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瑾萱逃向山嶺的位置被確定後,季凌風在將兵力集結好後,只耽擱了一個時辰,便全力追趕逮捕而去。
一晃夕陽西斜,又到了日暮時分,雖然新月城內再無官兵滿街巡邏搜查。
但被鬧得人心惶惶的百姓,還是選擇閉門不出,街上雜耍叫賣的人都看不到了。
而與郭儀剛剛進入新月城的周顯御,他所看見的便是這副蕭索的景象。
周顯御東征西戰,新月城是與大梁國邊境最近的州城,彼此間以一條江河爲界,所以這裡也算是邊境要塞,他自然也是來過的。
可在周顯御的印象裡,新月城頗爲富庶繁華,全然不該是街道空蕩蕩的景象纔對。
“郭儀我五年前還來過新月城,這一晃數年此地變化還真大。原本以爲來到這就可打聽到萱兒的下落。如今大街上都看不見什麼行人,看來我們只能先去客棧投宿,藉機詢問下了。”
雖然周顯御是當朝親王,他完全可以叫地方府衙爲他辦事。
可怎奈蕭瑾萱現在的身份,是弒殺國君的罪人,因此周顯御只能私下自己尋人,卻不能驚動官府,以免節外生枝。
而一旁的郭儀雖然也很想快些得到蕭瑾萱的消息,但是他卻滿臉擔憂的看着周顯御,並立刻說道:
“王爺投宿不急,咱們眼下既然到了新月城,必然早晚能得到郡主的消息。依郭儀看來,您背部受傷嚴重,還是想找家醫館好好包紮下傷口吧。畢竟您若倒下了,可就真沒人相護郡主了,到時處境只會更加不利。”
周顯御素有戰王之稱,一把九龍寒月槍威震列國,無人敢與之匹敵。
但正所謂猛虎架不住羣狼,就在兩日前,因爲季凌風在暗中買通土匪強盜,在約定好的時間裡,去屠殺血洗一個五六十人的村子。
而季凌風已經算準了時間,而那會周顯御剛好和郭儀路經那個小村子。
眼見得土匪肆虐橫行,在整個村子裡燒殺搶奪,無論男女老少那是見人就殺。
雖然周顯御恨不得日夜兼程的趕往新月城,快些尋到蕭瑾萱,好將對方安然的保護起來。
可是那整個村子裡的百姓,也是大周的子民,更是一條條鮮活的人命。
周顯御做不到視而不見,冷血的揚長而過,任由這些百姓慘死在他的面前。
所以最後周顯御還是單槍匹馬殺進村子,與村中還有一搏之力的男子們,共同對抗百餘名土匪。
雖然這些匪徒功夫不高,但以一敵百之下,周顯御雖然憑一己之力,就斬殺了五十六人,將其餘的土匪嚇得落荒而逃。
可是等到戰後,村子裡的百姓叩謝周顯御這個大恩人的時候,這才發現對方的後背受了一記嚴重的刀傷,鮮血止不住的往外冒着。
雖然村子裡的人極力挽留,叫周顯御安心住下養傷。
可心繫蕭瑾萱的周顯御,還是拒絕了百姓們的好意,並在簡單包紮了下傷口後,就繼續騎馬趕赴新月城。
而這一路上的顛簸,加上傷口沒好好處理,所以血根本就沒止住過。
也虧得周顯御是一身雲錦黑袍加身,所以袍衫被鮮血染透了,旁人也看不出來分毫。
但只有一旁的郭儀清楚,這會他只要把手掌往對方後背衣襟處按下去,整個手都會沾滿鮮血。
所以周顯御現在自身的傷勢就很危險,郭儀實在擔心沒將蕭瑾萱找到,對方就的先流血而亡不可
至於周顯御,其實他這會的確是靠一口內力強撐着,加上郭儀的話也不無道理。
周顯御到不怕死,可若他倒下了,何人還去保護蕭瑾萱。
因此最後周顯御可算妥協了,點點頭便與郭儀先尋到了一處醫館,準備將背後的刀傷,先行處理一下。
等到醫館的老郎中,看清楚周顯御的傷口後,不禁大驚失色,更是詫異對方怎麼忍得住疼,面不改色坐在這裡的。
看出傷口嚴重,老郎中趕緊上藥縫合,在用乾淨的紗布從新包紮。
眼見着傷口的血止住了,但仍舊透過紗布慢慢的往外滲着,老郎中不禁建議道:
“二位若聽老夫一言,就留在我的醫館吧。畢竟這位公子傷勢頗重,最好能一日換藥三次,並且靜養不宜大動。要是傷口再次崩開,縫合起來可就困難了。”
老郎中這話雖然是一番好意,但這會在看周顯御,他卻已經站起身來,付完銀子就開口說道:
“多謝您老的囑咐,但我還有要事去做,實在無法留在醫館養傷。另外我想向您打聽個人,不知您可瞧見過。”
緊接着周顯御就將蕭瑾萱的音容相貌,儘可能的描述出來。
本來他也沒抱希望這老郎中能知道什麼,不過是隨口問問,碰碰運氣罷了。
