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公公心中一樂,這一家子都是明白人。他就喜歡和明白人打交道,至少不用擔心對方聽不明白。
善公公當即笑道:“閔夫人放心,萬歲既然派了咱家來貴府上,就是惦念着侍郎大人。今日在金鑾殿上,咱家也是親眼看見萬歲賞了侍郎大人聖水,這一點不會有假。府上能在這個時候還一心只想着萬歲,等咱家回去奏明,想必萬歲會給夫人和府上一個交代。”
大太太感激不盡,更親自送了衆人出府,蔣太醫被留下,暫且安置在了前院客房。
眼下天際已經微微發白,竟過了一夜,大太太送善公公和卓青雲等出門的時候,鼓樓正敲着晨鐘。金安街上斷斷續續有人家開門,一見閔府出來錦衣衛裝扮的人,紛紛縮頭回去偷窺。又瞧着錦衣衛不像抄家的樣子,才猜測閔府不是出了大事。
送走這幾個人,芳菲攙扶着睏倦疲憊的大太太往回走,路上有灑掃的僕婦,遠遠見這母女倆,都趕緊躬身避讓。
大太太晝夜未休,早就是筋疲力竭,她只覺得腳底下軟綿綿,像踩在浮萍之上,全身唯有依靠着芳菲才能站穩:“咱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成與不成,就看老爺自己的造化了。”
芳菲挽着大太太,輕聲笑道:“有宮裡的蔣太醫在,相信父親很快就會痊癒。我那兒有幾本藥膳,等會兒選些好方子叫蔣太醫幫忙瞧瞧,看能不能食補,也好叫父親少受罪。”
大太太扭頭看着庶女,這個小女兒的身高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與她並肩而齊,果然是女大十八變,大概,閔家又有一朵花骨朵要悄悄綻放了。
外面天已大亮,蔣太醫進來複診,閔朝宗有過片刻的清醒。但是蔣太醫開的藥方裡有催眠安神的作用,很快,閔朝宗又昏睡在夢鄉之中。
大太太等人長舒一口氣,當即命令所有熬夜的人都回去休息。另換一班人值守。
芳菲好歹勸了大太太去隔壁小憩,自己卻倚着正堂的椅子,肩膀伏在花桌上,兩眼微闔。
寶蓮一瞧,急忙來推她:“姑娘,這可使不得,你一夜沒睡,這會兒趁着老爺無事,趕緊去西廂躺會兒纔對,怎麼能在這裡休息?”
芳菲雖然年輕。但昨夜驚心動魄,她比大太太也強不到那兒去,早就是渾身發軟,四肢無力。芳菲就覺得腦仁發疼,眼睛努力想睜。卻使不上力氣,只好苦笑:“好姐姐,我在這兒略趴趴就好,實在是腳軟,走不回去。”
寶蓮的手搭芳菲額頭,唬了一跳:“哎呦,有些微熱呢!”她趕緊叫來外面幾個強壯的媳婦。一併將芳菲擡回了院子裡的西廂房。
文鳶等手忙腳亂將人架到牀上,又煮了薑糖水,芳菲忍着不適,喝了兩大碗,這才一頭倒下,昏睡在牀。
也不知過了多久。等她幽幽轉醒,頭頂的墨黛色紗帳遮擋住外面滲透進來的強烈日光,屋子裡靜悄悄的沒人,門外卻傳來一陣陣躁動。
芳菲喚了兩聲,都沒人應答。她起身下牀,隨意披了椅子上的單衣來至門口。
房門緊閉,只能聽到文鳶和周粟喬兩人在爭辯什麼。
“表姐,你在這兒幹嘛?”芳菲一手捏着衣襟,一手拉開房門,就看見周粟喬領着她的丫鬟硬要往裡闖,文鳶和紫英兩個在門口以身相擋。
“表妹,你可算出來了!”周粟喬一見芳菲,氣焰立即削減大半,“你看你這兩個丫頭,明明知道我是關心你,可就是不准我進去瞧。哎呦!”
周粟喬伸手要碰芳菲嫩呼呼的小臉蛋,“這臉色是怎麼了?好難看!”
芳菲頭往後一仰,淡笑道:“沒什麼,一夜沒好眠,自然難看了些。”她轉身問文鳶:“太太和老爺都醒了?”
文鳶忙道:“沒呢,姑娘,你這才躺了一個時辰不到。我們都不敢大聲嚷嚷,唯恐吵到您休息,可是表姑娘一定要見。我們怎麼勸也不聽,終究是鬧了姑娘不得安生。”
周粟喬忙叫冤枉:“文鳶丫頭,話可不能怎麼說,我一顆好心都爲了關心表妹,怎麼叫你說出來,反而好像是我不通情理。”周粟喬在芳菲面前站定,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目光露骨,看的芳菲好不自在。
“表姐瞧什麼呢?”
