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看了那兩半的藥方,冷眼立即掃向大夫人,譴責之意不言而喻。
只是這會子還有外人在場,家醜不可外揚,便冷聲吩咐道:“快去抓了藥來,先給三姑娘服下才是正緊。”墨蘭忙站了起來,隨着個丫鬟出去了。
紫蘭還在屋裡給辛若擦臉,見老太太和王妃都進來了,忙行了禮,退到一旁,老太太這纔看清辛若,臉色蒼白中印着異樣的嫣紅,瘦小的模樣看着人心裡就起了憐惜之心。
紫蘭在一旁瞧着,眼圈早就紅了,直直的朝老太太跪了下去。
老太太難得來一回,她必須要讓老太太知道三姑娘平日裡過的是什麼日子,便抹着眼淚道,“開藥的大夫是奴婢從外面請回來的,也不知道醫術如何,奴婢求老太太請個好一點的大夫來給三姑娘瞧瞧。”
老太太瞥了一眼王妃,辛若的病情看着也不像傷寒那麼簡單,事情又鬧到這個份上了要還想結親,就必須得了解清楚了,她是有心促成這門親的。
看王妃眼裡露出的擔憂怕是真中意辛若,要是沒什麼大病,或許還能成事,這要是不清不楚的,可就真沒戲了,當下便吩咐王媽媽,“去拿老太爺的帖子請陸程醫來。”
按說這事是人家府裡的事,王妃是一個外人不好留下,可事關辛若又有些不同。
因爲她很有可能成爲她的兒媳,坐了一會兒後,看見大夫開了藥方後,心下微鬆便辭別了元府衆人打道回府。
剛進府門,便有丫鬟稱老太太要見人。
王妃臉上的笑意頓時消失,交代嵐冰兩句話後,便帶着丫鬟去了老夫人住的宜雨軒。
才跨進正屋門檻,迎面便走過來一個丰韻娉婷,光豔逼人的女子,年紀與王妃不相上下,長得也不比王妃差。
只是一個清麗柔和,一個豐滿嬌嬈,兩種不同的美而已,這女子便是側妃--盧柳碧。
“給姐姐請安,姐姐今日不是去了元將軍府上麼?這麼早就回了?”盧側妃對王妃盈盈行了一禮,笑問道。
王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輕輕嗯了一聲:“沒什麼事,就回來了。”
王妃說完,再不看她,徑直往屋裡走去,盧側妃落下一步見王妃對她愛理不理的,神色有些不悅,快步跟上。
擺出一副熱切關心的樣子,一邊追,一邊問道,“前兒才聽姐姐說要與元府結親,姐姐今兒去可是爲了羽兒的婚事?你見着人了麼?”
王妃被問的煩了,懶得理她,只管自己往前走。
見盧側妃在這事上不依不饒,索性吩咐大丫鬟心蓮道:“本妃急着去見老夫人,既然盧側妃這麼關心世子爺的婚事,你就把今天元府發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訴她。”
說完,往屋裡走去,盧側妃氣的咬緊了脣瓣,她跟她說話,她竟然拿個丫鬟打發她,發生在元府裡的那點事兒她早知道了,還用的着你說!
盧側妃一甩帕子,晚兩步跟了上去,在王妃後頭給老夫人請了安,落了座,沒了剛剛那副裝出來的熟絡,優雅的喝着茶,一副事不關已的看客模樣。
老夫人接過丫鬟春紅遞過來的白玉茶盞,拿茶盞蓋撥了撥,輕啜了一小口,這纔開口問道:“你當真把羽兒的婚事定下了?”