但叫周顯御沒想到的是,就見得老郎中聽完他的話後,竟然馬上點點頭,並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說道:
“我說這位公子爲何會受如此重的傷,原來您就是那些從京師來的官爺啊。不過你們要逮捕的女逃犯,不是說已經出城往山裡逃了嘛。難道您還不知道這個消息,明明上午官府三四百的士兵就已經進山了,這事整個新月城都知道。”
因爲周顯御面容異常英俊,加上與生俱來的皇室貴氣,而且一看就不是本地口音。
所以老郎中就把他當成與季凌風是一夥的,更以爲對方背後的刀傷是逮捕蕭瑾萱時造成的。
卻不想無意間將周顯御最想知道的事情,就這麼原原本本的給講了出來。
而聽完老郎中的話後,周顯御心裡就是一沉,更是清楚的知道,蕭瑾萱必然是出事了。
至於一旁的郭儀,在敷衍住老郎中,不叫對方起疑他們的身份後,就隨着周顯御一併出了醫館。
“王爺看來我們還是疏忽了,京師必然是有陳後的人馬尾隨咱們來到了新月城,並且先我們一步找到了郡主的下落。可如今您重傷在身,這山嶺可如何進的了,當真是一副死局。”
面對郭儀的擔憂,周顯御卻毫不在意的馬上說道:
“只是後背捱了一刀死不了的,瑾萱現在孤立無援,我便是流盡最後一滴血,也必須要趕到對方身邊。要死我也要守着萱兒一併赴死,若連自己的女人都護不下,我周顯御還有何顏面苟活與世。”
這話說完不理會郭儀的相阻和擔憂,周顯御即刻翻身上馬,任由背後才縫合的傷口,寸寸撕裂開。
但就算這感覺痛徹心扉,周顯御卻仍舊面不改色,神情堅定的縱馬出了城門。
季凌風帶領幾百人搜山緝拿蕭瑾萱,所以留下的行進痕跡極爲清晰。
因此沒費吹灰之力,周顯御和郭儀就在半個時辰後,也進了山嶺,並一路尋着季凌風等人留下的蹤跡,快速行進着。
周顯御與季凌風又如當初離開京師時一樣,兩撥人馬爲了找到蕭瑾萱,都前後時間相差不多的挺進深山之中。
至於這會被不少於三四百人搜索的蕭瑾萱,因爲她是隻身一人,因此穿梭在山嶺裡還是頗有優勢的。
不但前行逃跑的速度不慢,而且隱蔽起來也很輕鬆,關鍵她自幼就熟悉掌握瞭如何在大山裡保護自己。
因此等到夜幕降臨的時候,蕭瑾萱很幸運的仍舊沒有被逮住。
可是身後的追兵難纏還有的躲避,但一整天沒有吃飯的蕭瑾萱,卻已經是飢寒交迫,處境堪憂了。
隨身帶着的包裹裡,蕭瑾萱到是因爲時刻做好逃跑的準備,所以帶了不少的乾糧。
可這夜晚寒涼她卻不敢生火,就怕暴露行蹤。
因此蕭瑾萱啃着乾糧的牙齒,都冷的直打顫,本就身體虛弱的她,這會都覺得自己身處冰窖中一樣,整個人都凍僵掉了。
等到到子夜陰寒之氣最濃重的時候,整個人都蜷縮在一起的蕭瑾萱,有好幾次都忍不住的在想,她會不會沒被官府逮住前,就被活活凍死在山裡。
這種無休止的寒冷,和身體上病痛虛弱的折磨,甚至於蕭瑾萱幾次都險些崩潰。
恨不得拿頭去撞樹,來緩解這種叫人難耐的痛苦。
並且她也想過就這麼放棄,趕緊拿出火摺子來,點起一堆火就算被發現行蹤,也比活活凍死強。
可是火摺子在手裡握了半天,蕭瑾萱是被凍得要死,很想取暖緩緩僵硬的身體。
可是當她的腦海裡,不住的浮現出文昕那個雪夜。
堵在宮牆下的窟窿裡,臨死前含笑欣慰注視着她遠去的神情,以及竹心明明害怕,卻還是披着她的斗篷,誘敵跑遠的背影。
蕭瑾萱痛苦的抱着頭,沈文卿的死,被丟下養病周逸那孩子的面孔,還有死於襄平之手的周顯睿,他們的音容相貌在她的腦海裡,始終揮之不去。
並且一遍遍的提醒着蕭瑾萱,她必須活下去,爲了自己和這些人的仇,她還不能死更不能被逮住,一定要東山再起,從回大周復仇。
爲了忍住生火的念頭,蕭瑾萱也是下得去狠心的人,就見得她當即就把手裡唯一的火摺子,狠狠的向漆黑夜色裡丟去。
如此火摺子她也難以找得到,這火自然也就再也生不起來了。
右手顫抖的將無憂簪從髮髻間取了下來,蜷縮在一棵大樹下的蕭瑾萱,耳邊聽着山間野獸的吼聲,身體忍受着寒冷刺骨的折磨。
而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裡不住的鼓勵自己,一定要堅持住,只要熬到天亮就好了。
無憂簪不知不覺掉落在了地上,而蕭瑾萱卻並未馬上將它拾起來。
因爲在寒冷的侵蝕下,她終究是難忍的昏厥了過去,倒地不起徹底失去了意識。