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無事,慕容海讓朝臣們早早散了,卻偏偏又傳召蘇芸入宮覲見,蘇芸出了金殿繞道太和門遞了腰牌進了宮中。
小太監一路引領蘇芸到了御書房外,蘇芸見慕容海還未曾到來,就在御書房院落外迎候了。
遠遠見天子鑾駕過來,蘇芸趕緊跪下,慕容海在小云子的攙扶下走過來笑了笑說:“你的腿腳倒是快,起來吧,隨朕進來說話。”
“謝聖上!”蘇芸輕快起身跟在慕容海後面進了御書房。
“昨兒晚間你與嚴宓都不在宮中,可是回了大理寺了?”慕容海輕笑說道,剛坐到御座上就轉頭看着蘇芸。
蘇芸毫不猶豫地陪笑說道:“聖上恕罪,這連日來微臣有些勞頓,昨日九皇子的案子結了,微臣心力交瘁,晚間就到禮部侍郎府用了些水酒。”
慕容海見蘇芸在自己面前毫無掩飾,心中不禁高興,呵呵笑出聲說:“你這蹄子,難得有此心情,朕怎會怪罪,朕倒是你怕你將勞頓都隱藏心中,日子久了難免不淤積成疾的。”
蘇芸知道慕容海在京中眼線衆多,無論大事小情,只要她當回事來問自然有其道理,而自己也最好不要瞞她纔是。
“朕傳你過來是有件事要當面問你,九皇子一案審結頭一天午後嚴宓到了戶部,可是與嚴晟說過些什麼?”慕容海好似不經意問道。
蘇芸愣了一下,雖然是裝出來的,但是在慕容海眼中卻是自然至極,“聖上問起,微臣倒是有些印象,聖上知道在案件之中寺丞職責便是蒐集證供,想必宓兒是到戶部搜索什麼證據去了。”
慕容海滿意點頭說:“朕想也是如此,不過正因如此想必那公孫尚就無端揣度出了些什麼了,未央宮的事情起因就在於此。”
蘇芸聽了之後趕緊跪下道:“聖上,咱們大理寺做事情向來謹慎,只是微臣與宓兒都是女流,內外支應之時難免疏忽,若是因此造成不得已的結局,還望聖上體諒。”
“起來吧,朕又沒說什麼怪罪的話,你說的都是實情,朕也是一介女流,這其中的道理難道還不明白嗎,而且嚴宓本就是執行公務,至於公孫尚怎麼理解那是他的事,又與嚴宓何干?”
蘇芸見慕容海倒反過來替嚴宓開脫,就知道這事情已然與大理寺脫清了干係了,於是就笑說:“微臣之所以能所向披靡,還不是因爲聖上體恤,正因微臣後有靠山,因而纔是無所顧慮呢。”
這種奉承言語蘇芸在慕容海面前可是屢試不爽的,見慕容海面色雖然沉浸,可是喜氣早上了眉梢,蘇芸就知道已經說到慕容海的心坎裡去了。
慕容海擺擺手道:“好了,朕也不要你老是來拍馬屁,朕的意思是這公孫尚再也不適宜留在吏部任上,吏部乃是爲朝廷擢選人才的要害衙門,這不用朕細說你自然明白,只是朕苦於沒有撼動公孫尚的確切證據,因而也是麻煩。”
“聖上多慮了,所謂雷霆雨露皆是皇恩,聖上也無需向公孫尚解釋什麼,只需調動他一下即可。”蘇芸悠悠說道。
慕容海一愣,隨即微笑說道:“不錯,朕方纔是進了一條死衚衕,只想着怎麼處置這公孫尚,卻沒有想過調任這個法子。”
“此前朝堂上聖上曾與雲半城有些關於公孫尚的言語呢,卻不知聖上還記得否?”蘇芸試探問道。
不想慕容海哈哈大笑說道:“自然記得,當時朕也不過是想嚇一嚇公孫尚,因而與雲半城一唱一和了一番,你如今說起來又是什麼意思?”
她問完蘇芸之後當即就明白了蘇芸的意思,於是沉吟下來,擺擺手示意蘇芸不用回答自己問話,半響才擡頭看着蘇芸問道:“你的意思是將公孫尚這廝當真送往野原軍中效力去嗎?”
“聖上,公孫大人膽子小了些,又沒有什麼主心骨,說來野原軍中倒是適合他,聖上也不妨就給他個大大的閒職,如此讓他的面子上也過得去。”蘇芸忍不住笑着說道。
慕容海連連點頭笑說:“此計甚妙,朕也不貶他的官,只說是平級調動,卻將他一個文官丟進西北大營,且管雲半城着人怎麼待他,又與朕有什麼相干?”
蘇芸就笑而不語,慕容海正色道:“這公孫尚離任之後吏部卻又該當如何呢?”
