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雪顏被關在陰暗潮溼的地牢中,牢中只有柵欄外牆上掛着一隻油燈,油燈因爲牢外不時竄進的風,被吹的忽明忽暗。
進來的時候,她的臉上被蒙了黑色的布,不過,她的方向感極好,已經知曉了出口的路線。
現在,地牢外站了兩名守衛,兩個人身着秦國服飾,可是,憑藉柳雪顏的直覺,這兩個人並不是秦國人,特別是剛剛他們兩個人對話時,口音有點奇怪,更加讓柳雪顏確定了自己的猜測旎。
在建城裡,能有這種口音的,柳雪顏只知道某些人有,那就是烏蘭國的人。
被關進來好一會兒了,也沒有人管她,她待的不耐煩了鞅。
“喂,你們是什麼人?爲什麼要抓我?”柳雪顏朝守衛們大聲質問。
兩名守衛連看也不看她一眼。
不理她?
柳雪顏不高興的又喊:“喂,你們兩個是聾子還是啞巴?我問你們話,你們有沒有聽到?我告訴你們,我可是秦國王妃,你們不知道抓了我有什麼後果嗎?”
那兩名守衛仍然不理會她。
看他們不理她,柳雪顏也沒了興趣。
她剛剛回轉過身,忽然,地牢外吹進了一股陰冷的風,那盞唯一的油燈被吹熄了,整個地牢裡瞬間陷進了一片黑暗之中。
在那一瞬間,柳雪顏感覺自己的全身也似置身在黑暗之中,什麼也看不到。
黑暗中,開始亮起了一點點綠光,虎視眈眈的盯着她,那一點點的綠光,又似幻化成了一隻只兇狠的惡狗,朝她撲過來。
不要,不要
柳雪顏咬緊牙關的用力搖頭,身子下意識的蜷縮了起來。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耳邊忽然響起秦夙的話:別怕別怕,沒事了,有我在,沒事了,沒有人會傷害你。
你不是說沒有人會傷害我的嗎?可是,這個時候你卻不在。
看着四周那些閃動着綠光的幻影,柳雪顏身子不停的瑟縮。
不行
她不能在這裡被打倒。
柳雪顏,你不能被打倒,絕對不能柳雪顏一遍一遍的這樣提醒着自己,她手指掐緊了掌心,疼痛讓她保持清醒。
終於,一點光芒亮起,令柳雪顏的視界瞬間明亮了起來。
是守衛拿起了火摺子將油燈點亮了,伴着那守衛的抱怨:“哪裡吹來的風,怎麼就突然把燈給吹熄了。”
整個地牢因爲那一點油燈的光亮,變的亮了起來,而柳雪顏身側那些綠光和幻影也隨之而消失。
她下脣的脣瓣已經被她咬破,手掌的掌心也被她的指甲掐出了深深的印痕,她神智漸漸的緩了過來。
還好,這一次她的神智沒有完全被迷失,是因爲她耳邊響起了秦夙的那句話。
正想着間,地牢外面一陣腳步聲走近,柳雪顏警覺的豎起了耳朵。
這次來的只是一名丫鬟裝扮的人,手裡端着一個托盤,上面放着豐盛的飯菜,那丫鬟看了一眼柳雪顏,將托盤從地牢下面的縫隙將托盤推進了牢內。
放完了飯菜,那名丫鬟什麼也沒說,轉身就走了。
看着那飯菜,柳雪顏的眉梢微挑。
把她綁來這裡的人,會這麼好給她東西吃?
