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大梁境內的丁老頭和清虛真人,兩位老者雖然都七旬年紀,可爲了各自的愛徒,那也算操碎了心。
而現在蕭瑾萱就在草廬之內,日夜有清虛真人傳送真氣內力,滋養着身體。
外加丁一針雖然毀了一爐爐的丹藥,但至少成功煉製出兩枚閻羅淚了。
所以在真氣和靈藥的相助下,蕭瑾萱體內的毒素盡消,就連記憶衰弱的隱患,丁一針探脈下,都發現對方已經漸漸痊癒了。
雖然不清楚蕭瑾萱爲何遲遲醒不過來,但清虛真人已經有言在先,一切皆因時辰未到,該醒的時候必然就會轉醒。
所以蕭瑾萱有這兩位江湖老怪相護,現在處境已經平安無礙了。
因此單說被丁一針和清虛,同樣放心不下,時常會念叨兩句的周顯御。
在一個月的疾馳狂奔趕路下,如今也從新回到了長平城。
可到了城外,周顯御卻沒打算進去,反倒對一旁因爲連月騎馬趕路,人都消瘦一圈的郭儀說道:
“郭儀,我要即可前往兔兒嶺,將瑾萱留給我的書信取回來。你就先行回宮覆命吧,若是陳太后難爲與你,所有的責任你都推倒本王身上即可。我倒要看看陳太害死了瑾萱,是不是也動得了本王。”
眼望着一頭雪發,神情邪魅陰冷的周顯御,郭儀這心裡不禁就泛起了酸楚之感。
更是遙想起當年在竹螺鎮,初見周顯御時,對方的英姿風采。
和如今這個不苟言笑,周身煞氣繚繞的御模樣,的確反差太大叫人難以接受。
“王爺您這一路上,都沒好好處理過背上的傷口,而且一直高燒未退,在這樣下去您會熬不住的。至於陳太后那邊,郡主用自己的一命,將死局變爲活局。我郭儀不才,可也定不會叫郡主白白犧牲,必叫陳太后無法因救援郡主一事,遷怒到王爺身上。因此宮內要如何應付,便交給我郭儀應付吧。”
聞聽得這話,這月餘來因爲蕭瑾萱的死,而變得沉默寡言,在不似以往慵懶性格的周顯御。
這會只是點了點頭,甚至都不與郭儀多說半句話,調轉馬頭就向兔兒嶺方向而去。
眼瞧這一幕,郭儀有心去追,苦勸周顯御先行處理下後背的傷口。
可轉念一想他還是沒有策馬上前阻攔,畢竟郭儀也清楚,現在天大的事情,恐怕在周顯御心裡,也沒有蕭瑾萱留下的信函重要。
他這會就算相攔也無用,因此郭儀覺得不如就隨對方去吧,而他只盼蕭瑾萱信中所留內容,能打動周顯御從燃活下去的信念。
否則他真擔憂這位王爺,會心死之下隨摯愛而去,那大周的朝局就難以清明,無人主持大局了。
可無論郭儀在如何擔憂,他對此卻也無能爲力。
畢竟他要立刻進宮,穩重陳太后對他的信任,這一關他也是自身難保,不知道闖不闖得過去。
而再說和郭儀分道揚鑣的周顯御,半個時辰後他就上了兔兒嶺,並且大步流星的進了城隍廟。
一進去後他顧不得裡面香客的擁擠,心裡全都記掛在那封信上的周顯御,四處搜索着孟良君的身影。
等周顯御可算瞧見神案前,擦拭灰塵的孟良君後,他不禁趕緊過去,顧不得男女大防,扣住對方的雙臂就焦急的問道:
“良君姑娘,瑾萱留在你這的書信呢,勞煩你立刻交給我,本王定感激不盡。”
被人突然死死的抓住,正虔心爲城隍神像清理灰塵的孟良君,着實被嚇了一跳。
但等她看清來人是周顯御後,這才鬆了口氣,並立刻點點頭,壓低聲音說道:
“御親王你莫急,隨我去後院吧,這裡人多眼雜說話也不方便。瑾萱的信函我一直小心藏着,這便取來給你。”
話一說完孟良君就引着周顯御,向廟宇後院走去。
緊接着就見她確定四下無人後,就從院子裡的老樹下,將手探進了樹根下方自然形成的空洞內,然後將一個用布裹着,拳頭大小的東西拿了出來。
等到布被掀開,周顯御就瞧見裡面竟然是封被團成球狀的信函,當即他趕緊把信拿了過來。
把皺褶的信攤開,將足足十張寫滿蕭瑾萱筆跡的信紙取出來後,周顯御就立刻看了起來。
這封信蕭瑾萱寫的很仔細,不但將周顯御離開後,京師所發生的事情,以及她從樑御醫那得知到,周顯睿中毒身死真正的緣由,也都講了出來。
然後是沈文卿的死,文昕護主盡忠的悲壯,還有蕭瑾萱她要前往新月城的緣由,都條理清晰的寫在了上面。
信讀到最後,就見得蕭瑾萱也寫的很清楚明白。
她對於此次離京,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而且因不能確定是否和周顯御還有相見之時。
所以才留下此信,若是她真有不測,此信便是絕筆,希望周顯御能答應她三個請求。
其一就是收起文昕的屍骨,爲對方立碑安葬。
