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銀秋見他好似有些無奈的神情,託着下巴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奇怪?”
万俟晏:“不會。”
他說的我都想信怎麼辦!沈銀秋默默的端起溫下來的茶湯,幾片茶葉在杯中盪開,倒立在水面,清湯淺蔥,層次分明隨着時間流逝慢慢染深。
沈銀秋想,難道那個教導嬤嬤沒有把她交代的事情散播出去?怎麼一點風聲都聽不到,如果真的沒事,張氏的神色憔悴總不會是因爲她回門給操勞的,再者她娘這兩天也不會有什麼動作纔是。
沒有把張氏弄的臭名昭著,總感覺不夠出氣,她確實和丞相府沒有深仇大恨,但張氏和沈銀秋三番兩次要她性命,她總不能心一寬說過去的事情就不用再提這樣放過。而且,她如今看沈藺如也挺不順眼的。
誒,到底是她除了有點銀子就沒有其他優勢了,輕舉妄動,別人碾死她就跟碾死一隻螞蟻那樣簡單。不過万俟晏就不一樣了,他是繼承了爵位的世子,雖然目前沒有實力,但日後有潛力啊!
如果能合作,自然是極好的。但合作她又能拿出什麼籌碼來顯示誠意呢?感覺對方也不是缺銀子的人。
“想什麼呢?”万俟晏見她盯着杯中的茶湯許久,眼睛都不眨一下,看似有心事。
沈銀秋擡首,“吶,世子,我們現在算是一條繩上的蚱蜢對吧?”
“……是吧。”這丫頭想說什麼。
沈銀秋上身前傾幾分,“那麼都是一條繩上的蚱蜢了應該坦誠相對!對吧?”
万俟晏良久才嗯了一聲,靜靜地看着她。
“所以我們合作吧!”
万俟晏見她這麼真誠,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合作?”
“對呀,你非池中魚,我信你。”沈銀秋掰着手指算,“我有預感你有一場硬仗要打,但我不知道自己能幫上什麼,也或者什麼也幫不上,不過能用的上你儘管招呼。但相對的你得把我當陶瓷好好護着,萬一我又被誰盯上了,出手救救我!”
“你很耿直。”万俟晏學着她之前半托下巴,微微眯眼脣角上揚道,“衆所周知,我可是自身難保的人。”
沈銀秋嘀咕自己沒實力還不耿直,拿什麼當誠意。聽万俟晏所言,更是暗自翻了個白眼道:“外人還謠傳你長的醜陋,毛髮乾枯,骨瘦如柴呢。”
能順利活到這麼大的,在沈銀秋眼中已經算有點本事,加上這人沒有壓制住病情前,可真是輕輕一推就能倒的。再然後這世子身邊一定有暗地裡保護他的人!青竹青葉都會武功。
之前她娘說要在茶館裡找幾個會武功的人,然後發現只有三腳貓功夫的居多,真正武功高強的人又不屑於當官家小姐的護衛。你若是敢開個口,對方的刀劍已經出鞘。
万俟晏笑的更開懷,“那我們坦誠相對,你招惹到誰,嚴重到被威脅到性命?”
想到這個,沈銀秋就鬱悶,她有些苦惱道:“我也不知道,這個體質挺倒黴的,我從江南進京城到現在就沒有順暢過。最可怕的晚上總有神秘人把我擄走,然後又有另外一波神秘人和他鬥。黑衣人黑衣人他們都喜歡穿黑衣帶面巾,雖然我每次險裡逃生,卻至今不知道對方到底是誰。”
她這口悶氣吐出來,心裡好受多了,她說的不大聲,万俟晏卻聽了個明白。心想,你會遇到這些事,和我脫不了關係……
“你以爲我在胡說?”沈銀秋遲遲等不到万俟晏回答,見他微微蹙眉,細想,她突然這樣還真像在胡說八道的。“我以我的臉發誓,我說的都是真的!”
“新奇,用臉發誓……”万俟晏忍笑道。
“女子的容顏是劍客的手中劍,很重要的,有的女子毀了容顏生不如死,所以不可小覷。。”沈銀秋的言外之意是,我真的拿了挺重要的東西來發誓了。
“我信,記得初次相遇之時,你可沒有這般能說會道。”万俟晏給她添了茶。
沈銀秋回想起和万俟晏相遇,並不是愉快的記憶,她想起離去的千水,沉默了半晌才道:“人都是在不知不覺的改變着,沒什麼好奇怪。”
氣氛突然沉默下來,方纔的愉悅一掃而光,幸好上菜了。
糖水糕點成了桌上的主打,沈銀秋低落的心情彷彿又被治癒。
“方纔提起的事就此揭過,我會保護你,不管合不合作。”他把藕慄糕往她面前推了推,示意她吃。“這些糕點的口碑都不錯,你可以嚐嚐,喜歡的話,回去讓廚娘給你做。”
沈銀秋嚐了一口,嘴角壓抑不住微微上揚,但很快就被她壓了下去,万俟晏心裡鬆氣,喜歡就好。
一場可有可無的合作,成了風景美食的背景。沈銀秋喝茶,万俟晏喝酒,時不時指着遠處的房屋交流一二。
但好氣氛總是會有人來破壞,上好的屏風被重物撞上,搖搖欲倒。沈銀秋望去,手已經被人握住。
万俟晏毫無笑意,她第一次看見他的不悅的模樣,確實有些冷酷。但万俟晟說過他總是萬事先笑過再說,看來這消息一點都不靠譜。
沈銀秋用目光詢問,要不要起身去看看怎麼回事。万俟晏對上她又有了笑容,搖搖頭,讓她不用管。
緊接着他們就聽見万俟晟的聲音在屏風外響起道:“早就想來這頂樓瞧瞧,你們偏說位滿位滿,小爺瞧着這不是有空桌麼。”
“二少,請見諒,這七樓的位置確實已經被人預定過。”這是方纔招待他們的雅士,說話時輕時重,看來被踢的不輕。
沈銀秋聽見幾道腳步聲過來,然後……聽到万俟晟說:“咦好巧啊,嫂嫂也在這裡!”