再看看守她的那兩名守衛,皆用異樣的眼神盯着她,還有托盤上的飯菜,這一舉動,更加引起了柳雪顏的懷疑。
不過,現在柳雪顏的心裡已經有幾分明瞭。
對方定是在飯菜裡下了什麼藥。
她嘴角微勾。
卻是在兩名守衛的視線裡,緩緩的走向了托盤,然後把托盤拿了起來,放在了牢內凸起的石臺上,她背對着兩名守衛盤膝坐下,自然的拿起筷子,津津有味的吃着飯菜。
那兩名守衛看到柳雪顏將飯菜吃下,頗爲滿意的對視了一眼,分別衝對方意味深長的笑了。
不一會兒,將飯菜掃了大半的柳雪顏,手裡筷子突然脫手掉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然後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兩名守衛見狀,分別給了對方一個陰謀得逞的笑容,其中一人拿鑰匙打開了牢門,衝進牢內,手握住柳雪顏的肩膀,想要查探柳雪顏的情況。
看到柳雪顏昏迷不醒的樣子,那人的視線忍不住將視線從柳雪顏的臉上移動到她玲瓏有致的身子上。
“你在做什麼?不是說好了,我先上的嗎?”後面的那名守衛不高興的叫了起來。
“我先進來的,當然我先上,嘖嘖,瞧瞧這臉多好看,這皮膚多嫩,我迫不及待的想進她的身體裡了。”守衛肆無忌憚的說着,然後,手便往柳雪顏的衣服伸去。
然,那守衛的手還未沾到柳雪顏的衣裳,突然,頸後被人劈了一掌,那人眼前一黑,身子軟軟的向柳雪顏倒去。
原本在地上昏迷的柳雪顏,忽然睜開了眼睛,看那人要倒在自己的身上,她嫌棄的將那人推開。
另一人不敢置信的看着緩緩從地上爬起來的柳雪顏,手指着她結結巴巴的說:“你……你怎麼會……”
“你是想說,我爲什麼吃了你們送來的飯,卻還沒事嗎?”柳雪顏笑吟吟的站了起來,被她所擋石臺的下方地上,落下了一堆飯菜:“答案就是,我沒有吃”
那名守衛見狀,轉身就想往身後逃去。
柳雪顏速度更快,身子突然躍起,雙腳用力夾住守衛的頭,身子用力一翻,那名守衛便被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重新直起身,柳雪顏看着地上昏過去的兩個人拍了拍手。
事不宜遲,如今,還是逃出這裡最要緊。
柳雪顏轉身出了地牢,依着記憶中的方向逃去。
剛逃出地牢,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聽着那腳步聲已經近在咫尺,她只得身子一閃,往旁邊的空屋子躲藏,聽着那陣腳步聲似乎是往地牢裡去的。
柳雪顏臨危正襟的將自己的身子藏好,手扶着旁邊的東西。
忽然,她扶的東西,有一塊東西掉了下來,她心驚膽顫的趕緊將那東西接住,耳朵還傳來了對話聲。
“這批貨賣出去,我們就發財了”
“這是自然了,否則,怎麼對得起我們這麼辛苦?”
貨?
柳雪顏不明所以,手裡拿着剛剛掉下來的東西,準備放回去,然,那東西的味道撲在鼻尖,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她皺眉將那東西放在鼻下聞了一下,頓時瞳孔放大。
是鴉片
之前聽秦夙說,瑪雅公主等人來秦國,是爲了鎢礦交易,當時她就猜想着,只是鎢礦而已,用得着一國公主親自來運送嗎?
原來……他們進行的是鴉片交易。
鴉片這兩個字,讓柳雪顏想到樑叔喪心病狂毆打樑嬸的畫面,頓時恨從心起,可惜,她一個人根本無法銷燬這些東西。
她憤憤的拿起一塊鴉片藏進了衣袖裡,那邊聽到進守牢的人叫喊着:“不好了,人逃了”
此時,柳雪顏也顧不上那麼多,飛快的朝出口逃去。
瑪雅公主接到柳雪顏逃走的消息,迅速趕來了地牢,果然看到了地牢內被打昏在地上的兩名守衛,她氣的一腳將旁邊的隨從踹倒在地。
“你們這些廢物,讓你們看個人,你們都看不住,馬上給本公主找,一定要把她找出來。”瑪雅公主氣急敗壞的吼道。
“是”
如果讓柳雪顏逃了的話,那就麻煩了。
不一會兒,一名隨從焦急的跑來稟報:“公主,我們剛剛搜查的時候,發現庫房有人進去過,而且……阿片膏也少了一塊。”
“你剛剛說什麼?阿片膏少了一塊?”瑪雅公主的臉色倏變。
“是”
瑪雅公主的眸光忽閃,心下做了一個決定。
