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軒轅啓誓一口一口喝完了碗裡的藥,楊蓮剛剛將手中的藥碗放下來,他就迫不及待的道:“現在可以說了吧?”
楊蓮扭頭看了一眼神情焦急的軒轅啓,慢條斯理的道:“你先躺下來。”
軒轅啓誓心中升起無名怒火,他很想發飆,可是想了一想,如果發飆楊蓮有可能扭頭就走,那麼他就聽不到任何關於錦兒的消息了。他耐着性子按着楊蓮的吩咐躺下來,由着楊蓮替他按好捲起的被子。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楊蓮,似乎在催促着她趕緊說。
楊蓮被軒轅啓誓這麼專心致志的盯着看還是頭一回。從大婚到現在,他從來也沒有正眼看過她,如今這麼看着她,還是因爲另一個女人。楊蓮心中又酸又甜,又苦又澀,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的好。軒轅啓誓不耐煩了,催促道:“趕緊說呀!你去找錦兒做什麼去了?”
楊蓮整理了一下思緒,道:“我去尚書府求見徐六小姐,一開始,徐尚書以徐六小姐忙着備嫁爲由,拒絕了我,後來我提出自己進去看徐六小姐,說幾句話就走。徐尚書看我說的懇切,只好同意了。我跟着管家一路走進尚書府內院,來到徐六小姐所住的翡翠園。我站在門口,管家進去通傳,過了好一會兒,管家出來告訴我說,徐六小姐請我進去。我跟着管家一路走進院子,就看見院子裡樹蔭下徐六小姐正微笑着看着我。”
楊蓮一邊描述,軒轅啓誓一邊想象着,那就是他自己,他走進了徐明錦的院子,滿樹繁花下面,佳人正盈盈而立,笑容清淺,姿容絕絕。就好像是等待着心愛情郎的歸來。而他,就是那個被等待着的人……
太幸福了,軒轅啓誓嘴角不自覺的揚起,眼睛亮亮。不過,一眨眼,那眼中的光亮就黯淡下去了。怎麼可能是他呢?徐明錦即使要等,等待的人也會是二皇子軒轅澤,而不是他軒轅啓誓。這一刻,他對軒轅澤流露出濃濃的羨慕和妒忌。
楊蓮看着軒轅啓誓一會兒笑,一會兒悲傷,一會兒又咬牙切齒,這一切的表情,心緒,都是爲另一個女兒而改變。而她,想要讓這一切都變成是她對她的,困難重重,前景迷茫。可是不管怎麼樣,她都不會放手,他是她的夫君,就算是用一輩子來努力,她也甘之如飴。
“互相見禮以後,徐六小姐將我帶到廳裡喝茶,我看出來徐六小姐對我防範很嚴,似乎是在怕我傷害她,我怎麼還敢傷害她呢?她都已經要嫁給二皇子做皇子妃了,身份不知道不我高多少,我就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再加害她了啊!”楊蓮說着,苦笑連連。
軒轅啓誓隨着楊蓮的描述,彷彿看見徐明錦就好像一隻小刺蝟,因爲害怕,豎起了滿身的尖刺,模樣又搞笑,又滑稽。他心道:錦兒當然怕你了,上一次你和那徐大小姐在繡莊裡密謀陷害她的事情,她都已經知道了。當時她就跟我在一起呢!軒轅啓誓想着,忽然發現了一個他一直忽略的問題,自從錦兒再一次碰見他以後,每次碰上他都沒有好事情,而世子妃,徐明霞兩人對錦兒的陷害都是他的愛造成的,如果他不愛錦兒,世子妃不會因爲妒忌想要殺死錦兒,徐明霞要不是因爲自己愛錦兒,也不會與世子妃勾結起來,屢屢陷害自己的妹妹……
如果他不愛錦兒,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如果他不愛錦兒……
軒轅啓誓頭疼欲裂起來。他伸手緊緊抱住了頭。楊蓮原本就一直關注着他的神情,見勢不妙,連忙吩咐丫鬟出去喊大夫。一邊上前,幫着他按壓太陽穴
。一會兒以後,軒轅啓誓總算是不那麼難受了。楊蓮這才鬆了一口氣。心下稍安。
大夫贗本就在外面候着,聽到通傳,立即走了進來。上前細細替軒轅啓誓把脈。這時候,平熙王妃聽到消息衝了進來,她一進來,就撲到軒轅啓誓牀前。那裡,原本是楊蓮站着的位置。不過,早在上一秒,楊蓮看見平熙王妃衝進來的那一瞬間,就閃開了。
“大夫,我兒子怎麼樣啊?”平熙王妃緊張的問。
“回王妃,世子病情已經略見好轉。”白鬍子大夫把完脈,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
平熙王妃聞言,喜極而泣,連連說了三個“好”。吩咐管事重重打賞大夫。軒轅啓誓在一旁看了,面無表情。
楊蓮看着軒轅啓誓,心想,這就是徐六小姐說的長痛不如短痛嗎?痛過以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是嗎?想着,楊蓮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來。軒轅啓誓實在是不想面對平熙王妃那張關懷備至的臉,於是扭過臉來,剛好看見楊蓮臉上那淡淡的笑容,居然像極了徐明錦。
軒轅啓誓不由看呆了。
平熙王妃說着,說着就看見自己兒子目不轉睛的盯着楊蓮的臉,頓時不悅起來,老孃在這裡巴巴餓跟你講話,你倒好,一門心思全跑去自個媳婦那裡去了!唉,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娘啊!平熙王妃無限幽怨的想着,恨恨的瞪了楊蓮一眼。心道:兒子還是冷着她好了。省得她蹬鼻子上臉。
楊蓮看見了,實在是不知道自己怎麼惹着這位喜怒難辨的婆婆了。只好收斂笑容,站在那裡,低垂眉眼,像極了逆來順受的小媳婦。她這幅樣子又不像徐明錦了,軒轅啓誓立刻扭過了頭。心中想着:剛纔眼花了吧?
