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大周國三皇子。
季風那張向來明朗的臉上露出幾分深沉來,他笑看向柳雪顏,笑容帶着玩味,卻是沒有反駁柳雪顏。
“你爲什麼認爲我是大周國三皇子?”他笑着問,明明看起來只十七八歲,舉手投足之間,卻散發出不合乎他年齡的成熟。
柳雪顏不慌不忙的轉過身子,上下打量着季風。
從第一次見到季風的那一天,她就一直覺得季風的身上有種她看不懂的東西,現在季風就坐在她的對面,她卻依然看不懂他,只是,他眼睛裡有一樣東西卻是漸漸清晰魍。
獵人的狩獵目光。
“不是認爲,而是肯定。”
“哦?檎”
柳雪顏微闔上眼睛,想着與季風遇到之後所發生的事情,那些事情在她的腦中抽絲剝繭,漸漸的清晰。
“十八年前,你與當時的王后……如今的太后勾結,意圖圖謀秦國,同時設計陷害大周國太子,可惜,你的陰謀敗露,大周國太子識破了你的陰謀,於是,你便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秦國,只要得到了秦國,就有機會重新奪回大周國,是嗎?”
季風淡淡的笑着,笑容一如既往的明朗陽光:“你繼續說。”
“當時的王后,助你成功控制了禁衛軍,並闖進了內宮,本來已經勝券在握,可是……”
柳雪顏直勾勾的盯着季風,後者微笑的接下了她的話尾。
“可是,秦國的女祭司出現了,讓我知道了什麼叫挫敗,我所做的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大周國太子會突然識破我的陰謀,是她在背後推波助瀾,本來已經被成功控制的禁衛軍,突然失去了控制,就像現在……”
季風的目光向窗外看去,原本空無一人的客院,突然竄出了數百名禁衛軍,將整個客院團團圍住。
這情形,就和十八年前幾乎沒什麼兩樣。
院子裡火把的火光沖天,映的房間內亮如白晝,火光透過窗子映在季風的臉上,卻映出他更加自信狂傲的臉來。
門大開着,一道挺拔、高大的身形,緩緩從門外走了進來,他的影子將柳雪顏的臉掩在黑影裡,顯得季風的臉更加猙獰。
“可是,你料到了所有的事情,你知道我當時是怎麼逃出去的嗎?”季風突然意味深長的問了一句。
這個柳雪顏確實沒有想到,當時知道實情的人已經全部都死了,秦夙也不在現場,自然也不知曉,而她的占卜只能預知一部分將來,卻無法得過去,她所知道的事情,也是將自己所蒐集並知曉的事情拼湊出來的事實。
柳雪顏皺眉:“你當時是怎麼逃出去的?”
“想知道的話,就獨自一個人來見我。”看着越來越近的人影,季風特地壓低了聲音靠近了柳雪顏說:“你一定會來見我的!”
季風意味深長的說完,秦夙已然來到了柳雪顏的身側,而季風也坐也原來的位置起身。
他剛剛那話是什麼意思?
秦夙輕摟着柳雪顏的肩膀:“季公子,你的一批貨物被查,貨物中載有危險違禁的火藥,而且……裡面還夾雜着通敵的書信,負責運送貨物的人已經承認那是你親自督促運送的貨物,來人哪,請季公子到大理寺配合調查此案。”
立刻有禁衛軍進來將季風抓捕。
意外的,季風並沒有反抗,就那樣任由禁衛軍將他抓走,只在他臨走之時,意味深長的看了柳雪顏一眼。
柳雪顏總感覺他的那一眼另有深意。
等季風被帶走了,柳雪顏仍皺眉站在原地,望着他離開的背影。
※
季風被帶走了,柳雪顏命零和駱天寒保護起來的人也全部都放了,適晚,駱府的客廳裡燈火通明,駱天寒、柳雪顏、秦夙還有雪冰,全部坐在了客廳裡,零、石平和王明三個人因爲一點小問題有了點糾紛。
零提議了一句:“出去打一架,誰贏了,聽誰的。”
於是,客廳前的空地上,三道人影混打在一起,說是混打,其實是石平和王明兩個人打零一個。
坐在客廳裡的三人一豹,也懶的理會他們三個,現在事情結束了,該讓他們好好的舒展舒展了。
坐在秦夙身邊的柳雪顏,表情卻一直凝重。
季風被抓,在秦夙的會意下,季風的罪名必是重罪,死罪難逃,只等兩天後他斬首示衆,這件事就會結束了,但是,她總覺得,事情並不會就這麼簡單結束。
特別是季風說的最後一句話,總讓她內心不安。
以至於,她太過出神,並未聽到秦夙和駱天寒兩個在說什麼。
突然,駱天寒喚柳雪顏。
“王妃,王妃!!”