王妃點點頭,神態談不上熟絡也談不上疏離,只淡淡的道:“定下了,是元府的三姑娘。”既然都知道了,王妃也就不饒彎彎了,免得耽誤時間。
老夫人一聽,直接將茶盞重重
的往地上一扔,臉色陰沉着,不悅道:“胡鬧,元府統共才兩位嫡出的姑娘,大姑娘已經嫁給了定遠侯世子,另一位是四姑娘,定親的怎麼不是她?這親事我不同意。”
盧側妃瞥了眼地上的茶盞,嘴角微勾,上去撫着老夫人的胸口,幫她順氣,聲音說不出的溫和嬌柔,“老夫人莫要生氣,姐姐性子溫吞,頭一回雷厲風行,難免出些錯。
羽兒現在還是福寧府世子,定下個庶女爲妃,着實欠考慮,傳揚出去,福寧王府的面子也難看,好在還未正式定親,還有迴旋的餘地。”
勸完了老夫人,又對王妃道:“妹妹知道姐姐心善,羽兒腿是有些不方便,性子也古怪了些,可好歹也是我們王府的嫡子,聽說那元三姑娘昨晚受了點傷寒就發起了高燒,還差點燒壞腦子。
這樣嬌弱的身子骨就算將來娶進王府裡,也伺候不了羽兒啊,依妹妹看,還是先前老夫人給羽兒選的那門親事更般配些。
人家是老夫人的遠親,不僅家世好,樣貌也端莊,又是正經嫡女,伺候起羽兒來不是更加的放心麼。”
聽了盧側妃一番勸說,老夫人的火氣不僅沒消,反而更甚了。
氣都手都顫抖了,臉也鐵青的,她選的孃家嫡女她不要,巴巴的求了個庶女回來,還是在病榻上定的親,不是在打她的臉麼。
王妃沒有接話,她知道盧側妃故意提及羽兒的腿就是爲了惹怒她,她不想鬧翻弄的羽兒傷心,沒得中了她們的計最後逼她退了這門親。
她是羽兒的母妃,羽兒的親事自然由她做主,誰也別想插手過問,王妃放下茶盞,吩咐心蓮道:“王爺這會子應該在書房,去把他請過來。”
心蓮應聲下去了,才半盞茶功夫,王爺就匆匆趕過來了,還未及給老夫人行完禮,老夫人便直接開口問道:“羽兒定下了與元府三姑娘的親事,這事你可知道?”
王爺一怔,瞥頭看了眼王妃,這事是她做主的,老夫人這麼問是那元三姑娘有什麼不妥麼?
王妃卻是連眼睛都沒擡,王爺見了微皺了眉,應道:“與元府結親的事,是我跟元老太爺提的。”
“可元三姑娘是個庶出的,羽兒可是正經的王府嫡子,元府也太過份了,這不是污辱我們羽兒瞧不起我們福寧王府嗎?”盧側妃義憤填膺的道,一副爲羽兒抱怨的樣子。
她哪裡是真心爲羽兒不平,明明就是諷刺羽兒腿有疾不受元府待見,而王爺最忌諱的就是人家這麼說。
只要王爺與元府置了氣,這樁親事要想成,簡直難比登天,其實給羽兒娶個庶女她很開心,只是年紀太小了點兒。
果不其然,王爺一聽臉色就有些難看,他不介意與元府結親,可給羽兒娶個庶女回來,那不是委屈羽兒了麼?
王爺又看向王妃,眼裡就帶了些質問的意味,王妃站起身子,稍稍整理了下衣裳,方纔開口:“王爺,元三姑娘的親事是臣妾定下的,臣妾中意她,不在乎她是不是有嫡女的身份。
只要福寧王府想要我想元府不會不給,羽兒是我的命,我不會害他,定親之前我問過羽兒了,他自己也願意,我想王爺也不想讓羽兒娶個身份匹配卻不喜歡的姑娘回來吧?”
王妃前一半的話用的是臣妾,後一半用的卻是我,表明了在此事上她不會妥協,就算王爺要孝順,那也不能拿羽兒的婚事。
這話裡的意思王爺很清楚,也很心痛,她還是介意,他欠她的太多,當年若不
是他將羽兒帶進宮,也就不會出了那件事,讓羽兒落下個腿殘,是他害了他們一輩子。
王爺眼底流露出的傷痛看的王妃心一滯,忙將眼睛瞥向遠處,恰好見展墨羽推着輪椅進來,王妃忙上去接了丫鬟的手,問道:“羽兒怎麼來了,是擔心母妃妥協麼?”