這一日吃過晚飯以後,軒轅啓誓纔想起,楊蓮跟自己講的那件事情剛剛說到重點,並沒有講完。要不是自己忽然頭痛,導致大夫來了,母妃來了,現在自己已經早就知道了全部的事情經過了。軒轅啓誓左看右看,發現這時候楊蓮居然不在自己身邊伺候着,母妃剛剛不是還說嘛,世子妃這些聽來天天衣不解帶的守在自己牀前,可現在人呢?跑回去休息去了吧?看來,母妃也開始騙他了。軒轅啓誓嘆了一口氣。
楊蓮端着藥碗進來時,看到的就是牀上的軒轅啓誓正一個人坐在那裡長吁短嘆,忽然聽見自己的腳步聲,立刻驚喜的扭過頭來,看見自己,眼中現出喜色。
楊蓮貪婪的看着這樣的軒轅啓誓,就讓她忘記徐明錦的存在吧!就當軒轅啓誓露出這副表情完全是爲了她……
“你剛剛乾嘛去了?怎麼去了這麼久?”軒轅啓誓有些不耐煩的道:“你過來啊?傻站在那裡做什麼?趕緊的,你再站下去,藥都要涼了!”
楊蓮這才從自我陶醉中甦醒過來,她看見軒轅啓誓臉上的不耐,連忙加快腳步走過去。等她一走近,軒轅啓誓一把抓過她手中托盤上的藥碗,嚐了一口,發現不燙。這主要是因爲楊蓮剛剛站在門口那一會兒功夫,已經把藥的溫度都散發出去了。楊蓮道:“世子,還是我來餵你喝吧!”
“不用,你喂的太慢了。”說着,軒轅啓誓仰起脖子,咕咕咚咚,一口氣,整碗藥全部都下去了。他隨意的將空藥碗扔到楊連手中的托盤上面,扯下楊蓮身上帶着的帕子,將嘴角沾染着的幾滴藥汁擦拭乾淨。這一整套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楊蓮看的目瞪口呆,她從來沒有看見過有誰能夠把一碗藥喝的這麼豪邁的……
軒轅啓誓言擡眼看向楊蓮:“現在,將你中午沒有講完的部分,接着講給我聽
。”
楊蓮原本就猜到,他這麼急切的喝藥,目的就是爲了聽自己接着講徐明錦的事情。因此也不奇怪,她在軒轅啓誓牀前的椅子上坐下來。慢慢的接着中午的話講起來:“我看出徐六小姐對我防範甚嚴,因此,沒有再講什麼客套話,直接向她說出自己的來意。”
軒轅啓誓衝口而出:“什麼來意?快講啊!”
楊蓮微微一笑,道:“世子不要着急,飯是一口一口吃的,話是一句一句講的。”
軒轅啓誓看着故意不講的楊蓮,忍不住心中又有了怒火。但是他只能忍下去。不然,楊蓮有可能就不講了。那樣嗎,他不還得急死?
