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帝正罵在興頭上,這時就見蘇青墨突然擡起頭看向自己,那雙幽深的瞳眸中滿是委屈跟難過。原本蘇青墨的這張臉就跟他記憶中的那個人有九分想象,此刻再這樣可憐巴巴的一望,只讓他感覺老命都去了半條。
不由將最後一個“死”字含在了嘴裡,宣帝哼了聲轉過頭去,忽然覺得有些丟人。他目光一掃便瞥見了周圍仍舊杵在一旁的衆人,他火氣再度冒起,怒道:“還愣着幹什麼,趕緊把裡面那個東西拖下去嚴刑拷打!哼,堂堂齊宣皇宮竟然被人來去自如,你們一個個都是幹什麼吃的!”
皇帝最是喜歡發火,尤其是在出了這種事的時候。蘇青墨擔心這老頭一時罵嗨了忘記正事,她輕咳一聲,忽然出聲道:“陛下,奴才其實並非亂跑,只是覺得身子不舒服,才一個人去了御醫坊那邊。”
“那眼下病好些了嗎?”宣帝想着御醫坊能人那麼多,又見蘇青墨臉色好了些,這纔出聲問道。
哪知蘇青墨聞言卻是低着頭不語,扭捏的樣子像極了惺惺作態的小女兒家。宣帝看着就氣不打一處來,然而照顧到她是病人,自己又不能發火。於是一臉古怪地瞧了她半天,就見蘇青墨突然跪倒在地,哽咽道:“實不相瞞陛下,奴才……奴才並非是生病,而是被人下了藥啊!”
此話一出,震驚衆人。
宣帝雙目圓瞪看着她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想起她最近這段時間的情況,倒真是有些信了這話。急忙吩咐葉蕭將她拉起來,宣帝沉着臉不語,良久才道:“你可知,在宮裡不管說什麼都要講求真憑實據的。”
“奴才當然知道。”蘇青墨說着,從衣襟內掏出一張藥方,“這是昨晚奴才與許醫士一起寫下的方子,裡面很清楚地分析了奴才的病狀是何物所致。”說到這兒,蘇青墨嘆了口氣,“奴才也不知得罪了什麼人,竟然要被他們如此對待,那藥方上面寫着的
蔢籮花,看似無色無味,實際卻能在日復一日中消磨人的意志,麻痹人的神經,最後變成一個癡傻人任人擺佈。”
“難怪奴才最近總覺得心神不寧沒有精力,卻原來……”
蘇青墨沒有繼續說下去,有時候半遮半掩更是能引起對方的共鳴。
果然就見宣帝面色鐵青,雖然他也看不懂那方子上面寫的東西,但從蘇青墨說的話裡已經知道了事情有多嚴重。
接下來的話其實不用蘇青墨再說宣帝也能想到,尤其是最後那一句任人擺佈更是叫他心驚。蘇青墨身爲皇帝的貼身醫士,是整個皇宮除了王公公外跟自己在一起時間最長的人。如果蘇青墨出了事被人控制,那很明顯接下來要遭殃的就成了他。
若非他提早讓蘇青墨去休息,那些人也不會被打草驚蛇準備鋌而走險再來一招。如此看來,那房中的黑衣人自然是跟這次下藥事件有關了。
就在宣帝斂眸沉思的時候,蘇青墨腦中也飛速運轉着。其實早在回宮後的第二天她便將整件事告訴了葉蕭,原本她打算的是將背後人引出的同時,也要順帶給景家扣一頂帽子,誰料葉蕭的一番話卻讓她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對宣帝來說,眼下這種三家互相牽制的局面是他最滿意的。景家可以鞭打紀家讓他們加深衷心程度,紀家則能讓孫家虎視眈眈不敢造次,正因爲保持了這樣的平衡點,他纔可以高枕無憂,然後利用目前的局勢分析出自己兩個兒子到底哪一個纔是最適合君王之位的。
正是因爲這樣,如果蘇青墨想要拖景家一起下水,需要面臨的風險就是被宣帝猜忌,懷疑她是否另有所圖。身爲貼身伺候的人被主子猜忌可不是什麼好事,再加上一旦宣帝有了疑惑,那麼再想引出背後的黑手可謂是難上加難。
所以蘇青墨才放棄原有計劃,將景家的符水換成了蔢籮花,雖然效果不盡相同,但造
成的結果卻是一樣。同理,在昨晚抓到的那個黑衣人身上,他們也將其身上藏着的靈香蛛換成了另一朵蔢籮花,至於等下他到底會供出什麼來,那可真是連蘇青墨都萬分期待。
到底是段瑾塵,還是封旭堯呢?
由於審問的時間會很長,王公公擔心宣帝會身體不適,於是建議他先回宮休息。宣帝想想也的確如此,便下令回宮,卻在剛走遠沒幾步後,轉身要求容驍跟蘇青墨也一同前去。
“你覺得會是誰?”走在前往皇帝寢宮的路上,容驍側目看着蘇青墨問道。
“不管是誰,這一次總不會再讓他逃了。”
聞言心念一動,容驍慢慢迴轉目光,望着前方甬道出神。紅牆高瓦內永遠都是這種沒有硝煙的鬥爭,想要活着,就必須拋卻一切,想要生存,就必須比其他人更狠。
“那如果,是一個你最不想的人呢?”這時,他再一次出聲,語氣中卻含了幾分小心。
就見蘇青墨前行的步子頓了頓,接着卻是義無反顧地繼續往前走。
“那就殺了他。”簡單明瞭,沒有猶豫。
容驍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他想他終於有理由相信,蘇青墨並非沒有腦子的一直偏袒着那個人,相反,正是因爲知道,所以她纔會比任何人都更在乎這個結果。
就在他們剛剛到達寢殿連地都沒踩熱的時候,行刑司派了人前來彙報,說那黑衣人已經招了。宣帝正等的焦躁,大手一揮便派人將其帶上來。一旁的王公公等人擔心場面太過血腥而勸阻不休,但宣帝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只說誰在多言便滾出這裡。
很快一個滿身血污的人被強硬拖進了內殿,刺鼻的血腥味跟惡臭從他周身散發而出,叫在場所有人都不自覺皺起了眉。行刑司的人像是丟垃圾般將他丟在了地上,接着便見宣帝臉色一沉,拍桌道:“說,你的主子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