沈銀秋一頭黑線,少年,世子就在你面前,你至於這樣故意無視嗎!
“既然我嫂嫂在這裡,那就不要位置了,本少和嫂嫂湊一桌,滾吧滾吧滾吧。”万俟晟自來熟的坐下來。
沈銀秋已經不想說話了。
那雅士看向万俟晏,得到後者的點頭,才捂着胸口一瘸一拐的退下。沈銀秋瞥了一眼万俟晟,這貨打人打的是有多狠。
“嫂嫂,我們真有緣分啊,竟然在鶴歸樓上偶遇。”他拿了一個空杯,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梨花釀,喝了一口嫌棄道:“這還算是酒嗎?一點酒味都沒有!”
沈銀秋懶得瞧這個神經病,側頭看着窗外,後腦勺對着他。擺明是不想說話。
万俟晟從露面至今都對万俟晏視若無睹,他就專注撩撥沈銀秋,見她後腦勺對他也不惱,又倒了一杯酒道:“嫂嫂你的後腦勺真好看!”
沈銀秋:“……”真是想潑他一臉酒。
万俟晏如玉般的手指慢慢的磨搓着杯沿,臉上笑的越發溫柔,沈銀秋瞧着卻像似更加冷酷了。
“嫂嫂你爲什麼不和我說話?哎你這樣我會很傷心的。”
沈銀秋看向万俟晏,默默比較了兩個人的武力值,然後她發現他和万俟晏加起來都沒有這個話嘮的高!這是個問題,萬一万俟晏沒忍住,兩人動起手來,吃虧的還是万俟晏,不划算!
所以,她看着万俟晟道:“你能從哪來回哪去嗎?我和世子正在獨處,你這樣完全妨礙到我。”
万俟晟這才斜眼去瞧万俟晏,“聽說你在和我嫂嫂交流感情?”
沈銀秋差點一口水給噴了出來,這熊二少,腦子是不是有坑啊!爲什麼從來不知道何爲看人臉色!但一想到他的身份根本不需要看人臉色就覺得好生無可戀了。
万俟晏只輕飄飄的掃了他一眼,便繼續喝他的酒,帶着笑,給沈銀秋繼續介紹整個京城的大致佈局,會經常接觸到的大官府邸會在哪裡。
沈銀秋記的很認真,偶爾還會反問一二,兩人你問我答,你說我聽,坐在一旁万俟晟感覺自己好似是透明的。
他拍了拍桌子,咳嗽兩聲,試圖引起那兩個的注意,但他們兩個就好像沒有聽見般,繼續接着說,連停頓的時間都沒有!
“少爺,您沒事吧?是不是感覺冷了!”万俟晟身邊的小廝在屏風外害怕問道,要是少爺哪裡不舒服,長公主可會把他們所有人都給換洗一遍。若是賤藉會再次被髮賣。
万俟晟沒有得到那兩個注意,反而引起外面小廝的關心,‘好’脾氣他直接吼聲滾,小廝立馬噤聲。
沈銀秋實在是想不明,万俟晟這般做的用意是什麼,有種橫插一腳樂此不疲的感覺。
万俟晏看時辰差不多了,問道:“想下去街上走走還是回府?”
“困了,我們回去吧。”沈銀秋揉着眼睛道,因爲她沒有什麼要買的,也不知道要逛什麼,難不成帶着万俟晏去逛胭脂水粉?想想還挺好玩的,下次去試試。
沈銀秋剛站起來,面前就到了一道胳膊阻攔,“無視我好玩嗎?”
“無視世子好玩嗎?”沈銀秋不甘示弱,想來万俟晟也不會打女子吧?
“原來你是替他出氣。”万俟晟似乎剛察覺到。
万俟晏走到沈銀秋面前,用巧勁一打万俟晟的手肘處,万俟晟只感覺一麻,垂了下去。
万俟晟哪裡肯罷休,直接上前單手拎住了万俟晏的衣領,但因爲他比万俟晏矮了些,氣勢上明顯不足。
万俟晏就這麼看着他,万俟晟明顯有怒氣,但不知爲何竟然鬆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