楊蓮靜靜欣賞了一下軒轅啓誓不得不隱忍着怒火的樣子,心中笑翻了天,臉上卻還裝作無辜的接着講:“我向徐明錦下跪,求她來府裡看你。”
“什麼!”軒轅啓誓不可置信的道:“你,對徐明錦下跪》求她來看我?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楊蓮淡淡道:“我爲什麼不能向徐明錦下跪?我當時只抱着一個想法,那就是,你不能死!你是我的丈夫!那時候,大夫說,你的病是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你病得一塌糊塗,昏迷不醒嗎,嘴巴里還是一直喊着”錦兒“兩個字,我能怎麼辦?只好去求她,求她來看看你,說不定,你的病就好了。”
軒轅啓誓這一生第一次正眼看向楊蓮。不是因爲徐明錦的緣故,僅僅只是因爲她是楊蓮。這一刻,軒轅啓誓的心情很複雜,他沒有想到,楊蓮爲了能讓他好起來,能夠毫不猶豫的放下自己的尊嚴,去求一個自己心中十分憎恨的人。儘管這樣做,她心中得不到任何快樂,可她還是義無返顧的去做了。
楊蓮微微一笑,道:“可惜的是,徐六小姐並沒有答應我。”
軒轅啓誓其實已經知道這個結果了。儘管心中涌上來鋪天蓋地的悲傷,他還是淡淡道:“爲什麼?她說爲什麼?”
楊蓮分明看見了軒轅啓眼中的痛苦之色。她心痛的想:痛吧,痛過以後,你就輕鬆了。她嘆口氣,對軒轅啓誓道:“她說,即使她去了也改變不了什麼,即便你能醒過來,要是誤以爲她對你有情,在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來,對大家都不好,長痛不如短痛。”
“長痛不如短痛……”軒轅啓誓喃喃的念着這句話。臉上忽然有淚滴下來。楊蓮見了,心疼的不得了,她撲上去,一把抱住軒轅啓誓,用嘴脣吻去他臉上的淚痕,安慰道:“徐六小姐希望你能夠走出這段感情來。你不要辜負她對你的期望。”
軒轅啓誓忽然抱住楊蓮失聲痛哭起來。
楊連不住的安慰着他,但是,她心中卻是激動不已,他抱着她了,這麼久以來,她終於等到這一天了!皇天不負苦心人啊!
這一夜,軒轅啓誓哭的一塌糊塗。
這一夜,楊蓮一直安慰他……
很快,就到了十月初九,這一天,是徐府大小姐徐明霞與李御史三公子李敏之成親的日子。
這一天的天氣很不好,一整天都沒有出太陽,整個天空一直都陰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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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徐明霞此刻的心情。
如今正是孕吐反應最激烈的時候,但是天還不亮,她就被人從牀上叫起,然後沐浴,更衣,再然後她被按坐在椅子上,一羣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嬤嬤在她頭上整整搗鼓了一兩個時辰,一邊嘴裡念着:“一梳梳到頭,兩梳梳到尾,三梳梳到白髮與眉齊……”她感覺頭上越來越重,壓得她頭好暈,終於忍不住,她從椅子上竄起來,跑到一邊吐了個稀里嘩啦,屋子裡的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
。徐明霞的丫頭巧音一看那些人用懷疑的目光看向自家小姐,忍不住焦急起來,埋怨的看了一旁吐的毫無顧忌的徐明霞,連忙替徐明霞解釋起來:“我家小姐昨日吃壞肚子了,大家見諒。請各位先稍等片刻。”說完。她拉起徐明霞就進了旁邊的屋子,她們身後,一位老嬤嬤嘟囔道:“吃壞肚子?可她吐了這麼半天,地上就只有酸水而已,這根本就是懷孕了嘛……”旁邊一個婆子連忙上前捂住那婆子的嘴:“我的大姐呀!你就少說一點吧!知道了就藏在心裡面,你忘了!這一家可還有一個未來的二皇子妃在呢!你這話要是泄露出氣,小心你全家小命不保……”
那婆子一驚,估計也想起這一茬了,臉色變的驚恐起來。再也不敢多說什麼了。
巧音將徐明霞拉進去旁邊的屋子,連忙倒茶水讓她漱口,一邊檢查她身上的衣服,雖然現在還沒有換上嫁衣,可徐明霞身上這一身的裡衣卻是與嫁衣配套的,弄髒了可不得了了。巧音檢查完,鬆了一口氣,還好,徐明霞並沒有吐在自己身上。巧音這才道:“小姐啊!你就是再想吐,待會兒也得忍着,剛剛你是在咱們自己家裡吐,那些全幅嬤嬤就算是看見了,老爺花些銀子將她們的嘴巴堵上就是了,再不濟,咱家還有一個未來的二皇子妃呢!她們就是想將這件事情宣揚出去,也得掂量掂量,可您待會兒坐在轎子裡,或者是拜堂的時候吐了,那您的臉和徐家,李家的臉可就都丟盡了!”