連續喚了數聲之後,柳雪顏總算回過神,便見秦夙和駱天寒兩個人都在奇怪的盯着她。
她訝異的看着二人:“怎麼了嗎?”
“你剛剛在想什麼?”秦夙溫柔的輕撫她的臉,目光溫柔的醉人。
柳雪顏臉頰微微泛紅,輕眨眨眼:“在想你呀。”
仍單身一個人的駱天寒,看着眼前這恩愛的夫妻,頓時受到一萬點傷害,手中的玉扇輕捂着胸口,難過的痛吟了一聲:“你們兩個要恩愛等沒人的時候,成嗎?”
柳雪顏笑吟吟的轉過頭來,衝他做了一個鬼臉:“你要是覺得不爽的話,也趕緊找一個女人唄。”
駱天寒立馬露出更加痛苦的表情:“那我寧願看你們兩個繼續恩愛。”
“你剛剛喊我,是要說什麼?”柳雪顏回歸正題。
“陰月陰時生人。”駱天寒沉下臉問道:“大周國三皇子要陰月陰時生人的有什麼用?”
柳雪顏沉吟了一下,才緩緩說道:“我以前看過血族的書藉上有記載過,陰月陰時生的人,他們的靈魂是最接近另一個世界的,那個世界是人死後要去的地方,但是……卻也是人重生之地,而他們的血,也是最接近靈魂的東西。”
“所以,他纔會把每個陰月陰時生的人,全部放幹了血,他是一個大活人,要那血有什麼用?”
“據說,用那些人的血一個月沐浴一次,可以永保青春,不過,陰月陰時生人的血陰氣過重,長時間沐浴他們的血,會導致他的容貌和性格發生改變。”柳雪顏將自己知道的全部說了出來。
駱天寒長長的吁了口氣,手中的玉扇不時的輕敲掌心,喃喃說:“怪不得他本該已經四十歲了,看起來還是隻有十七八歲的樣子,容貌也與十八年前大不相同,原來……是因爲那些血的緣故。”
“是這樣沒錯,我曾經在季府住過一晚,那時,從季府被拉出去十具大箱子,當時我聞到了血腥味,我被誤導裡面裝的是生豬,我想,那時候的大箱子裡,裝的應當就是屍首。”一想到那個時候,她就覺後背一陣冷汗。
那時,她定是已經被季風發覺,所以,纔會將屍首換成了生豬。
只是,她不明白,季風既然已經發覺了她,爲什麼沒有將她也殺掉,反而還要故意隱藏。
說的時候,柳雪顏故意橫了秦夙一眼:“就是我被你誣陷盜取令符逃出王宮的那一晚。”
果然,秦夙臉色微變,長臂越過扶手,輕摟了摟柳雪顏:“是我不好。”
駱天寒捂着胸口,看似快要喘不過氣,他衝秦夙和柳雪顏揮了揮手:“你們兩個要恩愛回房恩愛去,我還想多活兩年。”
柳雪顏白了他一眼,秦夙卻是當真起身,拉了柳雪顏起來:“走,我們回房。”
不過,他們兩個並沒有那麼順利回房,一封快報送到了剛出門的秦夙和柳雪顏面前。
掃了一眼紙上的消息,秦夙衝正在空地上打的不分你我的三人斥了一句:“別打了。”
剛纔還纏鬥在一起的三人,聽到秦夙的這一聲令,一下子全停了下來,訓練有素的在秦夙面前一字排開。
“陛下。”
“大周國在建城的據點已經查到,你們三個,清理的乾淨點。”
三人對視了一眼,同時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興奮’兩個字。
“是!”三人的聲音從剛剛更大聲了。
他們在走的時候,柳雪顏還聽到三人在那裡爭奪。
“把地址給我,我要第一個衝去把他們撕的粉碎。”
“就你,你總是扯後腿,還是交給我吧!”