其二便是帶她回揚州入土爲安,蕭瑾萱不願死後還留在京師這片是非之地。
至於最後一點,自然是叫周顯御好好的活着,扳倒陳後爲她報仇,並且還可匡扶朝廷,叫周顯辰擺脫傀儡皇帝的命運。
雖然十張信紙蕭瑾萱寫了不少的內容,但周顯御終究全部看完了。
其實他多麼希望,這信可以一直讀下去,沒有窮盡之時。
如此他至少還能在字裡行間,感受到蕭瑾萱的存在,以此緩解心裡死去對方的痛苦。
而這會站在一旁的孟良君,她一直沒敢說話打擾周顯御。
可望着對方那一頭詭異的白髮,還有神情間的痛苦。
在難忍住對蕭瑾萱擔憂之情的孟良君,不禁開口忙問道:
“御王殿下您這是怎麼了,爲何你的頭髮會變成這副樣子。還有瑾萱呢,她可安然的逃脫掉了,我****爲她擔心的很,只盼她能逃過此劫。”
正將手中的信,溫柔無比摺好,放進懷裡的周顯御,聞聽孟良君的話,他心中一痛的說道:
“多些良君姑娘關心,我這頭髮只是變了個顏色並無大礙。至於瑾萱她已經不在了,但當初你相助萱兒逃脫的事情,我已經從郭儀那盡數知道了。這個恩情我周顯御必然不忘,以後小姐若有何事,大可來尋本王。我周顯御只要能辦到,必不會推辭。”
能得到一位親王,而且還是像周顯御這種手握兵權的王爺,如此慎重的承諾。
這種機會可不多,換了旁人非得喜出望外不可。
但是孟良君這會根本就顧不得這些,她已經徹底被蕭瑾萱不在人世的消息,給打擊的眼淚落下來了。
“怎麼會這樣呢,明明瑾萱已經從密道逃走的呀。臨分別前我還同她講過話,那時都還是好好的,怎麼幾個月功夫,她人就不在了呢。我真沒有想到,那日一見竟成永別。瑾萱的屍身現在何處,王爺可否方便叫我去和對方在告個別。我與瑾萱情同親生姐妹,這最後一程我是定然要送送她的。”
看着孟良君眼中毫不作假的悲傷,周顯御不禁就想起了,身處皇宮內的襄平。
這三女當初極爲要好,可如今時過境遷,一個還將蕭瑾萱視爲姐妹,另外一個卻將對方置於死地,各中變化之大,當真是物是人非的厲害。
而望着孟良君那哭紅的一雙眼睛,周顯御卻悽然一笑的說道:
“良君姑娘有心了,只是瑾萱葬身江水,是我周顯御無用,沒能將她的屍身尋回來。因此你們姐妹二人,這最後一面恐難相見了。”
一聽這話,孟良君在錯愕的愣了下後,眼中淚水滾落的就更厲害了。
尤其是看着周顯御那一臉落寞神傷的模樣,孟良君曾在蕭瑾萱的連翹院暫住過。
對方和周顯御之間的感情有多深,她比旁人都知道的更加清楚,因此她不免趕緊安慰道:
“御王爺您也請節哀,我相信瑾萱在天有靈,必然也不願看見你爲她難過。可如今瑾萱連屍身都沒有,這可如何叫她入土爲安。”
周顯御向來將蕭瑾萱的一言一行無不放在心裡,所以這歸京的一月路途裡,該怎麼安置對方的身後事,他早就想妥當了。
“原本我是想將瑾萱安葬在京軍營那片金蘭花海下,爲對方立一處衣冠冢的。既然她想回到揚州,本王自然會依她的意思去辦的。我知道萱兒一直不喜宮中生活,所以那裡有關她的遺物也不必陪葬了。到時我便帶着這封她的親筆信,趕赴回揚州梅山之下,將她的墳墓建在梅海林間,並將這信一起埋葬進去。希望她芳魂得知後,能回到故鄉安息。”
周顯御的細心安排,聽得孟良君都感動不已。
但她現在最擔心的,還是怕周顯御會想不開,畢竟對方眼中的痛苦和寂寥,總給人一種生無可戀的感覺。
“王爺,良君還是要多嘴在勸您一句,爲了瑾萱能泉下安息,您也切莫想不開。否則若您有個閃失,或者爲了對方捨棄性命。以我對瑾萱的瞭解,她絕對不想看見你出事的。畢竟我知道在她心裡,最在意的便是王爺您。”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周顯御這一路上沉默寡言,雖然沉浸在哀痛中,但硬是咬着牙,一滴眼淚也沒在落下過。
可如今被孟良君這一勸,尤其是看見對方爲蕭瑾萱而哭,他心裡的哀愁也被勾起的更濃重了。
眼圈泛紅淚水在難忍的滑落而下,周顯御雙眉緊皺間,滿臉陰厲的說道:
“放心吧良君姑娘,瑾萱這絕筆信上,最後向我提的三個要求,我無論如何都會爲她做到的。因此我這條命不會隨便死掉,我還要安葬文昕,回揚州爲瑾萱立墓,然後返回京師護住顯辰,將陳後黨羽連根除掉。這些事情等我周顯御都做完了,到時無愧面對萱兒時,我在下去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