徐明霞聽了冷哼一聲,道:“丟盡就丟盡唄!他們能拿我怎麼樣!”
“我的好小姐哎!”巧音苦口婆心的勸道:“您真要這麼想了,那老爺和李家也拿您沒辦法,只不過,您在李家就會成爲人人嘲笑的對象,您也聽說了,那李家大夫人,二夫人,可都是還沒有生育,您這一進門就有喜,她們本來就妒忌非常。有了這個大把柄,以後,明裡暗裡,給您使些絆子,您在李家的日子就不好過。再說姑爺,您給他丟臉了,今日他着惱了,那以後就會疏遠您,說不得,再納幾個小妾姨娘,污您的眼。糟您的心。您以後回孃家的時候,老爺可能會給您臉色看,還有,您在婆家手裡委屈,可千萬不要回來找老爺爲你撐腰,因爲老爺不會管你的……”
徐明霞聽着巧音給她分析,那張臉由紅變綠,又由綠變白,五彩繽紛好不熱鬧。好半響,她道:“那待會兒我實在是想吐了怎麼辦?這種事情是沒有辦法忍的。”
巧音聽徐明霞這麼說,就知道她已經將自己的勸解聽進去了,不由大喜,聽徐明霞這麼問,巧音略一思索,沉吟道:“小姐,不如這樣,奴婢去準備一個花瓶,您拿在手中,如果想吐了,就吐在裡面,等您下轎子以後,那花瓶就交給奴婢。但是拜堂的時候,有那麼多雙眼睛盯着,小姐,您只好忍一忍了。反正時間也很快就過去了。等入了洞房,新房裡就只剩下您一個人了,想怎麼吐都沒人知道的。”
徐明霞聽巧音講完,她自己再想了片刻,就點頭道:“巧音,你說的很對,就照你說的來辦吧。”
巧音點點頭,道:“小姐,時間不早了,咱們趕緊出去,不然,等新郎來接親了,您還沒梳妝好呢!”說着,就扶着徐明霞走了出去。
徐明霞發現廳裡的氣氛有些怪異。她不解的看着衆人,然後順着衆人的眼光,她看見了一個人,一個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人:葉姨娘。
葉姨娘的樣子與之前那雍容華貴的樣子相去甚遠。纔不過是兩個月未見,葉姨娘彷彿蒼老了二十歲
。滿頭青絲已經花白了一半,原本光彩照人沒有一絲皺紋的臉上,如今已經爬滿了深深的皺紋,一雙眼睛再也不是過去那樣咄咄逼人,而是黯淡無光。再看她全身上下,沒有任何首飾,衣着簡樸,就好像府裡最末等的粗使婆子。她就站在廳口,被小丫鬟攔着進不來,一雙手伸的老長,老長,口中淒厲的喚着:“霞兒!霞兒!我的霞兒!”
徐明霞護身的血液直往頭上涌,一時間,她忍不住又想吐了,一旁的巧音看見徐明霞的臉苦巴巴的皺起來,心道:這下壞了!連忙吩咐門口攔着葉姨娘的幾個丫鬟:“還不趕緊將她拉下去!這裡怎麼能讓她闖進來!你們幾個,下去領十板子去!”她吩咐完,回過頭來看徐明錦的時候,卻看見她只是蒼白着臉色,卻沒有想吐的樣子,巧音呆了呆,她都已經想好徐明霞再吐,她怎麼給這些人解釋了。可是她又不吐了。
“等一下!將她放開!”徐明霞喊道。
那兩個丫鬟聽見徐明霞這麼說,連忙放開葉姨娘。葉姨娘沒有了束縛,跌跌撞撞的衝進來,一走走到徐明霞面前。徐明霞吩咐門口那兩個丫鬟:“你們該幹嘛就幹嘛吧,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見血不吉利,饒過你們這一遭了。”那兩丫鬟聽見徐明霞這麼說,立刻跪倒在地,千恩萬謝。庭上那些人原本抱着這樣想法的人,原先是不贊同巧音的做法的,徐明霞此舉,總算是讓他們改變了對她的看法。
徐明錦走上前,抱着葉姨娘對衆人道:“女兒出嫁,最應該得到的,不應該是母親的祝福嗎?沒有母親的祝福,我怎麼嫁的安心!”說罷,報着葉姨娘失聲痛哭。
“霞兒,你看你的妝都要花了,快不要哭了,讓娘來給你上妝吧!誤了吉時就不好了。”葉姨娘也是淚流滿面,然而口中卻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廳上衆人聽了,無不動容。葉姨娘是徐大小姐親孃,是徐尚書的原配夫人,在平熙王府被靜琳公主查出假孕一事,被皇上貶爲貴妾的事情,在座的,沒有一個不清楚的。只是,這葉姨娘被貶爲妾以後,徐尚書居然這麼待她,將她折磨成這般模樣?
