就瘮的慌了?
沈銀秋瞧了万俟晏兩眼,見他收回目光才暗自舒了一口氣,她恍惚聽見外面傳來的炮竹聲,這纔想起今天就是千燈會,外面一定很熱鬧。
沈銀秋望着高牆道:“今天是千燈會。”
万俟晏嗯了一聲,“想出去看看?”
“想。”沈銀秋頜首,“不知道和江南的燈會有什麼區別。”
”申時陪你出去。”
沈銀秋歡呼一聲,連連說好,突然想起了千光,有些不確定道:“千光真的在照顧青葉?兩三天她連回來看我一趟的時間都沒有?”
万俟晏牽着她沿湖邊小道散步,“你難道沒有覺得自己太依賴身邊的丫鬟。”
沈銀秋疑惑的唔了聲,有嗎?有一點吧,從小一起長大,情誼深厚有問題?
万俟晏見她似乎沒覺得有什麼大不了,也不多說了。
沈銀秋不明白万俟晏問她的丫鬟做什麼,但見他雙脣緊閉迥然一副不想說話的模樣,自然沒有再問。
她只想知道千光到底幹嘛去了。
到了申時,万俟晏沒有食言,帶着青竹和兩個陌生清秀的小廝一同出門,由於天色還早,燈會自然是晚上纔是最熱鬧的時刻。他們便沒有要馬車,而且渡步走着去大街。
五個人中,只有沈銀秋走的最慢,万俟晏放緩了腳步,她跟上之後,漸漸的又會落後一步兩步。
万俟晏看着呼吸加重的她,思考片刻直接牽住了她的手帶着走,“這樣就不怕丟了。”
沈銀秋倒也沒有掙扎不讓他牽,怎麼說他們都是拜了堂的夫妻,何況對方還不-舉呢,有什麼好怕的。她任由万俟晏帶着走自覺還省了一份力。
沈銀秋不再看路,反而打量沿途的府邸,平日裡都是做馬車出來,實在是很難視野這般寬闊。她被万俟晏牽着,雖然是落後一兩步,那兩個小廝和青竹卻再也不敢走在她之前了,皆放慢再放慢腳步,跟在沈銀秋的後邊。
青竹又比那兩個小廝走前一點,幾乎和沈銀秋同步,兩人卻也隔了一臂的距離。沈銀秋知道青竹時不時會看她,她瞅準了時機,裝作看着遠方的模樣,在青竹又看盯她的時候,霍然對上。
沈銀秋眯眼一笑,無聲的做着口型道:“看什麼看。”
青竹瞟了她一眼,當做沒有看見,又偷瞄了一眼万俟晏的背影,見他沒有回頭,徹底無視了沈銀秋低下了頭。
沈銀秋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跟她計較,繼續看周圍的環境,順便記下這些路線。
到了大街,人聲喧譁,每個小攤子前都掛着應景的兩個紅燈籠,統一下去一排排的讓人賞心悅目。
沈銀秋一掃方纔一路走來的疲憊,掙脫出万俟晏的手掌,率先去了就近的一個燈籠架前。
每一個燈籠旁都配着一個活靈活現的面具,沈銀秋撩一下這個,碰一下那個,攤主樂呵呵也不惱,讓她儘管看,看中喜歡的免費送。
沈銀秋咦一聲,很是好奇道:“今天都免費送嗎?你們多虧呀。”
小販是個中年人,寬鼻子大臉,朝沈銀秋哈哈笑道:“不是都免費送,看緣分,姑娘長的漂亮,送你又何妨。”
話音剛落,一袋銀兩砸在小販面前,哐噹一聲,嚇的小販一跳。
万俟晏走到沈銀秋的身邊,攬住她的肩膀,頜笑道:“不勞攤主破費,我家娘子想要的輪不到別人出錢。”
小販有些尷尬的樣子,乾笑兩聲,看了一眼沈銀秋,嘀咕道:“原來是有主的啊,嫁人了怎地還梳着少女髻呢。”
沈銀秋沒有聽清,“嗯?您說什麼?”
小販剛要說,一旁的小廝默默的露出腰間佩劍,拇指一頂,利刃無聲出鞘,好傢伙,小販立刻扳正的面孔,認真道:“小的說,這面具配上燈籠,五文錢~”
沈銀秋回頭看了一眼青竹和站的筆直的兩個小廝,沒有發現異樣纔回頭繼續看面具,這攤主忽然變得狗腿又殷勤是怎麼回事。
小販拉了拉自己背後的衣裳透氣,出冷汗了都,這什麼人啊,說句話就要動刀子,讓不讓人活了。
不要怪沈銀秋無知,她見到銅板的機會非常少,五文錢?她見過最少的就是都是碎銀子。從小生活優渥,吃喝穿戴,劉老太是真的沒有虧待過她。
而且今天人多,怕出意外,千雲被万俟晏留在了府中沒有被允許跟來。少了千雲在身邊,她有些不習慣。
不過,少見不代表不會算,沈銀秋默默的捏捏自己懷中的錢袋,銀子拿出來攤主會不會有些懵,找不開吧。
万俟晏見她出神,彎身問道:“有喜歡的嗎?”
沈銀秋也湊近一些:“我沒有零錢怎麼辦?”
“我有。”万俟晏指了指小販攤板上的那袋銀錢。
沈銀秋放心道:“那你先借我,回府我再還你啊。”不等万俟晏回答,她跟攤主道:“我不要燈籠,要兩個面具可以?”
小販下意識的脫口而出;“不成,我這都是搭配着賣的,你要走了面具,我燈籠怎麼賣啊?”
“你到底是賣面具還是賣燈籠!”青竹冷聲盯着小販道。
小販立馬就不開腔了,我想怎麼賣是我的自由,這到底是哪家權貴啊,都這麼不講理的。
沈銀秋問青竹道:“你要帶面具嗎?”
青竹剛想說不要,被主子擡眼那麼一瞥,低頭恭敬道:“謝夫人賞賜。”
沈銀秋樂了,朝万俟晏眨巴眼睛有些得意,她知道青竹是看在他的面上才說要的,不情不願最好玩了。
沈銀秋歪頭去看万俟晏身後的那兩個小廝,“你們也想帶嗎?”
兩個小廝立馬老實的搖頭,“多謝夫人,小的不用帶。”
沈銀秋嘟囔一聲好吧,從小販面前拿起錢袋,嚯呀都是銅板,挺沉的。
她挑了一個猴臉、豬臉以及狐狸面具,問小販:“給你十文錢,不要燈籠可以嗎?”
小販見她好說話,膽子又壯了,“不行,得給十五文錢,您要面具買走了,這燈籠就不容易賣出去了。”
沈銀秋捏着錢袋笑道:“你這面具好燈籠綁在一起才五文錢,今天的主打是燈籠,算它和燈籠對半分的價錢,兩文半,三個也才賣的七文錢,我給多你三文,都可以買的多一盞燈籠了。”
小販額了半天,似乎覺得她說的有道理,卻還是低聲辯解道:“我原是想綁在一起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