“你可叫人省心些吧!”周粟喬長嘆一聲,悲從心來:“要不是明芳早起的時候告訴我,我竟不知家裡發生這樣大的事。有心想去太太屋子裡看大舅舅,可都說才歇下,我竟不敢驚擾。”
芳菲將人引進西廂,又吩咐雙兒上茶,周粟喬一擺手,板着臉:“要我說,你的膽子也太大了些,一會我就叫綠果兒去收拾被褥,以後我就睡在你房裡,咱們姐妹倆做個伴!有天大的事,我這個做表姐的和你一起擔着,絕不叫四妹妹一個人擔驚受怕。”
芳菲忙笑道:“哪有什麼天大的事!”
“你還哄我!”周粟喬一瞪眼:“連錦衣衛的人都來了咱們家,難道還是小事?”
“原來表姐說的是這個,我當什麼了不得的!”芳菲輕笑:“老爺昨晚上肚子不舒服,太太打發我去請大夫,正好遇見老爺的同僚,送我一程也是他們的好意。表姐不用放在心上,況且,你終究是客人,太太和我都捨不得叫表姐晝夜奔波。”
周粟喬聽完這話悶了半天,“原來,四妹妹一直都只把我當個客人而已!”
“瞧你,又多心。”芳菲嗔道:“以後我可不敢說話了,表姐句句話都往歪處聽,偏處想,叫我們太太聽見,我的肉皮子又該遭殃。對了,表姐昨日不是還說想吃三鮮筍炒鵪子嗎?咱們去大廚房瞧瞧,看那些人有沒有偷懶。”
周粟喬被強拉出屋,只好將搬家一事暫且放下。
將至午時,大老爺纔有些力氣,蔣太醫再次診脈,悄悄告訴大太太。那毒雖然霸道,但去的也快,再吃幾服藥,大老爺就可正常下地。
大太太叫人重重的謝蔣太醫。又領着芳菲和周粟喬在佛龕前唸了一遍《平安經》,另打發僕人去廟裡送了一百兩香火銀子。
芳菲知道,大太太給廟裡捐銀子,未必都是盼着大老爺平安無事,也可能是盼着宮裡早出消息。
可還沒等朝中有什麼動向,街上的鄰居卻率先一步做出了反應。用過午飯,芳菲和周粟喬正陪着大太太說話,外面忽來報,說貴親王府派了大管家娘子來請安,問太太願不願見。
芳菲一怔:“太太。這貴親王府和咱們一直沒有走動,怎麼今日......”
大太太礙於周粟喬在這兒,只好嘆道:“想必是聽見你父親生病的消息。我早叫人打聽過,貴親王是個沒有差事的閒散王爺。不過先帝在的時候也沒虧待過他們家,既然是皇親國戚。自然有些眼高於頂。我們搬過來,也曾去她們家送過拜帖,只是沒有下文。”
“太太可打算見一見?”
“自然要見!”大太太有些無奈:“人家貴親王府無視咱們的拜帖,那是理所應當,可咱們不接受人家的好意,就成了不識擡舉。”
回事的一聽,立即跑出去請人。不多時。外面進來四個媳婦,滿身綾羅不輸尋常主子,爲首的一個年紀最小,長的卻最漂亮,不說話就已經帶着笑意:“給李夫人請安。”
大太太趕緊叫芳菲和周粟喬將這四人攙扶起,不住的笑道:“恕我眼拙。不認識府裡的嫂子們。”
那媳婦忙笑:“奴家姓金,在王妃跟前領差。這不,王爺今日早朝歸來,聽說侍郎抱病在家,趕緊派我們來探視。”這位金嫂子從身後人手中接過包裹:“李夫人請看。這都是我們府上密不外傳的丹藥。也有治外傷的,也有治內傷的,還有梅花點舌丹、紫金錠、活絡丸......”
金嫂子手託着這些藥,眼睛卻試探性的看向大太太:“就是不知,侍郎大人病在何處,該用什麼藥!來的時候王妃叫我們問明白,也好幫忙再尋好藥。”
芳菲和大太太四目相對,已知對方來意。
“哎,其實不過是小病,怎好驚動了王爺和王妃。”大太太道:“吃壞了東西,鬧的肚子疼。眼下已經請了宮裡的蔣太醫,說是吃幾服藥就好。”
金嫂子忙肅然起敬:“原來府上和蔣太醫交好!要知道這位蔣太醫是專門給聖母皇太后問脈的,皇上也極看重他,如今京城裡,也只有平南郡王府能請得動他。”
大太太一副才知此事的表情:“這倒是頭回聽說,不過皇上安排了他來我們家,我們自然全聽皇上的意思。”
金嫂子張大了嘴,等意識到自己失態後,趕緊起身告辭。
貴親王府的人走後沒多久,來探病的鄰居親朋便一發不可收拾。大門口簡直成了集市,管家接拜帖接到手軟,送來的各種補品藥材堆滿了小半個客房。
大太太沒想到她這一句話會帶來如此強烈的效果,不禁有些擔心:“皇上會不會覺得咱們家亂說話?”
芳菲笑道:“太太和貴親王府說的都是實話,連蔣太醫自己都承認,是萬歲爺派了他來照應。何況,咱們也沒四處嚷嚷,只是貴親王府來的時候問,我們順口告訴而已。至於外面怎麼傳的沸沸揚揚,咱們家是真的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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