柳雪顏所逃之處是一處廢舊的茶屋,從那裡逃出後,她很快逃到了街上,憑藉她幾乎過目不忘的本事,她找到了建城府衙。
府衙的大人才剛在第一軍營的賽場上見過柳雪顏,所以,他認識柳雪顏,當柳雪顏要求府衙派兵去
抓人的時候,他沒有半分遲疑,便派了人跟着柳雪顏去搜查柳雪顏所指的地方。
柳雪顏帶着府衙的官兵,來到了那處廢舊的茶屋。
可是,當他們到達的時候,茶屋內已經不見半個人影。
府衙的官兵在茶屋內搜索了一圈,紛紛向柳雪顏彙報搜查結果。
“王妃,已經全部搜查過了,這裡已經沒有一個人。”
逃的還真快:“跟我來地庫”
柳雪顏帶着衆官兵到達了地庫,打開地庫,地庫內滿滿當當的一庫鴉片,讓柳雪顏震驚了。
那些人只來得及帶走了幾箱,大部分卻還是帶不走,所以留在了這裡。
“王妃,這是……”跟來的府衙大人詫異的看着滿屋子的東西,顯然,他並未見過這些東西。
然,官兵中有一人,瞅着這些鴉片,一雙眼睛突然泛起了光來。
柳雪顏一眼發現了那人的異狀,指着那名官兵令道:“把他抓起來。”
其他的官兵不明所以,但還是聽她的命令,將那名官兵抓了起來。
“王妃,您……您爲什麼要抓我?”被抓的那名官兵驚恐的叫道。
“是呀,王妃,他跟從下官多年,一直勤勤懇懇,並未犯過什麼錯。”府衙大人也爲那名官兵求情。
柳雪顏搖了搖頭,她指着那名官兵問:“你知道這些是什麼東西,是不是?”
那名官兵的神情忽然變的驚惶了起來,半晌說不出話來。
“抽這個東西的人,會形容消瘦,面色發黃,容易心神不寧,嗜睡且情緒不穩,而且……這個東西價格不菲,要買它,需要大量的錢財。”柳雪顏仔細的打量那名官兵道:“以你現在的情況,你至少抽了有半年有餘,以官兵的俸祿是不足以支持你抽它的費用。”
府衙大人的臉色微變:“前一段時間有冤者家屬說我們府衙有官兵要求賄賂,難道是你收的?”
那名官兵撲通跪了下去:“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小的也是一時糊塗,被人騙去抽了兩口,結果,實在是太舒服了,所以,就一時沒有控制住,所以纔會……”
說着說着,那名官兵就痛哭流涕了起來,面露悔恨:“小的知錯了,求大人饒命,小的以後再也不抽了。”
柳雪顏卻是面色堅定的道:“這位大人,這個東西不同於其他的東西,抽了容易,卻是戒起來難,而且,毒癮發作的時候,他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必須要把他送到刑部大牢強制戒毒”
“不不,小的自己可以的,小的自己可以”官兵連連搖頭,雙手抓緊府衙大人的褲腿:“大人,求大人不要把小的送到刑部大牢。”
府衙大人沉痛的背過身去,朝身後揮了揮手:“把他送到刑部大牢。”
“是”
等那名官兵被帶走了,府衙大人面露愁色的看着滿庫的鴉片:“王妃,這些東西怎麼辦?”
對於處罰,柳雪顏是無權過問的,向來後宮不得參政。
但是,鴉片這件事如果處理遲了,怕是會帶來嚴重後果,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如今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爲了秦國,她硬着頭皮開了口。
“這個東西已經大量出現,說明建城內已經有很多染鴉片毒癮的人。”柳雪顏面色凝重的說:“把這些東西當衆焚燒銷燬,並張貼榜文,售賣超過半斤者,以通敵叛國罪論處,以下酌情處理,至於已經染癮者,嚴令立刻戒毒,官府查到未戒者,將強制戒毒,並判處終身監禁”
“是”
府衙大人剛要轉身離開,突然又轉了回來。
“怎麼了,還有其他事?”柳雪顏皺眉。
“臣可以將這些東西當衆銷燬,不過,您說的榜文,臣只能負責建城以內,其他地方,恐怕還需陛下親自下詔”
“這個我知道。”柳雪顏點了點頭:“我會親自告知曜王。”
更何況,烏蘭國的人運送鴉片,這屬於跨國犯案,也只能由秦夙來處理。
這一次瑪雅公主劫了她,被她給逃了,瑪雅公主必會躲藏起來,不借助秦夙的權力,是根本找不到她的。
說到秦夙,柳雪顏突然想起來,自己從街上離開之後,只顧着忙鴉片的事情,一下子把秦夙給忘了,現在秦夙一定在到處找自己吧?