徐明霞在椅子上坐下來,葉姨娘解開她的頭髮開始替她梳起頭來。她一邊梳,一邊念:“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衆人這才發現,葉姨娘的雙手靈巧潔白,居然能夠梳得一手好頭。徐明霞的這次重新梳妝,比剛剛好看了不只一倍。梳好了頭髮,上好了妝。葉姨娘拿起放在一旁的鳳冠,替徐明霞戴在頭上。接下來是穿嫁衣了,衆人想上前幫忙,被葉姨娘止住了。她親手一點一點替徐明霞穿好嫁衣。這時,她臉上,才露出一絲笑容來。徐明霞怔怔的看着葉姨娘臉上那抹笑容,眼睛又開始泛紅了。葉姨娘連忙道:“可不敢再哭了,這才上好妝,別又弄花了!”說着,趁着衆人不注意,將自己手中一直緊緊攢着的東西偷偷塞進徐明霞收中。
徐明錦一呆,葉姨娘塞給自己的東西摸着像是銀票。葉姨娘衝她點點頭。徐明霞不動聲色的藉着轉身的空檔,背對着衆人將手中的銀票仔細收好。
此時,徐明錦跟着徐明英等人,也來到廳上,她們是來給徐明霞送添妝禮的。看見葉姨娘在此,都是微微一呆。
徐明英從鼻子裡冷哼一聲,道:“葉姨娘,父親不是說了嗎?不讓你再踏出佛堂一步,你怎麼跑這裡來了?”
徐明錦道:“二姐,你就少說兩句吧!大姐今日出閣,葉姨娘自然是要來給女兒送嫁的,這是一個母親最後能夠爲女兒做的了。我想,就算是爹爹知道了,也會同意的。咱們不是來送添妝禮的嗎?趕緊拿出來吧!”
徐明英聞言,狠狠瞪了徐明錦一眼,但是礙於徐明錦現在是未來皇子妃身份,她並不敢在徐明錦面前造次
。冷哼兩聲,什麼也沒有說。拿過丫頭手中的盒子,走到徐明霞面前,道:“大姐,這是我送給你的添妝禮,薄是薄了點,但總歸是我的一點心意,希望大姐不要嫌棄。”說着,打開盒子,裡面躺了一支普普通通的金釵,此外,再無他物。衆人見了,無不露出鄙夷神色來:這徐二小姐也太摳門了吧?就是打賞下人有時候都比這個多!
徐明霞面無表情,只淡淡說了一句:“謝謝。”就再無他話。徐明英也不以爲許,她得意的看了徐明霞一眼,就站到一旁了。接下來是徐明玉了,衆人都很期待這位尚書府三小姐能拿出來什麼像樣的添妝禮來,可別小氣巴拉的就像二小姐徐明英一樣。
從此,徐府二小姐吝嗇的名聲就不脛而走,這是徐英沒有料到的,她只不過是想要刺激一下徐明霞而已。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
徐明玉走上前來,拿出她的添妝禮來:一對鑲寶石鳳蝶鎏金銀簪,這份禮可不輕。衆人看向徐明玉的眼光都帶着讚賞:看來這徐府三小姐落落大方,不錯不錯。
徐明霞收了添妝禮,多看了徐明玉一眼,沒有想到,這位平時不怎麼來往的三妹,居然對她有這份心。徐明玉看見徐明霞的眼神,微微一笑,並不多話。
然後就是徐明芳和徐明茜了,這兩位爲徐明霞送的添妝禮是一支金雀釵,一支雙鳳紋鎏金銀釵。這兩樣禮也都不俗。徐明英這時候看見大家送給徐明霞的添妝禮都這麼貴重,就她自己送了一支普通的金釵,終於覺得不好意思起來。不過,她一想到徐明錦還沒有將她的添妝禮送出去,徐明霞可是多次陷害徐明錦的。徐明英在心裡暗暗祈禱:徐明錦,你千萬不要送什麼貴重的添妝禮,她那麼害你,你就送給她一支破銀簪子就好了!
然而她終究失望了。徐明錦見所有人都將添妝禮送出去了,就拿出了自己的添妝禮,一支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一支水晶藍寶石簪。這份添妝禮,可是所有人裡面最貴重的了。衆人睜大了眼睛,紅翡翠啊!那可是不多見的啊!這位未來的二皇子妃出手可真是大方!