“你們兩個都不要吵,我的武功最高,我拿着就行了,你們都退後!”這樣高傲的聲音,自然是零。
柳雪顏似乎聽到了石平和王明兩個咬牙切齒的聲音:“我們剛纔的比試不算,一會兒,我們就比誰殺的刺客多。”
“好!”其他兩人立刻應和。
柳雪顏不禁撫額,這三個人也從來不讓人省心呢。
但是,現在總算可以鬆口氣了,不是嗎?
擡頭看了看頭頂的月亮,月亮正當空,滿月如盤,光亮盈白皎潔。
今晚是滿月呢!
回到客房,柳雪顏指着頭頂的月亮道:“快看,今天晚上是滿月呢。”
“算起來,還有兩個月就是中秋節了。”
“中秋節呀。”柳雪顏的眼中一亮。
秦夙斜她一眼:“是呀,中秋節,你有什麼想法嗎?”
“中秋節是團圓的日子。”柳雪顏嘆了口氣:“以前我沒有家人,從來沒有過過中秋節。”
秦夙抱了抱她,在她耳邊輕聲說:“以後你有了,以後的中秋節,我陪你過。”
聽到這一句,柳雪顏的心裡暖了,反抱住他,笑着說:“好,以後有你陪我,夠了!”
月光將兩個人的身影交織在一起,仿若什麼也將他們分不開。
好景不長,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偏偏要有人來打擾他們。
柳雪顏第一個發現身後有人,是宮裡的一個小太監。
秦夙臉上露出一絲不悅的看着身後的有人,很明顯不悅被人打擾:“什麼事?”
“陛……陛下……”小太監不敢直視秦夙的臉,戰戰兢兢的小聲彙報:“您……您快回宮一趟吧!”
“發生什麼事了?”
“是薛姑娘,薛姑娘她突然昏了過去,但是,她不讓太醫碰,只說要等陛下您。”
秦夙皺眉。
柳雪顏明白薛寧兒在他心裡的地位,這個時候,若是她把他強留下來,他的心裡一定不會舒服。
“你去吧,我一個人不會有事。”柳雪顏推了推秦夙。
要面對很多人,她已故之人的身份,是不適合出現在宮裡的,所以,只能讓秦夙一個人回去。
秦夙溫柔的捏了捏她的小手,當着小太監的面在柳雪顏的額頭上親了一下:“你進去好好休息,我先回去。”
“好。”
轉身之前,秦夙想到什麼似的突然又轉回身來,溫暖的笑道:“你放心,在中秋之前,我會接你回宮,以王后之禮。”
柳雪顏笑着送他離開。
她並不在乎身份,只要能留在他的身邊就可以了,不管是王后或是王妃,只要他的心裡有她,其他都無所謂。
秦夙走了之後,柳雪顏伸長手臂舒展了一下身體,轉身回房。
到了房裡,她只脫了鞋子,就和衣躺下。
不一會兒,雪冰笨重的豹身也躍到了大牀上,躺在柳雪顏的身側。
“曜王怎麼走了?”
“寧兒昏過去了。”柳雪顏轉頭看了她一眼:“我跟你說過寧兒的吧。”
“聽你所說,這個寧兒非善良之輩。”
“不管怎麼說,沒有她就沒有今天的曜王秦夙,我是該感激她的,更何況,我跟秦夙之間,那是我們兩個的事,只要我們兩個相信彼此,其他人的破壞都不算什麼,再說了,我也不是任人宰割之人!”柳雪顏笑了笑說。
“你倒是想的開。”
柳雪顏想到什麼,側身瞅着雪冰,一臉嚴肅的問她:“雪冰,我問你,十八年前,既然大周國三皇子已經失勢,爲什麼你們還會放他離開?”