心下焦急,她急着要離開,離開之前,囑咐府衙大人:“你一定要點清楚鴉片的數量,不允許任何人偷拿或是私藏,必須要親自監督所有的鴉片全部被銷燬乾淨”
府衙大人面色凝重的點頭。
“臣明白,臣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王妃放心。”
“好,那我先行一步,其他的事就全靠你了,”
“是,王妃慢走”
柳雪顏奔回原路時,不小心與一人撞上,並將對方撞倒在地。
她趕緊將對方扶了起來:“不好意思,剛剛我太着急,沒有注意到你。”
倒地的是一名約十七八歲的少年,容貌頗佳,脣紅齒白,白淨的臉上有一絲懊惱,柳雪顏扶起他時,他的手摸了一把柳雪顏的手腕,頓時,柳雪顏只覺一陣涼意襲上了手腕,讓她有一時的詫異。
待站起身,那陣涼意從她的腕上收回。
“不礙事。”。少年笑着回答,純淨的笑容一塵不染。
“那再見”
少年仍是純真的笑呵呵說:“後會有期”
柳雪顏覺得少年可愛的緊,多看了一眼,然後轉身飛快的離開,不知道秦夙找她有沒有着急了。
等柳雪顏離開之後,少年臉上純真的笑容緩緩消失,代替的是這個年齡不該有的深沉和冷峻,眉梢眼角也含了幾分陰暗。
兩名年齡稍長的男子出現在少年身後。
“少主,您確定,就是她嗎?”其中一名男子望着緊盯柳雪顏背影的少年低聲問了一句。
“我剛剛探過了她的手腕。”少年的嗓音低沉暗啞:“是她不錯,十七年了,總算找到她了。”
另一名男子皺眉道:“可是少主,她現在的身份,是曜王的王妃,似乎她還很愛曜王。”
“這樣不就更好了嗎?”少年臉上重現出剛纔那天真無邪的笑容:“現在有多愛,以後就有多恨,傳令下去,要我們的人好好護她周全,並,盡全力協助她。”
“是”
柳雪顏回到之前與秦夙分開的那條街道,到了之後,她目光焦急的向四周遠眺,四處尋着秦夙等人的蹤跡,但是,她在街上找了一大圈,結果,還是未看到人影。
找了找着,她又回到了捏糖的老人那裡。
老人還識得柳雪顏,笑看着她道:“姑娘,是不是跟你的夫君走散了?”
柳雪顏的眼中一亮,趕緊回頭看着老人道:“對,老伯伯,您是不是看到他了?您知道他往哪邊走了嗎?”
老人說:“剛纔他在這邊尋了一圈,就往你剛剛來的方向去了,沒有再往這邊來過”
“多謝老伯伯。”柳雪顏感激的笑着,趕緊往來時的路繼續尋去。
尋到一半的時候,柳雪顏眼尖的看到人羣中一道熟悉的人影,她驚喜的立刻推開人羣奔了過去。
“王明~~”柳雪顏喚着王明的名字。
王明一回頭,果然看到了柳雪顏,王明往柳雪顏這邊走來,他滿頭大汗的上下打量柳雪顏:“夫人,屬下總算找到您了。”
看到王明,柳雪顏簡直像看到了親人般:“怎麼就你一個人?秦夙呢?”
她在王明的身後,並沒有看到秦夙的身影。
“他剛去了府衙,屬下三個先找您。”
“好,我知道了。”
當柳雪顏看到秦夙的時候,秦夙剛從衙門裡出來,他那張俊美的臉陰鬱的可怕,雙眼猩紅,渾身散發出陰鷙的氣息,彷彿是地獄裡的噬血修羅。
剛出了衙門,秦夙一眼看到了站在衙門臺階下的柳雪顏,雖然身上的衣服有些污濁,但是笑容一如往常般燦爛。
他愣住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再一次看到他,柳雪顏的鼻尖一陣酸澀,飛快的奔上了臺階,撲進他的懷
裡。
“我好想你。”
他雙臂環住她,緊的令她幾乎無法呼吸。
題外話明天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