展墨羽擡眼掃了在場的所有人,俊美的臉上帶着純真的笑容,疑惑的問道,“羽兒的親事由母妃做主,誰敢有疑問?是父王嗎?”說着,把目光投向王爺。
王爺見展墨羽進來,原就有幾分詫異還帶着三分欣喜,這會子見他看向自己,忙道:“羽兒喜歡就好。”竟帶着點討好的意味。
王爺說完還想上去問兩句,展墨羽已經把目光投向王妃,天真無邪的道,“父王他不反對,母妃,我餓了。”
王妃嫣然一笑,剎那間猶如盛開的曇花,幽雅絢麗,卻是推着輪椅就轉了身,自顧自的問話,聲音說不出的輕柔,“羽兒想吃什麼?雪梨肘棒?糖醋排骨?還是……。”
就這麼才露臉就走了,連個禮都沒行,彷彿壓根就沒瞧見她。
老夫人氣的直想捶桌子,盧側妃看着王爺直直注視他們越走越遠的背影發呆,還有眼底流露出的渴望,氣的將手帕絞了又絞,一口銀牙沒差點咬碎了。
那半傻子到底有什麼好,連餓了都要找孃親,王爺還遲遲不肯讓他讓出世子之位,那個庶女才十四歲,要成親還要好幾個月,她等不及了!
辛若這一昏睡直到傍晚時分才醒過來,墨蘭紫蘭兩個忙前忙後照顧她,辛若心下感動,鼻子就有些酸酸的,眼圈也泛紅。
紫蘭見辛若神色好轉,臉色也沒那麼蒼白了,人也精神了許多,忙將今日辛若昏睡期間發生的事告訴她。
當然撿辛若最高興的說了,“今兒老太太可是真生氣了,當着衆人的面就責罵了大夫人兩句,還罰了大夫人院裡幾個拿錢不辦事的婆子,還有那個藥房狗仗人勢的程管事。
老太太讓人狠狠的打了他二十大板,趕到莊子上去了,以後我們院裡的一應用度全在春暉院裡直接讓白大總管拔過來,比規制還添了三成呢。
這白大總管是老太爺的人,人很正直,還有,老太太還撥了兩個掃院子的小丫鬟過來,人很勤快呢,現在可讓她們過來見禮?”
墨蘭在一旁聽着,搖着頭拿手去戳紫蘭的腦門,瞪了她道,“你呀真是個急性子,姑娘才醒,哪有那麼多精力去見她們,以後有的是機會呢,她們又跑不掉,你急個什麼啊。”
紫蘭鼓着嘴,紅着臉東瞄瞄西瞅瞅,看着桌子上一大堆的補品,又找到話頭了,“這一堆是老太太差人送來的,這一堆是福寧王府派人送來的,都是好東西呢。”
辛若瞄着堆得老高的桌子,眉毛不經意的挑了挑,“福寧王府送來的?”
紫蘭點點頭,得意的笑着,脖子一昂,“可不是,福寧王妃可喜歡姑娘了,姑娘還睡在病榻上她就將親事給定下來了呢,奴婢可都從未聽說過呢。
你是沒看見福寧王妃給你戴鐲子時大夫人那副臭臉色,奴婢當時都沒差點笑出聲來,憋的好辛苦。”那感覺,比她定親還讓她高興。
辛若這才擡起手來,那如血剔透的鐲子讓辛若頓感千金重,辛若心裡明白,今天老太太這般重視這事,肯定是看在福寧王府的面子上。
這樁婚事怕是板上釘丁了,福寧王妃怎麼這麼急的定親,好歹等她身子復原了再說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