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中一天都靜悄悄的,各部司衙門如今都忙於爲西北戰事籌備,反倒是主管刑獄的大理寺清閒了下來,蘇芸一天都坐在正堂中翻閱文案。
嚴宓再一次換過茶點之後笑問:“姐姐如今可是明旨提領六部的,卻爲何不到各衙門中走動一下?”
“你倒是好說嘴,如今姐姐剛剛受到聖上申斥,若是急於各衙門走動,卻不是讓人覺得姐姐恢復的也未免快了些了?”蘇芸笑了笑說。
嚴宓恍悟原來蘇芸還是在做戲,也是無奈說道:“真是難爲姐姐了!”
“卻也不是全都因爲如此,還是就是兵部之中小雨哥哥如今與雲大哥正自忙亂之中,咱們姐妹說白了都是不懂軍事的,去了也是添亂,除此而外便是戶部了,裳兒剛從大理寺離去,若是咱們此刻便去回訪,裳兒又會是如何想法呢?”
嚴宓聽蘇芸分析的清楚明白,立時點頭說:“還是姐姐思慮周全,妹妹自然不及的,只是妹妹心中始終有個想法沒有向姐姐明說,也不知姐姐可是聽得進去?”
“不得不說,自從你入了魏王府後好似變得愈發謹小慎微了!”蘇芸有些不滿嚴宓如此唯唯諾諾模樣,苦笑了一聲說道。
嚴宓呵呵笑了起來,也只有芸姐姐會如此對自己直言不諱,她不由得說道:“王府中本就規矩極嚴,妹妹可能是苑囿於其間,自己都不曾發覺呢!”
蘇芸笑說:“這便是了,說到難爲,可見你比姐姐倒是難爲的多了!”
嚴宓就挨着蘇芸坐了下來,見蘇芸抿了一口茶水之後她才問道:“姐姐對於嚴大哥當真是有信心嗎?”
蘇芸愣了一下,轉頭看着嚴宓道:“你這話問得倒是好的很呢,姐姐對於你的問話向來都是有答案的,可是今時今日姐姐真的無言以對,因爲姐姐心中也沒有答案。”
嚴宓茫然點頭道:“這也正是妹妹一直不便問起姐姐的原因,依照妹妹看來,嚴大哥一旦統領統領西域大軍,自然不會罔顧家國安危,只是一旦外敵盡去,卻不知接下來會怎麼樣呢?”
“姐姐此前也是有此憂慮,但是慮及兩點之後心中釋然得多了!”蘇芸看着嚴宓笑了一下說道。
嚴宓卻仍舊窮追不捨道:“妹妹懇請姐姐說得明白一些!”
蘇芸嗔怪道:“是了,如今妹妹可是魏王妃,自然更關心朝局一些,姐姐就此說了吧,一來有云大哥的百萬野原軍虎視眈眈,你以爲嚴大哥手中僅憑三十萬西域大軍能興起什麼風浪來?”
嚴宓也鬆了一口氣道:“這話倒是不假,西域與西北國門本就相隔不遠,野原軍向來都是以奔襲馳名,若是西域有異,野原軍朝發夕至,自然可以平定一切事端,姐姐再說說其二又是什麼?”
“這其二便只有你我姐妹心知肚明瞭,那便是嚴大哥的身世,嚴大哥出身孔門,妹妹可知孔門最是講求綱常倫理的,因而姐姐自始至終都相信嚴大哥不會做出什麼大逆不道之事來。”
嚴宓連連點頭說道:“此點倒是妹妹忽略了,想想孔門一直爲朝廷打壓,卻避禍深山之中,說來也是無奈之舉,不過此舉倒是正說明孔門衆人雖則惱怒,卻仍舊是以朝綱爲重,不願置身其中的。”
蘇芸笑說:“姐姐也是別無他想,應該就是個中原因吧,只是姐姐如今憂心的仍是孔大叔之事,此前嚴大哥答應了與小柔的婚事,卻並沒有稟明孔家,此一點卻是姐姐有些疑慮之處。”
嚴宓點頭說:“正是呢,姐姐也說了,孔家最終的就是倫理綱常,則嚴大哥不稟明孔大叔,又怎麼會私自答應了婚事呢?”
“這其間有太多說不清道不明之事,姐姐一時也是難以委決,聯繫了孟淳之死,白喜隨之,只怕事情就不會如此簡單了!”蘇芸悠悠嘆息了一聲說道。
嚴宓這才注意到蘇芸翻閱的是孟淳的卷宗,只是旁邊還擺着一個無名案件!
“白喜與孟淳早已併案,妹妹自然是知道的,可是那本卷宗又是記載的什麼案子?”嚴宓有些好奇問道。
蘇芸笑而不語,將卷宗推到嚴宓面前,嚴宓小心翼翼翻開了,不看則已,看了之後不由得大吃一驚說:“原來姐姐早已暗中將四皇子之案也做了筆錄了!”
