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重傷未愈,還是好生躺着吧,老爺疼你還來不及,哪裡會怪你。”顧媽媽慌忙以手壓住她小小的身軀。那日五可在怡情居小憩,她和春纖畫眉正在外間做針線,王管家就氣勢洶洶地帶了人來,不由分說的,也不等自己和小姐打聲招呼,就推推搡搡地生拉硬拽的把人帶了出去,畫眉要喊五可,那單小二竟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這時,怡情居又走進來一個人,就是陳園裡販賣丫環時那個醜臉的邱大娘。顧媽媽馬上覺得事情不妙,可是單小二早已將她們幾個推入一間小黑屋鎖了起來。直到傍晚,說是受了傷的五小姐發着高燒,一直在夢中叫喊着疼,然後喊媽媽,老爺都發了怒的,纔有人想起把她們三人放出來。
病中的五可小姐真是可憐,滾燙的額頭上纏着白綾,上面還有着滲血的痕跡。一整晚,她都處於半夢半醒之間,不時地攜了自己的手喊痛。而後又大叫:“媽,媽,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不想呆在這裡,她們都欺負我,恨不得我死。”
“好可憐的五小姐,”春纖倚在畫眉的肩上暗自垂淚。畫眉也紅了眼圈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想來,我們小姐將來是個有福的。”
果然,老爺聽聞小姐退燒後,一定要自己帶了春纖畫眉,將五小姐移到養榮堂來與他一起養病。而離喜榮堂最近的,東跨院住着的六姨娘,聽聞老爺能下地走動了。又開始在夜半唱起了戲文。
再難回那曲曲折折阡陌小徑,
再難聽那清清澈澈泉水淙淙。
奴只有揮衫袖寂寞起舞,
奴只能惆悵嘆月華悽清。
誰令奴淒涼寂寞廣寒宮,
誰令奴碧海青天夜夜心……
“這個小賤人,又開始黑天半夜的鬼哭狼嚎,讓人不得消聽,來人哪,把她那身行頭給我扯爛,舌頭給我剪掉。”陳俊恆本就被五食散折磨得夜深難寐,聽了六姨娘的唱腔更加的煩亂狂躁。
“爹爹,不要這麼對六姨娘,五可雖未曾見過六姨娘,卻極喜歡她的唱詞,六姨娘一定是太難過了,心裡憋得慌。只有唱出來她的心裡才痛快。你聽,再難回那曲曲折折阡寞小徑,再難聽那清清澈澈泉水淙淙,奴只有揮衫袖寂寞起舞……記得娘帶着可兒在滄州獨居的時候,可兒明明都睡着了,卻總在翻身的時候聽到母親獨自嘆息,那時,可兒不懂孃的心境。聽了六姨娘的唱卻有些想得明白,母親當時的心同六姨娘是一樣的,即想念外祖父,外祖母,卻又思念爹爹。那真真是有家歸不得。那種滋味一定催心撓乾的。”陳五可仰起可愛的小臉兒默默注視着神色煩亂的父親,表面上是在替六姨娘說話,又何嘗說的不是自己。
喜榮堂一役,險象環生,自己是付出了血的代價,才堪堪保住小命。至於陳俊恆如今的偏愛疼愛,也不過是鏡花水月,過眼煙雲。誰知明天如何?柳氏,李媽媽早已猜透有人蓄意暗中挑唆,卻因沒有實際憑證,只能拿了那單小二,和倒黴書生匯氣。單小二一頓皮鞭逐出府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