徐明錦無所謂了,反正現在她手裡銀子多的是,一支簪子,一支步搖而已,對她來說,不過是小意思而已。舅舅那裡繡莊的分成,王三娘那裡的分成,徐明錦早已經比徐家任何一個人都有錢,是名符其實的小富婆了。更何況,她要嫁的人也不可能缺錢花。
徐明霞看着徐明錦送她的添妝禮,臉上神情極其複雜,良久,她才綻開一個勉強的笑容來,對徐明錦道:“謝謝六妹妹!”
徐明英睜大眼睛,看着徐明錦拿出的那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恨不得那支步搖是送給自己的。徐明錦居然將這麼貴重的東西送人,真是個傻子!徐明英在心裡恨恨的想,這樣一來,豈不就只有她送的添妝禮最少了嗎?徐明英後悔不跌,早知道她就拿貴重的東西做添妝禮了,纔不要這麼丟人現眼!不過,她心裡隱隱懷疑起來:這徐明錦不過是鄉下來的野丫頭,父親並沒有送給她什麼,她怎麼就出手這麼大方?徐明英可猜不到徐明錦有生財之路。她在心裡想:難道,是父親背地裡給她的?這樣想着,徐明英心裡就恨起徐若逸的偏心來。
葉姨娘看着徐明錦居然送給自己女兒這麼貴重的添妝禮,也是一呆。
對葉姨娘來說,她害死了徐明錦的母親,幾次三番的加害於徐明錦姐弟二人,她們應該恨死自己纔對,怎麼會送給霞兒這麼貴重的禮物?難道僅僅只是想要人誇讚她出手大方?可不管怎樣,霞兒得了實際好處是真的,有了自己剛剛塞給她的銀子,再加上徐明錦與那些姐妹們送的添妝禮,霞兒在御史府裡應該能夠過的很好,這樣,她就放心了。葉姨娘想。
葉姨娘看着徐明霞,身穿新娘服,頭戴鳳冠的她是如此美麗,這是她的女兒
!葉姨娘心中充滿着自豪。
徐明錦站在那裡,看着這樣的徐明霞,不禁想着,自己成親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般美麗?隨即她就拋開了這個想法,離她成親還有大半年呢!
很快,迎親的隊伍就來了,巧音替徐明霞蓋上鴛鴦戲水的紅蓋頭,然後,徐明霞就被衆人簇擁着一路出了院子,最後被塞進花轎裡。
徐明錦站在那裡,看着葉姨娘依依不捨的目送着徐明霞的轎子一路遠去。
徐明錦覺得接下來應該沒什麼事了,於是,就回去了自己的院子。上一次徐若逸成親,她被軒轅靜琳拉去騎馬了,沒有看到這古代結婚的場面,今天算是如願以償了。李家迎親的排場倒是挺大的。玉竹知道徐明錦這個想法以後,嗤之以鼻的道:“小姐,你眼光也太淺了!就這還叫排場大?等到您和二皇子成婚的時候,您就知道什麼是大排場了!”
“那能一樣嗎?小姐是嫁給二皇子,嫁入皇家,不是嫁給一個遊手好閒的紈絝!”秋雲在一旁道。
徐明錦在一旁無語的翻個白眼,她不過就是隨口誇了一句,他們兩個至於這麼大反應嗎?
很快就到了徐明霞三朝回門的日子。
徐明錦一大早就起來了,趕去徐老夫人的春暉院,這是因爲,徐明霞帶着李敏之回來,絕對會先去春暉院去見老夫人。徐明錦到的時候,徐明英,徐明玉等人已經全部到齊了,看來,她們和徐明錦的心思也一樣,就是來看看徐明霞新婚的日子過得怎麼樣。徐夫人懷抱着七小姐徐明燦也在,徐明錦上前獻給老夫人請安,再一一與她們見禮。然後在徐明茜身邊坐下。
“錦兒,來,坐這裡。”徐老夫人忽然指着她自己身邊的位子,招手示意徐明錦上前。徐明錦聽徐老夫人這麼說,也只好上前,在徐老夫人身邊坐下來。這原本是徐明霞的特權,現在徐明霞出嫁了,這個位子就歸徐明錦了,別人還沒有覺得怎樣,徐明英首先就受不了了,她是二小姐,大小姐出嫁了,老夫人應該更疼她纔是,她姨娘已經跟她說了,現在徐府大小姐已經出嫁,徐六小姐也已經定下了親事,現在,就屬她年齡最大了,她得趕緊討了老夫人的歡心,讓她給自己找一門好親事,由於徐明錦就要做二皇子妃,心高氣傲的徐明英心想,既然這個鄉下來的徐明錦都能有這麼好一門親事,那她這個從小在京里長大的徐二小姐豈不是也能嫁個皇子?