“當初四皇子就死在大理寺監牢之中,雖然聖上一再庇護大理寺,可是姐姐覺得其中定有蹊蹺,因而就將案件經過詳細筆錄了下來,希望能從中找出一些蛛絲馬跡。”蘇芸輕聲說道,好像是在自言自語。、
嚴宓有些不解,於是問道:“姐姐又何必多此一舉呢,四皇子之案聖上並不曾怪罪大理寺,依照妹妹的意思倒不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朝中除去白慕容已經沒有可以疑慮之人,姐姐是不是過於緊張了?”
“昏話,方纔姐姐是說過嚴大哥沒有什麼可以疑慮之處,卻並不能就此說明朝中便再無可疑之人了,比如說武田!”蘇芸看定了嚴宓冷冷說道。
嚴宓一驚,而後支支吾吾問:“姐姐此前說過,武大叔便是有可疑之處,也不過是爲魏王綢繆,總不會再有什麼異心吧?”
“話雖是如此說,可是咱們總不能行無把握之事,無論武田究竟爲誰所用,咱們都用查個水落石出才能安心,否則白慕容失敗之後的殘局又該如何收拾呢?”蘇芸反問嚴宓。
嚴宓還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經蘇芸一問頓時沉默了。
“依照姐姐說法,朝廷一旦平定了白慕容叛亂,緊接着聖上自然會着手重整朝綱,以期使朝中再成均衡之勢,妹妹說的沒錯吧?”嚴宓悄聲問道。
蘇芸苦笑了一聲說:“依循常理來說自然是應該如此的,可是宓兒你可是想過,若是如此下去周而復始,朝中若是再冒出一個白慕容來又當如何呢?”
“妹妹從未想得如此深遠,可是姐姐,人生便是如此,朝事自當也不例外吧?”嚴宓說的有些無奈,看着蘇芸的時候有些氣餒。
蘇芸欲言又止,可是想想對於嚴宓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於是笑說:“人事不修就是因爲大多數人都是妹妹這般想法,放在姐姐這裡卻是行不通的。”
嚴宓愣了一下,聽蘇芸這語氣,好似她倒是有什麼解決之道一般,於是嘟着嘴說道:“或許吧,妹妹怎會不知姐姐事事追求完美,只可惜朝中積弊已久,便是任何人都無可奈何了!”
“話也不是這般說,若是開元新朝,另立新君,這事情豈不是就此解決了?”蘇芸悠悠說道,心中好似沒有起絲毫波瀾。
可是這話進了嚴宓耳中,頓時猶如晴天霹靂一般,她瞪大驚恐的眼睛看着蘇芸道:“姐姐噤聲,仔細被人聽了去!”
蘇芸卻不以爲意地笑說:“怎麼了,姐姐這話也不是第一次說起了,緣何只有此次你會如此驚恐呢?”
“姐姐不知,此前姐姐說起這話來時妹妹尚且覺得遙遙無期,可是縱觀今時今日之勢,若是姐姐一再綢繆,好似也不是不可能的,因而妹妹纔會心中恐慌。”嚴宓倒沒有隱瞞自己心中真實想法。
蘇芸笑了笑說:“其實姐姐有什麼想法都是枉然,若是小雨哥哥沒有此念,姐姐這話豈不就成了空談了?”
嚴宓不由得點頭說道:“姐姐說的是,妹妹從未想得如此長遠,因而也不覺得困擾,今日姐姐重提舊事,妹妹卻覺得有些猝不及防呢,只是不知小雨哥哥心中又是做何想法。”
“你也不必猜,在小雨哥哥面前也不必提及,此事你權且不知就好,如今小雨哥哥已然着手逼迫白慕容,依照姐姐看來,只怕他心中早已做好了萬全準備了!”蘇芸沉吟說道。
嚴宓心中驚駭是可想而知的,從蘇芸這話語中不難聽出,原來軒轅雨早已就在綢繆奪得帝位了,只是自己一直矇在鼓裡而已。
“怎麼了,你是怕事成之後登了皇后之位有些不適應嗎?”蘇芸打趣嚴宓道。
嚴宓大囧,立時反駁蘇芸說:“姐姐還取笑妹妹呢,若是此事當真成了,皇后之位自然是姐姐的!”
蘇芸不想自己一句玩笑話倒引火燒身了,無奈搖頭笑說:“罷了,和你說話總是如此結局,你只管記住姐姐方纔之言,在小雨哥哥面前萬不可泄露半個字出去纔好!”
嚴宓點頭說:“姐姐放心,妹妹別得本事沒有,這保密的本領卻是與生俱來,姐姐也不是沒有見識過?”
蘇芸笑了笑,嚴宓這話自己倒是相信的,大理寺歷來辦理的案件都是以保密爲要,很多時候軒轅雨都不曾知情,今次一點就知道嚴宓便是連軒轅雨都一併瞞住了,自己對她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軒轅晨、孟淳、白喜的案子合作一處,拜託妹妹代姐姐好好追查了!”蘇芸悠悠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