蘇芸心中計較,若是自己說出就讓嚴晟升任吏部侍郎的話來反而不妥,這嚴晟本就是自己舉薦來的,若是此時又再保舉他慕容海難免懷疑,她猶豫了一下才說:“如今六部掌事各司其職,也沒有甚好的人選呢。”
慕容海見蘇芸果然是一副憂慮面孔,心中更是滿意,於是和緩了語氣問道:“你覺得嚴晟這人如何?”
蘇芸沉吟道:“回聖上,初時微臣只是覺得嚴晟此人恭謹,知書識禮,而且對於朝事有些見解,因而才舉薦了入朝來,說來他也是蒙聖上恩寵,步步高昇,如今在吏部主事的位置上早已受了不少非議,若是再度擢升,只怕……”
蘇芸沒有說下去,其實這纔是最高明的激將法,果然,慕容海冷笑說道:“都說天妒英才,實則不然,英才往往都在庸人的嫉妒之中不得重用,朕偏要一改這萎靡的世風,你代朕擬旨。”
蘇芸應了,趕緊躬身到了御案前鋪紙提筆,慕容海沉吟道:“京師、西北大軍調動,兩地皆應有掌事提領,由此欽命吏部侍郎公孫尚改任西北道布政使,代朕提調野原軍!”
這一道聖旨當即定下了,蘇芸又換了另一張紙,這次慕容海反而沒有絲毫猶豫,張口說道:“吏部乃朝之砥柱,不可一日無主,欽命吏部主事嚴晟升任侍郎,官拜正三品,旨到即行!”
蘇芸將兩道聖旨吹乾了硃砂印記,而後遞給慕容海御覽之後,慕容海點點頭示意蘇芸用了玉璽,而後叫了一聲:“小云子進來!”
小云子進來躬身候着,慕容海讓蘇芸將兩道聖旨遞給小云子,而後說道:“你即刻到吏部傳了朕的旨意,蘇芸午間留膳吧!”
蘇芸笑了笑說:“微臣還是辭了的好,說來微臣也是想要陪着聖上好好用一頓午膳呢,只是大理寺中若是微臣不在,宓兒總會擔心,微臣與宓兒這兩日便要搬離宮中,到時候再來謝恩,聖上再留膳不遲。”
慕容海想想也是,就擺手說:“如此就罷了,你也退下吧,如今宮中愈發冷清了,倒是合乎朕的心性。”
蘇芸就跪下告退,慕容海哼了一聲,蘇芸就與小云子一道出了御書房去了。
再說吏部衙門中公孫尚與嚴晟正坐在正堂中各自忙碌,公孫尚偷眼去看嚴晟,見他翻閱文案,專心致志心無旁騖。
公孫尚笑了笑說:“嚴大人,如許公務也不是一夕之間就能完成的,還是稍事歇息一下的好!”
嚴晟立時恭謹回道:“不妨事的,下官年輕,倒也不覺得辛苦,大人若是勞頓,就到後堂歇息一時也是無妨,這裡有下官自然不會耽誤公事。”
公孫尚見嚴晟誤解了自己的意思,自己本是想要和他閒話兩句,不想卻被他一句拒絕了,又再笑說:“有件事一直想要問嚴大人呢。”
嚴晟擡頭茫然看着公孫尚說:“公孫大人何必如此客套,有什麼話只管問就是了!”
“那日大理寺嚴姑娘過來問起嚴大人與九皇子可是有些私交,這事情現在看來可是假的?”公孫尚自認爲高明一樣問道。
嚴晟裝作愕然迴應:“千真萬確,大人爲何有此一問?”
“嚴大人,朝堂之上已經看得分明瞭,九皇子無罪開釋,反倒是麗妃娘娘誤以爲九皇子有虞,結果卻反坐其禍,如今被打入冷宮了。”公孫尚有些扼腕嘆息。
嚴晟也是悠悠傷感說道:“誰說不是呢,也不知麗妃娘娘從哪裡得到的消息,這消息來源聖上可是追查了,若是追查出了端倪,只怕這發送消息之人更是可憐呢!”
公孫尚面色突變,渾身不自然顫慄了一下,嚴晟看在眼中,卻假裝不知,搖頭說道:“聖上向來深恨這搬弄是非之人,也不知可會給這幕後之人留個全屍?”
他越說公孫尚越是害怕,臉色已經變得蒼白了,額頭冷汗也已經涔涔而下,嚴晟心中幸災樂禍,可是面上卻是平靜異常,公孫尚哪裡看得出什麼來?
“再有就是麗妃娘娘明瞭這人究竟是誰,若是哪日想的明白了自然會認爲這人是在有意陷害自己,那時她只怕會稟明聖上,這事情想要掩蓋也是沒有法子,說來也無需聖上追查,遲早有一日會真相大白的!”
公孫尚此時真是腸子都悔青了,可是又有什麼用處,看着嚴晟漫不經心說着話,他揮動袖子擦擦冷汗,強作歡顏道:“嚴大人說的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