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久檸敏銳地感覺到了李叔的情緒有些起伏，緊接着便聽他說道：“我本來看着大傢伙的心情都不大好，想着去買些好酒好菜安慰安慰大家，只是沒有想到……”
記憶似乎有些沉重，讓他一時間難以順利地一次性說出口。
“他叫阿北，踏實肯幹，一直以來在兄弟們中間那都是交情好的，大傢伙也一直覺得日子或許就這樣過下去，還張羅着給他說一門親事呢……”
老李眼中透露出傷痛的表情來，始終沒有出聲打擾，靜靜等他再次開口說下去。
“這條長街啊，來了很多新人，也走了很多人，也有的人一輩子都住在這裡……”到底是年紀大了，李叔停頓了一下，低聲咳了起來。
夜晚終究是有些涼，晚風習習，吹拂過他的臉頰，襯得他眼中的神色更加蕭索非常。
顧久檸張了張嘴，卻愣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口，最終也還是嘆了口氣，擡手拍了拍李叔的肩膀。
她還不知道事情的具體經過，但儘管是這樣，李叔身上散發出來的隱隱傷痛已經可以被她感知到，卻也不知該如何安慰。
“我提着飯菜往回走的時候，正好在街口撞見了他，原本還想着過去打個招呼，比較相識一場，大家也只是氣他不告而別，並未嫉妒過他……”
只是在阿北的眼裡，或許大傢伙對他的聲聲質問都是來自於對他的嫉妒和羨慕，嫉妒他成爲他們中最先發達的那一個。
說到這裡，或許李叔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只是那個時候他身邊還站了一堆人，我只遠遠地跟他揮手，他也看見了，卻始終沒有應答。”
對此李叔其實也並不是那麼在意，只是到底是前輩，他也有些叮囑想要告訴他，不曾想步子都還沒有踏出去呢，就見到了那一幕。
言及此處，李叔微微眯起眼睛，現如今再細細回想，也仍然讓他感覺到心驚膽顫。
“也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麼，周圍那些人就開始對他拳打腳踢，不由分說將他推倒在地，連讓他站起來的機會都不給，圍攏在一起不停地動手，”
他們的拳頭那可都是實打實的一點也 不摻假，若非真是得罪了什麼人又怎麼可能會這樣。
濫用私刑這可是一項重罪，想來他們不會不知道這個規矩，顧久檸神色嚴肅，見李叔並未發現異樣，狀似隨口一句：“那李叔可看見了他們的行裝，可是白月山莊的人？”
只是對此李叔卻是搖頭否認：“他們並未穿着白月山莊下人的行裝，看着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就是一身黑衣，個個凶神惡煞的。”
“既然如此，那他大可去報官，誰若是當真濫用私刑，後果豈非也是很嚴重的？”
風靈國律法嚴明，一旦查清楚確有其事，就算這裡的官府管不了，其他地方也是有權力管轄的。
李叔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只是事實證明還是他太過天真，壓根就沒有意識到那羣人的可怕之處。
對此，李叔也是懷着同樣的心情在勸告着顧久檸：“有些東西你還太年輕了，我當時也是第一反應衝上去阻止，可是他們的動作太快了，看到這附近有人就馬上拖着阿北離開了，等我過去了人都已經走遠了……”
“那李叔可報官了？那麼多人總不可能就那樣消失了吧？”顧久檸想不通。
“誰說不是呢，我緊趕慢趕着去報官，可是官府派出來的人壓根就沒有發現半點蹤影。”李叔也是萬分無奈，他還差點被治了一個妨礙公務的罪名。
這件事情到最後也就那樣不了了之了，之所以李叔覺得白月山莊去不得就是因爲後來再也沒有在那裡聽到阿北的消息了。
一個大活人不翼而飛，卻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這怎麼能不叫人多想？
“李叔，我知道您擔心我……”顧久檸可以理解這份心情，也感念李叔這一份擔憂，她只能盡心降低他的擔憂，“我會小心行事，保護好我自己的。”
聞言，李叔也知道自己肯定是說服不了顧久檸放棄這個決定了，雖然有些可惜，但是也能理解，至於其他的，是他自己選擇的路，自己這一次勸告已經有些多此一舉了，再多也有些不合時宜了。
只是李叔倒也豁達，雖然顧久檸沒有聽他的，但心裡也還是把她當作自己的兒子一樣寵着的。
“有些話你也不要嫌我囉嗦，多小心些總是好的，我看你性格也沉穩，想來也不太會和別人發生衝突纔對。”李叔這樣說道，又多加叮囑了幾句。
有些話說來倒去其實也就是那麼一些而已，但是李叔似乎記性不太好，顛來倒去說了好多遍，顧久檸心裡也知道，但是都沒有打斷他，任由他這樣說下去。
不是所有人都會對你有這樣的關心，這樣的李叔讓顧久檸很是恍惚，恍惚間是否也有這樣一個長輩也在對自己這樣碎碎念，但是那個人的臉卻始終都被一團迷霧籠罩着，壓根就看不到。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當李叔自己都發覺自己有些過去“囉嗦”之後，這才停下來。
另外一邊，他一回頭卻仍然看見顧久檸正看着他，眼中仍然是全神貫注的認真。
“李叔，謝謝您。”顧久檸很少這麼認真的說話，但是這一次卻是發自內心的感謝。
沒成想來這一場，居然還能有另外的收穫。
“這有什麼好謝的，李叔壓根就沒有幫到你什麼……”李叔嘆口氣，都是苦命的孩子，要不是爲了生計，誰又願意躺這一趟渾水呢？
雖然相處只有短短几天，但是這幾日的時光很不錯，就好像時間的腳步突然之間慢了好幾倍似的，很是奇妙。
天色漸晚，李叔也不再多說，只是進房間之前又叮囑了幾句，顧久檸都乖巧地應下來，一直等到李叔房間裡的燭火熄了，顧久檸這纔出門。
和上次差不多的時間，只是這一次顧久檸要顯得更加的輕車熟路，倒也沒有花費多少功夫就潛進了這作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