現在看徐老夫人並沒有更疼她,反而疼徐明錦這個名花有主的人,徐明英心裡就將徐明錦恨上了。她的眼光就像刀子一樣嗖嗖飛向徐明錦。
徐明錦坐在徐老夫人身邊,感覺各種眼刀就像劍陣一樣嗖嗖飛過來。真的有一種如坐鍼氈的感覺。自從徐明錦來到尚書府,徐老夫人對徐明錦的態度,一開始是冷漠,然後因爲她和軒轅靜琳關係好,而對她溫和,再然後,因爲徐明霞的關係,對她橫眉冷對,現如今,她就要嫁入皇家做皇帝的兒媳婦了,徐老夫人又開始對她和顏悅色了。這人還真是勢力!徐明錦心知肚明,徐老夫人如今對她好,完全是因爲自己要嫁給軒轅澤的關係,如果自己也像徐明霞一樣,嫁一個紈絝子弟,徐老夫人不僅不會這麼親熱的對她,說不定還會出言譏諷呢!
徐明錦神色淡淡的,徐老夫人問了她好些問題,諸如最近有沒有吃好?有沒有缺什麼?要什麼就來跟祖母講之類的。徐明錦要麼只回答一個是字,要麼嗯一聲。梯度十分疏離。徐老夫人見狀,氣得牙根癢癢,但卻毫無辦法。對徐明錦也就不那麼親熱了。
徐若逸下了朝,也過來老夫人這邊。他想着,反正是見,在哪裡見都是一樣的,徐若逸過來沒多久,門房就報:大小姐和大姑爺來了
!
衆人精神爲之一振。徐老夫人忍不住坐直了身子,眼光直直盯着門口,神情激動。徐若逸儘管並不想看見這個女兒,但終究是擔心她的安危。徐夫人眼睛根本就沒有離開過懷裡的七小姐。徐明英幸災樂禍的想一睹京城頭號紈絝子弟的真容。徐明錦也很好奇,徐明霞如今到底怎麼樣了,她可還記得軒轅啓誓?就憑着徐明霞之前爲着軒轅啓誓所做過的那些瘋狂的舉動,徐明錦不相信徐明霞一成親,就可以忘記軒轅啓誓。
終於,徐明霞扶着李敏之的胳膊,慢慢走進衆人的視線。
徐明錦擡頭看去,只見徐明霞梳着婦人的髮鬢,頭上正帶着自己送給她的那支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穿着一件大紅色繡衫羅裙,臉頰紅潤有光澤,這煥然一新的裝扮,將她的美貌淋漓盡致的襯托出來。再看一旁的李敏之,他原本就長得一副清清秀秀的書生樣,只是之前的荒淫無度,生生破壞了這份美感。如今,不知道是不是李御史在他成婚前,限制了他的行動,這些日子沒有流連花叢,這氣色就好了起來。他往徐明霞身邊一站,兩個人俊男美女,十分搶人眼球。
徐明英瞧的下巴快要掉到地上了,她原本以爲被稱爲紈絝的人應該長得賊眉鼠眼,或者是蠢笨如豬的才行,徐明霞嫁給這樣的人,徐明英曾經在肚子裡笑翻了天。卻沒有想到,原來這李三公子居然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樣子。李敏之的眼光掃過來,徐明英整個人都被那眼光瞧得酥掉了。
徐明玉看看李敏之,到是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徐明芳卻露出了和徐明英一模一樣的癡迷眼光。徐明茜和徐明錦則是隻看了李敏之一眼就別過頭去看徐明霞了。
李敏之看向徐老夫人身前的徐明錦。雖然他是第一次看見徐明錦,但是這個女子目光清明,容顏絕色,比這滿屋的女子都要漂亮幾分。他不用別人介紹就已經知道,這位就是害的平熙王世子黯然神傷,最後,卻要嫁給二皇子軒轅澤的徐六小姐。
徐明霞感覺到了李敏之看向徐明錦的眼光,沒有想到,徐明錦的魅力這麼大,一個軒轅啓誓不夠,現在居然連她的丈夫也不能倖免,忍不住狠狠瞪了徐明錦一眼,暗暗在心裡打定主意:以後,徐明錦沒有出嫁以前,決不能再讓李敏之看見徐明錦了。
徐明霞拉着李敏之的那隻手用力,李敏之這才反應過來,不由扭頭衝着徐明霞討好一笑,跟着她來到徐老夫人面前雙雙下跪行禮:“孫女,孫女婿,拜見祖母。”
徐老夫人笑呵呵的命兩人起來,徐明霞又拉着李敏之來到徐若逸夫妻面前,正要跪下去,就被徐若逸和徐夫人一邊一個攔住了,兩人只好彎腰行個禮起身。
徐明霞又帶着李敏之來到徐明英面前,道:“這位是二妹。”李敏之微微一笑,雙手作揖:“見過二妹妹。”
徐明霞近距離看見李敏之,心跳的更快,徐明霞在一旁看見了,不禁露出厭惡的表情來,剛剛這些妹妹們都只看了李敏之一眼,怎麼這徐明英看見李敏之就挪不動眼睛呢?真是下賤,連自己姐夫都敢起那等齷齪心思,真真是不要臉!跟她那下賤的娘一個德行!
