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語,擲地有聲,比之剛纔那句話帶來的效果還要強烈。寂靜無聲的院子周圍似乎連結界坍塌的聲音都消失了,衆目睽睽下,唯有蘇青墨站得挺直,她的臉上,是淡漠,是哀涼,是惋惜。
紅殊被這樣的視線所擾,越發覺得怒火中燒。她掙扎着想要從地上爬起,可腳下踉蹌,導致心口涌出的鮮血更多,最後重重摔落在地,大口喘着粗氣。
“你……胡說……”
見她連反駁都這樣無力,蘇青墨眸底終於閃過一絲不忍,嘆了聲道:“我是否胡說,你當心裡有數。不然你覺得,我怎麼會突然想到用剛纔的辦法來對付你?”
紅殊瞳孔微縮,而一旁的容驍顯然也受驚不小。蘇青墨頓了頓才又道:“你在意識中欲要將一切都毀掉的時候,樓澈曾用內息傳話給我,說他知曉你我二人之間的淵源,並詢問我經過剛纔那一擊,我的身體是否有其他反應。”
“不瞞你說,自打入了這望淵城,每一次我見到你,身體都會僵硬,變得無法操控。這是你的身體在遇到你靈魂時做出的本能反應,可就是這種反應,在我接下你一擊後,變得微弱了很多。而我本人跟這具身體的契合度,卻越來越高了。”
“所以我才覺得,如果由你來親手打斷我們之間的紐帶,這樣從此以後大家就不會再有任何關係。你這樣做了,我的目的也的確達到了,但唯一的出入就在於這些傷最後返還給到了你現在的身體上。”
“可你別忘了,你現在的身體是樓澈給的,整件事也是因爲他的提醒纔開始的。他從那時候就清楚我們的身份卻故意不提,只在最危急的時刻給了我這個提醒,具體爲何,你覺得呢?”
蘇青墨看着紅殊的表情慢慢僵住,對方脣瓣微張,紅眸幾乎沒了顏色。良久一股鮮血自她口中噴出,她脣角一揚,突然道:“爲了……殺掉我?”
紅殊的表情太悽慘,饒是蘇青墨鐵石心腸也突然有些不忍。她避開對方視線深吸了口氣,道:“我剛纔也是這麼想的,但現下,
卻不這麼認爲了。”
“爲何?”卻是容驍道出了疑問。
“因爲,你是望淵城的形啊,你活着,望淵城纔有未來,他實在沒必要做這種事。”
容驍眉頭一皺:“但他還是做了,就說明有什麼事比要維持望淵城還重要。”
二人說着,齊齊把視線投向紅殊,而紅殊自己卻像失了魂兒一般,呆呆坐着,偶爾咳嗽幾聲。
見狀,蘇青墨秀眉微擰:“紅殊,你有沒有什麼……是我們不知道的?”
樓澈表面看起來吊兒郎當,但論心機,卻比蘇鉦還要高明幾分。蘇青墨他們出現在紅殊過去的意識裡不管是偶然還是有心,都說明在過去,他們是以某種方式存在的。樓澈明明見過他們卻一直假裝不認識,甚至還自導自演了這麼久,其心思……當真叫人難測。
蘇青墨見紅殊一直不吭聲,不由跟容驍交換了目光,彼此心裡都有些不安。
這時,就見遲青雲在遲素的攙扶下走了過來,一臉焦急地看着蘇青墨道:“你們的意思,是說……這一切都是樓澈安排好的?”
不知該怎麼回答,蘇青墨最後只“恩”了聲就沒了下文。
而遲青雲的臉上突然變色,情緒激動道:“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如果沒有他們,望淵城也不會存在了,樓澈他一心爲了這裡,怎麼會賠上自己的性命去做這種事!這說不通,說不通啊!”
蘇青墨跟容驍當然也知道說不通,但眼下關鍵就在這裡。從紅殊過去的意識來看,樓澈顯然是知道些什麼才故意引他們出手的。他明明已經從他們口中知道了望淵城現在的情況,他不會不清楚紅殊再出事對望淵城的影響。但他最後還是把矛頭對準了紅殊,利用他們的手將她打成了重傷。
可……爲什麼呢,爲什麼非要讓這望淵城的形化爲虛無呢?
“你們還記得嗎,一開始得知遲素出事,我們趕到以後發現了什麼?”容驍忽然開口問道。
“是藥蟲。”蘇青墨道,“她提醒我們
要小心。”
“那她爲什麼會留下這個消息?”容驍反問道。
“因爲……因爲我以爲自己看到了樓先生……”遲素小心翼翼地說着。
按照原有的推斷,正是因爲跟遲素的這一番對話,讓他們堅信是有人想要針對樓澈,所以纔不遺餘力地冒着幾乎屠城的罪孽一路殺了過來。
但這期間他二人忽略的重點卻在於最開始引誘他們前往朱家別院的並非是遲素的這一語提醒,而是那些木頭圓片。遲素說並非出自她手,那就是有人故意想要將他們引到那兒,而朱家別院的一場比試,纔是整件事真正的開端。
“遲素,既然當時你覺得自己看到的是樓澈,爲何不寫他的名字,而只寫下小心兩個字?”
若是內容不同,她跟容驍也不會想都不想就跟着提示走過去了。
“我……我不會寫樓先生的名字……”遲素不好意思道。
心中一滯,蘇青墨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握住了一根線。
那個佈局的人知道遲素不會寫太多字,所以纔在暴露真身以後也不着急,反而讓遲素留下那樣一個模棱兩可的信息,叫人覺得她處境艱難。木頭圓片是爲了指路,但如果沒有遲素留下的消息,他們是不可能想都不想就跟上去的。
而在朱家別院一場對話,纔是真正的開始,紅殊因爲他們的提醒而率先離開,等到他們跟過來以後,卻面對了骷髏大軍的包圍。
容驍跟蘇青墨想到了一起,忽然擡眸道:“當時是有遲素一番解釋,我們才覺得有人故意針對樓澈,這才揹負着屠城的罪孽一路殺過來。可好巧不巧的是葉時跟景清益也在這時逃了出來,他們說,是被一個男人囚禁起來的。”
“是銀髮的男人。”葉時補充道。
“而在這之後,遲青雲也突然出現,控訴樓澈對他的種種作爲,但卻因我們早就先入爲主的觀念,覺得是有人故意針對樓澈的。但現在看來,這些針對未免太過明顯,甚至……有些刻意了。”蘇青墨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