一個有如此大危險的人,還留在秦國,纔會造成了現在的結果。
“這個……”雪冰爲難的看着她。
一聽她這語氣,柳雪顏便翻了一個白眼。
她又忘了。
“他今天離開之時告訴我,如果我想知道當年他是怎麼逃出去的就去見他,而且……還說我一定會去見他的!”柳雪顏一直在意着他的那句話。
“窮途末路之人,當是要威脅你的吧。”
“我不知道。”柳雪顏搖搖頭嘆了口氣:“就是因爲不知道,所以心裡才更加不安。”
“我的怨氣已經減少到只剩下一成,你的占卜能力也恢復了九成,你不是沒有占卜到他有威脅嗎?”
“可我還是擔心。”
“他後天就要被處斬了,大周國的細作和殺手也已經被全部清除,他手下的季氏,也全部掌控在曜王的手裡,所以,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一切都發展的太快也太順利了,甚至沒有半點波動,就結束了,是她太杞人憂天了嗎?
也許是吧。
“說的也是。”被雪冰這麼一安慰,柳雪顏心安了不少:“對了,爲什麼你的仇報了,你卻還剩下一成怨氣?這是爲什麼?”
因爲還有怨氣,所以,雪冰也只能再彌留在世上。
“不知道。”雪冰也是不解。
“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雪冰想了一下:“重新回到大殿裡吧,我可不想再被駱天寒那臭小子欺負了。”
想到駱天寒每次看到雪冰時那種奪愛之仇的眼神,柳雪顏就想笑:“你也不必回去,我給你重新找一具身體吧。”
一個人回到那個狹小的書房裡,就那樣漫長的一個人待下去,會很孤單的。
“既然你這麼有誠意求我,我就勉爲其難答應你好了!”雪冰一慣傲慢的語調。
柳雪顏白了她一眼。
明明她自己也想出來,不想一直待在那個狹小的書房裡,表面上卻還那麼傲嬌,非得等她提出來,她才答應。
“祭司大人,先說好,晚上睡覺的時候,你不許翻身!”柳雪顏突然說了一句。
“爲什麼?”
“你看你現在這麼胖,只翻一個身,就可以從牀的這一頭滾到那一頭,你說爲什麼?”
一句話戳中了雪冰的痛處。
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女子最重要的依然是美貌和身材,被說胖,雪冰怎麼會高興?
當下背過身去不理柳雪顏。
柳雪顏見她生氣了,趕緊又湊到她身後哄她:“祭司大人,生氣了?祭司大人,姑姑~~”
※
然,這個夜註定是不平靜的。
柳雪顏一直翻來覆去睡不着,到半夜時分,昏昏沉沉間,又聽到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柳雪顏是和衣躺下的,穿了鞋子就去開門,門外站着駱天寒,聲音裡帶着焦蹙的語調:“王妃。”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柳雪顏心裡頓時涌出不好的預感。
駱天寒的臉色是從未有過的緊張:“我已經讓人準備好了馬車,你同我一起入宮。”
說罷,駱天寒便轉身離開,柳雪顏立刻跟在他的身後,她心焦的問:“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駱天寒大步流星的在前面走,柳雪顏一路小跑的跟着他。
“宮裡傳來消息,說小夙夙回宮之後便吐血昏倒在地,後來,一直沒醒,太醫說……”
駱天寒聲音一頓,沒有繼續說下去。
“太醫說什麼?”柳雪顏不安的繼續追問。
駱天寒的腳步仍然沒有停頓,嗓音略啞:“太醫說他是血毒發作,有性命之憂。”
“什麼!!!!”柳雪顏的雙腳一軟,差點跌倒在地,是毅力支撐着她沒有昏過去。
她隨着駱天寒一路到達皇宮,見過了面色蒼白的秦夙之後,整個人如遭雷擊般,聽着太醫對駱天寒不斷重複秦夙的症狀:已經藥石無效。
怎麼可能有會藥石無效?
柳雪顏心如刀絞之時,一個聲音浮進了她的腦海中:你一定會來見我的。
季風!
是季風搞的鬼?
柳雪顏見完秦夙之後,直接出了宮來到了天牢。
等見到了天牢中的季風,季風笑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見我的。”
---題外話---明天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