“見過姐夫。”徐明英羞紅着臉道。
徐明霞連忙拉着李敏之與徐明玉見禮。徐明玉落落大方的與李敏之見過禮,目不斜視。徐明英的心這才舒服起來。
接下來是徐明芳,當徐明霞看見徐明芳也露出那種害羞模樣時,徐明霞忍不住憤怒了,老孃的相公什麼時候輪到你們這些個賤人一個個動心了!她忍不住怒瞪徐明芳。地方被她那凌厲的眼神看的渾身不自在起來
。就算徐明霞已經不做徐府的嫡女好多年,但是那股威勢還存留了那麼幾分。徐明芳害怕也屬正常。
然後是徐明茜,徐明錦。當介紹到徐明錦的時候,李敏之不等徐明霞開口,就搶着道:“這位我知道!就是那位與二皇子訂婚的六妹妹!對不對?”眼神中充滿了欣喜。徐明霞看的心中十分不是滋味起來。李敏之居然之前見過徐明錦?
“見過大姐夫。”徐明錦規規矩矩的行了禮,然後目不斜視的盯着自己的腳尖。
徐明霞的目光這才和善起來。
互相見過了禮,徐明霞對徐若逸道:“父親,今日是女兒回門的日子,父親能否將我姨娘放出來,讓我們母女見上一面?畢竟,她養育了女兒一場,聽說,她的病更嚴重了……”說着,徐明霞的眼眶就泛紅,眼看着,那淚珠子就要掉下來了。李敏之連忙接着道:“岳父大人,可否請出霞兒的姨娘,讓小婿給她行個禮?”
徐若逸愣住了,他完全沒有想到,徐明霞居然會在這種售後提出要見葉姨娘,不由十分犯難。
徐老夫人在一旁看着。不由插話道:“逸兒,不如就將葉姨娘放出來吧!她被關了這些日子,應該已經反省過了,再說,她一直被關着,霞兒想着她,心裡總是難安。對她肚子裡的孩子也不好,將葉姨娘放出來吧!”
徐明錦眼尖的看見徐夫人聽見徐老夫人這句話,眼睛危險的眯了眯,眼神中閃過一道利芒。
徐明錦心中不由嘆息:徐明霞,你費盡心思想要救你母親出來,你可知道,這樣會要了她的命啊!她在那佛堂中,最多就是被剋扣吃食,但也沒有人想着去害這樣的葉姨娘,你求得父親將她放出來,有些人是不會放過她的!
徐明錦心中想的這些,徐明霞是不知道的,此刻,徐明霞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徐若逸,等着他的回答。
“好吧!”良久,徐若逸嘆息一聲道。
徐明霞高興地眼睛笑成了兩彎新月。徐明錦有些不忍的別過眼去。
從徐老夫人的春暉院出來,徐明霞帶着李敏之親自去了佛堂將葉姨娘放出來。
佛堂中看守的婆子已經得到了徐若逸的放人命令,連忙惶恐不安的打開大門,徐明霞要走進去,李敏之攔住她道:“你在這裡等着,裡面氣味不好,你進去了,對肚子裡的孩子不好,還是我帶人進去吧!”
徐明霞也感覺到有些不適,聽;李敏之這麼說,點點頭,恭順的站在一邊。李敏之見狀,低下頭來在徐明霞腮邊印下一吻。
徐明霞害羞不已,這人!在家的時候都沒有這麼猛浪,在外面怎麼這麼不注意場合!但是她害羞過後,擡頭去看的時候,卻看見周身站着的那些丫鬟婆子門,眼中都流露出羨慕的神色來。徐明霞呆了呆,李敏之已經轉身帶着人進去了。
也許,找個這樣的相公也不錯。徐明霞心中想着。
事到如今,她已經將軒轅啓誓的名字放入心的最底層。從此不再提起。
片刻功夫,李敏之就與下人們攙扶着葉姨娘慢慢走了出來。徐明霞連忙迎上去。
“霞兒!”葉姨娘看見徐明霞,枯死一般的眼睛裡終於有了一些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